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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古典推理小說中，故事場景常常設在富商豪宅裡。但要管理一棟大豪宅，當然
需要一拖拉古的傭人；在這麼多的傭人當中，有的管大廳、有的負責廚房，有的專司馬
廄，而為了統籌人力上的最佳調配，自然需要一位傭人領班。然而對推理小說迷來說，
大家都心知肚明書中的傭人領班，通常必定是非常可疑的嫌犯之一：他知道所有的蜚短
流長，他曉得屍體埋在哪裡，他清楚餐具室的哪個架上擺有一把沾有血漬的園藝鏟子，
他甚至會突然現身於眾人後面、並宣佈晚餐已經準備好了；而這一餐，很可能是某人在
這世上所享用的最後一餐……

　　這麼說來，傭人領班也是「燻紅魚」囉？沒錯！不過，為了加強小說中的戲劇性，
虛構小說裡的傭人領班和真實世界中的傭人領班其實有很大的不同。這一次，我們特別
派遣謎人記者前往英國採訪傭人領班米爾斯先生。下列即是專訪內容：

　　謎人記者（以下皆簡稱"謎"）：「可否請你談談如何成為一位傭人領班？」

　　米爾斯先生（以下皆簡稱"米"）：「喔，我每隔半年就換一位雇主，而且到處打探
消息，一聽到哪裡有找人的風聲，就馬上去面試應徵。就是靠這樣，我一直往上跳，最
後才爬到傭人領班的地位。」

　　謎：「不會吧？推理小說中的傭人領班，都是在世界大戰期間開始服侍他的雇主，
然後從此忠心不二、從一而終永遠追隨主人的啊？」

　　米：「別傻了。要是像你說的那樣，我要到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升上傭人領班，拿到
今天這樣的薪水啊？」

　　謎：「你剛說到打探消息。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到處偷聽窺視，然後用那些消息去
幹不良勾當，像是寫什麼匿名信勒索你的雇主，而且還將信偷偷擺在銀盤上，對不對？
你給我老實回答，我說對了吧？」

　　米：「先生，我看您是中推理小說的毒太深了。根本沒這回事。我乾脆就跟您說個
清楚吧。您要是只待在一個地方幹活，就算幹到老眼昏花、白髮蒼蒼，可能都還爬不到
傭人領班的位置咧。您不信啊？告訴您，想當個傭人啊，得先從馬夫開始幹起；但光是
馬夫就分了三四個等級。等到可以離開馬廄了，就換至廚房工作，這時您必須先當人家
的助手，接著是蔬菜廚師，然後是烘烤師父。等您好不容易可以離開廚房了，就來到大
廳當男僕。在大廳要幹啥呢？什麼事都幹，像是添煤炭啦、清便壺啦、擦鞋啦（傭人領
班的鞋當然也得擦）、燙衣服啦……」

　　謎（一副快昏倒的模樣）：「燙誰的衣服？」

　　米：「當然是傭人領班的衣服囉。您得先證明您燙平衣服的工夫不錯，而且不會燙
出個洞來，接下來才有資格去燙主人家的衣服……」

謎人記者（以下皆簡稱"謎"）：「天啊！不會吧？」

米爾斯先生（以下皆簡稱"米"）：「天啊？告訴您吧，還有地咧！當其他僕役在吃飯的
時候，大廳男僕必須待在餐具室幫忙；僕役們用餐完畢後，大廳男僕得去餐廳洗碗盤。
然後當這些事務都做得順手的時候，您可得準備進一步接受侍從訓練了。」

謎：「侍從？訓練？那是什麼樣的訓練？」

米：「身為一位侍從，您必須去跟倫敦布商上課，學習如何每天早上為您的雇主安排衣
裝服飾；再者，您必須去跟酒商見習，學會如何分辨上等白葡萄酒和劣等紅葡萄酒；還
有，您得去接受蘇格蘭槍械專家的指導，從中了解如何籌劃週末的狩獵活動。等到這些
事您都通通弄明白了，一旦有傭人領班的空缺時，您就可以遞補上去了。」

謎：「所以你……你……費時多久才爬到傭人領班的位置？」

米：「不瞞您說，我沒那個耐性去等晉升機會，所以當我已精通第三馬夫的工作時，我
就跳槽到另一位貴族家中去擔任第二馬夫。我這一招走捷徑的方法還真有效，因為我一
跳再跳，才二十三歲就升到傭人領班的高位了。」

