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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goldensnow (紫气东来·爱我中华),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生死不了情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5月20日21:16:30 星期二), 站内信件
几年前的烂稿子,闷得发霉,想出来晒晒太阳。大家捂好鼻子先。
我永远忘不了那声刹车的嘶鸣,那一刻,红花绽满长街,花谢了。
银河系列之--
生死不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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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树冷风月满园,碧江怒水溺红帆。
庭院惊雷灯落寞,戈壁飞雪夜阑珊。
孤影梦回伤心地,红颜魂归离恨天。
泪尽血溅西子湖,银河浩瀚也枉然。
楔子
本报讯:万众瞩目的"梦游仙境"课题的研究已经进入收尾阶段。"梦游仙境"课题组的
负责人梁劲松教授在接受本报记者的专访的时候透露,只要再通过最后的试验,人类多年
来对"冥界"的种种猜测和传说将得到最终的证实,那时候,游览"冥界"可能成为最时髦的
旅游, 而与死去的亲人朋友见面也将成为可能。(本报记者:张晓雷)(摘自第3079期《
银河之光》)
一, 往事
尽管那件事已经过去三年,尽管我们仅有数面之缘,尽管我的世界里已经永远失去了
她,但我还是忘不了她。失去她,是我一生中抚不平的痛。
与她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全国大专辩论赛的热身赛上。我作为当时《银河之光》报的兼
职记者接下了全程报导我校辩论队的参赛情况的任务,当我挎着照相机走进赛场的时候,
惊异地发现她全身上下正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她手势挥洒出的优雅,秀眸中流放的异彩
,侃侃而谈的风姿,无一不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她最后堪称完美的总结
陈词将对方的心理防线全面击溃,以至在比赛还未结束的时候宣布退出。我本该上前对她
进行采访,但--说出来不好意思--没敢。本来自负口才了得的我怕在她的面前会说不出话
来,于是只匆匆地拍了一张照片,她微笑的倩影留在了底片上,更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第二次见面是在学校食堂。我"碰巧"坐在了她的对面,又"不小心"打翻了她的可乐杯
,对我的道歉和红脸她只抱以浅浅的一笑。那一餐,我吃的是鱼,但没吐一根刺。
第三次见面是在校园十大歌手演唱会上。我的一曲《来生缘》唱至半途,她,竟然是
她,捧着一束鲜花送到我的手中。尽管我知道献花是校学生会安排的,而她是宣传部长,
但从她看我的眼神,我敢打赌,她认识我。坐得密密麻麻的观众席顿时变得无比黑暗,只
有她站立的地方是明亮的。后半程的歌,我只唱给她一个人听,但她知道吗?
我们之间最亲密的接触是在第2954期《银河之光》上。我的小说《生死不了情》正印
在她的散文《伤逝》背面--我俩背靠背。三年了, 这张报纸如今已经发黄,但仍静静地躺
在我的保险柜里,躺在我的回忆里。
那一刻,那声刹车的嘶鸣仿佛时时响在我的心底。车轮碾碎的难道仅仅是一朵怒放的
鲜花?
BBS上顷刻间贴满了悼念她的帖子,朵朵白花堆积成思念的海洋。我那只有一句话的悼
词"我永远忘不了那声刹车的嘶鸣,那一刻,红花绽满长街,花谢了"很快也被淹没在思念
之中
她的名字:燕飞雪。
二, 抉择
我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梁劲松教授的办公室的。梁教授被称为神奇学者并非毫
无来由,这从他的办公室的布置就可见一斑:墙壁四周挂着好几幅抽象派的图画,五彩斑
斓的几何图形毫无规则地拼凑在一起,给人一种莫测高深的印象,从这种布置中看不到丝
毫纯搞技术的人那种略带迂腐的气质。
迎接我的是梁教授的得意门徒,银河大学最出名的女博士,也是我在银河大学中多年
来最谈得来的女性朋友--荣玉蝶。我刚想询问梁教授请我来的缘由,她已经递过一叠打印
稿,说:"看过第一页之后再告诉你。"心有灵犀--和她在一起时我常有这种感觉。这么长
时间的友谊都没有变质,奇迹?大概主要还是缘于我对燕飞雪的思念。
当我低头看那叠打印稿的时候,惊异地发现,这竟然是盛传梁教授准备借以问鼎今年
诺贝尔物理学奖的论文《论人体生命场》:
首先想介绍一下我是如何想到"人体生命场"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的:
如果把人的生命力定量地定义成一个生命指数的话,则这个指数不可能是固定不变的
,而是随着人不同类型的生命活动在上下变化。大量实验证明,当生命指数降低到某个临
界数值的时候,将没有再度上升的可能,那么,生命指数降到这个临界数值的那一刻就可
以定义为不可逆转的死亡过程的开始。
实验同样表明,生命指数从临界值降为零的时间不可能是零,即使子弹击穿大脑、炸
弹炸裂整个身体也不例外。这个过程很容易使我们想到一个词:逃逸。更有趣的是,在所
有的实验监测过程中发现,即使抛开一切干扰因素,人的死亡过程内(即生命指数从临界
值降为零的时间内),人体质量都出现了微小的变化。换句话说,就是人在死亡过程中丢
失了质量。丢失的质量哪里去了?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作为能量逃逸了。这就是人体生
命场!
