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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loth (员外),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酒色财气(二)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12月25日08:09:00 星期二), 站内信件


我深深的沉醉在这往日的气息里,尽情的呼吸,仿佛是在一个雨后的春日里
打开窗子伸出头去。我看见雨水从房檐和石阶上流下来汇成小溪,刚钻出泥
土的牵牛花和长春藤幼苗变得翠绿翠绿。邻家的黑猫静悄悄的蹲在矮墙头上,
专注的看着房檐上的雨水不停的滴下来砸在石阶上的一个坑里。一个挑着担
子的老汉拖泥带水的走过去,每隔不远就悠长的吆喝一声"磨剪子咧,戗菜
刀~~~",声音高亢而嘹亮,在发电厂的大墙和照壁间回荡不息。巨大的冷却
塔上面笼罩着一团霭霭的白气,和压的低低的云层相接在一起,久久也不散
去。雨后的窗子上挂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我于是伸出稚嫩而白皙的手指在上
面写字,"红酥手,黄藤酒",酒字的最后一笔汇成一滴沿着窗子流淌下来,
我用食指沾起这一滴放在嘴里,清爽而甘洌。

我没有喝过黄藤酒,不知道这种酒是什么口味,应该不同于东北常喝的啤酒
和白酒吧。小时候大人们也很少喝啤酒,大概是因为那时候啤酒和白酒比较
起来太过于昂贵了,他们经常喝的是一种在食杂店里买来的一角钱一两的散
装白酒,这种白酒口感极差,小时候因为我的好奇一个叔叔就用筷子蘸了一
滴放在我的嘴里,当时那种辛辣而刺鼻的感觉让我十分奇怪大人们为什么喜
欢这种有害的液体。但是后来我终于亲自感受到了这种液体的香气,我忘记
了当时我的年龄,但我的个头已经能够拉开酒柜上面的玻璃门了。酒柜里面
放的是大人们平时觉得很珍贵的瓶装白酒,只有节日的时候才打开来细斟慢
饮,如果没喝完还要盖好盖子放回去。不知道什么原因我鬼使神差般的打开
了酒柜的门,一股淳淳的酒香淡淡的弥漫在空气里,仿佛放久了的微微有些
发酵的水果的味道,后来我学了高中化学后才知道白酒放的时间越长这种醇
的香气就越浓烈。于是我终于禁不住诱惑,找到一瓶已经打开的玉泉方瓶,
倒了一酒瓶盖儿喝了下去,这是怎样的一种味道啊,那种滚烫的感觉从我未
经世事的喉舌一直烧到胃里,在初时的刺激过后我仔细体味自己喷吐的气息
,那种浓香淡雅的味道终于回荡在我的喉间舌底。在一段时间后,我又喝下
了第二瓶盖儿,这时刺激的感觉已经不再那么强烈,暖融融的充满我的胸腹
,两腮和耳后如害羞般的热辣辣。我继续下去,头脑间充满了成为大人般的
喜悦和会喝酒的甜蜜,就这样我终于满脸傻笑的醉去。

后来我的酒徒生涯充满了乐趣与麻烦,刚开始喝酒的年代大家都是无产阶级
所以酒只好喝阿什河烟要抽灵芝黑猫,但那时的感觉充满了畅快与惬意。等
到后来那些喝着酒鬼茅台抽着三五中华的场合反倒经常是满脸堆笑的虚情假
意。我深刻的怀念当年教化街头上的那家小酒馆,淡紫色的门廊,门口大约
四五步台阶,金属的生啤酒桶整齐的码放在台阶上。地方不大,只有十来张
桌子,服务生招呼的热情而响亮。柜台上放着几个泡酒的敞口大玻璃瓶,里
面放着人参枸杞或者是蛇一类的东西,酒的颜色微微有些泛黄,这种泡酒是
免费的,但我们来这里一般只是喝生啤。聚上三四个人坐在窗口,夕阳斑斑
驳驳的照进来,夏日的暑气正在退去,点上几个小菜,看着窗外小贩们讨价
还价,就等着啤酒上来了。这里喝啤酒要用两千毫升的大扎,颜色金黄,雪
白的泡沫溢在杯外,几个大杯往桌上一放,气氛马上就上来了。吃上几口小
菜,等着泡沫稍稍退去,然后扎扎实实的喝上一大口,略带甘苦的冰凉直接
进入胃里,几分钟后再打一个嗝,哈尔滨闷热的夏天马上变得清清爽爽的了
。后来我们喝这种啤酒形成了规矩,四口要喝掉一杯,也就是平均一口五百
毫升,快慢自己掌握,这样喝起来豪情四溢。很快话题就打开了,什么经济
仕途文章歌赋人物风情奇闻轶事尽管道来。等到几大杯过后酒酣耳热之余就
多的是豪情万丈兄弟情长。再后来就是生啤已经没有了,于是在拿几个瓶啤
找一找就可以收摊了。这样喝酒一般要喝到凌晨左右或者是三四点钟,主要
就是看店家酒桶里的生啤还剩多少来决定,然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去。以至
于后来有朋友闻到我身上的味道还以为我早晨还要喝一顿酒。

