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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ildwolf (桐子), 信区: Reading
标  题: 一块牛排（三）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Nov 28 21:12:28 2002) , 转信


一块牛排（三） 
作者：杰克.伦敦 
    两名拳击手迎面走上前去。锣一响，那些助手搬起折叠椅子纷纷退出了拳台,汤姆·金
和桑德尔握了握手，随即摆出了进攻的架势，忽地，桑德尔像由钢铁和弹簧组成的机械装
置一样，来回蹦跳起来，一记左拳打中了汤姆·金的眼睛，一记右拳打中了汤姆·金的肋
部；头一闪，躲过了一次还击；敏捷地跳开，又气势汹汹地跳了回来。桑德尔动作迅速，
头脑灵活。这是一场令人眼花纷乱的比赛，全场观众大声呼叫。但是汤姆·金头脑仍很清
醒。他参加的比赛太多了，与他对阵的年轻选手也是太多了。他晓得对手的那种拳路——
出手太快．太灵活，构不成威胁。很显然，桑德尔想要速战速决。这是意料之中的民年轻
人都是这样，——疯狂地横冲直撞，猛打猛攻，一时光彩夺目，无与伦比，靠自己无比辉
煌的力量和强烈的欲望去制服对方。
    桑德尔上蹿下跳，忽而在这边。忽而又跑到了那边，满场乱窜。他步态轻盈，求胜心
切，整个是一个由雪白的肌肤和坚实的筋骨组成的神奇动物。他前躲后门，快如飞梭，动
作连贯浑然一体，看了令人眼花缭乱。所有这些R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将汤姆·金彻底打垮
，因为这是前进路上的绊脚石。然而，汤姆·金还是耐心地忍着，他明白自己的现状，他
也了解年轻人，因为他也曾年轻过，他打定主意，要等到对手消耗了一定的体力之后自己
才动手，想到这些，他狡猾地笑了一下，故意把头往下一低，让天灵盖挨了一记重拳。这
—招很毒,，但根据比赛的规则显然无可指责。一个拳击手应该注意保护好自己的指关节，
如果他决意要往对手的天灵盖上打，那他真是自讨苦吃。汤姆。，金完全可以把头再低一
点儿，让他那一拳扑空，但他想起了自己当初比赛时是如何在“威尔士凶神”的天灵盖上
使手指受伤的。他只是按比赛规则做事，这一低头桑德尔的格关节可倒霉了。但桑德尔不
在乎这些，他将继续战斗下去，他要打得和以前一样勇猛。他继续凶猛地厮杀，毫无顾忌
，从始至终都是如此。但是，在以后经过了长年累月的艰苦拼搏之后，身体渐渐垮下来时
，桑德尔就会为这个指关节后悔了，并会回想起当初打汤姆·金天灵盖而使其致残的事了
。
    第一个回合桑德尔完全占了上风。他那疾风暴雨式的进攻赢得了满堂的喝彩。他的拳
头雨点般地打在汤姆身上，而汤姆竟无动于衷。他一次也没有还击，只求护着身体，抵挡
，躲闪，或者用臂挡住对方的手，以免遭击。他偶尔也虚晃一枪，拳头刚要落下，就摇一
摇头，动作缓缓地四边走动。从来不跳也不蹦，尽量节省每一点力气，桑德尔耗尽年轻的
锐气之后，上了年纪的他才敢动手还击，汤姆·金的所有动作都是缓慢而又有章法的，那
一双厚眼皮。转动缓慢的眼睛，看上去昏昏欲睡。但他的这双眼睛能洞察一切，这是二十
多年拳击生涯训练出来的。那双眼睛面对迎面欲来的打击眨也不眨，纹丝不动，只是冷静
地看着，目测着距离。
    在第一个回合结束的几分钟的休息间隙，他在自己的一角坐下来,伸开两腿往后一躺，
两只胳膊搭在了互成直角的绳子上，他的胸部和腹部毫无顾忌地上下起伏着，两名助手赶
紧用毛巾给他降温。他闭上眼睛聆听着观众席上的喊声。汤姆,你为什么不出手？”许多人
这样喊道，“你难道还怕他不成？”
   “肌肉瘦了，”他听到坐在前排的一个人说，“他动不快了。桑德尔赢定了，赌输了我
赔双倍。付金镑。”
    锣又响了，两位拳手从各自的角落迎面走上前去。桑德尔一路向前十足足走了整个距
离的四分之三，因为他迫不及待地想开始比要；但汤姆·金却宁愿只走剩下的一段路程，
