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rsonalCorpus 版 (精华区)

去富乐看望在那里工作的友人，出了麒麟区的地界，高原的晨风就卷起红色的灰尘
扑面而来，等颠簸到这个离曲靖市区一百多公里的小镇已经是午后了。

　　友人见我一脸苦不堪言的惨像，先把我拉到镇上的小餐馆里坐下，意思大概算
是接风 
，也好象是预备要堵住我随时都可能倒出来的苦水。都是老嘴老脸的人，自然知道
对方的企图。

　　我却更想洗尘，即使在这样已经称得上偏僻的小镇，自己感觉我的灰头灰脸已
经很是影响小镇的市容了。

　　友人说：“先接风，等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洗尘。”一副神秘的样子，我便知
道他在吊我的胃口，于是索性懒得问了，看谁吊谁的胃口，影响市容就影响一回吧
，反正这里的人除了友人再没别的人认识我，也不会损坏自己的光辉形象。

　　表面上无动于衷，其实心里一直在想友人卖出的关子，于是香喷喷的羊肉火锅
吃得就很是没了感觉，只感到了这种吃法特有的辛辣。友人也无动于衷，似乎沉浸
在火锅升腾的热气里，有滋有味的品着啤酒，直把我恨得咬牙，想着有一天到了曲
靖我怎么收拾他，但表现出来的还是无动于衷。

　　友人终于放下了筷子，意尤未尽的样子，然后把我请上了那辆“翻毛皮鞋”(
当地对老北京吉普车的别称)，于是出了小镇就开始了在红色尘埃里的穿行。这时
候正是春节前，也是高原春风吹得疯狂的时节，高原裸露的地里的红土被风卷得飞
扬，手伸进头发都能感觉到沙子在磨挲自己的手。

　　一直都在黄泥河边上行进，这条只有一百多公里长的河流从一出发就一直在峡
谷里行走，到了三江口就汇入了南盘江。而富乐是小三峡的上游，我便忍不住了，
说：“你不会是要把我送到小三峡去洗尘吧？”那里有宾馆，但到那里要花的时间
比回到曲靖要多得多。

　　友人只是笑，做出认真驾驶的样子。

　　就这么走了一个小时，一路上除了马车已经没能再见到汽车了，路也渐渐下到
河谷，两岸峭壁耸立，涛声震耳，有风景的味道了。

　　车停了下来，友人说：“下车吧。”

　　下了车，虽然是在河谷走，但是探头看河水，还有上百米的高度，我说：“干
什么？你不会是想谋财害命吧！”

　　友人说：“你跟着我走就是了。”手里拎着个袋子已经顺着杂草丛生的小道往
河底走了，我也只好跟上了。

　　小道崎岖，路上的石头都有光又滑，想必也是走过的人太多了才磨去了棱角，
不时要伸手拉着路边的杂木才不至于跌落河底。又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河边，涛声
更加激扬，水冲在礁石上飞花溅玉。

　　友人开始宽衣解带，看样子就是在这里给我洗尘了。我说：“你是不是疯了，
来这里洗澡啊？”虽说云南很多地方四季如春，可是在这样的季节下河也不是开玩
笑的，而且还是这样的地方，不留神就冲到下游去发电了。

　　友人说：“你下来就知道了，”已经下到水里了。

　　我这时才注意到河边靠路的一侧有片凹进去的水域，有水从那里流向河里，而
友人一点寒冷的感觉都没有。我伸手摸了一下，水是热的。难怪，是温泉，在这里
洗尘自然再好不过了，不过走那么远的路似乎也不值得，曲靖城边上有的是温泉。
而且回去的路上还不又弄得狼狈？

　　既来之则安之吧，洗总比不洗好，于是也下了水。要说水还真不错，不冷不热
，比曲靖温泉要冷却一阵才能用的泉水舒服多了。

　　这个池子大约有十平方米的样子，黑色的细石铺在池底，最深的地方水才及腰
，边上的石头也都光溜溜的。坐在水里，靠在石头上很是惬意，象是人工制造的。
友人说这些都是天然的。

　　在水里泡了一阵，不知不觉就感到了神清气爽，如此好的水不洗个痛快岂不遗
憾。

　　友人拉住我的手说：“要注意公德。”

　　我说：“这么荒凉的地方还会有人来？大概也就你这种人会来吧！”

　　友人说：“有没有人来难说。”

　　有了温泉的例子，我就知道友人不会说没道理的话，于是保留了身上衣服的底
限，一边聊天一边享受着温泉的滋润。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反正离天黑还早，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在那里泡着。


　　隐隐约约听见了人声，抬头往山坡上看，有三个女子正朝这里下来。友人说：
“她们也是来洗澡的。”

　　我说：“那我们走吧。”

　　友人说：“怕什么啊，她们洗她们的，我们洗我们的。告诉你，今天我就是带
你来开眼界的。”

　　以前听说过在泸沽湖有男女同浴的习俗，可是人家那是母系社会，而且所谓同
浴也就是在一个池子里，中间还有档板，并不是一览无余，可这里有什么啊。

　　就在犹豫的时候，三个女子已经到了池边，有两个是穿汉族的衣服，一个穿着
彝族的衣服。这一带本来也是彝、汉杂居的地方，倒没什么奇怪。

　　第一次遭遇如此的状况，我颇有点尴尬，而友人却是见怪不怪的样子。那三个
女子，两个看上去已经三十多岁了，想必早为人妇，一个就二十来岁的模样，都很
从容的去了身上的外衣，然后穿着内衣下到了池子里，内衣估计是当地人特有的，
总之不是那种露几点或不露几点的内衣，没有惊讶也没有羞涩。想想自己刚才的心
态，反而觉得自己有点“心理黑暗”了。

　　三个女人边洗也边聊，虽然相隔很近，但却听得断断续续，不知道是因为心理
的原因还是涛声太响的原因。

　　我问友人，“平时都这样吗？”

　　友人说：“这一带就这一个温泉，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当然未必天天都是男人
和女人在一起洗，但总有碰在一起的时候。尤其是到了春节这样的时候，男男女女
都要洗澡迎新，这里都要排队，男男女女挤在一起，认识和不认识的在一起，一点
都不奇怪。”

　　都说现在城市里的市风开化，可是到了这里，不知道城市里的人又有什么感想
，大概这里的人也就把这个池子当成和城市里的游泳池一样的东西，而历经几百年
流传下来，已经成了当地的风俗，城市的游泳池没什么事情，这里自然也不会有什
么事情发生。如果听说男女同浴就激动，那多半是自己想歪了。

　　友人在这个地方已经工作了很久，洗了一阵就和她们吹起了牛，问是哪个村子
的人、烤烟收入了多少等等，女人们也都作答，还开一些或荤或素的玩笑，颇为融
洽。到后来女人们仿佛是商量好了，把泉水撩起来泼了过来，也没有丝毫的顾忌。
如此的场面让自己心里很是有些感慨，却不知道要感慨什么。

　　天色一点点的暗了下来，山区就是这样，太阳一过山顶似乎就要黑了，我们与
她们到了别就上了岸。

　　回去的时候风小了，灰尘也小了。路依旧颠簸，我在这颠簸中迷迷呼呼的睡着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