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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IR (飘一代飘在世界的边缘), 信区: Storyseries
标  题: 生逢四月二十二日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4月24日10:43:27 星期二), 站内信件

     穿梭在城市的中心街区，车顶上闪着蓝色的灯光，高高的司机坐位
旁我静静的端坐在那，车上只有两个人，我和司机，在车的后面是一个
可容下病人与急救医生的空间，那有两个急救箱和一个氧气袋，还有一副
单架，一股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车内，我喜欢这味道，一种职业的
激情让我喜欢它。我选择了这个职业就是因为它有种压力，那压力令人兴
奋，充满激情的兴奋。许多人不喜欢这种四处奔波而且每天面临着生与死
的场面的职业，可我喜欢，因为这有种使命感。

    我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激动也不麻木，沉着稳定，时刻保持着冷
静的心态，这是曾经一位在急救车上呆过三年的急救护士说过的。昨夜急
救那个外伤病人到凌晨三点，只睡了六个小时，我的脸色有些憔悴，长期
的过着这种无规律的生活，虽然有些时候才刚刚的睡下可是一个急救电话
打出，那么就出发。我用纤细冰冷的手指揉着有些发麻的眼睛，眼睛前已
白朦朦的一片，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感觉自己在燃烧着自己，消耗着自己的
生命，很多次疲倦的真的不想起来坐上冰冷的急救车驰入午夜的黑暗中，
可是有一种使命感告诉自己有一个人的生命需要自己的救护，可能只是几
分钟就可能会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那种使命感就是我冲出屋子急奔救
护车的动力。此时我静静的坐在车子中呼吸着消毒水的味道，它的气息可
以给我带来对工作的激情。

    太阳落在了城市的那边，天边只剩下一摸橙红，一个热汉堡，一杯可
乐是我一天来的吃进去的东西，大脑十来个小时一直处于紧张的亢奋状态。
我感觉我的双唇在发干，头有种胀胀的感觉，因为同班的护士今天意外的
请假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在盯着两个人的工作，不过好了再有一个小时就可
以换班休息了，看着车窗外的天色在一点点的暗了下来，一丝倦意慢慢的
袭卷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头撞在了右侧车窗玻璃上，痛疼使我猛的
抬起头，“睛护士”，司机好心的招呼了我一下，“没什么”我笑了笑，
虽然头撞的还是很痛的，“你该休息了，你的脸色照前天当班时更差了”
“是吗”我微笑着揉了揉脸。是的自己还能坚持一会，真的太累了，累的
已有些麻木了。白色的护士巾将一头盘好的秀发盖住了，我很想将它散下
来自由的让它们飘散在夜晚的风中，让晚风吹拂着它们带走我一天的倦意。
三年前做急救护士，二年来做救护车急救护士出勤，耳朵已习惯了那滴嗒
滴嗒的笛声，当初一起来医院的女孩们都转入了不错的科室，可以安然的
在医院里不象我这样成天的东奔西走，有时忙的连顿饭都吃不上，想一想
其实失去的也很多，但也奇怪这些年来自己居然没有换个地方工作。我的
头枕在车窗的玻璃上，我想就这样的静静的休息一会。在救护车挡风玻璃
那放着一个高高大大的太空杯，里面是一杯早已凉了的茶，那还是上午在
医院灌的，黄褐色的液体泡着半杯的茶叶，一半是茶水一半是茶叶，这种
喝法喝进去的感觉就是苦与涩，不过那高含量的茶碱可以让大脑处于兴奋
状态。那是男友送我的茶叶，我很珍惜它，每天工作前总是泡上一大杯，
有时喜欢举起杯子就看着那茶叶慢慢的舒展开，再闻闻它，他说过那茶叶
有种熟悉的气息。他现在干什么那，我发现自己很想他，不知道他此时是
不是也在想着我，我的目光又投在了那杯子中的茶叶上，手伸向了杯子我
拿起它喝了一大口，冰冷的苦涩的液体滑入口中已很疲惫的精神立刻清醒
了许多，发干的眼睛感觉也好了起来。‘知道吗，我真的很在乎你，而且
已不仅仅是在乎，而是……’，我笑着摇着那杯子中的茶水与茶叶。

    “5号车，5号车，注意了，注意了”呼叫器里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
思绪，我拿起呼叫器，“5号车呼叫中心，请回答”，“………………”
“明白，我们立刻就到”，司机拉大了滴嗒笛声，笛声划过了夜晚的宁静，
我知道自己还是紧张起来，记忆中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救护一个外伤医人，
他的血流了我一身，在洗手间中我边洗着那血边想吐，那是一种生理上本
能的反映，粘粘的血流在白色的洗手盆中散发着血腥，我用嘴吸着凉水管
冲下了凉水想压住想吐的感觉，可是没用，我忘了自己那天什么也没吃，
吐了半天只吐出了些胃液。

