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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TAsTA (嗒嗒),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太阳舞蹈的日子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1月10日00:11:36 星期三), 站内信件

    盛夏的下午总是这样令人沉醉.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窗外从四角的楼宇中勉强挤进的阳光.
一道道光线在她的脸庞上优雅地舞蹈,在这金丝编织的网中,她越发
感觉昏昏沉沉了.
    母亲在旁边守着,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也就一副大大咧咧的神
色随便调侃着,眼睛却离不开母亲额头上新增的皱纹和鬓角间几天之
内加了倍的白发.母亲真的是一位很美丽的女人,她心下暗暗赞叹着.
她高贵的气质总能让年龄给女人带来的阴影消散掉.我到了那个年龄,
也会这样美丽吗?...我能到那个年龄吗?她继续胡思乱想着.可是她不
敢看母亲的眼睛,因为那里总能看到焦虑的悲伤的,甚至是一种愤怒不
平的颜色.
     外面的口号声响起,那是她的同班同学正在军训.她想象着他们
汗流浃背叫苦不迭的样子,涌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嫉妒.
     这样躺在床上已经几天了,当医生的母亲下了严令,禁止她做一
丝一毫的活动.好动的她这回却出乎寻常的老实,因为她看到了母亲的
目光,透过那深沉而不露痕迹的神情.更主要的是,她真的没有力气继续
淘气了,即使是从床上坐起来都要忍受一阵剧烈的眩晕.
     家里一拨又一拨来着各医院的名医----都是母亲请来的.她带着
木然的微笑地听母亲介绍:这位**阿姨是**医院的脑血管主任,是协和
硕士毕业的,特有水平;这位**爷爷是**的专家;这位...人走了一拨又
一拨,都是和母亲出去说了一番又一番的悄悄话,然后进屋劝她:别怕,
什么事情都没有,好好配合治疗,应该回没问题的....听得她又好笑又
faint,我怕什么,我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呢,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变得特别娇气,总是没有力气,甚至动
不动就晕倒.军训第一天,她本来是躺在寝室的床上,胃疼的天翻地覆,
头晕目眩,到了集合时间她勉强起来梳洗,竟然不争气的一个跟头栽倒
在地上,把同寝女孩都吓了一跳.到医院去检查,拍了片子人家给的结果
是"珠网膜下腔出血",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东东,反正听名字不是大病,
看看母亲的神色,似乎也没什么,但是又经过一次次的检查,和那些在家
里走马灯的大夫对她的诊断,她隐隐约约的听到,这种什么东东现在的
状况好像是和脑瘤联系在一起了,就是母亲不对她说.
     哈哈,真可怕,是吧
     她转头向窗外,享受着温暖的有点灼人的阳光.她突然记起很多事
来.好吧,既然想了,那就想下去.----这几天她一直不敢陷入沉思,她不
是害怕,她是害怕自己会害怕.死就死了,她一直有个想法,活到50岁那
年就去死掉,因为她不想把衰老无力留给生命,也不想把一个累赘留给
亲人和世界.记得高中的时候,她常常钻进校园的葡萄架,轻轻拥着秋天
那像火焰一样的叶子,吻着满怀的激情.她会选出最美的一片,回来小心
地做成书签,她绝对不忍心看它们枯萎凋落.她相信,生命应该在最美丽
的一刻变成永恒.她常常一个人去学校附近的花园或是无人的小道,去
寻找绝美,去感受生命的壮丽.呵呵,那时候,朋友们都给她起了个绰号,
叫做"幽幽",可能是说她喜欢自己一个人瞎逛吧----如今到好,她可能
真的要变成幽幽了,你说她飞到好朋友那里,去趴着耳朵告诉她们"我~
来~啦~..."她们会不会吓个半死?
      如果真的能有灵魂就好了.如果真的能有灵魂就坏了.管它呢?
脑袋一跳一跳地疼,她简直不能继续思考下去了.好像自己从小就特别
容易有病,这和那极强烈的个性到是很不般配.听说刚刚出生的时候,
把她从医院抱到车上,大人们听到的不是哭声,而是一阵阵的咳嗽.呵呵
当时是真的把他们吓个够呛,都以为这孩子养不大了.她又想起来初中
三年级临近中考,自己双腿几乎不能动,被人接送者上学的时节,呵呵,
那也挺过来了,那次不也把大家吓个半死?她就听说一个同龄女孩,同
样的病,结果竟然瘫在了床上.呵呵,也算是个多愁多病的身了,可惜没
有那倾国倾城的貌----别说倾国倾城,她可能干脆就没有貌,因为几乎
没有人说过她长的漂亮----除了他.
       想起他来,她心里涌上一阵甜意.对了,他现在还一点也不知道
他的状况呢.不知道好,省得他跟着担心,他就会瞎操心,帮不上什么正
经忙.一边埋怨着,一边还觉得心里酸酸甜甜的.他高大却不伟岸,诚恳
却不踏实,但是她的心里却被他完全缠住了.他心里究竟怎样?他对我到
底如何?他是个靠得住的人吗?不管平时自以为多高明,到了这时候还和
所有的女孩子一样,为了几个没用的问题纠缠不休.突然间,她想起来,
这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也许她不会有太多的阳光可以看到了.干吗
还拖一个人下水?不过她想,要是他能来看一眼,那就满足了.
       胡闹胡闹,十有八九死不了,说不定那几十个医生都是庸医,全
部都搞错了,是吧.但是如果要死呢?
       她要得是最美丽的死亡,就像黄药师所设计但终究没有付诸于
行动的那个.如果是冬天,就死在一片森林,死在一个夜里,死在纷纷扬
扬的雪中.如果是春天,----她最不喜欢春天,但愿不是这个时候.如果
是秋天,就用她的红叶当作被子,如果是夏天,就让繁花和细雨送她上路.
夏天?那就是明年?还有一年吗?抑或是今年夏天?
       胡思乱想总是很累的,更不如去看看妈妈那能给人力量的表情
----只要不接触她的眼睛.
       她的房间每天只有半小时多的光照,这一会,太阳已经匆匆忙忙
落下去了,那金线编成的网终于被从她脸上夺下,睫毛上挂的很晶莹,就
像冬天的雪花夏天的雨水,在她眼前茫茫一片.她叹了口气,低头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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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TAsTA 於 01月10日09:02:33 修改本文·[FROM: 202.118.224.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