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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eel (要工作拉), 信区: Life
标  题: 曾经,我是你的拐杖（ZZ)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Nov 10 14:56:22 2003), 站内信件

                          曾经 我是你的拐杖
　　                                                           --文希
　　一
　　三月早春的傍晚，天气阴凉。我游走寒冷的大街上，就像漂荡在异乡的孤魂野鬼，没
有目标，没有方向。路上有几处熟悉的建筑被推倒了，当初看起来也是富丽堂皇，如今只
剩一片片废墟。楼推倒了可以重建，灵魂变成废墟了，是不是也能重建？
　　想起和区龙在一起的十多年，爱过、恨过、绝望过、无助过。分手两年多了，现在的
区龙在我心中只是一个很遥远的人，一个别人的丈夫，如此而已。淡漠很好，证明我自己
已能好好地活下去。但是，今天晚上，当我又想起区龙在两年内长高10公分的事情的时候
，我还是得取出一支烟，只有辛辣的烟味才能盖住随时泛滥的心酸和心痛。
　　

    二
　　区龙在大学时是全校大名鼎鼎的歌星，像极了费翔，东北人，普通话讲得很棒，还是
校电台的播音员，每天一起床就能听到他充满磁性的声音在校园的每个角落响起。可他对
我一见钟情，这让我受宠若惊。那时的我纯洁得像一张白纸，他是一个激情又笨拙的画家
，我任由他涂鸦。我仰慕他，我的思想、我的灵魂、我的身体都是他的。毕业后我不顾全
家人的反对，义无反顾地随他来到他的家乡，一座东北的小城市。别人告诉我：那个地方
十年九旱，穷山恶水。我不管，就算是荒山孤岛，只要有我爱的人，那里就是我幸福的天
堂。
　　区龙有才有貌有家世有漂亮痴情的女朋友，但区龙有个心病，身高只有1.70米。他多
次对我说：要是能长到1.80米，我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了。因此和他在一起，爱美的
我没买过一双高跟鞋，两人散步的时候，我会自觉走到马路边坡度低的那边。
　　那段时间，我看了许多有关婚姻家庭爱情方面的书，跟着未来的婆婆学习待人接物、
炒菜做饭。区龙的母亲是个政界女强人，家里家外全由她一手把持，在她的调教下，我相
信自己能成为区龙“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老婆。
　　
    三
　　区龙一直在收集有关成人如何长高的资料，就算是那些地摊报刊上所谓的“科技广告
”他也从不放过，家里经常会有一些膏啊、药啊、鞋垫啊、肚兜啊之类奇奇怪怪的东西出
现，我要问起的时候，区龙会哈哈一笑。有一次他认真地对我说：身高是我一直以来的自
卑，那种感觉早晚有一天会让我发疯，你不会理解！我想我是不能理解他那种想要长高的
痴狂，但我不会阻挡他为此所作的努力。王菲有一首歌中唱道：你快乐所以我快乐。
　　有一天我从单位拿回一张《参考消息》，里面有一篇豆腐块的报道引起我的注意：H城
某医院骨科张教授研究的骨质再生技术有望让矮小的青年再次增高，旁边配有一位女士实
行骨质再长技术前后的照片对比。区龙看了这篇报道后激动得一把抱起我，大叫：“宛儿
，你真是我的好老婆！”。他如获至宝，当即就和那个医生进行联系。几天后，区龙去那
家医院做了实地考察，回来后兴奋不已，他告诉我，照片上的那位女士是张医生的妻子，
她现在都已经能走路了。但随即他黯然失神，任凭我怎么问，就是不作声。我知道他一定
有什么为难的事想要跟我说。区龙就是这个习惯：有小事要我做的时候，他会撒娇卖傻，
让我做什么事都做得高高兴兴，他在那边坐享其成；像现在这样愁眉苦脸、不吱一声，那
肯定是有大事要求我。他要让我先心痛、再心慌、再心软，最后我就会无条件地答应他的
任何要求。晚上我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桌上摆满了区龙爱吃的菜。经过区妈妈几年的教