謎：「嗯……讀了那麼多推理小說，我是沒讀過有像你這麼年輕的傭人領班。費洛．范
斯的傭人領班克力是很年輕，但是可沒有一堆僕役供他差遣……算了，不管這個了。咱
們來談談忠誠度吧。在我讀過的推理小說中，所有的傭人領班不管看起來有多可疑，但
最終他們對主人總是忠心耿耿。你覺得呢？」

米：「這個嘛，我想，回顧過往，當年我對主人確實是忠心耿耿。不過－－那時候我大
概是三十來歲吧－－我比較在意的是這個職位的保障。您瞧，身為一位傭人領班，薪水
其實一直拿的不多，但是每天可享有三餐，而且還可以有自己的小套房。如果成家討老
婆的話，說不定主人還會分配個庭院後面的獨棟小屋給我呢。對了，我身邊倒是跟了個
侍從，結果這反而壞了我的個人隱私。」

謎：「但是，推理小說中的傭人領班，根本沒一個擁有這些特殊待遇呀。如果他們都擁
有這些東西的話，那麼在他們身上就找不到作案動機了。至少，你們的工作總是超時過
量，對吧？」（謎人記者很不甘願地看到自己的幻想破滅。）

米：「說正格的，您把傭人領班和侍從這兩個角色搞混了。這麼說吧，侍從的確是做牛
做馬、辛苦地不得了。比方說，如果主人要我籌備一場狩獵聚會，那我會列出合適的賓
客名單，撥電話一一邀請他們，然後把最後安排的結果報告主人。至於侍從呢？他得跟
著主人和賓客們四處奔波打獵；他必須凌晨五點就起床準備槍械；他必須陪侍在旁隨時
準備補充彈藥；他必須帶獵物回來並監督烹煮過程。而我這個傭人領班呢？只需要留在
家裡，準備率領僕役們迎接眾人歸來即可。」

謎人記者（以下皆簡稱"謎"）：「天啊！侍從沒把你殺死，這可真是奇蹟！」

米爾斯先生（以下皆簡稱"米"）：「您這話說的可真難聽。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這個道理您是明白的。」

謎：「哼。好吧。米爾斯，說正格的，你是怎樣出其不意地躡手躡足來到眾人後面把大
家嚇得半死。你到底用了什麼方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圖書室來到主人臥室。」

米：「噢，您指的是祕密通道吧？」他的語氣非常彬彬有禮。「我曾在幾間有祕密通道
的大宅工作過。事實上，所謂的祕密通道，是宗教改革運動時期蓋來給神父活動的狹小
空間。它們安裝在書櫃後面，不過根本沒有人會常去使用；我當然也不例外。有的房子
是鑲板後面有祕密樓梯，我猜要在裡頭躲個幾天應該不成問題。有些房間之間則設有祕
門，這事您聽說過吧？」

謎：「我就知道！這會兒你該承認了吧？」

米：「您要我承認什麼？那些祕門是給主人家用的，根本輪不到我們。那種祕門只要用
力一推，就會馬上打開。而且有了祕門，某個房間裡面的紳士就可以祕訪另外房間裡面
的未婚淑女。不過老實說，祕門若在夜裡被使用過，我可是一眼就能認出來。怎麼說呢
？地上會跑出灰塵啦、腳印啦，某些東西還會有移動跡象，比如說椅子啦。表象看起來
很詭異，但其實只不過是別有洞天罷了。」

謎：「那你的口音呢？為何聽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個傭人領班？小說裡面不都是主僕之間
各守其分嗎？即使是口音也是如此？」

米：「噢，這方面我比較幸運。我上過一所非常不錯的學校，那是一所倫敦最歷史悠遠
的學校－－那是被亨利八世解散的僧院、然後被愛德華六世拿來改建的學校。事實上，
身為一位傭人領班，我非常討厭口音怪腔怪調的小夥子；必要時我還會開除他們……您
別急，您是要說可以把他們拉到一邊好好勸戒一番是吧？可是這樣做太麻煩了，搞不好
還會帶壞風氣，所以叫他們滾蛋是最省事的做法。」

事到如今，宛若兵敗如山倒的謎人記者只好搬出最後一門重砲：「你撇得可真是乾乾淨
淨啊。告訴我，米爾斯，如果你們真的如你所說的那樣坦蕩蕩無可非難，那為什麼讀過
推理小說的人去看電影時一看到傭人領班，總會叫道：『就是他，是傭人領班幹的』？
」

米爾斯志得意滿地雙手一攤說道：「噢，人們會這樣猜想是很自然的事，因為幹我們這
一行最重要的即是『無所不能』！」話畢他的嘴角還帶著一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