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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hatianYou (明明德,亲民,至于至善), 信区: Hunan
标 题: 谭盾:从音乐的窗口关照东方的智慧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thu var 3 12:50:44 2005), 站内
谭盾:从音乐的窗口关照东方的智慧
从东方到西方,从湘西到世界,谭盾以自己的音乐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谭盾有一个自己的理想;把中国很远古的、富有地方特色的音调、传统,通过自己的音乐实践,带到全世界。
从中国的远古到现代的西方
谭盾出生在长沙,长沙郊外有个地方叫“思茅冲”,那里每天红白喜事很多,还有各种仪式、音乐、夜歌子,比如:吹咚咚喹,还有“弹四郎”,那时打着赤脚的少年谭盾,天天就听着、看着这些。儿时的民间音乐经历,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民间艺人们看来,通过“弹四郎”,仿佛可以寻找到一种境界,跟过世、来世沟通,跟上帝与土地沟通。谭盾在接触音乐之初,就见识到了这种富有传奇色彩的东方民间艺术,而这样的特殊经历,也许让谭盾的未来音乐之路带上了浓厚的乡土色彩。从乡土到世界,从远古到现代,从湘西到世界……谭盾从吹咚咚喹,“弹四郎”开始,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1981年,谭盾还在中央音乐学院读书,回湖南探亲时,他在湘西遇到一位会用石头奏乐的老人,一块普通的石头在他手中可以打出很多的音调和旋律。每次打完之后,老人把石头撒落在地上,总要排列出《易经》中的某种卦相。这引起了谭盾的好奇。他想拜师学艺,老人也答应了。多年以后,当他为大提琴家马友友和波士顿交响乐团准备创作一部新交响乐的时候,突然想起当年的往事,回到湖南再要去找那位老人,老人已经过世了,也没有人知道石头音乐是怎么做的了。
这件事情对谭盾的震动很大:我们现存的传统就是这样一个现实:一些人过去了,一切就都随风而逝。他希望找到一个媒体,找到一种方法,找到一种精神,把消失的东西再找回来,让这些东西永不消失。这就是《地图》的开始。
谭盾认为,人类的语言发明之前是有音乐的,在语言发明之前,他们是“听音寻路”,过一个寨子、过一个村的时候,你必须留下你的歌,通过这样的“听音寻路”,你能听到回声、对歌,听到乡间不同的口音、不同的音调、不同的节奏,寻找你的去路,寻找你要去的方向。从乡土出发的音乐,它可能超越有形的世界,到达更广大的世界,因为它是连接生命和过去的“根”。
谭盾的音乐之路,就是在追寻这样一条“根”,寻找这样一条“听音寻路”的路径。而这样的“听音寻路”的路径,必须在它们即将完全堙没之前找到它们。谭盾感到了自己的责任和任务的紧迫。谭盾说:我觉得我们寻根的全部目的,就是去创造。所以我一直有一个很强烈的想法,想通过这种精神上的寻觅,通过一种看不见的“通往故乡的道路”,去把过去最美好的东西延伸成为未来更加美好的东西。
谭盾再次回到了湘西凤凰采风时,碰到一个唱“飞歌”的苗家姑娘。谭盾就问她“飞歌”是怎么个唱法,是怎么回事。她说,“飞歌”是爱情,是生活的对歌,是唱给看不见的人听的,是唱给山那边的人、河那边的人听的;你这边一唱,那边就有答,歌声在空中“面对面”,但是人和人却是看不见的。谭盾觉得这个交流方式很有意思,就问她:“你能不能唱给地球那一边的人听呢?”她笑笑说:“可以。”谭盾说:“那你试试看吧。”她就一边唱,一边好像在听。谭盾用摄像机把整个声像的过程全部记录下来。把她等待的这个过程,通过作曲做出来了。于是整个音乐就构成了湘西与世界、新与旧、过去与现在的一个互动和对答。
谭盾还做过一个自然音乐的系列:纸乐、水乐、陶乐。纸乐是为美国洛杉矶迪斯尼音乐厅建造落成开幕做的音乐。当时他想,既然是为迪斯尼音乐厅做,就要找到一种音乐语言跟儿童的生活、思维方式有关的。生活中最难挑战的是儿童,儿童对音乐的感知是非常自然合理的,支配他们的也许就是老庄哲学。我们的生活中充满了纸,但是否有人问过:“纸张是谁发明的?许多美国人答不上来。再一个是,如果世界上没有纸会怎样?第三点,有谁注意听到过纸的声音么?而纸的声音是永远在你身边的。
谭盾建议洛杉矶迪斯尼音乐厅第一场音乐会一定要给儿童听,他们开始还有点犹豫,但还是接受了。纸乐演出刚刚结束的一刻,在谭盾的想象中,可能是拍手,但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他听到了2000多个孩子5分钟的尖叫!谭盾笑说:“这是孩子们给我的最大的奖赏,这比获奥斯卡奖刺激多了。”
