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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tst (洛之秋),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大肥小传之八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5月07日13:27:38 星期三), 站内信件

8

我家大肥是伴随着隆隆的推土机，和附近的猫一道，离开我的。

那时正好是我姥去世的前一年，也是一个董坨子出来的姑娘后来在电视上到处唱“一九
九二年，又是一个春天”的那一年，改革春风终于吹到了我们上沟的菜市桥。

施工队开着推土机，拖着水泥粉来了，他们是来建新房的。本来这不碍我家大肥的事，
可问题是他们要先扒掉我们菜市桥街这片的旧房子才能盖新房子。

对于猫来说，这里的旧屋就是它们的天堂。菜市桥当时几乎家家都养猫，家家都有院子
，家家大门都留了一个小洞眼，这是专门留给猫进出的。这街上的房子挨得紧紧当当，
于是这些猫可以快活的四处串门，从这家墙头跳到那家墙头，晚上还聚到猫祖家院子开
会。房子虽然是低矮的土坯房，但是那青瓦房顶最适合猫呆。黑木樑子伸出尖尖的一角
正好让猫放下一个身子，那里不仅阳光最足，而且还不用担心调皮的小男孩的石头子和
弹弓。

对于安土重迁的老人来说，这老房子就是他们的祖业，就是他们的命根子。我姥打辛亥
革命那年出生在这太姥爷建的屋子里，一直到我姥爷倒插门，一直到现在，都没搬过家
。院里的那棵枣树是我姥的镇院之宝，是我太姥爷在我姥出生的时候亲手种下的。这里
家家户户都有种枣树种丁香的习惯，这是出于辟邪的讲究。我几个姨姥家当初没有种上
枣树，结果生的孩子不是痴呆就是残疾，唯独我姥这支香火旺。而这棵枣树更是我家大
肥的宝树，因为这棵枣树长的弯弯曲曲，是我家大肥唯一可以轻而易举爬上去的一颗枣
树。每到日头好的时候，大肥就会懒洋洋的在树杈上睡大觉，即使树上的毛毛虫都爬到
它耳朵里，它还是照样打呼噜，害得我和我哥只好轮换站岗，来帮它赶虫子。

而这院子里几乎处处都是我和大肥的美好回忆。还记得那天，我老位潘明江如约把刚断
奶的大肥送到我家，可我正好不在。我老位转身一出门，惊吓过度的大肥就躲进院子里
没了影。我姥和我哥一顿苦找，连猫毛都没见到一根。结果我回来后，立刻有了办法。
我唤着我姥教我的寻猫调，耐心的从灶下找到桌子底，最后花了几个小时的功夫，终于
在院子角的柴火堆的堆缝里看到了这个可怜的小肉球。它抖抖瑟瑟的藏在里面，任我怎
么唤它，都不肯出来。我于是差我哥火速上街，给我从王二狗他娘那买来一只冰棍，然
后我把冰棍放在洞口，亲密的唤着“咪咪咪, 咪咪咪, 咪咪咪”。这是我自创的猫调，
是专门请大肥吃冰棍用的。大肥刚开始不信任我，后来终于慢慢的探出个小脑袋，伸出
舌头，舔了一口，然后又补了一口。养猫的人都知道，和猫交朋友不可操之过急。于是
我就让我姥去厨房给我家大肥做上一碗鲜虾面，然后我把面条放在洞口，就回房写作业
去了。第二天早上，面条碗空了，我大喜过望，可往里一瞅，大肥也没有了。我吓的一
身冷汗，赶紧到处找，最后终于在枣树上看到了它呼呼大睡的身影。我唤了一声：“咪
咪，来，到姐姐怀里来！”大肥立刻站了起来，一弓腰，一个箭步跳进我怀里。

还有屋里的土炕，那里也是我和大肥玩耍的地方。到了夜里，大肥就被姥姥赶到院子里
睡，因为姥姥怕大肥上炕脏。可我和大肥自有妙招。等到我姥姥的呼噜声打得震天响的
时候，我家大肥就蹑手蹑脚的溜进门，而我自然里应外合。我偷偷的把被窝角打开一个
小缝，大肥就嗖的一下钻进去，然后从被窝里爬到我枕头上，然后和我一起呼呼大睡。
当然，在我姥早上翻身起床之前，大肥就知趣的先溜了。

所有这些有趣的情景，都伴随着菜市桥第一座老房子被扒掉，而日益远去。养猫的人家
开始搬走，而猫都死的死，逃的逃。那禁闭森严，象监狱一样的新楼房是猫们不愿意去
的，那里的防盗门没有给它们留下自由出入的猫洞；那里的阳台太高，尽管猫有九条命
，但它们也不敢轻易的上蹿下跳；那里甚至没有院子可以刨土撒尿，猫将只能拿装了土
的屎盆子凑合，而猫是最爱干净的，有气味的屎盆子，哪怕是憋死，它们也不会去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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