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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tst (洛之秋),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我认识的盛可以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4月25日20:14:57 星期五), 站内信件

我知道的盛可以


我是在去年年初的时候把她从我的QQ好友中删除的，那个时候离刚认识她不过四五个月
。后来我几乎彻底忘记了这个人，直到今天中午翻看最新一期的《南方周末》的文学版
。上面有一篇《一场事先宣扬的非典型事件》，报道的是4月18日的“华语文学传媒大奖
”的消息。看着韩少功、李国文、史铁生、于坚、陈晓明这样让人眼热的名字并没有让
我吃惊，然而我居然看到了“来自特区的文静而内敛的盛可以”这样的字眼。短暂的怀
疑后，我知道我没有看错，她是六位获奖者之一，头衔是“最具潜力新人奖”，她也是
所有的获奖者中唯一出生于七十年代的一位。

我是在2001年的年底知道她的，那个时候她用网名“折荷”在天涯社区发了不少的贴子
，后来因为与“舞文弄墨”的版主不合（大概是没有给她的贴子红脸）而大闹天涯，弄
得差点要自杀ID。她后来在关天茶舍也偶尔贴些思想评论，阅读的广度和深度让我由衷
钦佩，于是把她的QQ号加了进来。

当时我还在一个实验室里待着，没事总挂在网上，而她也似乎总是在线。闲的时候我们
就聊天了。她给我的打的第一个字就是“操”，严重打击了我想邂逅一个网络上不谙世
事却风情万种的女孩的幻想。后来她干脆QQ的呢称也变成了“操”，但是会在“操”之
前留很多空格，她说这是为了让自己的头像，一只猫，出现在别人好友名单的第一位。

刚开始她给我的感觉是一个喜欢写小女人散文的坐台小姐。后来熟了她才说自己是被几
次不成功的网恋伤的太深，所以用粗言秽语来吓退那些喜欢对着QQ头像意淫的纯情少年
。很难和她谈什么情感话题，她嫌我太嫩。于是我说，那我们谈哈贝马斯或者《尤利西
斯》吧。这样的时候，她话就多了起来。

她说她叫盛可以，以前是深圳的白领，从2001年开始辞职专门写小说。我说你的生活来
源呢。她告诉我她用自己的积蓄再加上一个出版社预付的稿费可以保障自己用一年时间
专心写作。更让我吃惊的是，她竟然当时正在沈阳。她在沈阳租了一套房子，足不出户
的写作，躲开了所有认识她的人。我于是问，你的小说能真的出版吗？这话问出去我就
后悔了，大概八十年代太多执迷不悔的文学青年拿着油印手抄的大作四处发送的憨态让
我很难掩饰自己对他们的同情。她说一个香港的出版社已经答应出版她的第一部长篇小
说，但是国内可能看不到。我丰富的联想立刻浮现了这样的故事情节： 一个广东老板为
了满足自己小情妇的文学梦联系一个香港小出版社弄来书号印一千本自产自销的书来自
娱自乐。我于是谨慎的表达了我的仰慕，转而问她除了在网上发这些东西外，还有没有
在其他传统媒体上发表过东西。她说有，《羊城晚报》的副刊和《芙蓉》。《芙蓉》我
没有听过，而《羊城晚报》的副刊则让我想起了《新晚报》上令人捧腹的纯文学小苗圃
。我适当的压抑了自己的怀疑，开始问她要近作看。她告诉我她在西陆上的个人BBS，我
于是去了，看到了《钢筋蝴蝶》等一些短篇。草草读过，并没有特别惊讶的感觉，倒是
怀疑那些肉麻的回贴是不是一些想泡她的网友的应景之词。当然，就象任何一个用女性
写手（这个词似乎和“打手”一样，是专门送给那些在网上做着文学白日梦妄想成为作
家的人的）一样，她的东西少不了“身体的写作”。那些赤裸裸的性描写让我固执的认
为这种卫慧棉棉之流的伎俩不过是专门用来引诱男性读者阅读冲动的噱头。我干脆不再
隐藏我的鄙夷，问“你的性经验真的那么丰富？”她回答到是干脆，“我高二就和男朋
友做过了。”她很够意思的把正在写作中的长篇发给我看，说只有少数人读过。我一看
标题就皱了眉头，名字竟然类似“巨乳的诱惑”之类意思。小说的大意就是一个得了巨
乳症的少女初涉尘世后被科长A，局长B性侵犯，最后悲悲戚戚的为乳房所累而无法直立
行走。我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是什么玩意阿，也只能拿到火车站那样的地方才有人爱
看。后来，我还直言不讳的用弗洛伊德的理论帮她做了分析，我怀疑她是因为自己身材
太干瘪所以造出了这么一对硕大无朋的肉球来满足自己潜意识的自卑。她倒还好，一笑
了知。后来我才知道，就是这个东西，被《收获》在2002年秋冬季刊全文连载。