中国人需要把自己的感受传递到全世界
谭盾说,如果我儿子学艺术的话,我第一个要求的就是他要狂,胆子要大。这也是我在中国李白和杜甫诗中的境界里学到的。如果李白不狂,哪儿来李白?如果中国人不狂,哪来郑和下西洋?哪来四大发明?谭盾觉得很多劣等的艺术作品或者音乐,第一感觉就是它不张扬,没有想象力。
谭盾提到斯大林说过的一句话:“你如果想成为艺术家,你就要把你自己看成艺术家。”谭盾认为艺术就应该是这样的,我们的教育在这方面特别欠缺,特别是鸦片战争以后,我们中国人睡了一个午觉,这个午觉睡得太长了,魏晋、先秦时候的那种狂放,盛唐李白时期的那种潇洒,我们忘却了很多。现在中国发达了、强盛了,中国人开始有很强烈的表达愿望了,中国人需要把自己的爱,把自己对世界的感受传递到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这个时候,当你需要传递你的爱和感受的时候,就要有很强的想象力,要有狂热的想象力,这个想象力就是要征服所有人在想象上的意念和行为。谭盾说,只有你觉得自己是米开朗基罗,或者自己就是贝多芬,只有这样,才可以成功。
谭盾认为,事实上也正是这样的。如果仔细去观察一些好的音乐家在舞台上的表现,就会释然了。马友友成功以后,他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有表现能力和表达欲望的一个人,他只有葆有这种状态,才可以征服跟他一起分享这个音乐世界的所有观众。谭盾说:“在读莎士比亚的剧本,读李白的诗歌时,他都感受到了这种狂热,我觉得这种狂放恰恰是极为可贵的。”
谭盾反思自己的时候说:“我是由传统和新异的梦想所构成。如果只是让我生活在湖南,在湖南的那些有花鼓戏、湘剧、京剧的院子里边生存一辈子,我是不心甘情愿的。所以,一定要去中央音乐学院,到那里学习全中国的音乐,我实现了;但我还要学超越中国的音乐,于是我跑到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我也实现了;如果说有一天宇宙上有更美妙的音乐,我一定报名去月球上学音乐。”
中国有最美好的音乐,最聪颖的智慧,最宽广的心灵,它不只是属于中国,它属于世界。
谭盾对音乐的定义就是:“音乐就是生活,生活就是音乐。”他觉得这就是他在湘西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在湘西的村子里边,人们如果想试一下那里的音响效果,就会自己叫一下“呜……”这边一叫,那边就有“嗨,呜……”跟着山歌就起来了,势不可当。当时那场景给谭盾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谭盾认为这就是音乐的来源,这就是音乐最初的存在状态,这就是生活。在湘西凤凰看到的河边上,洗衣服的堂客们,她们洗衣服时唱的歌,洗衣服时打的水,以及洗衣服时的闲谈,跟婆家的矛盾,家里的事情,都用音乐表达出来,这些跟她们的劳动,跟她们的日子都有关。
谭盾觉得真正创作音乐的人就是当地的农民。他认为,他们是真正的音乐家,像巴托克、肖斯塔科维奇、斯特拉文斯基这些20世纪音乐领域的领军人物,都在思考如何将音乐返还给真正创作音乐的农民。农民是自由的,真正的音乐家要跟着他们的灵魂走。
这也是谭盾的音乐手稿被卡内基音乐厅收藏的原因之一。《地图》的手稿是被放在卡内基音乐厅的长廊里,左边是贝多芬,右边是巴赫,对面是马勒。
卡内基音乐厅是西方文化最为权威的表演场所。世界上最好的一些音乐艺术家常去那里演奏,那里首演过许多像贝多芬、施特劳斯、肖斯塔科维奇的经典作品,谭盾的《地图》也是在这里同波士顿交响乐团合作首演,由此足见卡内基音乐厅对此的珍视。是谭盾那些带有泥土香味的东西吸引了他们,在泥土味里边他们又看到了谭盾。
《卧虎藏龙》获得奥斯卡音乐奖,就是因为它的东方文化底蕴。无论从中国人的角度来讲,还是从实验的艺术与古典艺术的角度来讲,其中包涵的东方智慧都是很有意义的。正像李安在奥斯卡的研讨会上说的一句话:“你们千万不能忽略中国,中国是世界上财富和人文资源最为丰富的一个国家。”
谭盾说:“音乐是世界了解中国的窗口,从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国有最美好的音乐,最聪颖的智慧,最宽广的心灵,它一定不只是属于中国,它属于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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