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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ngell (正如生命中一切相同), 信区: Life
标  题: 湿漉漉的脸庞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Dec  8 16:24:45 1999), 转信

　　大学毕业两年后的暑假，她来到了上海，我记得那是星期天，连续高温后难得的一
个凉爽的日子，她湿漉漉的脸庞出现在人民广场地铁站，我是个无所事事的游荡者，看
着地铁南来北往，听轰隆隆的声音从头顶响过，不知哪一列车终究会让我幡然醒悟，从
而带我到达远方。
　　她湿漉漉的脸庞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多年以来，我一直把她的脸比作桃花，这是
一张灿烂的，明艳的，潮湿的脸庞，在她走后的两年多时间里，这张脸屡次出现在我的
梦里，让我想起大学里的河流与岛屿，想起透过图书馆明亮的窗户看到的一排红房子，
想起阅览室前面的一树树灿烂的桃花。
　　在人民广场地铁站，突然的相遇让我们彼此震惊，谁能相信这样的安排？虚幻得真
像一场梦境，彼此没有笑容，没有言语，当默默地靠近对方，甚至连彼此的问候也没有
，我相信，肯定是某位天才导演事先做了安排，他是谁？命运？上苍？暗合的灵魂？
　　此刻，又一列地铁从黑暗的地方驶来，我听到了头顶上的声音，多年以前在徐家汇
神户咖啡馆，你就这样问我：为什么地铁从地底穿过，声音却从头顶传来？我说大地是
实心的，声音在轰鸣，这种感觉是最好的，这是另外的尘世，我们坐上了往西南去的地
铁，当车子的晃动让我们情不自禁地拥在一起，温暖的感觉涌遍了全身，这一刻，时光
又回到了往昔，回到我们相识相知的岁月。
　　在神户咖啡馆，我们面对面地坐下来，终于消失了梦幻般的感觉，我们可以从容地
抬起脸，看着彼此的脸上岁月的风尘留下的痕迹，看着对方摆脱了稚气的似曾深爱过的
双眼，你告诉我，你是送妹妹来读大学的，你的妹妹考上了与你当年同样的大学，明天
你就要回家了，你告诉我，有好几次，你决定给我工作的单位打电话，但每一次拿起又
放下，地铁从地底穿行，声音却从头顶传来，在这座城市，你无法回避一张相识的脸，
我们终于还是难避相遇的机缘。
　　我不想告诉你，多年以来我一直愿把你比作一只美丽的九尾狐，每当傍晚来临的时
候，在图书馆，在通宵教室，在兰亭，你总是相伴身旁，而在白天却难觅你的影子，因
此，当有一天你告诉我要顺从父母的旨意，回渝工作、结婚、生活，我像如临白昼一般
平静。只是，以后的夜晚再也不见你火红的九尾，我才心慌不已，我是听到我的声音的
，在毕业离校前的某个酒醉的夜晚，宿舍楼里的所有的女孩都听到一个声音在喊你的名
字。
　　我告诉你，在有玻璃的地方，在有水的地方，我总看得见你湿漉漉的脸庞，它模糊
了，变淡了，它再次模糊了，变淡了，可它始终是阅览室前的一树桃花，灿烂的、明艳
的、潮湿的。
　　徐家汇、地铁站、神户咖啡馆，在我们熟悉的地点，你终于犹豫着告诉我：其实你
不知道的，两年前我离校的时候，你没来送我，在火车开动的那一刻，没有人明白，一
个孤独的女孩为什么会失声痛哭。
　　多年以来我也一直没有告诉你，就在火车开动的那一刻，我独自一人从五舍出来，
双眼望着远方，唱着一首哀伤欲绝的歌：
　　有人告诉我
　　你走的消息
　　我没有哭泣，也没有流泪
　　每当深夜来临的时候
　　没有人会明白
　　这么晚了
　　孤独的火车，美丽的火车
　　要去哪里。
　　(上海 缪克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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