这正符合他节省体力的策略。他赛前训练不足，吃的又不好，少走一步算一步。况且，他
已走了两英里路才到比赛场。这一回合是第一回合的重演，仍是桑德尔旋风般的进攻，观
众仍是一个劲地质问汤姆·金为什么不还手。汤姆虚张声势地挥了几拳，出手很慢，不痛
不痒，他只采取了抵挡，拖延和钳制的办法，桑德尔想加速比赛的进程。可汤姆·金棋高
一着，坚决不上他的圈套。汤姆咧了咧嘴。饱经沧桑的老脸上露出一种沉思和悲哀的神情
。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珍藏着他的每一丝气力，这种小心翼翼正是一个久经考验的老拳师
才能做到的。桑德尔年轻气盛，他以年轻人的大大咧咧，毫无顾忌的方式挥霍着他的体力
。汤姆有一种在拳击场上指挥若定的大将风度，这是经过长期痛苦格斗的人独有的睿智，
他用冷静的目光观察着，用冷静的头脑分析着，慢慢地移动着，等待着桑德尔的激情慢慢
地耗尽，在大多数观众看来，汤姆·金似乎已经大势已去。不堪一击了，并且有人说愿意
在桑德尔身上押上三比一的大注。但仍有一些聪明人，可是不很多，他们很早以前就认识
汤姆，认为这笔钱赢
定了。
    第三个回合也同前两个回合一样。一边倒，桑德尔仍同以往一样，频频出手，拳拳重
击．半分钟过后，桑德尔由于过分自信，略一疏忽，露出了一个破绽，说时迟，那时快，
汤姆·金眼睛一亮，右臂一闪挥了出去，这是他第一次真正下手，——这是一记钩拳，胳
膊肘弯着,身体略一旋转,全身的力量都扑了上去，使击出的拳又狠又准，那样子就像一头
在沉睡的雄狮，猛然间闪电般地伸出一只爪子。桑德尔下巴一侧挨了一下，像一头公牛一
样倒下了。观众倒抽了一口气，满怀敬畏地喃喃自语，啧啧称赞。原来这人肌肉并未僵硬
，挥起拳来像一把大锤，又狠又抵
    桑德尔这一下吃惊不小。他翻了一下身，想站起来，但他的助手厉声制止了他，要他
等着报秒。于是他单膝跪着，等待着，准备站起来，裁判俯下身子，在他耳边大声数数，
刚一数到九，他就站了起来，摆好了格斗的架势。汤姆·金看着他，后悔莫及，心想那一
拳离下巴再近一些就好了，那样就会把他彻底击垮·他就可以得到三十金锁国家，去见妻
子了。
    这一回合又持续了三分钟，桑德尔第一次对汤姆另眼相看，汤姆·金一如既往地动作
缓慢，昏昏欲睡。当这一回合接近尾声的时候，他看见场外自己的两个助手已蹲下身。准
备跳进场子，汤姆·金知道时间已快到了，于是他把对手引向了自己的那一个角落，锣声
一响，他立刻坐在了摆在那里的椅子上，而桑德尔则不得不走完四方拳击场的对角线，才
回到自己的一角。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正是许多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凑在一起就
非同小可了。桑德尔被迫多走了很多步，不但耗了很多能量，而且也失去了那宝贵的一部
分休息时间。在每一回合开始的时候，汤姆·金都是慢腾腾地从自己的一角出发。迫使对
手走过那大部分路程，在每一回合即将结束的时候，汤姆·金都会把比赛引到自己的那一
角落，这样他就可以立刻坐下休息了。
    又斗了两个回合，汤姆总是尽力节省每一丝气力，而桑德尔则肆意挥霍气力。后者力
求速战速决，使汤姆·金疲于招架无数雨点般的拳头。大部分都击中了汤姆·金的要害。
但汤姆·金还是固执地坚持他那慢打的方针，不管一些性急的年轻人怎么喊，让他拿出点
儿厉害来，他都无动于衷。在第六回合时．桑德尔又一次疏忽了，汤姆·金又一次闪电式
地挥出右拳击中了他的下巴，他又一次数了九个数。在第七回合时，桑德尔元气大伤，他
明白这也许是他经历过的最艰苦的一次比赛了。汤姆·金是一个老拳击手，但这老拳击手
比他见过的其他人都难对付——他是一位头脑清醒，防守力极强的家伙，他的拳头像一根
有节疤的棍子，而且能左右开弓，致人于死地。但是，汤姆·金还是不敢频繁出手。他从
未忘记他那伤残的指关节，心里明白每一拳都必须击中要害，不然到不了终场他的指关节
就会报废的。他坐在自己的角落处看着场那边的对手，心里盘算着,如果把自己的聪明和桑
