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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IR (凤凰座——一辉),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四姑娘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10月12日11:26:38 星期五), 站内信件
“月儿,绣花去”四小姐轻轻的说了句,那机灵的月儿拿了花撑子闪身
出了屋门,然后又将屋门反身关好,随后坐在了屋外回廊下木栏上。
四小姐来到雕花木柜前,打开柜子从最里面取出了一个包得很严的长条
形黄布包。她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确信没有什么异样的声音才将那黄布包
拿到了床榻上。她展开了它,在里面是一个不大的扁圆的‘景泰蓝’胭脂盒
子,一个旧的银发钗一头已经被烧得发黑,一节子蜡头,通体乌黑的长烟枪
正平躺在那里。她做得很熟练,将点上了蜡头,然后用钗子挑了些胭脂盒子
里的生鸦片膏,小心的让烛火烤着那膏子,让它化在钗子上随后向前轻斜钗
子让已半溶化了的鸦片膏汇聚在钗子头上,轻轻将钗子拿离烛火将那烧好的
‘烟泡’按在了烟枪里。她斜椅在背子上深深的吸了口烟,闭上了眼睛,过
了一会又吸了一口,她体会着那种如雾如幻的快感,‘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她笑了笑,她吸这个并不上瘾,第一次吸过以后有二三天都有一种想吐的感
觉,第二次吸时是因为她很烦,她突然想到了它,不知为什么它吸引着她,
于是她又吸了,那一次她体会到了一种全自然的放松,飘飘然无欲无念的境
界。
莺儿还在枝头上叫着,午后的阳光很柔和很温暖,屋外回廊下的月儿让
那阳光晒的有些倦了,绣花的针儿差点刺在手指上。她不敢睡,她在给四小
姐守门,如果现在来了人四小姐可就完了。四小姐很信任月儿,四小姐的事
情一般都不避她,她知道四小姐一定又是在抽大烟,开始的时候月儿也想劝
劝四小姐,也知道四小姐压在心里许多的事情,她看到四小姐有时那困惑的
眼神时,她倒是有了另一种感觉,如果那东西能让四小姐安然一些的话,就
让四小姐去做好了。虽然一天天气着四小姐瘦下去月儿很难过,但她明白四
小姐有她的难处。
“月儿,屋子里空气不好,换换空气吧”屋子里传来四小姐的声音,月
儿马上放下花撑子推门进了屋。屋子里有股烟味,床上水粉色的纱帘子放着
看不清里面,月儿将窗子全推了开,敞着门放着那般闻上去很怪的烟味。“
月儿,给我一杯茶”帘子里又传来四小姐的声音,那声音听上去没有一丝的
力气显得很脆弱。月儿忙拿了杯子倒了杯她事先沏好的‘碧萝春’拉开帘子
递了进去。四小姐斜倚在那里,四周已收拾得很利索,枕头边上那册子‘四
书’翻了一半摆在那里。月儿有些不忍心看着四小姐纤细苍白的手指握着杯
子的样子,“四小姐,太伤身子了”,“没什么”四小姐淡然的笑了笑,有
些蜡黄色的脸上有些麻木的神情。“如果这事老爷知道了……”月儿低下了
头没有再说下去,“他若知道了,我就将是不孝之女了……”四小姐摇了摇
头苦苦的笑了笑,“月儿……”
花桥上的水年复一年的流着,这是四小姐最喜欢的地方,因为这很静。
她喜欢站在这古老的石头花桥上看着春江水流,可惜潺潺水声载不动许多忧
愁。这是她最喜欢的一身淡紫色的衣裙,紧衣绣花衣衫,长裙至地,一双紫
色的绣花凤头小鞋上绣了两朵盛开的牡丹。一头乌黑光亮的秀发垂至腰下,
纤纤细细的腕子上戴了一对碧玉环。‘我可以笑,笑在月光里,笑在阳光下,
笑在灯火下、笑在风中,笑在细雨里,笑在季节的变换中,但我不知道哪一
次是真的笑了,哪一次是真的笑过。声音中、面孔上、双唇间、明眸里全是
绽开的欢乐,象阳光下盛开的的花朵,在它们的下面压着的是自己最真的痛。
