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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owerWang (Paper & Water), 信区: Jiangsu
标  题: 江苏发展的另类思考（廿五）——铁本末路与常州悲情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Jan  3 14:34:44 2005), 转信

江苏发展的另类思考（廿五） 
——铁本末路与常州悲情 

1980年代的常州风光无限，苏南乡镇企业异军突起时，常州及其下属的武进是中流砥柱。与当时的苏州相比，常州只有优势而乏劣势，当苏州香雪海、长城等昙花一现时，常州的金狮、常柴风光正盛。尽管溧阳、金坛远逊吴县、太仓，但武进与常熟、张家港比起来，即使略胜一筹的优势在减少，也不会不是伯仲之间。其时的实力对比也反映到今日两地还延续的车牌等省辖市省内排序上，苏州“Ｅ”，而常州却是“Ｄ”。 

可惜的是进入９０年代后，在“苏锡常”这一传统苏南板快中，“常”就渐渐地式微了。在外向型经济突飞猛进的大潮中，因为与上海距离的尴尬，也因为无锡这个更大的工业中心在中间的阻截，常州的外生型、外源性经济增长被远远地甩在了苏锡的后面。与常州相比，苏州及其代管县市外资的高歌猛进足够弥补本地产企业生产相对不足的缺憾。其时因乡镇企业错过最佳转型改制时机而引起萧条的苏南无一可以幸免，包括了苏州、无锡、常州，也包括不属苏锡常却形似苏锡常的丹阳、扬中。可是，与苏锡相比，地处苏南西部的常州郊区、武进、宜兴、丹阳、扬中等地，因为缺乏外来的营养补充，颓势渐渐凸现。不是“西”吴地区实业传统不及“东”吴，也不是“吴”地人的魄力弱于“越”，实在是由于外在的因素和一致的大气候下局部小气候的差异。对于东吴显得尴尬的地理位置，对于越处于劣势的行政传统，武进人的创业积极性被束缚得更厉害，武进小作坊、小工业水平层次提升被人为设置的障碍更多。 
武进创造了地处湖塘的所谓“２１世纪最佳人居城市”的新县城，在气派的政府大楼及其县前广场照耀之下，许多本该属于它的及其百姓的机会被有形地埋没或无形地剥夺。剩余的钱无处投资，又不愿也缺乏可见的理由像浙江人四处出击寻找增殖机会，于是，小富即满多少有点表露，赌博恶习也相对盛行；从假的“中华鳖精”输向全国到伪劣的“一次性医用输液器”危害中原，武进有太多的苦衷。常武原本一体，于是，武进相对不振的苦果也让常州不得不接着吞咽。曾喧嚣一时的常柴就动不了了，金狮也差不多睡着了。尽管新冒出新科以及月星、红星，可挽回不了许多已随雨落风吹去的盛象。于是，滑稽的结论在曾经是中国明星工业城市和重要中心城市之一的常州流传，“常州不及武进，而武进不如江阴”。原先因苏锡常内部即便不整齐划一也差异不大、共性鲜目，与外部地区相比，各项指标差距的层次也很分明而铸就的区域划分——苏南（苏锡常）、苏中（宁镇扬通泰），也因此而与时俱进地变成了苏南（宁镇常锡苏）、苏中（通泰扬）。 

常州地处省内新划分下的苏南的地理中心，与上海之距和与南京之离几乎等同，注定了常州想用外资的眩目景象来续写集体产权的乡镇企业光荣的不可。但这却本该是发展本地民营经济的便捷条件和天成优势。可令人惋惜，先前却盲目地跟进着无锡，仿学了苏州，而如今却又赶上了铁本撞上了枪口。铁本走到了末路，也为常州的悲情上了重重的注脚。 