假设人体生命场能以一种异于人的方式承载智慧的话,神话传说中的"灵魂"等说法将
不是无稽之谈。进一步研究发现,不同的人体生命场之间会发生融合与分离,这使我们联
想到,这是否是"灵魂"之间的交流?如果真是如此,不仅"灵魂"是存在的,连鬼魂的世界
,即天堂、地狱等也不是没有存在的可能,只是这个世界并不在天上或地下,而是与我们
的世界重合在一起。
这些全部建立在假设基础上的推理是否成立呢?下面的推理和即将进行的"梦游仙境"
试验将证明一切。
…………
"看完了,晓雷?感觉如何?"耳畔响起了梁教授略带磁性的声音。
"比上次对您专访时候的感觉更玄妙了,但我不知您今天找我来是为了……"
"听玉蝶说你对燕飞雪三年来一直难以忘情?"
我斜眼看了一眼在旁边偷笑的容玉蝶,想起了毕业舞会那个晚上,我醉得一塌糊涂,
她送我回家的时候,在出租车上,我似乎说了许多只应属于我一个人的话。哎,酒这东西
!但挤兑到这儿了,也不得不招认,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错,但不知您……
"
"我想和你联手创造一个神话。"梁教授嘴角中流出一丝自信而神秘的笑。
"……神话?您是否在说您的'梦游仙境'?"我似有所觉,心底升腾起一丝朦朦胧胧的
希望,希望之火若即若离,像吞噬,又像新生。
"不愧是《银河之光》的王牌。只要你按我的要求做,试验将不会有任何危险,但由于
这项技术还没有通过最后的测试,试验过程中事先没预料到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
所以,答应与否,希望你认真考虑。这可能是一个影响到你一生的抉择。"
沉默良久,我答道:"我相信您!我愿意!"
其实,我更相信的可能是那股希望之火的指引。为了飞雪,赌一次,值!
三, 仙境
听不见,看不见,只有脚下的路是真实存在的。眼前是朦朦胧胧的浓雾,但雾后仿佛
是一个阳光普照的明亮世界,因为我能闻得见太阳的味道。脚下是一条熟悉的碎石小径,
五彩的鹅卵石拼成银河大学的校训。路越走越亮,渐渐地,雾散了。
呈现在眼前的是银河大学雄伟而略显沧桑的主楼。"银河大学"四个金色的大字在灿烂
的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华。再往前,科技馆、游泳池、体育场、人工湖、湖畔长廊,这
一切好熟悉。
两个漂亮的女生从长廊前走过,不经意间隐约听见他们的谈话:"张晓雷……飞雪姐…
…缘分……机遇……"她们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飞雪,这个名字好熟悉。
"西子湖",念着刻在人工大理石上的三个大字,不禁羡慕起银河大学的恋人们来,理
所当然的,这个湖畔一定发生过无数浪漫故事,一般在温暖的黄昏,长廊里的长椅一定会
布满如胶似漆的身影,但今天,这长廊,好冷清,只有一个白裙飘飘的女生坐在那里,专
注地读着一份报纸--银河之光,而且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2954期!
一眼,我只看了她一眼,就认定她是不可亵渎的女神,不敢产生拥有她的念头,这样
的女孩,任何人都不配拥有。但我真的好想、好想……
女神,女神正向我袅袅走来,心跳加速,手心出汗,脸颊发红,真没出息。
"张晓雷,《生死不了情》的故事很精彩,但我不喜欢那个无法选择的结局。"淡吐幽
兰,仙乐飘飘。女神,女神竟然对我开口了!还知道我的名字!
