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rsonalCorpus 版 (精华区)

    山花开满山坡,在不争中默然间开得自由绚烂,云端的飞翔着的鸟儿
掠过绿野,尽情的享受纯粹的阳光与细微的风动。小女孩子总是爱漂亮的,
象是一种天然间的天性所然,连遍野的芳草气息,也是最好的香料,连同
人儿都一起可以熏得陶醉。

    她一直在山坡上快乐的奔跑,拉着衣边提着裙摆,昂头看着天空拂过
的白云飘飘,几只垂乱的山花被她插在松散的头发间。她爱它们,爱她的
山坡,爱她的山花,爱风吹来草叶的香气。

    一道短坡上的一束开得鲜艳的山花吸引了她的目光,提起垂地的裙摆
放开脚步她向它们跑了过去,头发上的花朵因奔跑晃落下去。她无心再去
管它们,不远处正开的全盛的那束不知名的山花,已成为她新的目标,她
要采下它们,用它们点缀自己,好美,好美,她满心喜悦。

    ‘花也是有生命的’在她正在俯身全心全意采着那束山花时,不知何
时她的背后传来说话的声音,拿着刚刚采下的山花她回过头,在这个并不
多人的旷野山坡上有人是件很偶然的事情。

    身后绿色的草地上,站着一个女孩,比她的年龄要大些,正微笑着看
着她,她的衣着是那么的素然,连一朵花枝都没有缀于她的发间。‘我只
是很喜欢它们’她痴痴呆呆对她讲出真话,捧着她的山花。‘我也很喜欢
它们,只是无法再将它们插于发间,小孩子,到是很可爱’女孩说着,走
上前用手拂了拂她抱着的那束花朵的花瓣,略带感叹的气息。“只要没有
除去它们土壤中的根,它们还是会有更美丽的花朵盛开,为什么要悲伤那,
美丽的开放与美丽的消失只是短暂现象的呈现,我不明白。”她说着看着
女孩还有女孩并不平凡的装束,她不是这里的人,她并不认识她或看见过
她的身影出现过在这里。

    阳光温暖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宽宽窄窄的草叶被阳光晒得发软,阵阵
散发出一种令人神情迷迭的香气。这是个世外的地方,远离一切喧闹与浮
华,没有纷争,没有哀伤,没有动荡,在妖娆中生命得以最澄澈的原始绽
放。陌生女孩开始用一种特别的目光仔细打量起她来,象是发现了一件很
稀奇的物件。“这是我听过的最特别的解释”女孩半俯下身端详起她的面
孔来。

    “花,只是一朝一夕的绽放,终有败去的时候,无论它曾怎样的美丽
灿烂,无论它是怎样的瞩目芬芳,在时间过去后,它们还是会落去,变成
彩色的泥,归为尘,归为土,到那时,会不会它们也会非常的难过那。可
我并不为它们感到难过,也不希望它们难过,它们还有根基,深深的埋藏
在泥土中的生命的根本。我知道,只要不去破坏,不去伤害它们的根基,
那么,一道阳光,一场雨,一阵风,一个季节的交替变换,它们还会生长,
还会绽放,还会美丽,花不是它们简单的生命,只是生命的形式。人们只
注重表面上的形式,认为那就是它们的生命,而不去关心它们真正成长的
根基,它们生命的本体。为什么难过那,如果真正的热爱这个生命,就要
从它的根基来开始爱护,只有最最顽强的根基,才会有最美丽最灿烂的花,
开得繁盛。”说罢,她举起手中的那束盛开中的山花递给对面的女孩,用
她如花般灿烂的笑容看着一脸疑惑的女孩。