德尔的年轻加在一起，定会是一个重量级拳击世界冠军。但问题就在这里。桑德尔永远也
成不了世界冠军，他经验不足，而这只有以青春为代价才会得到，而等到他获得了这些经
验时，青春也已作为代价付出去了。
    汤姆使出了浑身解数。他从未放弃任何一个钳制对方的机会，而且在钳制对方的时候
,大多数情况下，他都会用肩膀硬邦邦地去撞对方的肋部。拳击中有个说法，就伤害力而言
，用肩膀和用拳打一样奏效；而就体力消耗来说，用肩膀比用拳击要好得多。而且，在钳
制对方的时候，他可以把全身重量压在对手身上，久久不松手。这就使裁判不得不出面干
预，把他们拉开，桑德尔也总是拼命挣扎，因为他还不知道趁此机会可以松口气，他总是
不忘挥动他那健美的胳膊和那身漂亮的肌肉。而当对手将他钳制住，用肩膀撞他的肋部，
把头靠在他的左臂下的时候,他都会无一例外地挥动右拳,从自己背后去打对方露出的脸。
这一招很适合卖弄，观众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没有危害性，打得不痛不痒,因此，只能说是
在浪费体力。但是桑德尔仍是不知疲倦，肆意逞强，汤姆·金只是咧咧嘴，顽强地忍受着
。
    桑德尔使出一种凶猛的右拳，猛击对方的身体，似乎汤姆挨了无数次的打。只有老拳
手方会注意到，每次桑德尔的拳头即将落下的那一瞬间，汤姆·金总是用带着手套的右手
去碰一下他的二头肌，这样，拳头每一次虽然都击中了目标，但每一次都因二头肌给碰了
一下而失去了力量。在第九回合时，汤姆在一分钟内一连三次弯起右臂用臂肘去撞对方的
下巴，而桑德尔那沉重的身体，也一连三次被撞倒在了垫子上。但每次他过了规定的九秒
后，又都站了起来，虽然有些摇晃，但仍很坚强。他不再那么快速出击了，并且也不再无
谓的消耗体力了。他斗得很吃力，但他仍继续吃他的老本，那就是青春。汤姆的老本是经
验丰富，他的活力减少了，精力也衰退了，但他代之以策略，代之以长期以来在拳击场上
积累的智慧，以及慎而又慎地保存体力。在拳击场上，他不但学会了从不做一些不必要的
运动，而且也学会了如何诱使对手耗尽体力，他一次又一次地用手，脚，身体的假动作引
诱桑德尔不停地上蹿下跳，忽而躲闪，忽而还击。汤姆·金休息着。但他从不允许对方有
休息的机会。这就是老拳击手的策略。
    第十回合刚开始不久，汤姆·金就开始用左直拳阻挡桑德尔的猛攻，这时，桑德尔已
经有些提防了，收回左拳，然后低头一闪，右手立刻一挥，一记钩拳直取汤姆·金的头侧
。这一拳打得太高，没有收到致命的效果；但当这一拳落下时，汤姆·金又重温了过去那
熟悉的一幕，只觉眼前漆黑一片，晕了过去。在那一瞬间，或者说在千分之一瞬间，他不
省人事了。在一刹那，他看不见他的对手，也看不见观众的面孔；随即一眨眼过后，他又
看见了桑德尔和绳场外的观众。那情景就像他睡面角落里的人了。至于他自己，现在已经
比赛了半个钟头，而且他又上了年纪。要是他像桑德尔那样斗的话，他顶多也就能坚持十
五分钟。现在的问题是他无法恢复元气了。他那条条凸起的动脉和那过度疲劳的心脏已不
允许他在比赛的间隙里恢复体力了。两条腿沉甸甸的，开始抽筋。他本不应该走那两英里
路来参加比赛的。还有，早上一起床就想吃而终于没有吃到的牛排。一股巨大而强烈的憎
恶感涌上心头。他恨那个没有赊给他东西的肉店老板，对于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来说．不吃
饱肚子去比赛简直是太艰难了。一块牛排确实微不足道，也花不了几个钱，但对他来说，
这块牛排却有可能意味着三十镑。
    随着一声锣响，第十一回合开始了，桑德尔强打精神，气势汹汹地发起了猛攻，其实
那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汤姆一眼就看穿了—一那只不过是比赛中的老把戏而已。他用臂
钳住对方，保护自己，然后，手一松，给桑德尔准备进攻的机会。这正是汤姆求之不得的
。他伸出左拳，虚晃一枪，桑德尔低下头，挥出手臂，使出钩拳往上一击，正在这时，汤