铁本本是“以铁为本”，不该是贴尽老本。可气的是，以铁为本，最终还是走进了“贴尽老本”。铁本之灾，更多的不在于错，而在于冤；而冤也不在于法与规，而在于生不逢时。把铁本之难归在它撞在了法律法规的枪口和建设法制社会的结点上，深刻却不通情，达理却很乏力。铁本之灾，“首先在于它以铁为本，其次在于它以宝钢等为对手，关键在于它的农民出身及其血统上的一清二白。” 
中国的世界第一钢铁生产大国的桂冠已把排在第二的国度远远地甩在了后面。然而无论探究资源耗用量、环境承担力还是目标用途，２亿多吨的产量绝对是令人恐怖的数字。钢铁的泡沫早晚要破灭，这不仅是执行科学发展观的比如那，也有着经济的规律和民生需求预定的界限。不论产量，而论质量，中国的钢铁业面临着的更重的危机就会立马暴露。第一钢铁大国，却不是钢铁生产强国。指望那些老国有企业去飞快崛起走上世界，几乎已被证明是天方夜谈。而这两年的势头也表明了在中国本土企业走向世界的潮流中，民营企业远比国有企业及所谓国有上市公司更有希望；“草根生的成群结队的互相跟进的民营企业”比所谓玩弄高新技术概念或依靠一点智慧就会空手套白狼的民营企业更有活力也更有潜力。曾经如日中天的小天鹅的衰落和重组也属此列。 
资本运作，做不出民族品牌，更甭提走上世界。顾雏军同样不会对民族制造业有太多的推动意义。民族制造业真正地走向世界只有依靠民营的草根的正在壮大的企业。并不在于全部，只要有一定数量的佼佼者胜出，中国的民族产业就有希望。在这个方面，浙江远比江苏幸运：从万向、正泰、德力西，到波导、吉利，再到雅戈尔、杉杉以及尽管有达能影子却仍可算民族品牌的娃哈哈，灿若繁星。而这种前景，在改制后和转型中的苏南及江苏也曾初见曙光：沙钢、远东、新科以及悦达、三笑及铁本。可惜，悦达不能顺当转制，而且短视地投入老国有企业的怀抱，赢来一时的且不及奇瑞的业绩成长，却丧失了独立发展坐强坐大乃至真正走向世界的良机。三笑不认真继续从事牙刷牙膏的生产，见钱眼开，荒废乃至遗弃主业，抽身去做地产，主动放弃了成长为世界品牌的可能。铁本更歇，作为常武地区中小企业成长壮大的标本和代表，也寄托了常武地区乃至江苏地区后发的本地民营企业坐大坐强的希望。可惜，功败垂成。 
作为民营企业，铁本戴国芳能进入中国前五百大富翁排行耪，戴国芳个人经营能力不该被质疑；能有勇气抓准时机超力投资这么大的项目，也证明了戴国芳有勇有谋，不会鼠目寸光：后起之秀的戴国芳不可能不引进先进设备，人民日报和２１世纪经济报道也都证实了铁本临江新厂技术低下、污染超标的传言不攻自破。工业天生有着破坏天人合一、天地和谐的缺陷。钢铁作为大进大出的装备工业更是如此。以此来作为不符合可持续发展的借口，实在脆弱。抓压铁本的堂而皇之的理由只剩下了土地和环保两项申报手续的不全，进而在此基础上整出的戴国芳东安铁厂的８０００晚偷税和１０００万虚开增殖税的嫌疑而使戴国芳锒铛入狱。理由都很到位，也很无隙可击。可惜却还是令人惋惜。 
一部改革开放史，绝大多数乃至几乎全部改革行为都是只重结果而不重过程。“不管白猫还是黑猫，只要逮到老鼠就是好猫”的实用理论的铺展和摊开都是如此。早年的苏南之兴，源于变相地挖传统的国家的社会主义的墙角，而苏南后来走上绝境，也恰恰因为被当成传统国家机器说服力强的辅助证据。不是因为偏离了已有的法制程序，而恰恰是不敢再涉深水，再越雷区。浙江从温州崛起到浙江个私企业全面开花都是源于偏离了先前的程序和法制。浙江之所以成为民营经济第一强省，与来自政府的不利干预在大陆地区被降到最低不无关系，摊开各省行政审批的数量比较，我们也该能清楚地看到这一点。在中国整体环境不变的情况下，落后地区赶超先进，迅速崛起，打檫边球，无疑是外部成本最经济的途径。江苏内部提倡的“学习浙江，大力发展民营经济”的一些政策，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大胆地干，大胆地闯，对于一个地区来说，可能迅速聚集优势，但对于中央来说，过程肯定不利，而结果也未必如意。违反程序，原本就是在蔑视权威。 
在这些方面，地方的鼓励不代表中央的默许，更不该指望得到中央的鼓励；江苏“六放”不同于中央的“六放”。科学发展观无可非议，但无论中央还是地方，总是见“财”政而网开一面。但财不是最终目的，一旦与维护大局、维护根本稳定发生冲突，“舍卒保车”便不可避免。于是，铁本不慎成了一个牺牲品，成为维护中央利益及“建设法制社会”旗帜的殉葬品。维护中央，从名号及其成效上都不该遭受质疑；但“建设法制社会”能否真地让铁本死得其所，还得拭目以待。如果不合法规程序的预算投资１０６亿的铁本的牺牲，真能让从此不再有不的法规条文，从此确立国民的程序正义和法律至高无上的意识，那么铁本走向末路死不足惜，否则，不仅会死不瞑目，而且会让常州的悲情也跟着“学”或“血”本无归。 

此外，在铁本事件中还掩藏着一个更为可怕的事实：对铁本投产对钢铁业可能带来的冲击的评述及其可能引发的对外压力。铁本如果在投产后的未来能超过国有的特大型企业，号称代表中国传统企业最高水准的宝钢，那么新北及扬中临江钢铁生产基地的夭折事件对铁本及中国钢铁业乃至中国整个民族工业来说，都是一件巨大的损失。但经此一劫，这些都已经无从去证实了。然而，我们仍能从中嗅出片丝寒意。不管如何，铁本８００万的产能投产后对钢铁业如火如荼的当下景况肯定会有所冲击，而甭提钢铁业泡沫破灭的未来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每个钢铁企业都不会再有今日这样的盛景，但最终能凤凰涅磐并代表中国走向世界不太可能是鞍钢、武钢、首钢乃至宝钢，这只能从复星－建龙、沙钢、铁本类中脱颖而出。可惜的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样的盛况了：铁本走到了末路。如果铁本之类的事情发生在已经成功的沈文荣后颇有渊源的郭广昌乃至鞍钢、首钢身上，那么是否也会出现天地将倾的悲情，却很难言。在其背后是资本、还是权势，抑合有所重叠，已无从也难以追究。改变区域和财富分配格局时机依在，但已不再轻松。在这个方面，甭提苏北，单就苏南也已毫无优势。 

铁本的撞枪和戴国芳的不幸，折射出每个行业后起者的困境，也加重着常州相对落伍的反差，而这其实也叙说着江苏急切弥补民富差距无言的尴尬。 

草于４月２８日中午时分，录入于28日晚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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