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rsonalCorpus 版 (精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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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略略算来,我到船院已经有一个礼拜了。有一次偶尔打了个电话回学校。老二接的
电话,他说我父亲曾经打过电话来找我。我当时有点惴惴不安,放下电话后,赶紧往家
里挂了个长途。
    母亲在家接的电话。我问爸找我有什么事。母亲告诉我父亲只是想问我什么时候寄
钱过去给我。然后母亲问我暑假过得吃的好不好,哈尔滨热不热。我说我现在与Joff住
一起,一切都挺好。母亲说有Joff看着你,我也挺放心。最后母亲问我考研的事情,我
的心一下就有点乱了,敷衍了几句,便放下了电话。
    其实,我不是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只是不想父母亲提起。平常跟老同学通电话
,他们都纷纷劝我考研;Joff也说他不会考研了,但希望我考一考。我常想考研离我还
很远,到时候再做打算吧。父母亲的话多少让我感觉到沉甸甸的压力,多年的求学似乎
都看不到成功的尽头;即使我选择了一个离家最远的城市,依然躲避不了父母亲的叮咛
与厚望......我放下电话,坐在床边,内心纷纭复杂,一时难以平静。
    良久,我作出个决定,回学校呆一段时间!
    我打电话给高丰,说今天我要回工大那边。高丰先是"哦"了一下,然后问我还过不
过来,我说那得看情况。最后她幽幽的说,我送送你吧。
    我和高丰经过十一号楼的时候,我说上去跟Joff说一声。高丰犹豫的说,我不上去
了,在下面等你吧。
    我飞快的跑上五楼,找到科协工作室。推门进去,Joff他们正在忙碌着。我同其他
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对Joff说明来意。Joff颇为内疚,连声说这几天他真是太忙了。我
说咱俩谁跟谁啊,这几天有高丰陪着我呢。Joff一听,擂了我一锤,说好家伙挺能干嘛
!我也不辩解,笑着说那我走了,高丰还在下面等着呢。
    我把钥匙和饭卡还给Joff,走下楼来,和高丰一起往外走。
    到了船院对面的候车亭,104路公汽等了很久都不来。
   "你先回去吧,天气挺热的。"我看到她额上泌出了一层汗珠。
   "让我等嘛,"她语气充满央求,"你上车我再走。"
    我一时无话可说,想了一会,我说给你留个电话吧,有事找我。说完我掏出电话本
,写上我寝室的电话号码,撕下来递给她。
    这时车来了。
    工大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还能感受到是在放暑假。电机楼前的广场,已失去了往
日熙熙攘攘的景象,三三两两的校友走在前面,步履悠闲,说说笑笑,仿佛正在尽情享
受这个假期的自由与轻松。我穿过广场,顺着步行街慢慢的走着。远处传来了嘹亮的军
训口号,不久就有一队新生队伍从前面的一条小路穿出来,折东而去。看着他们远去的
身影,我心里不觉掠过一丝阴影:他们刚刚大一结束,我却快要进入大三的行列了。
身影,我心里不觉掠过一丝阴影:他们刚刚大一结束,我却快要进入大三的行列了。
    于是我加快脚步,回到了寝室。
    寝室里没有人,他们都不在。我往床上一躺,脑袋里一片空白,心里却隐隐存在不
快的感觉。这或许是由我的性格引起的,我也说不清,当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我就会
产生这种感觉。慢慢的,我的脑袋开始有了点东西,是上午跟母亲通电话的内容,接着
又是广场上那些校友的谈笑声,还有那些嘹亮的口号声......唉,这两年的大学生活,
到底给了我什么?我似乎从来没有问过自己需要什么,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远离
了很多,思想,文学,抱负......我用自恃的成熟来伪装自己,用种种庸俗与无聊掩饰
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我已堕落了!这两年我想过什么?我做过什么?我似乎永远无法
抵达真正的成熟,只是在岁月的蹉跎中慢慢变老......我的眼角开始湿润,室内的一切
变得模糊而遥远 ......
