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singhua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Landau (Dau), 信区: Tsinghua
标  题: 50 Years is enough!(2)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Oct 13 08:31:24 1998), 转信

【 以下文字转载自 HotNews 讨论区 】
【 原文由 dht 所发表 】
        五十年足够了!

            二、制度化结构

  有关大型国际经济组织(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关贸总协定、联
合国)的研究已经很多了,上述名单也还应该加进主要的地区性组织(包括欧洲
经济共同体,非洲的"洛美公约"(Lome convention governing the EEC-ACP a
ssociation))。下面,我将简要复述这一历史,特别强调这些机构经常所受到的
批评,以及我从中作出的推论。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最初的使命是在一个开放的世界经济中保证货币的稳定,
以代替金本位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为止所起的成功作用。这意味着国际货币基金
组织的干预是对所有的成员实施强制调整,无论它们的支付状况是有剩余还是赤
字。在它存在的第一个阶段,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帮助重建了欧洲货币的可兑换性
(1948-1957),然后帮助欧洲经济的调整(1958-1967),给人留下了有一定效率的
印象。然而,从1967年起,尽管创设了特别提款权,还是没能维持货币的稳定。
1973年普遍浮动汇率制的采用可以看作是布雷顿森林体系使命的终结。这时,国
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继续存在就成了问题。它通过执行新的功能生存了下来:对发
展中国家的单方面结构调整进行管理,从八十年代末起,干预东方集团国家以确
保它们重新回到国际金融体系中来。

  几乎所有的世界经济分析家对这一组织的批评都是一致的,他们在下述几个
方面达成了共识:(1)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以及另一个布雷顿森林体系的机构--
世界银行)是被用来为美国的干涉实施全面控制的工具。美国拒绝了由凯恩斯主
张的世界中央银行的选择,而宁愿要一个更弱的、依赖于美国的机构,而不要一
个更有效的、但会使美国不得不与其他国家分享责任的机构。这就是为什么国际
货币基金组织的资源总是很有限,不管它的借款有多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也许
可以扮演一个"催化剂"的角色(如通过规定贷款条件的规则),但不可能比这
走得更远。(2)尽管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授权中规定了职能,但它从来没能迫使
庞大的资本主义权力中心(尤其是美国)去进行结构调整,无论它们财政盈余还
是赤字,而它对第三世界国家的却厉行强制。这里的原因,当然,在前文已经说
清楚了。(3)在它和第三世界关系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既没有阻止债务在七十年
代期间达到天文数字,也没有在此之后减少债务。它的任务是通过强制进行结构
调整来管理债务,这种调整是专为偿还债务的目的而设计的,即使这样做会损害
经济增长。(4)在它和东方集团国家的新关系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旨在在最大程
度的开放的背景下加速它们货币的可自由兑换进度。基金所推荐的方法的极端残
酷性已经显而易见:自由兑换要在一年内实现,而西欧在1945年以后花了十五年
时间才达到这一点。(5)在所有这些功能中,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没有真正的权威来
制定目标。基金只是西方七国集团制定的战略的执行工具,这些战略则是基于美
国、日本、欧共体三者意见一致的那一最小的共同部分。

