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rsonalCorpus 版 (精华区)
每一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每一个人都是有故事的人。这是我到每个城市的习惯
,我习惯了在表面的漠然中,审视一些暗藏的风景
一个朋友,在短暂地离开这个城市之前,发来了她过去写的一篇文章。我在办
公室,赶完了那些必须的稿子和努力学着煽情的商业文案后,开始看这些文字。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整个城市的灯火都亮了。在夏末的夜晚,风里飘来淡淡的
玉兰花香,我坐在公共汽车里,看着每一站上车下车的人,看着车里每个人的表情
:快乐的,淡漠的,焦急的,无动于衷的。每一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每一个人都
是有故事的人。这是我到每个城市的习惯,我习惯了在表面的漠然中,审视一些暗
藏的风景。为此,我喜欢上了在夜里坐空荡荡的公共汽车,一站一站地,看着城市
的灯火在车窗前很快地经过,这种速度让我感觉光亮是明明灭灭的。城市是静止的
,我,是流动的。经常忘了自己要在哪一站下车,忘了哪里是自己的终点,等到惊
觉,长长的车厢里只剩我一个乘客了。然后,下车,坐上回头的车,再一站一站地
回来。有时,就这么到了城市的边缘,在距离繁华不远的地方,看到了城市的阑珊
。
我尝试着想要给这个朋友回一些文字,坐在空白的电脑屏幕前,光标不停地跳
动。最后,我放弃了努力。我想,这样的文字,除了牵扯出我心底暗藏的伤感之外
,我不能再多说些什么。
现在,是台风过境的时候,我站在窗边,将窗户开了一道缝,看着外面的大雨
,看着一阵阵的风呼啸着掠过不远处的铁道口,看着窗前仅有的,摇晃着的木棉。
这是我现在所能见到的所有的风景。屋里的音乐,是罗大佑的声音。他在唱:起初
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事的我。沙哑的嗓音坚持地盖住了风雨扑窗而来的声响。
这之前,我在角落的书堆里翻出了《滚滚红尘》。“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伤”
,“这些个千生万生只在”,一幕一幕地看过去,心里恍惚地疼痛起来。
与那个朋友一样,执拗地喜欢三毛。我常常在很寂寞的夜里想起她。想起她曾
经说过,要做一只不死鸟,却在长久的孤寂之后,回到了她起飞的地方。《滚滚红
尘》是三毛所有的作品中,我最喜欢的一部。一直认为,那里面有三毛的影子。最
初,喜欢三毛,是因为也想做一只自由的鸟,不顾任何羁绊地,在千山万水里展翅
。
谁不渴望飞?可又是谁或情愿或不情愿地织生活为牢笼,让自己飞不到自由的
蓝天?“心向往着自由,脚却在一个城市千百次的匆匆,谁也抛不开拥有的一切:
温暖,舒适和安全。”这个朋友,已经和一个相爱的人,在这个城市的一角,筑起
了温暖的巢。她还有想飞的渴望吗?她的翅膀是否已有了温柔的牵挂?
还有一个朋友,终于放开一切,独自飞向他的远方。可不知为什么,在他离开
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眼里的彷徨。我看到了一只鸟,在飞离之前的忧伤。我没有去
猜测他的翅膀里担负着怎样的眷恋。因为,他还是选择了决然地飞走了。还有,那
些在公共汽车里上上下下的人,他们飞过吗?他们还想飞吗?他们的故事里,会有
关于飞翔的段落吗?
我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那场十二级的台风肆虐了这个城市,我,一个人,在
空旷的十字路口,握着一根被风吹弯的路标,在盈耳的狂风里,绝望而清醒,随手
想松开手里这根稻草。仿佛自己是一只孤独的鸟,被风雨硬生生折断了双翼,在漫
天扑面而来的凄惶里,看不到未来朗朗的天。那是记忆中,最后一次的飞。再后来
,只有一次,我躺在海边的草地上,看着几个孩子在沙滩上放风筝。冬日午后的阳
光暖暖地照着,那些孩子在沙滩上跑,泠泠的笑声远远地传进我的耳朵。我突然想
是那只风筝,挣脱细细的线,飞出去。哪怕,跌进平静而湛蓝的深海。这是我已经
荒芜的心,最后一次探入的阳光,我没有做任何的抵挡,放任自己在白日里,做一
直属于夜晚的梦。时间匆促地流,将过去远远地抛在再也无法触及的地方。
我,蜷缩在这个原本为爱和幻想飞来,却再也不可能属于我的城市里,收敛起
了想飞的翅膀。心里仍然傲骨嶙峋,却不得不覆盖上世俗的暧昧,应付着疲于应付
的一切。到了深夜,才埋首进我已经退化了的羽翅,悲哀地咀嚼属于一只鸟的想象
。然后,在接下来隐约的梦里,看见自己回到了起飞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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