在笑的最开心的时候也许就是最痛的时候,如果泪水会溅出,那就是无力在
掩示,当泪水干涸就是又将痛压在了心底。’四小姐笑了,看着水流微微的
笑了。风带动着她的秀发轻轻的飘在风中,她痴痴的看着水,那上面正飘浮
来几瓣粉红色的落花,悠悠的打着旋从桥下流过,渐渐的远去了……
“四姑娘”四小姐合了下眼睛及时的将一丝泪痕掩示住了,她微笑着转
过身康生正站在她的身后。“康先生”她礼节性的说,被称做康先生的男子
看着面前淡紫色四姑娘,淡然的笑了下,然后他将双手插在了裤子的口袋中
避开了她的目光,远远的向天空的方向看去。她不想打扰他,因为她知道他
是有事情才来找她的,而且特意约她到花桥,他知道这里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许久的一会的沉默,谁也不想打破这宁静,四小姐呼吸着空气中花草树木散
发出的气息,淡淡的还有一股从他身上散发出的特有的气息,她微合起双眼,
许久她的嘴角挂上了习惯性的微笑,这是一种很恬静的感觉。“四姑娘,我
来是向你辞行的”他的目光落了下来依然没有看她的脸和眼睛而是落在了地
面上。“我知道,听说了一些”四小姐没有将眼睛移开他的脸,直视着他的
眼睛说。“去法国”他终于将目光停留在了她的脸上,在他的眼中四姑娘什
么也看不出来。“是吗”长长的睫毛垂了出来挡住了眼中正在酝酿的温热。
再抬起双眸时一切又恢复到了正常,“什么时候”她轻声的问,“后天的船
票”他又避开了她的眼睛看着地面说。又是很久很久的沉默,谁也不知道要
说什么,谁也不知道想说什么,谁也不知道将要去做什么。“那会是一个很
美的地方”四姑娘终于说出了一句可以打破这沉默的话,“是的,只是那里
没有花桥”他一字一顿的说。“是的,也许这是你最后一次站在花桥上,看
这春江水流”四姑娘压住声音中的颤音,“没有花桥”她又接着说。“四姑
娘”在他的手还没有触到她的肩时,她及时的避了开。“康先生,一路顺风”,
“四姑娘…………”他的双手攒成了拳,指甲深深的按里了掌里的皮肤里。
泪水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冲了出来,大颗大颗的掉在她的衣襟上,没有
哭泣的声音,只有一直在压抑的感情在一瞬间冲破了理智,象决堤的海水奔
流着。许久许久她再抬起头时,衣衫上地面上已被泪水打湿了一大片。“别
了花桥,别了康生,别了……”,她目光呆直得看着水流,那上面又浮来几
片粉红的落花。‘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想到这里刹那间她
的泪干了,不再在流淌,四小姐害怕自己的这种感觉,这说明她的情绪已经
彻底的落入了低谷,她不知道自己会发生什么事情,做出什么事情来……。
“四儿,女孩子家看书是好的,但是你也不能总是呆在家里看书,你看
的闲书太多了,应该有些正事做才是,苏家的亲事你要是不喜欢可以不答应
但是林家也是很不错的人家,人家一次次的来,四儿,你不能太任性了,女
儿家大了”,四小姐递过上去了一杯清茶,“四儿记在心上就是了,只是四
儿现在还小”,她陪着笑说,“小什么,男孩子要忠孝两全,姑娘家就要进
孝,父母之命不听者,为不孝。四儿你这些年过得怎样你该知道,现在是你
该进孝的时候了。”,一丝的惨然划过四小姐的双眸,“四儿明白,四儿不
是为自己而活着的,也是不能为自己而活着的人。”白瓷托盘在四小姐的手
指间被握得紧紧的,可是她的声音中却听不到一丝的异样。“我不多说什么
了,四儿,你看着办吧”,“四儿会忠孝两全的,即进孝,又进忠”,“你
说什么,四儿……”
“如果没有读那么多的书,象所有平常的人一样,可以自由的生活在市
井,没有思想,没有思维,过着那种平淡而世俗的日子,也许会快乐,也许
就不会象现在这样痛苦了。不,这不是你四儿,这不是你,你不可能,你不
可能做到那样,虽然你想平淡的生活,可是注定了你学过的东西是不可能忘