更加熟了以后我便试探性的使出了网络邂逅的必然请求：把你的片片弄来看看？她倒是
很大方的给我邮寄了两张，于是我暗自狂喜，心想这么爽快给男人发照片的肯定对自己
的容貌极度的自信了。打开一看，有点失望，虽然不算恐龙，但也绝对和漂亮不搭界。
于是开始认定这个可怜的失业者虽然赶时髦想成为“美女作家”，却不仅成不了作家，
还不是美女。开始替她的前途有点担心了，期间还打过一两次电话给她，因为她说她独
自一个人在沈阳还得了感冒。

接电话的时候有点意外，因为听筒那边竟然非常温柔羞涩的南方女孩口音。听得出她感
冒得不轻，而且从来不正儿八经吃饭，天天除了上网就是写作，她说她每天的任务是三
千个字。我越来越同情她了，觉得她的文学梦做的有点走火入魔了，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哎！

后来聊天就少了，她不再说“操”，却总说“哦”来回复我。我很生气，说你这个人怎
么这样，我最讨厌别人他妈的用“哦”来搪塞我。我想大概是她这个水性扬花的小女人
在网上朋友太多，没有时间搭理我吧，可她竟然还骗我说是在写小说没时间。终于在她
最后一次用“哦”来伤害我的自尊心的时候，我毫不留情的把她从我的QQ上赶了出去。

而这之后的一切就近乎神话了。她的小说在2002年春天之后陆续出现在了《江南》《天
涯》《收获》这些顶级的文学期刊上，时代文艺出版社出版了她的短篇小说集《谁侵占
了我》，刊于《收获》上的《水乳》将作为春风文艺出版社“蓝月亮”丛书出版。而评
论家葛红兵竟然说只有盛可以的《水乳》、朱文颖的《水姻缘》等能够在过去的2002年
进入人们的视线。《收获》杂志编辑叶开认为，《水乳》非常冷静，且干净利索地把一
种生存的状态和模式准确地表达了出来。文字很干净，也很坚硬，见什么就说什么，让
你不得不认真对待。英籍华裔女作家虹影则赞叹：“盛可以，一个文学异类的女性，文
字张力像发条柔顺的钢片；作为艺术，这本小说充满文字快感和张狂的野性；作为境遇
，卑微的个人在命运掌中无奈挣扎。一年来，我拿起来放不下的书，可爱又可恨的，是
这一本。”

而“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授奖词是这样吹捧盛可以的：“最具潜力只是对一个新人的
象征性描述方式，但盛可以在二ＯＯ二年度的文学表现，证实了这一描述方式的准确性
。她身上不同凡响的潜质，使她刚出道便成为当代文坛不可忽视的存在。她的《水乳》
远离当下女性写作的经验陷阱，在书写两性心灵的微妙关系上，显示出了少有的冷静、
开阔和深邃。她的语言尖锐而富于个性，她抵达女性生活深层景观的方式直接而有力，
加上她在叙事上的训练有素，使她获得了一个良好的起点，并酝酿着一切可能的艺术突
破。现在，除了她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她向新的文学高度进发。”

她进入文坛才一年，却已写作３部长篇小说，十几篇短篇小说，共计６０多万字。她成
功了，而且成功的一塌糊涂。这就是我认识的盛可以，在她孤独的将自己反锁到沈阳的
民居中一名不文的为了理想而发疯似的写作的时候，我认识了她，而在她被国内最权威
的主流文学期刊接收的前夜，我忘却了她。从此我相信，原来理想主义者也可以创造真
实的奇迹，而且就在一夜之间。

突然想起了从前的好友老狼，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他是不是也在湖北的农村埋头于自己的
第一个长篇呢？也许他将用一个惊奇的成功来羞辱这里曾经将他视为孔已己一样的人们
，就象盛可以羞辱我的方式一样。

我想，真的，我也该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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