        良久,我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我想我应该起来,从床上坐起来;然后,找一点
东西做,一些我值得做的东西。寝室一片狼藉,桌面上积了薄薄一层灰,所有关于考试
的东西都毫无意义的堆积在床头。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把这些残乱不堪的书籍整理
一下,就当作告别凌乱的自我吧。
    我打开抽屉,里面是我往日的书信,还有一盘盘磁带--大部分都是Beyond的,还有
半盒没有抽完的"大红鹰",以及许许多多废纸......我一一把它们掏出来,慢慢掏空我
过去生活的全部;我展开每张废纸,清点上面的笔迹。忽然,我在一张废稿纸上发现了
一首诗,或者说是一封没有称呼和署名的信:
            开始或者结束
                (一)
    灯火在一次次掐灭后又再拧亮
    有谁会预料这次是开始或者即将结束
    生命 从来都做无休止的轮回
    面对你灿烂如花的笑靥
    我相信这是一次平静的切入
    我在冬季的最后一个夜晚把你收藏
    把一生的伤口统统糊上
    谁在日以继夜马不停蹄的奔走
    为了自己或者别人的幸福
    谁情愿以结束换取开始
    我的泪水浇灌了板结的土地
    一荏荏狗尾草在风中摇曳 自强不息
    我愿意高举双手走向太阳
    成为其中的黑子
    在每个早春到来的那天清晨
    灼痛你每寸嫩绿的肌肤
    所有的感觉将会变得毫无意义
    开始或者结束
    生命竟以这样一种方式过渡
                (二)
    当夜以黑纱般的温柔将我包围
    白昼的心事正在骨子里隐隐作痛
    我彻夜难眠 我冥思苦想
    我在寻找生命中的节点
    我在寻找生命中的节点
    爱情 夜里最后这根蜡烛
    从红红火火到明明灭灭
    我曾经苦苦追寻又即将失去的希望
    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
    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明日的太阳升起
    我会作别你最甜蜜的笑容
    我会再看一眼蓝色的天空
    纵身跳入 解脱的陷阱...
    稿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折痕,我想起,这是自己在大一刚来的时候写的一首诗,
准备寄给以前的一位女友,最终还是没有寄出去,而是扔在抽屉里了。回忆当时那种落
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痛苦,再想想她的容貌,已模糊不清了。原来自认为难以割舍的情
结,竟是这样的一种幼稚!我不觉哑然失笑。
    夜里怎么也睡不着,白天的种种想法涌上心头,更觉烦躁,我干脆坐起来,往窗外
看去。寝室正对着贯穿工大的立交桥,夜里灯火辉煌,映射出这座北方城市的繁花似锦
。此时隔窗望去,街灯昏黄了不少,那圆圆的水晶球,却更像一轮明月了!我顿时想到
学校图书馆大厅中央也有这种球形的灯,有一次白天我在里面自习,无意中抬头就看见
那灯在亮着,如同金黄的圆月。我多久没上过图书馆了?怕有半个学期了吧。我一想到
这,隐隐有些惭愧,不由停止往下想,重新把目光投向远处。远处的桥洞里小贩们正在
卖力的吆喝,一阵阵黑烟从烧烤架上腾起,遮住了他们的脸庞。我不禁为他们生活的艰
辛而产生了一丝同情,但转而一想,也许自己还不如他们呢--"百无一用是书生",自己
恐怕连自己养活自己的本事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别人?
    一阵夜风迎面吹来,我烦躁的的心平静了不少。我又想,其实路还很长吧。暑假还
有十几天,也可以做些事情啊!我想到曾在高丰面前吹嘘,要为她写篇小说;还有自己
一直逃避的考研计划;还有中程考试,英语六级考试......所有的这些,都可以在暑假
里做啊!我的心顿时一片清明,眼前的街灯仿佛成了一个个明亮的希望,向远方一路延
伸,不见尽头......
    "老三,看啥呢?不睡觉啊?"后面传来老五低低的说话声。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记得周星驰在《大话西游》说过这句名言。
    4
    秋风清,秋月明,旧梦醉还醒,寒鸦栖复惊;
    相知相思知何日,此时此夜最无情。
    这几天我都在图书馆呆着,构思一部小说。
    我从没写过小说,即使在我对生活产生很多感慨的高三阶段。我一直以为,写小说
需要对生活有足够的体验,或者说,小说就是一个人对其生活的写真。可我经历也不丰
富,见闻也不广博,哪来什么体验?我想就写校园小说吧,校园小说当然得写校园的爱
情,要不谁也没有兴趣看了!然而,爱情对我来说还是一片空白;就算到大四毕业,可
能我还突破不了零次的爱情纪录。我记得曾在哪本杂志上看到,对一个男人来说,关键
要英俊;如果你不英俊,那一定要有才华,学富五斗;如果没有才华,那一定要高大威
武;如果不高大,那必须要有幽默感;如果连幽默感都没有,那只好看运气了。我想它
是不是还有一句没写出来,那就是,如果连运气都没有,那只好自杀了!