     她是真诚的,纯粹的,象这绿野丘陵,不染一丝尘。

    “好可惜,我们只能看到事情的表面,却不能象个孩子似的用最单纯
的目光看到并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唉,这就是差距么。”她感叹着伸出手
来从小女孩的花束间拿下一只花朵,拈于尖指。“真正的厄杀生命并不是
除去外在的生命形式,而是除去滋养着它生长的根本,试想,现在是采下
花朵的罪恶深远,还是将花朵的根挖去后的残酷。它们很美丽,愿它们在
西汀永远的这样盛开,愿我们脚下的这片绿地,永远滋养着它们的根基。”
她的心情突然变得非常的快乐起来,暖风吹拂之下,用清水一般明亮的眼
睛看着对面思量中的女孩。

    女孩将拈来的那朵嫣红色的花朵,挽在了一头秀间,风吹动起她的发
丝,唯美而温婉。“你是哪位士大人的孩子?”女孩很认真的看着她的眼
睛问道,“我只是个乡间的女孩,并不是士大人的孩子。”一阵风吹来,
她们俩的衣衫被风吹起来,她的衣衫是棉布的,而女孩的却是丝绸的。

    她们是不同的。

    “我会记得你,还有你的花之见解。”女孩走了,坐着她的马车,越
过山坡,远远的消失在绿色之中的天边。她是个敏感的孩子,她不愿对女
孩说出她的秘密,或是说那个不是秘密的秘密。

    定期的会有一辆车子停在这个偏远的乡野别墅旁,照顾她的那对老夫
妇会和车夫从车子上抬下几箱衣服或是书籍,然后,车子又一次的跑远,
就象是未曾来过一样。那是遥远地方,遥远的人,还没有忘记在这个偏远
之乡还有一个小女孩的存在罢了。算是尽义务吗,还算是没有泯去的善念,
用这样早已经没有了人情亲情的方式,供着她这个根本就不应该存在的小
女孩渐渐长大。

    她的世界是孤独的,从出生起就是被注定的,没有告诉过她,她是被
从哪里抱来的,老夫妇对她的关爱和教育,更象是她的保姆管家,充当着
她的家庭教师的角色。她只记得无意中的一次,她发现了当初包裹她的丝
绸被单,那散发着贵族气息的物件令她非常震惊,这不是象老夫妇之前所
讲的她只是被人寄养的普通孩子。她是一个敏感的孩子,这归于她的天性,
于是,她开始收集关于自己一切的细小细节,渐渐,随着收集的深入她却
无法再去快乐的生活。老夫妇对她非常好,但却好的距离遥远,一种无形
的距离一直围绕着他们,他们对她保持着一种客气与礼貌,在那里绝没有
亲情的成份,更象是一种职责。

    她开始寻找自己失去的身世,开始去寻找未来世界中的自己,她发疯
似的在寻找一丝一毫的线索,直至无法入睡,无法休息,无法吃东西。他
们保持着沉默,象是被约定的秘密,闭口不谈她想知道的一切真相,他们
和他们所为她做的一切渐渐令她感到绝望。她倒在自己的床上,任泪水湿
透她的枕头她的被单,脑子中编想出种种可能,甚至幻想自己是被绑架的
公主,在天边最远的地方,正有人在爬山涉水的寻找自己。她打开一个个
箱子,却发现里面的衣服与鞋子还有书籍,是从一个孩子开始渐渐改变内
容的,就象是这些都在掌控之中,连自己的成长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的。
运来这些东西的人,知道自己的存在,也知道自己正在成长之中,他们会
按时间寄运来她年龄所需要的东西,只是,他们却不肯露面,一次都不肯。