了,你不可能不去思维,你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思想,那样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这是你的运命,四儿,你逃不掉的,你避不开的,你必须得面对。”重重的
一拳打在了木窗框上,窗框被震的发出很大的一声响,半晌四小姐才动了动
击在窗框上的右手,还好,骨头没有断,她常这样做,有时她也想这样做会
打断手指,但是每次这样过后她会得到暂时的放松。半个拳已通红了一片,
可是四小姐感觉不出来手上的痛,她的痛在心底。月亮的光照在回廊中的四
小姐身上,晚风吹起她单薄的衣衫,她打了个冷颤,她抬起头看着那轮皎洁
满月苦苦的笑了笑,也许这样很好,在这样冷清的夜晚中可以想很多的事情。
“月儿,我对你怎么样”,四小姐坐在烛光下看着站在一边的月儿说,
“月儿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知道小姐的事情可以不让老爷知道,但月儿会知
道。”四小姐习惯性的笑了下,“你去帮我办件事情”,“四小姐尽可说,
只要是月儿能做的,月儿会全力去做”,四小姐又笑了笑,她将桌上包好的
那个包往月儿那推了推,“月儿,这里是烟具,你回家一趟,把这次扔到河
里,不要让人看到了,我不打算再用它了,更不想让老爷发现这个秘密,那
样会很伤他的心”,月儿笑了“小姐,这是好事情,你早该不抽了,看你现
在瘦的样子”,“还有月儿,我知道你很喜欢他,如果可能的话还是早些的
办了吧,你不会留在我身边太久,也该给自己找条出路,走自己的路。这是
五十块大洋,是这几年我的省下的胭脂钱,你拿去用吧,这些年你一直跟着
我,我能做的只能是这些了,这一对银镯算是我给你压箱子底的嫁妆吧。”,
“四小姐你有话就说,这是干什么”月儿急了抓住了四小姐的手。四小姐温
和的笑了,“没什么,月儿,给我梳头,头发有些乱了”,她说的很随意就
和平日里说话一样。“好的”月儿不知道再说什么。
镜中的四小姐看上去很清秀,虽然脸色有些苍白可是玫瑰色的胭脂掩住
了那颜色。点朱唇,轻扫蛾眉,两腮微红,目若朗星,她看了许久镜中的自
己。“月儿,你去吧,可以在家里多呆两天,这两天我有事情要处理,不希
望你在这里”她转过身用她习惯性的语气说道。“四小姐”月儿拿着梳子站
在她的身后,四小姐那头娇好的秀发已被月儿梳理的光滑柔顺,左侧还插了
朵淡色的珠子攒成的珠花,在跳动的烛光下她看上去楚楚动人。“四小姐,
注意身体,我走了”月儿在四小姐的催促下走到了门口时还回身说了句话。
“走吧,月儿”……
四小姐平躺在了她的床上,‘如果有一天什么都放得下,不再为任何人
而活着,而完全的是为自己而活着,那么,这就是我的选择了’,月光从外
面照了进来,看着熟悉的月光四小姐笑了,她从枕下拿出了那个盛着鸦片膏
子的胭脂盒子来,她打开了它,将那褐色的膏揉成一团慢慢放进了嘴里,然
后咽下了它,一块一块,直到全部吞了下去。‘解脱了,永远的解脱了’,
月光照在床上,照在床上四小姐安然的脸上,在她的脸上带着一定淡然的微
笑。她静静的睡觉了,再没有人可以打扰她,不再有痛,不再有泪,在月光
中进入了永恒的安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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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化成娜妮的影像的海斗士的那一刀可以刺死我,那再好不过了。
当自己的温热的鲜血喷溅出时,压抑、痛苦、困惑、迷茫都将结束。
纵使我说舍弃了爱和泪…但我其实舍弃不了…
死在自己最爱的人的手里是种幸福,死在自己最爱的人的怀里是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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