我的另一件麻烦事是照顾酒后的朋友,酒后的朋友每个都憨态可鞠,有痛说
革命家史的,有哭诉情场失意的,有惜命如金一定上医院的,有两眼喷火要
复仇的……一次我带了一个喝醉的弟兄回家去睡觉,到了半夜这家伙起夜把
我弄醒了,等他半天也没有回来,我连忙去看,原来他正在翻我家的大立柜
呢,我忙问他你找什么?这小伙子看到我连声抱怨你家的床怎么这么多隔呢?
喝酒后最著名的故事是几个大仙级的人物。"赤脚大仙"现在在多伦多,他
走的时候我们在华清池给他送行,赤脚大仙喝酒也是很有级别的人物,但是
在大家的轮番祝福下也明显力不从心了,回来的时候本来走几步就到工大了,
但这老先生一定要打出租车,他当天的一句名言就是要在出国前把人民币都
花光。我们劝不住就和他一起上了车,出租车拐了个弯就到了,然后他就拿
出钱付账。等下了车他就唠叨说脚怎么这么凉,我们一看原来他的一只鞋不
见了。于是赶紧跑回华清池去找,果然在门口发现了,已经被出租车压成一
饼矣。可怜这家伙一双高档皮鞋了。"生食大仙"出故事的一天并没有喝多,
回家后安安稳稳的睡下了,睡到半夜口渴异常,怕惊动老人就偷偷摸摸的起
来找水喝。偏偏哪里都没有开水,最后在桌子上找到一大杯,于是咕咚咕咚
一口气喝下继续睡觉,第二天早晨正睡的朦朦胧胧,就听见他家老爷子在叨
咕,"见鬼了,我昨天买的金鱼怎么都没了!""破衣大仙"外号叫蜇头,在
教化每人喝八个大扎的纪录就是我们两个创造的。一次喝的昏天黑地后我们
两个一起回去,第二天天刚亮我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原来是蜇头打来的,我
刚要问他怎么走的这么早,他就语无伦次的让我快下楼来帮忙,我奇怪大清
早也不会和别人打架怎么这么急呢?等我下楼一看我先乐翻了。原来这小子
昨天迷迷糊糊的回来醉倒在自行车架旁,摸着自行车架就以为是床栏杆了,
躺下就睡了,当时还感叹今天床真热乎。结果这段路是白天刚铺过沥青,夏
天温度高根本没干透,早晨起来的时候头发和衣服都粘在了上面。我最后用
一把剪刀把他救了出来。我就是"独眼大仙",本大仙的故事后面的文章里
会提到。

那时的身体魔鬼一般的强壮,无论醉成什么样都能挣扎着回去。每次深度沉
醉后醒过来都伴随着剧烈的头痛懊恼自己过于放纵,但在下一个合适的场合
里又继续的放纵自己。我后来意识到我并不是喜欢酒的本身而是喜欢喝酒的
过程和气氛,因为如果是我自己在家里看着球赛喝酒的话顶多能够喝三四瓶
而已。后来久经沙场后我终于达到了无论喝多少酒第二天再也不头痛的地步,
但代价就是我的身体再也不是如此的强壮了。我并不为此感到深深的懊悔,
我欣赏那些和我一起纵酒的朋友他们的豪情与才气,那些姑娘们的温柔和笑
黡。

二零零零年一个冬夜酒后我写下了下面的诗句:

                              夜饮

                寒窗铁砚十年灯    未觉华发鬓边生
                老大不悔年少事    放歌纵酒淡功名
                残雪寥寥春衫冷    香茗幽幽玉壶停
                浮沉百年百般苦    喟然一叹一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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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将新火试新茶
诗酒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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