姆·金后退半步一记上钩拳，正中桑德尔的面部，桑德尔一下于瘫坐在了垫子上，这以后
汤姆·金连连出击，不让桑德尔有片刻喘息，虽然自己也挨了几拳，但打出的拳头要多得
多，一顿猛击把桑德尔逼到了绳子上。他使出浑易解数，忽而钩拳，忽而直打；一会儿挣
脱，一会儿又先发制人，摆脱对方的钳制。每当桑德尔快要倒下时，他总是一只手抓住他
往上一提，另一只手立即一顿猛击把他逼到绳子上，使他没法倒下。
    全场观众像疯了一般，并且全部为他喝彩，差不多所有的人都在狂呼：“汤姆，加油
!”“收抬他，收拾他!”汤姆，你已经赢了，你已经赢了!”看来比赛就要旋风般的结束了
，观众花钱看的也许就是这个。
    汤姆·金在这半个小时里，一直在积蓄力量，他知道他还可以施加一次沉重的打出—
—这是他仅有的成功机会了。他的体力消耗得很快，他希望在体力耗尽之前能够把桑德尔
击倒在地，使他爬也爬不起来，他一边不停地猛打猛攻，一边冷静地估量着拳头的重量以
及造成伤害的程度，他这时才意识到。桑德尔是何其难对付的一个人啊？他有超群的坚忍
和耐力，而且是元气未伤的青春的坚忍和耐力。桑德尔无疑是后生可畏，他有拳击手应具
备的素质。只有这样坚固的材料才可以塑造出优秀的拳击手。
    桑德尔已是摇摇晃晃，踉踉跄跄了，而汤姆·金的两腿也在不断地哆嗦，指关节疼痛
难忍。然而他一咬牙，还是连连挥拳猛击，每打一拳，每击一拳。他那备受磨难的手就痛
得要命。尽管现在他已几乎不挨对方的拳击了，但他的体力也和对方一样消耗很快，他的
每一拳都能击中要害，但已没了多少力量，而且每一拳都需付出巨大的意志力。他的腿像
灌了铅一样，可以明显地看出行走十分艰难。而桑德尔的支持者见此迹象则欢呼雀跃，开
始为他们的拳击手呐喊助威了。
    汤姆·金情急之下来了一股蛮劲，他连续击出两拳——一记左拳打向胸口，但稍稍高
了一些；一记右拳直取下巴，两拳都不重，但由于桑德尔虚弱之极，头昏眼花。所以还是
被打倒了，躺在那里不停地抖动。裁判俯身站在他旁边，在耳边大声数着那致命的秒数，
如果数到十秒，他还没有站起来的话，那他就输了，全场鸦雀无声。汤姆颤抖着双腿，立
在那里。这时，他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仿佛有无数张脸在晃动颠簸，耳畔传来了裁
判的数秒声，似乎来自遥远的地方。然而他认为可以稳操胜券了，因为一个人被打成这样
。是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的。
    然而只有青春可以站起来。桑德尔站起来了。在裁判数到四秒钟的时候，他翻了一下
身俯身躺着，摸索着抓到了绳子，当数到七秒时。他艰难地撑起身，单膝跪在地上歇了一
会儿，脑袋在肩膀上来回晃动，裁判一喊“九”，桑德尔已经站得笔直，摆好了阵势，他
左臂抱住脸，右臂护着腹部，这样保护住了身体的要害部位，这样跌跌撞撞地向汤姆冲过
去，希望能钳住对方，以争取更多时间。
    就在桑德尔站起的那一刹那，汤姆就向他发起了攻势。但打出的两拳被招架的胳膊一
挡，都失去了力量。一转眼，桑德尔就钳住了汤姆。并且拼命抓住不放。裁判上来才把两
人分开。汤姆也用力挣脱。他知道年轻人体力恢复的迅速，他也知道只要阻止住桑德尔恢
复体力，那么这场比赛他就赢定了。只要狠狠地击上一拳就会大功告成，桑德尔会甘败下
风，毫无疑问会甘拜下风的，他已经在战略上胜过了他，在斗拳上胜过了他，在得分上也
胜过了他。桑德尔从销制中摇摇晃晃地挣脱了出来，在失败与生存之间小心权衡着。一记
好拳就会把他打翻在地，一踢不振。这时汤姆·金想到了那块没有到手的牛排，心里满怀
痛苦，要是有那块牛排来垫底，他定会赢的。他使出浑身力气击了一拳，但这一拳既不重
又不快。桑德尔晃了一晃，但并没向倒下，踉踉跄跄地退回了绳子边站住了。汤姆也踉踉
跄跄地跟了上去，忍住剧痛又猛击一拳。但这时他已力不从心了，他身上仅存的就是一种
格斗意识，况且这种格斗意识也因过度疲劳而变得模糊不清了。这一拳本想直取下巴，却
只打到肩膀，他运用意志力不断提醒自己打高点儿，但无奈过度疲乏的肌肉已经不听他的
