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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噤声的乌鸦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1月15日18:16:55 星期一), 转信

中国报道 - 电子杂志


噤声的乌鸦
           发件人:ASK100
  “下岗女工擦干泪,昂首走进夜总会,大款跟在后面追,领导夸我好宝贝,谁说女
工没地位,呸,那是万恶的旧社会。”
  仿佛是天怒人怨,刚录下这下岗女工之歌,不知碰到哪根敏感神经,连接计算机的
电源就断了。环顾四周,其他都是好好的,没什么邪的,重新启动,打开word,继续录
下这首给了我很多感触的民谣。
  第一次听到这首民谣是在98年,说者是开玩笑一般地说,我们也是当笑话一般听,
谁也不想把内心的真正感受摆在脸上,经验告诉我们,认真总是容易遭人耻笑的。
  经历过把民歌民谣捧得天高的时代,人们已经厌倦了这些有着无数潜台词的把戏。
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有老师搞民间文学,我们不仅在他上课的时候干些别的活计,甚至
路上遇到他,擦身而过之际,还常常放肆地大笑。那份蔑视、那份轻狂、那份无知,至
今想来,脸上还有些燥燥的。
  曾经拜访一位出书极丰的老先生,他给我捧出一本当代民谣,这是那种不可能出版
的书,有点榕树下给写手自己做书——“DIY ”的味道。老先生随便念了两段,听得我
万般感受。
  在中国,女人的负载是最沉重的。五四以来的一个神话,就是告诉女人男女是平等
的,按照我们那简单化直线式的思维,这男女平等就是男人做的女人也能做也该做。这
使我想起自己做了父亲之后对付四岁小儿的惯用伎俩,面对脾气比我还倔的儿子,我常
常用棒棒糖改变他的兴趣,让他做本来不想做而我又特别希望他做的事。男女平等的神
话掩盖了事实上更大的不平等,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女人们已经越来越不
再象性奴一样地为男人而存在了。
  鲁迅先生关于娜拉出走之后命运的著名演讲,至今仍不断地被我们提及,然而,时
至今日,那些经济上完全能够独立的白领丽人们,是否真的呼吸到了平等的空气?更为
糟糕的是,在经济上独立尚不足以使人们获得健全的女性意识的时候,一旦折断她们的
经济支柱,跟着被粉碎的将会是什么?经过近一个世纪的惨淡经营建立起来的并不完整
的女性尊严,是否有足够的坚强?
  一年前,看到报载NJ新街口地区查获地下脱衣舞厅的消息时,我是真的难以置信,
象个傻瓜似地问朋友“这是怎么了”,朋友无言。当一个社会被金钱暴力所辖制,精神
丧失,道德缺席,所有的欲念都借机粉墨登场,毫无节制地膨胀的时候,我们除了失语
还能说些什么。
  笑贫不笑娼,确实是“万恶的旧社会”才有的现象,畸形的社会,畸形的价值观,
也就有了畸形的人生。四十多年前,我们庄严地宣布根除了黄毒的时候,何曾想到几十
年后的死灰复燃、蔓延泛滥。
  天有病,人知否?!
  我是一个很荒唐的人,有时连自家电话号码都要凝神才想得起来,这首民谣很快就
被忘记了。后来参加一个学术会议,返回的途中,我恬着脸跟一群教授博导们搭车回家
,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大家说起了一些新听到的民谣,其中一首跟《下岗女工之歌》堪
称姐妹篇,现录之于下:
  “下岗大哥不用愁,拿起镰刀和斧头,看到大款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教授们分析,这首民谣形式工整,语言奇巧,镰刀这个意象,用心很深,“该出手
时就出手”,虽被刘欢唱得家喻户晓,用在这里,还是让人惊心动魄,因此,教授们得
出一个结论,这首民谣是经过文化人加工的。我插不上嘴,只有静听教诲的份。
  曾经看到一位记者的报告文学,他花了一段时间,对某地的“性产业”(我至今还
不知道这个名字的版权属于谁)进行了专门调查,其中一位女子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
卖笑为生的,记者在文章中愤怒地责问,那个冥冥之中应该是上苍派了来保护她的男人
哪里去了。我当时就看得满嘴里不知是什么味儿。
  这个记者一定是个缺少幽默细胞的人,但是却说了一句极其幽默的话,冥冥之中的
事谁能知道,他自己知道吗。当这位上苍派来的大哥也快下岗的时候,他又能拿什么来
保护他生命中永远的痛?
  央视有个关于再就业的广告是很有创意的,那是两只手,当这两只手握到一起的时
候,我们感到了一种虚幻的安慰,再就业有了大家的关注和支持,困境中的一方就会获
得生活下去的希望。可是……算了,这可是真是很难说的话,不说也罢。
  电视里还有一些关注再就业的大作,在那些电视剧里,下了岗的男人们常常象断了
脊梁的癞皮狗一样瘫痪在命运里,而女人们则有更多的坚强,然而,颇为奇特的是,下
了岗又再就业的女人往往都拥有姣好的容貌迷人的身段,好象舍此就不足以使她们再次
就业成功了。电视剧导演们的拙劣,莫过于此!
  有一段时间,在不少媒体里报道盗窃抢劫等犯罪案件时,老记们就象约好了似的,
常常要狗尾续貂地添上一句:“犯罪嫌疑人某××,是××地来的民工盲流”者云,于
是,我就想,那些不特别说明是外地民工盲流作的案,又是谁人的手笔,为什么不加以
说明?
  是不是没有了鲁迅先生的刀笔伺候,我们在说话时都少有禁忌,变得言语自由的狠
了?
  以后再看报的时候,我脑子里总回旋着这些民谣。
  民之为谣,绝不是象我们目前那些已经中产阶级化了的权术家、经济学家和作家们
那样,酒饱饭足之余,一边剔着牙花,一边悲天悯人地想起灾区的人民能不能吃到这样
的大龙虾大闸蟹,然后,情动于衷,不能自己,写下煌煌大著,然后,他自个儿精神文
明物质文明双丰收。
  民之为谣,是不是应该让我们在唱完赞美诗之后,把手按在胸口,感受一下心的跳
动?!民之为谣,是不是应该让我们昏睡的良知有些许的复苏,感到一种令人警醒的气
息?!民之为谣,是不是应该让我们这些死寂的灵魂起些许激荡,不再双目紧闭,无视
另外一些生命的挣扎?!
  我知道自己是一只乌鸦,嘶哑的嗓子,总发不出悦耳的声音,可是,我们真的不需
要吗?哪怕只是一只乌鸦?
  沐目摘自“索易:热门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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