导培训，原来那个娇惯任性的我已是区龙乖巧能干善解人意的妻了。果然区龙举起酒杯的
时候语气悲壮：老婆，这个手术咱们不能去做，三万块的手术费太贵不说，手术后需要两
年的时间才能基本恢复正常，我怎么能让我的老婆跟着我受两年的罪？不行！绝对不行！
就是我想长高想疯了，我也不能让我老婆跟我受罪！
　　三万块的手术费，差不多是当时我们工作几年的全部积蓄，这其中还包括区龙晚上在
夜总会唱歌的收入。但我知道其实区龙决心已下，我碰碰区龙举起的酒杯，说：得了，老
公！你就去做吧，到时我照顾你！
　　第二天我给南方的老母亲打了电话，告诉她区龙要到外地常驻，让她到东北来帮我照
顾孩子。当时我们的儿子保罗刚刚六个月大，我刚刚休完产假重新上班，我们刚刚从区龙
的父母家搬出来有了自己的小窝。母亲从南方过来一星期后，区龙就启程到H城去了。这件
事做得很秘密，整个事实真相只有我和区妈妈知道，我母亲、区龙的爸爸、区龙的几个姐
姐姐夫都知道区龙去了公司驻外地办事处。
　　区龙头几天会每天给我打电话告知我进展情况，大约一个星期的时候，他告诉我：以
后不能经常打电话了，明天锯腿，雇了一个小伙伺候吃喝拉撒，让我不要担心。好好的腿
锯断是什么滋味？我后悔当初没有劝阻区龙，虽然知道劝也无用。
　　不能去哈尔滨照顾他，这让我很伤心。儿子在家嗷嗷待哺，小家伙离不开我，区妈妈
也不可能放下手头的工作去照顾他的心肝宝贝，我们还要保证守住三个人的共同秘密。两
个最爱区龙的女人只能私底下交流自己的担心和害怕，还有相互的安慰：没事，区龙聪明
，知道怎样安排自己的！每当这时区妈妈就会自责：都怪我个子太矮，不然就不会害他今
天去受这么大的苦！还好，宛儿你个高，保罗到时肯定能长成大个。我说：妈，不管保罗
大了能长多高，我不会答应他去做这种手术的，区龙和你商量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他？“
我哪里能拦住他呀？区龙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区妈妈深叹一口气。区龙是一个自我意识
深重的男人，该强的时候强，该弱的时候弱，该赖皮的时候赖皮，该撒娇的时候撒娇，他
有各种办法让我们两个女人围着他转。
　　
   四
　　一个下大雨的早上，区龙终于来了电话，声音听起来疲倦无力：明天我要回家，想你
和儿子，宛儿，你让妈到H城来接我。放下电话，我禁不住失声大哭，正在哄保罗睡觉的妈
妈赶紧过来问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告诉她：区龙出事了，骑麾托车把腿摔断了。
妈妈顿时慌了手脚。我安慰她：没有大事，已经做完手术，回家养伤就行了，很快就会好
的。
　　晚上八点多钟，区龙的三姐夫来敲我家的门，脸色凝重地对我说：宛儿，区龙出了车
祸，不过没大事，你不要着急。我知道是区妈妈让他先回来给我通个信。雨还在下个不停
，一会儿，当三姐夫背进来形容枯槁、头发蓬乱的区龙时，虽然心里准备很充分，我还是
管不住自己流下泪来。
　　英俊帅气的区龙为了实现长高10公分的理想，就这样把自己变得一个整天躺在床上的
残疾人，两条腿上固定着吓人的钢架和钢钉。
　　区龙每隔几天就得用特制的手搬拧紧钢架上的螺丝钉，螺丝钉嵌在小腿骨上，每拧开
1毫米，骨头就会再长出1毫米，这时候区龙的脸上就会痛得掺出汗水，一边拧一边吸气，
嘴里还在小声骂：真他妈的不是人受的罪！区龙跟我说：这一辈子受过这样的罪，以后什
么样的打击都打不倒他。这我相信，区龙的理想是将来建立自己的跨国公司，为儿子留下
一份庞大的产业。为了儿子而奋斗，我对他的这份奋斗目的倒是不以为然，不过是男人就
得立大志嘛。
　　除了对我和区妈妈有一份真爱，区龙对其他人的感情很淡薄，儿子这时在他的心中还
没有包括责任和义务、照顾之类的概念。从保罗出世，区龙一直当他是我养的一只小宠物
，高兴的时候抱起来啃几口，不高兴的时候理也不会理。虽然有时我累的时候，也希望他
能帮我一把，但我知道我不能去强求他对保罗的父爱和关心。区龙早已习惯了别人对他的
照顾和关爱，他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大男孩。