    青春是件很奇妙的东西,让人会在一定时期内专注于某一件事情,甚
至执着到没有理由的地步。

    它的终止,也是在没有理由的前提下。在她被这种种折磨的要死要活
后的一天,在她很长时间都没有认真的吃一餐晚饭时。她要来了几样甜点,
将门插死一个人坐在房间中,从对面的窗子她可以看到远处的旷野。在吃
第四块甜点时,她终于承认了自己最不愿意承认的那个猜想。她是多余的,
理论上讲她就是多余的,她在不该出生的时间出生,在不该她出生的地方
出生,就算是别人的错误,结果就是轮到她来承担。在渐渐变暗的天色中,
空荡荡的房间变得寂寞发暗,窗子外的旷野看上去也发了黑,整个世界就
象是在一步步走进黑暗的绝望,她是那样的孤独,她是那样的孤立,她是
那样的想哭泣却不会有安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次次她想崩溃,让自
己脆弱的神经就此的崩溃掉,放弃掉所有的信心,可是很可悲的是,越是
想崩溃却又无法崩溃后的无奈。强烈的想见到的愿望,突然就被恐慌取代,
见到了又能如何,她终将还是不会被承认的存在。连幼年时一个模糊的记
忆都没有,她被隔离了,被隔离在这个偏远的地方,那些人只是保证她不
被饿死,不被遗弃,就已经够了。

    她没有大病一场,也没有出走,更没有发生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伤
感会转瞬即逝,欢乐会转瞬即逝,什么都会转瞬即逝,只要生命的本体存
在,什么就都是转瞬即逝的。该发生的都会发生,不该发生的也不一定就
都不会发生,曾经希望的依然渺茫无助,曾经的痛苦挣扎也会变得苍白无
力。在她可以选择是一切既往的如此下去,还是去改变一些什么从而开始
另一种生存方式时,的确让她想了很久。

    一个寂寞的雨季,守望着潮湿的天空,骤然,她发觉,一切已经改变。

    她又开始变得快乐,如以往一样,奔跑在乡间的小路上,山坡上,要
么就是独自悠然的躲在书房中看书。以前的种种就象并不存在的她一样,
它们既然选择了不存在的方式,那么,她也无心于它们是否真的存在。她
要活在爱之中,爱,对所有她真心热爱过的,对所有她真心喜爱过的,每
一天。她放弃伤痛,放弃不堪回首,放弃她执念想知道的秘密,无需再刻
意的回避或是真心的喜欢。这样轻松的基调中时光过得很快也很自由,简
单中生活的随意顺其自然的纯朴。

    让她回忆起那些以往的猜想,是山坡上意外遇到的那个拈花女孩问起
她是哪位士大人的孩子时,她无法回答女孩的问话。她无法回答她,她和
士大人有什么关联吗,她不知道,现在的她也无心去知道,不是她选择不
去知道,而是从开始她就被选择无法知道。于是,现在的她在能选择知道
还是不知道的时候,在她能选择被遗忘还是自己遗忘时,她放过自己,选
择不去强求最后结果就好。答案会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在经过时间的洗
涤与淘洗后会渐渐清晰明了,不过,那些,对她已经没有了意义。

    悲观的心是最敏感的,据说,越是悲观的人都周围的事情都要看得透
彻,可能这就是一种时时处在绝望状态中的人的本性上的自保能力。快乐
的人会忽略掉很多事情,因为他们没有什么可以忧心的事情,就象是多大
的雨下了总会停,这很好,也许生活本身就是如此应处在积极的态度之上。
敏感本身没有什么错,但大多敏感的人都不会太快乐,这是天性上的东西
也是后天生存环境中的积累,一旦人变得敏感了,就无法再改变掉这种直
觉上的产物。

    两年后,她的周身还是散发着麦子草叶香气,逆风站在麦田的阳光中。
又一次的她见到了那个女孩。确切的讲,那个拈花的女孩已经成长为一位
穿着华美衣衫的年青姑娘,在她的身后还站着几名着装的侍卫。“您好,
殿下”绿色的草地上,她就象是一直等候在那里一样,提裙欠身微向前屈
膝轻轻一礼。“你是如何知道我是殿下那”女孩依然微笑如旧,非常有兴
趣的问道。“生在西汀的在下,怎能不知道自己的女王,西汀殿下”她没
有抬头,她已不再是两年前的那个小女孩,身份上的差距已经不能让她再
抬起头来看着西汀殿下的眼睛说话,更不能那么直白的讲话。