    我不知道我能在这个时候和他说什么，我看过她的瞳孔已经扩散，可
他还是抱着她，按着惯例这是不被充许的，可是没有用了，她心跳与脉已
经到了几乎感觉不到的程度。与其这个时候残忍的让她一个人躺在单架上，
还不如就让他这样的抱着她，让她在最的时刻停留在她最爱的人的怀里。
我在尽自己的努力希望能让她坚持到医院，‘强心针’打进去了一只，我
知道这只能让她多挺一会，可是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只用了11分钟车
子就驰进了医院的急救中心，二个已经准备好的医生正等在那，我和急救
室的护士一起将她抬下了车推进了急救室，他一直抓着她的手没有松开，
好象只要一松开他就再也抓不到她了似的，直到急救室的大门才将他与她
的手分开。一天的工作任务完成了也该下班了，我拿着记录本去值班室交
接，然后回到自己的换衣间，长长的走廊里静静的，橙黄色的椅子上他正
坐在那，我走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我停在了他的身边，他抬起了头，我从他
的眼睛中已经知道了结果，不过此时他的那种平静倒是我从没有见过的，
他的双眼睛全是血丝可是却没有泪水，我想说此什么，可是却发不出声音，
“护士”他先说的话，“你可以坐下来吗”，我看着他正重的目光侧坐在
了他的身边保持与他面对面，“我不知道，不知道现在要做什么，只是想
找人说话，我并不认识你护士，但是如果你愿意听我说”，他停了下，“
我感觉会好受些”，他说完。不知为什么我的眼睛倒是有点湿润了虽然我
见过了许多的生离死别的场面，“好的”我慢慢吐出两字，我知道自己的
心理承受能力并不是很强的，所以我知道说不定一会自己就会陪着流下泪
来。他用种特殊的目光看着我，长长的走廊里没有人静静的只有我与他。
“她走了，虽然在三个月前就知道已经没有希望了，她的这种病最多也只
能活三个月，在最后的这段日子里我天天陪着她，因为我知道这是她的最
后的时光，我努力的想完成她所有的心愿，我不想让她有遗憾，”他好象
说不下去了，过了一会才接着说下去，“我很爱她，可是你知道吗，”他
眼睛大大的看着我，“在最后的这个星期里，我希望她死，你明白吗，她
不停在的床上翻动着身体，那是病痛在折磨着她，不停的、不停的痛苦的
挣扎，在那个时候我真的希望她死”，他的眼泪突然的刷了一下流了下来，
流满了他的脸，他的双唇浸在泪水中，“我希望她死，不再承受着那痛苦，
因为我爱她，我眼睁睁的看着她挣扎着在剧烈的病痛中等待着死亡，可是
我什么也做不了，在死亡面前我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我可以
去许多的事情，但是有件事情是做不到的，那就是从死亡手中夺回她 ”，
他将脸伏在了双臂间，过了一会他才抬起脸，我没有听到他发出一丝的声
音，可是他布满血红红的血丝的双眼与臂上衣服上大片的泪水告诉我，他
刚才一直在痛哭。“今天下午她好象感觉到了自己到了最后的时候了，我
一直拉着她的手，她的手温柔的放在我的手中而且她还能轻微的用些力，
她也不在挣扎了，她平静的躺在那，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正在迷离生命，
我对她说我爱她，她是我的至爱，曾经是，现在是，将来还是，可是她好
象什么也听不到了，我坐在她的身边，没有泪水，因为我的泪水早已在几
天前流干了，我在哭可是却没有泪水，我在等，就等着她死去，多可笑，
我就在那等着她死”，突然了他笑了笑，那种凄惨的笑就含在他满是泪水
的脸的上，那凄惨的笑的猛然让我的心为之震憾，“我知道我很爱她，但
是我没有想到我会这样的爱她”。没有抽泣声，大颗大颗的泪水正从他的
眼睛中滚落下来，他抬着头看着我好象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在滚落的泪。
我头一次看到一个男的这样的伤心，我不知道怎么样去做才能让他好受些，
我的泪水其实早已从自己的眼中流出，可能我是个感情化的人吧，尽管以
我的职业准则需要坚强的去面对任何事情，但同样我是女孩子。“护士”
他说，“请叫我晴，我叫晴”我说，“谢谢你晴护士，我有许多话想说，
可是我不知道和谁去说，谢谢你听我说这些，她走了，我的至爱，刚才我
一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一片茫然中我告诉自己，再过一些年我会
和她一样归入永远的安眠，永远的陪在她的身边，这只是时间问题，我回
去给她拿她最喜欢的衣服，我要她送走完”，他站起身来，我也站了起来，
他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回过头看着我，我又看到了那凄然的笑，“我还要将
她放在冰冷的土地中，我还要亲手将她埋入那冰冷的土中，我怎么能够做
到那，她手的余温还在我的手中，我怎么忍心这样去做那，我做得到吗”。
不知道他眼中的神情是不是绝望，我就看着他的眼睛吐出了五个字，“让
她安眠吧”，“是的，让她安然的睡去”他冲我点了点头。“谢谢你听一
个陌生人说了这么多”他转身回来将一只手放在了我的肩上用压按了按，
然后转身大步的向医院楼梯走去。

    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我换好了衣服走在午夜的的大街上，
昂头看着暗蓝色的夜，突然有种冲动我奔向了电话亭，我要给男友打电话，
不管他能不能接到，我知道我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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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连56，呼叫基地，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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