　　照区龙的说法：朋友就是互相利用，亲人，除了我和区妈妈他会用心去爱，他爸和姐
姐们，他不亏待他们就行。我搞不清楚区龙对人情的冷漠缘至何处，我听说他是在姐姐们
的腿上晃大的，从小到大，全家人对他宠爱有加。我也不想知道他对别人的感情到底有几
分，只要他对我好就行。
　　听人说，冷酷无情的人想做什么事都容易成功，区龙与人交往的原则是人尽我用。区
龙有才能，区妈妈在市里关系网庞大，这些都是区龙成功的前提，我知道区龙早晚有一天
会非常成功。写到这里的时候，我禁不住还有那么一点点心酸——我想不到自己也只是区
龙长长人生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因为腿里安置着大大小小的钢钉，加上钢钉需要不断地拧动，区龙的伤口处经常就会
发炎，他告诉我，他这个手术最大的风险就是怕炎症扩散到骨髓，得上骨髓炎。我当时在
一家科研所工作，常常就在上班的时候配制好一些消毒用的酒精棉球，晚上拿回家给他擦
伤口和钢钉。刚开始我不敢正眼看那些泛着脓水的伤口，我眼睛望着别处，动不动就碰疼
区龙。这时的区龙对疼非常敏感，天天都得吃区妈妈托人从医院开出来的癌症病人才用的
止痛药。每每当我碰疼他的时候，区龙就会破口大骂：你是猪呀，你不能小心一点！我抬
头望去，区龙在那里滋滋冒汗，我吓得泪眼婆娑。看到我哭，区龙就会很内疚，这时他会
反过来向我赔罪：宛儿，对不起，我整天在家躺着，又寂寞又疼，实在是心情不好。有时
即使区龙不断地内服消炎药，外用消炎水，他的伤口还是不可遏止地恶化。区龙不想上医
院，怕被人知道，于是我就得三天两头请假，不是谎称自己不舒服就是撒谎孩子感冒，要
不就是老母亲心脏病又犯了，这样我才能回家给他请私人诊所的医生到家里来给他挂点滴
。不明就里的小姐妹们很气愤，说：区龙也真是，孩子这么小就常驻外地，事业就那么重
要吗，怎么也得等孩子长大点再说嘛！我只有苦笑。
　　每个人都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潜力到底会有多大。就象我怀着保罗的时候，区妈妈和几
个大姑就很担心：这两个活宝自己过日子象闹家家玩似的，能照顾好孩子吗？结果我也照
本宣科地把保罗照看得没病没灾、白白胖胖。区妈妈直夸我：宛儿，看不出来，你还真能
干。要知道，这是区妈妈第一次夸我，以前我只是一个和他争夺他宝贝儿子的敌人。
　　区龙躺在床上长腿的两年，我们家有四口人：区龙、我母亲、保罗和我，这是我第一
次和生命中最亲最爱的三个人共居一室。他们需要我，离不开我，这让我很满足。虽然苦
点、累点，但那两年是我和区龙在一起的经历中最快乐最充实的两年。保罗过了一岁半以
后，母体带来的免疫力开始下降，经常一个星期感冒一次，我妈有轻微心脏病，区龙伤口
动不动要发炎。有时候赶上他们三人一起生病，我的生活节奏就是这样的：早早叫醒区龙
，伺候他拉屎、撒尿，刷牙、洗脸；给孩子喂奶；做早餐；洗碗；请医生到家给区龙打点
滴；抱着保罗到医院看病，给保罗打点滴；搀着年迈的母亲去家附近的一家中医院开中医
；熬药；做午饭；上班。上班，我还得好好上，要知道，现在一家老小的生活可都指着我
赚的那几个铜板呢，虽然区妈妈每个月都有三百元补贴我们，但区龙正在长骨头的关键时
候，天天跟我嚷嚷想喝排骨汤，要被扣工资的话，日子就会更加难过。那时候，我最幸福
的时刻是一家老小都睡觉后，我终于可以躺上床美美地睡一觉。
　　区龙全家人终于对我刮目相看，个个对我赞不绝口。他们说：南方人就是能吃苦耐劳
，我们家的这几个丫头绝对做不到这样！区龙也会动不动牵着我忙碌的双手，字字句句情
真意切：宛儿，你对我这么好，你放心吧，不管我以后如何发达，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不
管的！这是我听过的区龙说过的最动听的情话。虽然热恋的时候，区龙也有过“谁也不能
抛弃谁，违者天打五雷轰”之类的誓言，但在我听来，区龙现在说的话才是他最真切的感
受。
　　和区龙到东北的几年，虽然我们的感情基础很深，但在我看来，我们的感情就象当初
我俩存到银行的存款一样，刚开始的时候存了很大的一笔钱，但慢慢地都被我们支出的差
不多没有了。我弄不明白，当初深爱我的区龙为什么总不能给我一个安定的感觉。他总是
