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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ngell (私はあなたを愛している), 信区: Life
标  题: 平生一段情意(二)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10月08日12:26:45 星期天), 站内信件

  我走的时候同我回的时候一样,都是8月烈烈的天,机场外的绿化倒是越加的
美了,看得出国民终于开始把环保大业进行到实施阶段。 

  刚到美国时,我每隔一个月都给平安一个MAIL,平安也总是回信,虽然寥寥几
句,但是平安的动态我大多知晓,觉得很定心。后来功课忙起来,且平安又恋爱了
,联络少了,更多的消息是听小妹说的“平安姐姐最近新烫了头发,不知道多好看
呢”、“平安姐姐换了新东家”、“平安姐姐好象与那个胖男朋友分手了”……平
安只是在每年春节的时候,有张问候卡片,略为详细的汇报一下近况;后来,大大
前年的春节,平安来信说“晕头,开春我要结婚了,他对我很好,晕头我有点累了
,只想太太平平嫁人别无它求。”平安寄来结婚照片,新娘子的美丽至今我想来心
痛,新郎什么样子,我看了一眼不大记得了,那照片我有意无意的随手一丢,不忍
多看,后来也终于找不到了。 

  同所有的故事一样,慢慢的平安几乎不再写信来了,不过,答应过我照顾妈妹
的事情,她一直坚持着,听说平日里同妈妈妹妹电话不断,逢年过节也象女儿一样
前去探访,小妹大学毕业后的工作,平安也出了很多力,有时我电话回去,平安恰
巧也在,会淡淡的聊两句。平安嫁了个可靠的人,我收拾起所有的想法,除了读书
,间中我也交过两个女友,一个湖南妹子,一个@!#$姑娘,吃了两顿饭后也便没什
么下文。 

  大概我天生真的是读书的料,去了麻省之后,我的导师布金托什赞我是旷世奇
才(后来我才发觉原来美国人说话都爱夸张),我也就稀里糊涂的一路读上去,自己
也觉越读越钻牛角尖,可是已欲罢不能。毕业时不费力的谋了个好差事,是看中了
大机构的下一步亚太地区发展战略,当公司决定进驻亚太时,我毫不犹豫的向总部
提出调任的申请。 

  我想平安。我走的时候,她23岁,我永远记得她额角的绒绒头发;现在31岁的
平安,是什么样子?我想象不出。老了些,那是一定的,可是平安流畅的欢笑,有
长驱直入我灵魂深处的魔力,老,又怕什么。十七个钟头的飞机,我胡思乱想过来
,倒也不觉得倦,下了飞机就见到了惊惊咋咋的妈妈和花枝招展的小妹。距离上次
妈去美国探我只有半年,妈妈迭声说我更瘦了更瘦了,又黄又瘦,都是没营养的美
国食物害的------妈妈总是这样,按她的标准,儿子最好长得象熊一样,才叫健康
正常,不过看见妈妈大呼小叫的样子,我倒是放了一万个心,妈妈福体安康,她说
,如果一年内能够让她抱孙子,那她保证可以开心地活到100岁。一年?!! 

  平安知道我回来,早就与我电话过,她说她最近人在厦门,将以最快速度结束
工作赶回来相聚。 

  两天后,我见到了平安,她是从机场直奔我家的。与我想象中没什么差别,平
安胖瘦依旧,八年的时间好象在平安这里不着痕迹,看她偶尔大笑起来,灵光忽现
,以至于我都觉有些恍惚,只是,不知是不是我多心,平安的眼神不复往日的清亮
,总显得有点沉郁。见我有些目不转睛,她笑眯眯地拍拍我的头说:“晕头,我老
了呢,你也是。”吃了饭又吃茶,我知道了近三年来平安的生活点滴。平安过得并
不算平安:她离婚了;与朋友合股做一些生意,同远洋捕捞器械有关,非常辛苦。
 

  平安离婚了,不知对我来说是不是个好消息------我回来,虽然很大程度上因
为平安的原因,可我也就是想离平安近一点,仅此而已。而她又恢复单身了,是不
是我的机会又来了?我不敢直接提出,我不知平安对结婚是不是有点意兴斓珊,怕
说了又是一场唐突。 

  小聚数日,平安又飞去大连,我的工作也逐渐开始步入正轨。平安频频出入于
从北到南的每一个港口城市,回来停一停脚,又飞出去,我很是担心她的身体,有
时候看到沿海台风预报,也担心她的安全。为了平安,我很有点婆婆妈妈起来。 


  忽然有日,平安来找我,一进门,坐在沙发上,她象小儿般的看住我,竟然有
点惊惶:“晕头,我的客户船触礁在马六甲海峡,还有一半货款没付给我,现在他
耍无赖了,我实在没办法。”来龙去脉有点复杂,那耍无赖的人也非等闲之辈,还
是小妹介绍了一个律师给我,软硬兼施的把大半钱款讨了回来。 

  事情结束之后,我对平安说:“算了吧平安,用不着那么辛苦,你有没有考虑
过自己的生活问题?”“我也确实不是个做大事的人,这生意,想停下来了;自己
的生活?晕头,上一次结婚我本来以为是一生一世的事情,最后却成了这样。我想
去领养一个小孩子,或者去找个幼儿园老师的工作,一辈子就这么过了。”平安的
意志有些消沉。 

