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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gaea (嘎雅§无焦距的凝视),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老张和他的白杨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12月13日11:08:48 星期四), 站内信件
听老辈的讲,老张原本并不住在我们村,是邻村的。
在他还没搬到我们村时,媳妇就已死了。他在媳妇的坟边种了一棵白杨。多
年后,白杨长得又粗又高,很喜人。树种在了我们村的地界,可种树的老张却是
邻村的,两个村为白杨的归属发生了纠纷。最后,决定搞一次赛跑,看哪个村的
人先跑到白杨,树就归哪个村。结果我们村的人跑得快,抢先抱住了白杨。
邻村的人丢了树,便撒气于老张。他被赶出,只好搬到我们村住了下来。
我开始记事的时候,那棵白杨已经粗得两个小孩也抱不过来。四周那片百亩
耕地也因此被称为“一棵杨”。白杨也开花,红色的,似乎还能吃,很甜。听人
讲,爬上白杨,可以望见南边临淄一代的山包。我年幼体弱,从来没能爬上,所
以直到十八岁第一次出远门,我还从没见过山。
老张孤身,没有儿女,成了我们村的五保。队上每年都要给他送去几袋粮食
。他脾气爆,经常步履蹒跚去找队长吵架。小孩子们都有些怕他。
垂暮的老张行动愈发不便。孩子们开始有恃无恐地捉弄他。他的脾气火爆吓
人,这更激起我们捉弄的欲望。我们成群结队,在午睡时间悄悄溜到他院内,趴
在窗前,约好,猛地齐声朝里高喊:“老——张——坏——蛋!”,然后掉头一
哄而散。惊醒的老张踉跄爬起来,扶着门框骂我们几声,又回去接着睡。他老了,
追不上我们。渐渐地,他也不怎么爬起了。我们喊着没趣,于是捉弄随之升级。
他屋前有个水瓮,做饭用。一个中午,我们又聚在他的院门口,每人捧起一把土
面儿,轮流跑到水瓮前,掀盖撒进去。最后,我们中的一位(是我吗?),索性
上前拔掉了瓮底的塞,流出的水淌满了小院。
老张终于死了。
村里给他做了寿衣,出了殡。
后来,搞土地承包。本村小学刘老师家的地正包括那棵白杨。几年后,刘老
师伐倒了白杨,用它做家具。树干劈开,中间是空的,里面蜷着一条碗口粗的蛇
。刘老师大骇,病了数年。
又过二十多年,当年的小伙伴们,如今都已成人、成家,都在为生计或其它
而忙碌。老张和他那白杨,那一把把土面儿,那淌满小院的水,都已成记忆,遥
远而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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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gaea 於 12月13日12:48:07 修改本文·[FROM: gaea.hit.edu.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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