会对我说：宛儿，我不知道以后碰到一个比你更好的女孩子，我会不会变心，我知道你是
最在乎这个的。最初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还会心痛心冷，后来听多了，就变得麻木不仁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哀大莫过于心死。
　　我总以为，世上可爱的女人纵有千千万，但可以爱的女人却只能有一个！每个人都得
为自己当初的选择负责任。我们的观点总是不能达成一致，我渴望永远，区龙总是对我不
满足。无论我为他如何改变，都达不到他的要求。他经常会把我训得一无是处，他让我自
卑，让我绝望到底，让我无能为力。我不知道自己要变成什么样的女人才能满足他的需要
，没有根的飘浮感常常会像鬼影一样地缠绕着我。今天躺在床上无法自力的区龙终于给了
我一个永远的承诺，这是足以让我享用一生的财富。
　　区龙新长出的骨头经过一年半的再生长期之后终于达到了10公分。这时候的区龙由于
长年不运动，腿部肌肉已经萎缩得很历害，两条腿瘦得和胳膊差不多粗。我还清楚地记得
区龙第一次试着站起来时情形：当时他坐在床边的梳妆台上，一边架着我的肩膀，一边架
住区三姐姐的肩膀，努力地想站起来！我当时的体重只剩下八十多斤，他刚试了一下，我
就趴倒在地了。看我实在是架不住他的重量，那几天区龙三姐和三姐夫天天晚上吃完饭会
来我家，他们是非常善良的两个人。区龙于是就在他们的帮助下开始了走路的练习，这样
练习两个月之后，区龙终于可以自己拄着拐杖开始走了。能够自己走路，这对于大家都是
一个好消息，区龙更高兴，他已经整整在家关了一年零八个月的时间，这样的囚禁对于谁
都是一件很难熬的事，何况区龙这位躺倒之前不是和同事打麻将就是在外吆五喝六的主！

　　这段时间，区龙的腿也很少发炎，我给他做了一个二十公斤左右的沙袋，用来压腿筋
。虽然骨头长出来了，肌肉也能随之长出来，但是腿筋没长。筋有韧性，能抻到和腿同等
长度，这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刚开始的时候，区龙受不了沙袋的重量，抻筋的时候，我
就坐在他膝盖处慢慢加压，直到他能够承受住沙袋的重量，然后我再扶着他出去散步。散
步的时候，我多次和他说：你要是在家躺一辈子多好，让我做你一生的拐杖吧。区龙这时
就会笑骂我：你想害死我呀，蠢丫头！区龙恢复得很好，从医院拍照回来，看得出骨头长
得也很整齐。区龙说：每天的排骨汤没白喝。
　　两年时间过去后，区龙又去了H城的那家医院，这次是撤除腿上的钢钉。这一次只去了
一个星期，当区龙再次从H城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拥有1.80米标准身高的伟岸男子。
当区龙踮着脚尖重新回到朋友中间时，大家都很奇怪：怎么两年不见区龙的个子长高了这
么多？很少有人知道他为此曾经受过的磨难，还有我曾经为此付出的辛劳和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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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花瓣离开花朵            暗香残留
 香消在风起雨后            无人来嗅
 如果你告诉我走下去        我会拼到爱尽头
 让心在灿烂中死去          让爱在灰烬中重生
 烈火烧过青草疼            看看又是一年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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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feel 於 Nov 10 14:57:35 2003 修改本文．[FROM: 219.217.226.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