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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面是他，身着白衣淡淡地抽烟，温暖的橘色反衬出他的忧郁。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张
照片，喜欢到将它固定到我的电脑上，每日起床后看着他，轻声说你好。

    后来又看到几张类似的照片，也是橘色的底子，白衣，拿着烟。照片上的他看起来很
年轻，紧锁的浓眉却是锁不住的英俊。那应该是97年的时候吧，《电影双周刊》，梁朝伟
全情独白。

    没有看过那期访问，看到封面已经足够，我不是一个贪恋于文字的人。1997年，正是
《春光乍泻》拍竣的时候。多少个不眠的深夜，总是这样的电影伴着我，排遣内心的孤寂
。布宜诺斯艾利斯，这个地名承载的不仅仅有激情与梦想，它更是见证了两个最完美男人
的爱情，怒放、凋谢，宛如烟火。

    “黎耀辉，不如我们从头来过。”他摊着受伤的双手，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他给他
抽他抽过的烟，他则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晃动的车厢，偎依在一起的心灵，在Piazzolla
的Tango Apasionado序曲声中，色彩终于一点点明亮起来。

    接下来的彩色故事，也是他与他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每日在厨房里做饭的黎耀辉，即
使是生病裹着毯子，可幸福又岂能言表。而在那小小厨房中的共舞，两人妩媚的神态、优
雅的舞姿，缓缓曼舞至渐渐紧拥，此处的缠绵更甚于影片开始那赤裸的交合。

    这是六年前的那部电影。六年之后，春光再现。再次看到两人紧紧的相拥，不是黎耀
辉与何宝荣，却是梁朝伟和哥哥。摄氏零度下的发生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故事，这本应该
是份最好的礼物，在这个时候出现，却叫人心中隐隐作痛。“关于他们之间，原来Happy，
可以Forever。”我看着他开心地过生日，和每一个人拥抱，看着他独自练习着探戈，看着
他们的悉数种种，再回头去看那部电影，有种恍惚隔世的感觉。

    “每天上班前我都看看何宝荣，因为我不知道下班时他还在不在，我好想买把锁。”
黎耀辉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明知道那个人永远也锁不住。可他还是藏起他的护照，他想他
和他就这么联系在一起。“这是最后一次了。”等何宝荣回来讨还那证件时，他轻声的说
。他不要做注定得伤心的那个，于是用自己的鲜血还了何宝荣一个永恒的留念。这是《春
光乍泻》另外一个版本的结局。可看着那殷红的鲜血从苍白的双手下流出，我知道这不是
我爱的结果。

    可能是先入为主的缘故，我还是偏爱原来电影中的收场。何宝荣回到黎耀辉原来住的
地方，发现早已人去楼空，穿上他的衣服，缓缓旋转的灯上是两人曾相约要共同游览的瀑
布，他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偶然出现在这二人世界中的小张并没有增添几许波澜，只是
把黎耀辉的不开心带去了世界尽头，接着继续自己流浪的梦想。而黎耀辉也回到了台湾，
找到了小张长大的地方，那里依旧喧嚣与繁荣。他偷偷拿走了他的相，跳上了疾驰的列车
，钟定一翻唱的《Happy Together》响起，歌声中电影终了。
 
    三个人，三个地点，三个结束。剪去了关淑仪与梁朝伟和张震分别的擦身而过，故事
变得更加清晰与纯粹。这本来就只是属于两个人的故事，无需更多繁琐的描述。而那些摄
氏零度下发生过的种种，事隔多年重新浮现时，不是补充，只是想要你知道，在这个温度
下曾有过的温暖和感动。

    这样的一部电影，注定会给很多人的生命历程抹上浓浓的一道。《春光乍泻》之后梁
朝伟接受访问，说到现在为止这是他最满意的一部电影。那时候的他还没有《花样年华》
还没有赢取嘎那，那时候也尚未有这么多故事发生过。可短短六年之后，一切均已物是人
非。我不知现在的他还会不会这样讲，只是我再次听到“从头来过”那句台词，泪水在那
一刻决堤而出。其实这四个字只不过是王家卫的一个骗局，假借了何宝荣的口。如同在那
世界尽头的灯塔，黎耀辉也只是一个屹立着的港口。无论何宝荣在外头如何的不羁与放纵
，他受伤之后都会返回这个起点，收拾好心情期待下一次的航行，终究遗下这孤独的港口
，在远处默默守候。突然间我很庆幸王家卫最终没有选择让黎耀辉死去，因为我们都需要
这样的港口。哪怕他迁了地址，不再为我而守候，只要我知道，他还屹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