"你,你是?"我一向自负的口才一时溜得无影无踪,是激动?是惶恐?是受宠若惊!
她的脸色顿时产生了一个无法掩饰的变化,似乎有些紧张地张张口,试探着问道:"你
,你忘了我吗?这张报纸也不记得了?"
"《银河之光》我当然熟悉得很,还在读本科时,我就是那里的记者。2954期给我的印
象也很深,大概是因为上了我的一篇小说吧。不过,同学,你,我真的……"我又开始张嘴
结舌。
"仅仅是因为上了你的一篇小说?"沉默,死一般的沉默,良久良久。尔后,她仰着脸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好像在努力抑止眼睛里闪亮着的很晶莹的东西。"对不起,打搅了。"
她甩下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后,转身就走,肩膀在不断地抽动。《银河之光》从她松开的
手中飞走,在半空中飘飘荡荡。
我做错了什么?她是谁,怎么了?我抓住那张报纸,扫了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
个熟悉的名字:飞雪。飞雪,飞雪,长廊前的两个女生不是也提到了这个名字吗?莫非,
她就是……不管了,反正不能这么不明不白。赌了:"飞雪,是你吗?"
她猛地转过头,眼泪飞出眼眶炸成满天繁星,长发飘扬如闪光的锦缎:"我是你什么
人?不叫全名,单称飞雪二字,不觉唐突吗?"她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是哭还是笑,是娇嗔
还是斥责。
"冒犯了,我的女神。"鬼使神差地说出了真心的想法。话才出口已追悔莫及,这话中
分明带有几分进一步"冒犯"的色彩。
这次,她真的笑了,笑出的眼泪中似乎都带有几分幸福的味道,"让我当你的女神,不
会后悔吗?机会可不是总有的呦!"
不会吧!莫非真的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莫非真的是前世有缘
?别说,看见她,就有种前世相识的感觉,不管了,毕竟心中的感觉才是最真实的,眼前
的一切才是最真实的,乱就乱这一次吧:"我现在就后悔了,以后我都只称你飞雪二字,不
知可以吗?"
措不及防地,她忽然扑到我怀里,"可以,当然可以!后悔难免,但千万别让自己后
悔第二次。"天哪,看过不少一见钟情的故事,但这也太快了吧。
她抬头看看天边的夕阳,忽然说道:"晓雷,带我去看海!"
"现在?"
"马上就走!答应我,最后的心愿。"
四, 诀别
海滨,夕阳。
桔黄色阳光下的海洋已经退潮了,显得很安逸,很宁静。层层波浪泛起闪闪波光,像
一条巨大慵懒的金鲤鱼的鱼鳞。海累了,困了,想在海港的臂弯里沉沉睡去。
我们就在黑色的礁石上相依相偎地坐着,没说一句话,语言在这种传奇的恋情前仿佛
是多余的。
她注视着宁静的海,慢慢吟出了一首小诗:
我是一朵洁白的云彩
春风传送我的笑声
阳光编织我的发带
那一刻
我爱上了雨珠
但他对我不理不睬
直到有一天
我的灵魂化为了空气
我的眼泪哭成了大海
她扭过头来微微一笑,美得无以复加:"为了这一天,我等得好辛苦。但为何相聚总是
匆匆,伴随我们的总是无尽的思念?"
我搂紧她有些瘦小的肩膀,说:"思念将从此不属于我们,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就像
这样。"
"像上次一样,你留不住的。"她苦笑着摇头。
我不知她在说些什么,反正颇不以为然,但却不自觉地把她搂得更近了,怕她从我怀
里跑掉。
她翻开领口,在如汉白玉般的颈子上解下了一个系在红线上的观音形玉坠,系在我的
脖子上。那玉坠带着她的体温,贴在我的心口,热得像燃烧的火。 "永远不许摘下来,
永远不许忘了我。"
我笑着捏捏她的脸蛋,说:"有你看着,还怕我跑了。"
她扭过头去,背对着我,肩膀抽动,怎么又哭了?