使唤了，而且，由于这一拳的反作用，汤姆自己摇晃着往后一退，差点倒了下去。他挣扎
着又打了一拳。这一拳彻底落空了，况且，由于极度虚弱，他也顺势倒在了桑德尔身上，
紧紧抓住他不放，以免自己倒在地上。
    汤姆·金根本就没有打算脱身，他已经使完了最后的一招，他已彻底完蛋了，并且青
春已得到了犒劳，即使在他们扭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感觉到了桑德尔的体力正在恢复。当
裁判把他们拉开时，他看到就在他眼前．桑德尔的体力迅速地恢复，真是一刻一个样。他
打出的拳起初还没有多大劲，也打不准，但逐渐变得又狠又准。汤姆·金昏花的两眼看见
戴了手套的一只拳头直取他的下巴，于是他用意志力抬起删自去挡，他意识到了危险，用
意志力去控制行动。但那只胳膊似有千斤重，好像灌了铅一样。它已经不能自动抬起，他
于是拼命用意志把它往上抬，然而，拳头一下子还是命中了。他像触电一样，仿佛被什么
东四狠狠咬了一口，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当他再一次睁开眼时，他已回到了自己的角落，只听见全场观众喊声雷动，像邦迪海
滨的裂岸惊涛一样，有人正把一块湿海绵敷在他的后颈上，悉德·沙利文则正在向他的脸
上和胸部喷冷水。他的手套已脱下去了，桑德尔正俯身和他握手，汤姆对打倒他的这个人
没有丝毫的记恨，他也真诚地紧握住对方的手，把受过伤的指关节都握痛了，然后桑德尔
走到场子中央，这时观众席上突然静了下来，聆听他接受年轻的普隆托的挑战，并且建议
把外加的赌注提高了一百镑，汤姆毫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任凭助手为他擦去行行流淌的
汗水，擦干脸，好让他离开场子，这时他感到一阵饥饿，不是一般的，饥肠绞肚那种，而
是饿得天旋地转，饿得心窝震颤，传遍全身。他想起了刚才的比赛，想起了自己把桑德尔
打得摇摇晃晃，东倒西歪的那一刻，心想，如果有那块牛排垫底的话，就会大功告成了！
那决定性的一拳就少了这么点儿东西，于是他就彻底输了。全都是因为没有吃上那一块牛
排两个助手搀着他，想扶他借过绳子。不料他挣开他俩，头一低钻了过去。重重地落在了
地上。他们在前面开路，他紧随其后，从拥挤的中央通道走了出去。当他离开更衣室，向
街上走的时候，在大厅的人口处，一个年轻人和他搭腔了。
  “刚才他在你手心里，你为什么不打倒他？”
  “去你妈的！”汤姆一边说，一边走下台阶，向人行道走去。
    街道拐角处酒店的门开着，他看见了里面的灯光和满脸堆笑的吧女，听见许多人在议
论这场比赛以及钱落到柜台上的声音．这一切表明这里生意很红火。有人对他大叫一声，
让他进酒店喝一杯，他明显地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拒绝了，继续往前走。
    他口袋里没有一文钱，回家的这两英里路显得分外漫长。他确实老了。经过都门公园
时，他突然在一条长凳上坐了下来，因为他想起了老婆正在等他回去报告比赛的结果，想
到这里．不禁心灰意懒了。这比任何惨败都要命，令人无法忍受。
    他感到疲惫不堪，疼痛难忍，伤残的指关节疼痛难忍，提醒他即使在一个星期内找到
了活，他也拍不动镐啊，锹啊的，饥饿引起他胸口阵阵疼悸，使他感到阵阵恶心，一想到
自己落到如此地步，这个从来有泪不轻弹的男儿也忍不住落泪了，他双手捂住脸，一边哭
，一边想起了斯托什尔·比尔，想起了多年以前的那个夜晚自己逼得人家走投无路的情景
。可怜的老斯托什尔·比尔啊，他现在终于能明白为什么比尔在更衣室里会嚎啕大哭了。

 
 点击次数：23 发表于：2001/10/21 16:35 更新于：2001/10/21 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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