    一想到自杀,我忽然来了点灵感,"死"在爱情里占多大的分量啊!我记得前几天看
的一本杂志上就有一首关于死亡的诗歌,可以参考一下。我停止了思索,站起来走进期
刊阅览室,东翻西找,终于在一本叫《滇池》的书里把那首诗找出来了:
    我死去的那天
    灵魂在火焰里升放
    小天使的微笑像疯长的野草
    围满我的坟墓
    草原洗去沙漠的麻脸
    草根刺伤忧郁的遗骨
    与旧事相握,与前辈交谈
    哭泣的岩羊漏下云朵
    蚂蚁骑着蚂蚁来
    星星牵着星星去
    蟋蟀叫落眼里露水
    传透了炊烟和湖泊
    我死去的那天
    所有的人都睡着
    当他们醒来
    已看不见我
    我已取走时间和马匹
    在鸡鸣里抵达天堂
    枕着音乐的芳香入梦
    拒绝了黑暗的衣裳,人间的苦痛
    我兴冲冲的把这首《我死去那天》抄在纸上,出了阅览室。小说的大致轮廓也在头
脑里形成了:一个在校园里发生的爱情悲剧,女主角就是高丰,男主角嘛,叫"传说"好
了,暗示这是一段虚构的传说而已。小说标题我构思了半天,最后定为--"我死了,你会
哭吗?",有一点点诗的味道,我挺满意。
    当晚,我打了个电话给高丰,说我开始给你写小说了。高丰兴奋的问,那什么时候
可以欣赏到你的大作?我大言不惭的说,两周之内肯定能"杀青",你就等着吧!
    我开始每日没夜的构思情节,锤炼语言, 鼙 疾书,终于在我 信灯 限的最后一天
把《我死了,你会哭吗?》赶了出来。我把这篇两万多字的小说捧在手里,思潮起伏。
我终于恢复的一部分自信,对前途和命运的自信!我想,我可以直面一切,不必萎萎缩
缩的躲避人生了!我的思想,我的文学,我的抱负,一切的一切,都在我的手中,包括
考研,也包括......爱情!
    今天是八月十五号,离开学还有六天!
    我一觉醒来,马上给Joff打电话,让他晚上和高丰一起过来,我请吃饭。
   "有喜事?"Joff问。
   "嗯,今天我过生日!"
   "哦,我说呢,昨晚新闻都播了!"Joff话里带笑。
   "什么?你说什么?"我一头雾水。
   "算了算了--今晚几点?"Joff来个转弯。
   "七点半,工大正门,不见不散!"我说完就挂了。
    我不想给高丰打,准备给她一个意外惊喜。我承认,自己经已喜欢上这个聪颖可爱
的苏州女孩了。
    晚上七点,我换上白色T恤,白色牛仔裤,拿着小说手稿,向楼下走去。经过二楼电
视厅,听见里面传出播音员的声音:"今天是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五十五周年纪念日.....
.",我一下子明白早上Joff的说的话。这小子,呆会灌他两杯!
    我来到工大门口,看看表,才七点十五分,Joff和高丰还没见人影,便决定先到马
路对面的蛋糕店去蛋糕。我迈步走向马路中心,突然一辆飞驰而来的出租车直接撞上了
我的身体。一切就象警匪片里的镜头,我白色的身体飞起来,再重重的跌在水泥路面上
;小说手稿散落在离我身体五尺的地方,可惜我永远也够不着了。
    刺眼的车灯包围了我的全身,朦胧中我好象看到了惊慌失措的司机,看到远处而来
的Joff和高丰;我好象看到了天使嘴角的微笑,蟋蟀眼里的露水;我好象看到了一切,
我好象一切都没看见......
    三天后,我的父母从南方赶来,风尘仆仆,悲痛欲绝。他们要把我的灵柩运回南方
。临走前,Joff和高丰都来了,高丰拿出那叠小说手稿,点燃。手稿冒着青烟,如同桥
洞下面的烧烤架;青烟遮住了她美丽的泪眼。远处正传来我熟悉的歌曲:
    前路是哪方 谁伴我闯荡
    沿路没有指引 若我走上又是窄巷
    寻梦象扑火 谁共我疯狂
    长夜渐觉冰冻 但我只有尽量去躲
    几多天真的理想 几多找到是颓丧
    沉默去迎失落 几多心中创伤
只有淡忘 从前话说要如何
其实昨日的你我 活到今天变化甚多
    只有顽强 明日路纵会更彷徨
    疲倦惯了再没感觉 别再可惜计较什么
    喔......哦......
    谁愿夜探访 留在我身旁
    陪伴度过黑暗 为我驱散寂寞痛楚
    寻觅没结果 谁伴我闯荡
    期望夜雨飘去 便会冲破命运困锁
    几多天真的理想 几多找到是颓丧
    沉默去迎失落 几多心中创伤
只有淡忘 从前话说要如何
其实昨日的你我 活到今天变化甚多
    只有顽强 明日路纵会更彷徨
    疲倦惯了再没感觉 别再可惜计较什么
    喔......哦......
                                                              传说
                                                         200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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