    “好聪明的小姑娘”殿下含笑,“怎么,还记得花之根基么”她盯着
面前女孩平素的头发,以前那里曾经插满山花,是么,自己和以前也不一
样了,她已经成为西汀最年青的女王。“是的,殿下,初见殿下,还似昨
天。”她很动情的讲,也是非常真心所在的讲。“这样么,真是不错的孩
子,你多大了,愿意和我去西汀的宫殿吗,那是个很安静寂寞的地方,听
上去宫廷就是个很复杂的地方,不过,我会让它变简单。”殿下看着面前
这个两年前拿着山花一脸笑容的女孩,她已经出落的美丽动人,内敛的性
格与沉稳温柔的举止令她很莫名的心仪。“十四岁,能被殿下看中,在下
愿能在殿下身边,一直追随西汀殿下左右。”这时她才抬起头,用从容淡
定的目光看着西汀·菲殿下审视着她的目光,她没有回避殿下的目光,她
需要让她从中看到自己的决心还有自己内心的纯粹,这一刻就象是她生命
中的注定。

    她和西汀·菲一起走了。在她十三岁的那年,老夫妇给她一个含糊的
消息,那位与自己有关或是一直并不承认有关的不知名的士大人,已经永
久的消失了。坐在临窗的木椅上,她双手淑女的垂于膝前,十指交叉平稳
的坐在那里,不远处的窗外就是她渡过漫长童年的丘陵旷野。她平静的听
着,眼睛中却没有一滴悲伤的眼泪,哪怕是应应情景的需要她都没有做到,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平静,就象是他们在说着一个从根本就和自己
无关的人。她能得到的就是乡间的别墅,以及确保她一生无忧的财富,还
有这对一直对她忠心耿耿照顾她的老夫妇。莫名的,她突然感觉到很轻松,
全身心的,这就象是一个过程,很长,很长,消失的时候却快的惊人,无
论曾想过怎么怎么样的过程还是一个个设想的假想,一切以消失结束时却
简单得让人连失落的心情都没有。一个从开始到结束都不曾出现在自己生
活中的人,在离去时也象开始和结束时一样没有存在过的痕迹,原来自己
是可以如此的轻松,她感叹。她把别墅中的一切交给老夫妇居住照管,她
要走上的是自己选择走的路,也许路程之上会很是麻烦,不过她还是想去
试一试,以前的生命已经就此的过去,在这以后,在她以后的生命中她将
以另一种方式去生存。

    感情上的萦绕困惑,飘泊的没有根基的归宿感,来的莫名,消失的也
莫然,就此的过去,淡淡的微笑绽放在她的面容上,其实她并没有注意到
自己一直在微笑……

    寂静华丽的宫廷深深,高束腰的宫廷白长裙,束起的秀发,失去了言
笑的面孔,包裹住了她,和她的过去。

    她不再是没有身份的有可能是贵族的孩子,她不再是发间插满山花的
乡间女孩。她,没有过去,只有现在和未来,她将面对的是西汀的宫廷和
她的殿下,一个复杂且满是寂寞的地方。

    不要以为,她会从此一生身陷孤独寂寞,因为她能听得到天使的呼吸,
大大的,天使。

    在西汀·菲殿下的茶室里,她偶然看到一朵干枯后的山花,被压在一
本厚厚的字典中,时间久了,纸页都被染成了淡淡的脂胭红色……

    一日,午后光线温婉朦胧中,在庭院回廊处,迎面走过来一个人,男
子是很少出现在宫廷内蔚的,尤其是看上去气质光明朗朗就更少见了。她
的怀中抱着一束刚刚采下的鲜花,那是她正准备为殿下放入茶室而采摘的
这一季最繁盛的花枝。她盯着他的脸,看着他由远而近,在这里,她这样
做是并不失礼的,她有理由知道这个闯入宫廷内蔚的陌生人,是谁。

    ‘西汀侍卫长,涉水’,‘西汀,第一女侍……’。

    他们的开场白,很简短,却让他们以后,一直记得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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