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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ibyl (庵主),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那个年代之八年抗战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7月20日15:08:29 星期天), 站内信件

1968.10.30
    我拿着简单的行李上了车,感觉有点兴奋,第一次离家,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据说那
叫“插队落户”……
    父亲很清晰地记得那年的那一天,往事如黑白电影的慢镜头在眼前走过,我只能想象
着他们灰灰的衣着以及一辆军用卡车载着一群稚气未脱的年轻人走上一段平凡却又不平常
的生活轨迹。那年父亲17岁,老三届。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从我17岁开始,父亲每每都用同样的开场白对我进行
革命再教育,当时无法理解那是怎么的一种心情,现在才知道,有时候回忆也需要听众。
父亲并不真正想教育我什么,对于我们这一代,他们的过去只是小说里的故事,他仅仅用
另一种方式去追忆属于他们的似水流年。

    工分。工分就是一个人的劳动能力的平分,乘以工时,乘以每工分的单价就是劳动所
得。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这样一个数学关系搞清楚,在以年薪制定义他们每年年底发工资
的时候,让父亲批判了一下。太婆拿出装过父亲工资的信封给母亲看,少得可怜的阿拉伯
数字依稀可见,父亲第一次的劳动所得,不去计算价值,只是一个标志,一个纪念。
    那条河。那是一条年轻的河,在每天的流淌中,讲述着一个并不古老的故事。开河,
每天的工作就是把河泥从这头挑到那头,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路。水开始冒出来,
浑浊的,岸边的人们还在一担一担地挑着,不停地穿梭,阳光,人,水,泥土。热烈,烘
托出一种气氛,在一个纯粹的年代里,一种纯粹的信仰。干累了,躺在昏黄的灯光下,乡
野的夜笼罩着大地,飘过泥土的气息,偶尔几声犬吠,和着手里的书,慢慢进入梦乡。
    面朝黄土背朝天。也许是并不确切的描述,这里的土是黑的,很多的事也不用背朝天
,但是这就是一个农民的写照,而父亲就是一个农民。从简单到复杂,我已经无法复述属
于田野的术语,那些离我都太遥远。出工,收工,自留地里的蔬菜,一切都是生存。小沟
里的水抽光了,队里给分鱼;过年杀猪了,队里给分肉,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抓鱼
,在我的追问下,父亲笑着承认偷的成分比较大,也不是要偷,就是因为好玩。和村里的
年轻人一起,打着手电,回来就是美美的一餐。和父亲同屋的知青对于抓鱼活动有着特殊
的爱好,不知道若干年后他在非洲捧着《圣经》是否有过忏悔。

1970 冬
    我当上了小队会计……
    父亲的表情是得意的,虽然他以摆事实的方式来解释他之所以当上会计是因为:一,
大伙都认为知青有文化;二,知青和当地的村民没有裙带关系。在客观之后是主观,不可
否认父亲做事总是认真而严谨的。做会计意味着不用每天下地,意味着坐办公室,意味着
……父亲闲着的时候就帮着做饭,灶头,大锅,手艺据说还是不错的。

1973.10.27
    我入党了……
    父亲的党龄长得我来不及计算。那时候的人轻易是不敢写入党申请书的,父亲比照来
比照去,还是没敢动。拿着申请书去支部书记那里的时候,父亲惴惴的,已经记不得那天
说了些什么,只是清晰地记得党旗下的誓言: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从小队到大队,
父亲在支部改选时成了支部委员,我对这样的层级没有什么概念,算是个干部了吧。突然
想起一个词叫“年轻有为”,我努力想象父亲年轻的样子,有很多女孩看吧!父亲只是笑
,有一个曾经,没有结局,父亲说那时家里穷,人家的爸是当官的,看不起。父亲平常温
温和和,骨子里就有那么点清高与倔强。

1976.
    结束的时候,父亲选择了离开。如果留下会是怎样?没有如果,只有事实。父亲进厂
当了工人,我戏谑为工农联盟。化验室里瓶瓶罐罐,和那片大地有着太大的不同。离开并
不代表遗忘。

    我去过父亲插队的地方,他住过的小屋,屋边已荒芜的自留地,村里人们的笑脸,我
努力区分着麦子和韭菜。说起抓鱼,说起香香的猪油韭菜面,说起晚上摆开的棋谱,说起
属于他们的一切快乐与悲伤。蔚蓝的天空下,是无垠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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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看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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