"给我些什么吧,哪怕只是一粒纽扣,只要是你的。"她说的很郑重,没半点玩笑成分。
"人都给你了,还不够吗?"话虽这么说,但我还是在上下摸索。忽然,看到了左手中
指上的金黄色戒指,我从不戴戒指呀,不管它,还有什么比这更合适?于是我从手指上褪
下它--
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我的头脑中像忽然发生了一场风暴,一些记忆最深处的东西汹
涌而来:辩论场上的邂逅;食堂里的小诡计;演唱会上的心动;报纸上的浪漫;还有梁教
授的试验,以及"出发"前对我的警告:
"这个戒指是你与我们这里联系的唯一纽带,无论如何都不能摘掉,否则你就再也回不
来了,还有,这枚戒指会屏蔽掉你心底最深刻的记忆,作为你回来时的引导。"
顿时,我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明白了这是哪里,我身边的是谁。明白了所谓的前
世姻缘,更明白了我面对的选择:这枚戒指,戴回去,还是戴在她手上。
我凝望着她的眼,深深地吸一口气,缓缓而坚定地把这枚金黄色的指环套在她右手中
指上。她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举动的意义,但已经幸福地泛出泪光。而此时我心底反复回响
着一句她说的话:"后悔难免,但一定不要让自己后悔第二次。"
忽然,淡蓝的天空上乌云四合,宁静的海洋无端端地掀起几十米高的巨浪,一个熟悉
的人影在眼前浮现出来,容玉蝶!
"晓雷,你在干什么?疯了吗?马上戴回去!"温文尔雅的容玉蝶从没用这种口吻和我
说过话。
我紧紧地攥着飞雪的手,冷冷答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回去吧!"
"你那边的人体生命场信号已经很微弱了,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梁教授的试验如果出
现了这么大的失败,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谋杀!别再任性了,快把戒指带回去!"
"试验?原来你没有……这仅仅是个试验?"飞雪喃喃道。
"飞雪,相信我,我对你是真的,没有半刻遗忘,没有半点欺骗。相信我,相信我!"
我望着飞雪失神的眼睛,摇着她的肩膀近乎疯狂地解释。
"我相信你,你能把那样的戒指戴在我的手上,这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但原谅我,我
欺骗了你。永远不离开你是不可能的,事实上,我马上就要走了。"她的话像冷冷的海风在
耳边哀鸣。
"我不信!!别听容玉蝶胡说,我一直追到这里,决不许你再离开我!"我已经在近乎
吼叫。
玉蝶看着已经接近疯狂的我,无奈地说:"晓雷,醒醒吧。人体生命场是一个缓慢耗散
的过程,没有任何能量补充途径,也就是说,鬼也是有寿命的。一旦能量降到不能维持生
命场存在的临界值,灵!魂!消!亡!"
玉蝶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砍在我心头的刀,我的眼在流泪,我的心在滴血。
"容玉蝶,多好的女孩,可惜我没有她这么好的福气。"飞雪的脸色此时已经变得惨白
,无力站立,软倒在我怀里,但还没忘了用衣袖给我拭泪,对玉蝶殷殷嘱托:"帮我,照顾
他,好吗?算我求你!"
"不要!我只要你!"我已泣不成声。
"别孩子气了,你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能与你度过这一段美好的时光,我很满足。信
轮回转世吗?我会去看你的。"飞雪的身体慢慢变轻。
"为了我,一定要活得幸福,因为你的幸福有我的一半。"她颤抖着把我的手和玉蝶的
手拉在了一起。随后,慢慢变得透明,慢慢消失,杳不可寻。
她最后一滴眼泪化为璀璨的珍珠溅到海里,激起了冲天的波浪,海潮声久久未散。
"叮当",那枚金黄色的戒指掉到地上,忽然泛起了一层耀眼的光华,形成一道光门,
当玉蝶对我强拉硬拽但我仍然驻足的时候,海上忽然浮现起飞雪的影子,她双手挽起一股
巨浪,将我们推进门中。
后记
当玉蝶给我披上衣服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写着半截小说竟趴在电脑前睡着了。我一
下把她搂在怀里,说:"老婆,我刚才作了一个梦,梦到谁了,你猜猜。"
她徒劳地想挣脱我的"魔掌",努力失败后,说:"小心我新买的玉坠。"
我忽然发现她的颈子里挂着一枚红线系着的玉坠,观音形的!我大吃一惊:"哪里买的
?"
"刚才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敲门来卖的。说是勤工助学。我很喜欢,你看怎样?"
我放下玉蝶急冲向门口,只看见一个白裙飘飘的身影消失在远方。我颓丧地走回屋里
,打开保险柜,拿出第2954期《银河之光》,默默地说:"玉蝶,那个玉坠,送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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