  “平安……我们结婚吧。”我本来是想说如果喜欢孩子,为什么不考虑自己生
,我可以努力给你幸福,我们相交多年十分了解……可是,情急之下,那最本质的
一句就楞楞的说出了口。 

  平安定定地望着我,我脑中嗡嗡作响------紧张的。 

  “晕头,这么多年,傻子都知道你的心意了。只是,这当中,发生过这么多事
情,晕头,为什么你不看看别的女孩呢?我实在不是开始时你喜欢的那个谢平安了
,对着你,我自卑……”平安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平安一哭,我慌了手脚。我想帮她擦眼泪,又找不到手绢。我是任她哭一场发
泄郁闷呢,还是该速速平息她的泪水------我只好说:“平安,平安,我就是说说
我的想法,我能等的,反正我已经等了那么多年。”我说了这话,平安越发泣不成
声,牙齿咬得嘴唇都渗出血来,反复说著:“我怎么能害你呢?我怎么能害你呢?
”害我?我听不懂。 

  一宿没睡好,第二日,我去北京,监督公司在国内的第一项通讯工程的设备调
试。业内同事见到我,言必称“王博士”,很是尊重。可是我头痛欲裂,女人远远
复杂于光纤通讯,平安的影子总是跟着我,想甩掉也难。说起来,我对平安这么多
年一往情深,可一定有什么重要的情节被我忽略了。平安的那种刻骨的悲痛,为了
什么? 

  一周后心神不宁地回到家中,妈说平安找过我一次。 

  我连拨了一下午平安的电话,没人接。吃过晚饭,我忍不住去了她家,无人。
我忽然有了不妙的预感。我在平安家门口枯坐到深夜,没有任何收获的回去了。 


  一到家,小妹给我一封信,说是限时专送。我一看那圆圆的字,心咚的一沉,
是平安写来的,我心跳得厉害,我读过一些小说,我知道事情大概终于到有个了结
的时刻了。 

  “晕头,我实在不是个成熟的人,上个礼拜,你说到结婚,我竟然又动了心。
可是还好你第二天去了北京,给了我一个冷静下来的机会。我是断断不能再结婚的
了,晕头,我并不是游戏人生的人,但是,老天判罚我一辈子都不能养自己的孩子
,是很少见的一种病,我不能生孩子。我怎么能害了你呢。我受过一次打击,我没
有力气再受第二次。今天又见到你妈妈,我知道我更加不可能与你结婚。晕头,勿
要到处找我,求你。可能,过多少年,你儿女成群了,我们都更老一些了,我们还
会再见的。晕头,如果真对我好,求你不要现在来找我,容我逃开一会儿,我会踏
实的照顾自己,晕头你也自己珍重。”我看了信,终于把头埋在手里,呜呜地哭
------从小我妈说我戆戆的,缺点心窍,被谁夺了玩具或者打了一下,不会哭,有
时反而憨憨的笑,大抵我是不会哭的,而现在,为着平安,我哭了,眼泪自指缝汩
汩地流出,是到了我极伤心的时候。电视里在放《红楼梦》,那宝玉撒泼似的大吵
大闹著“我只要林妹妹、我只要林妹妹”,我也在心里发痴一样的想着“我只要平
安、我只要平安”。 

  我呼地站起来,想拔足狂奔,满世界的把平安搜回来;可是,我开了门,却不
知往哪里去。我沿着公路一直走下去,走到天快亮了,叫了部车回来。回到家,妈
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只差一点点,我还是不能与平安在一起。 

  在家睡了两天,我又齐齐整整地去上班了。 

  小妹说得不错,平安是天上的月亮,赏赏明月光是可以的,揽月入怀却不是人
人可做得的。这明月光曾照在我的身上,且一度,我离那月亮异常接近。因为旷日
持久的爱恋,因为差一点与平安成就这段姻缘,又因为不可抗的旨意平安的远离,
平安在我心里,已经成了女神。 

  我总算明白了:不是执著就一定会成功。我这十几年,千万里地去了又来,要
说为了什么目标,我是没有总结过;若有,我想那多半也是为了平安。我总是心有
余,口难开,及至开口时,或者正是尴尬的时候,或者又粗心大意的没有注意其它
。我在一意孤行的努力中忘了一件事:这世上,除了人力,还有天命一说。造化弄
人。 

  这些年,我果然是再也没有见到平安了。我与平安的故事,前后漫漫长的13年
------不吉利的数字。我不知道平安是否还在这个城市,我不知道她究竟生活的怎
么样,我甚至不知道平安是否还健康地活着。有时上班的路上,看着车窗外熙来攘
往的万千人海,我会发回呆,想这黑麻麻的人群中可有一个会是平安,或者可会有
一个是知道平安消息的人……总之,这个城市这么小,我却再也没有见到平安,我
的平安人间蒸发了,她真的不想让我找到她。我只有茫远地等待平安说的,将来我
儿女成群,我们都更老一些的那日。 

  后来又过一年,我娶了小妹的同学菲奥娜徐;听小妹说,曾在机场见到过酷似
平安的女子;今年2月1日,菲奥娜与我有了第一个乖宝,取名王永安。我的爱情故
事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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