  如果我们想严肃地讨论可供选择方案的可取性,就有必要超出上述批评的范
围。我们必须弄清楚是否有可能纠正上述指出的缺点,从而采取将国际货币基金
组织转变为真正的世界中央银行的方案,这个银行将不但能促进调整,而且作为
增长和发展的总战略的一部分,促进全面的调整,这种增长和发展将包含显著的
效果(如增加就业,减少贫困等等),也将充分考虑环境,减少全球的不平等程
度,以及开放性。对此,我是怀疑的,由于以下原因:(1)在资本主义历史上增长
和停滞的连续交替并不是由一个"好的"或"坏的"金融制度造成的。我坚持认
为(和巴兰、斯威齐意见相一致),资本主义因其本性趋向于产生相对生产过剩
,而这种与生产过剩相联系的停滞趋势在增长阶段得到克服是由于每个时期的特
殊原因。就战后阶段而言,这种环境就是我分为三个部分的体系,包括:国家"
福特主义";欧洲重建和发展主义;民族解放,苏联制度,和"脱钩";并加上
这一时期巨大的军事开支。产生于上述条件的强劲的全面增长使金融制度运转平
稳,无论它多么怪异。(2)在这些条件下,汇率稳定性并不是由布雷顿森林体系的
高明所造成的,而是首先由美国的经济实力所造成。这种经济实力从"美元饥渴
症"中显露出来,并为美元可兑换黄金所增强,也为在欧洲的资本流动的行政控
制所加强,这种控制一直持续到欧洲重建完成、能够重新开放为止。这一过程的
继续进行,损害了美国的利益(因此它出现了"相对衰落"),而世界体系则从
美元短缺转向了美元过剩。同时,在六十年代后期(直到1973年的第一次石油冲
击之前),随着战后繁荣的基础的消蚀,危机开始了,这导致了生产性投资机会的
崩溃。美国的财政赤字(使市场上可获得的美元过量)和生产性投资危机一起造
成了大量游资没有出路。于是,1973年选择了浮动汇率制度就变得十分合理了:
它允许这笔巨额游资在金融投机上寻找出路。今天,世界贸易额为2万亿美元左右
,而国际资本运动额估计达50万亿美元!没有金融放开和浮动汇率制度,这笔游
资所代表的致命份量会恶化危机。因此,今天,体系的逻辑要求把注意力集中在
"管理"危机而不是结束危机上,因为结束危机是体系自身无能为力的。(3)单方
面调整政策强加于最弱小的伙伴身上(第三世界和东方集团),这符合管理危机
的要求。这些政策并不是由于追随荒谬思想所造成的"错误"或失常。国际货币
基金组织没有阻止七十年代的过量借款,因为债务的增加对管理危机和危机所产
生的过量闲资是十分有用的手段。现在正在执行着的调整政策的逻辑需要资本的
自由流动成为主要潮流,即使这将引起需求的收缩--因为工资和社会福利支出
减少、价格放开、取消补贴、货币贬值等,并造成发展的倒退。这些机构实际上
是把管理危机放在其他一切考虑之上,而它们作官样文章的声明,它们对"穷人
"的困境所掉的眼泪,它们主张"刺激供应"的信誓旦旦的言词,只不过是花言
巧语,没有理由相信它们是真诚的或有信用的。(4)高利率不是什么"错误"。这
是保证游资获得可接受的回报率的最有效的方法,因为游资需要针对在一个已建
立起来的灵活系统中的交易风险有足够的担保。所有这些组成了一套内在一致的
管理危机的政策。(5)因此,正如我已经表明的,我并不认为应被遣责的对象是国
际货币基金组织。布雷顿森林机构是为战后繁荣所设计,并支持了战后繁荣,这
个繁荣的基础是前面提到的互为补充的三部分组成的体系。当这一体系进入危机
时,布雷顿森林机构就瓦解了。迄今为止,处理这种局势的策略(浮动汇率、高
利率、资本自由流动)提供了对危机的有效管理(从资本的角度来看)。同时,
通过维持美元的国际地位--因为没有替代物,通过允许美国从它的伙伴那里强
制借款来弥补赤字,使美国买到了它的霸权地位的新的生命延续。这种选择远不
是非理性的;通过维持(代价高昂的)美国军事霸主地位,它很好地关照了美国
的利益。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和英国失去其经济优势地位时所发生的事情有惊人的
相似。英格兰在1880年前后不再具有世界上最有效率的工业生产能力,但英镑的
地位却在衰落过程中一直维持着,直至1931年。这使我们有可能去理解由沃特·
罗素·米德所提出的强有力的、精确的类比,即当前以还债为第一要务的体系之
运作,和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战胜国在凡尔赛和会上的态度。我相信这个类比可以
延伸得更远,其含义远不止于对待国际债务的态度。(6)对东方国家的干预是受政
治逻辑指导的。所用方法的残酷性是有清楚的政治目标的:拆毁东欧和前苏联国
家的生产结构,把它们作为附属的外围国家--而不是平等的伙伴--纳入到世
界资本主义体系中去,摧毁工人阶级的士气,加强新的买办资产阶级。其目标还
在于拆毁这些国家本身--苏联,南斯拉夫,捷克斯洛伐克,斩断它们之间的经
济联系。这就是为什么当马歇尔计划支持了建立欧共体的最初步骤,也迫使东欧
国家之间进行合作,西方政策的目标在于加速解散前经互会(CMEA,更被人熟知为
Comecon,这是中央情报局给它起的浑名),即使这会使这一地区经济的转型更加
困难。

  在上述思考基础上,我认为"改革家"们的关键建议--将国际货币基金组
织变成世界中央银行--是不现实的。这一建议当然是合乎逻辑的。全球化侵蚀
了国家的权力,自然需要有对经济、金融和货币制度的全球化管理。但从对全球
化事实的认识中,以这种方式作出的推论,理由是不充足的。没有任何经济可以
离开政治、或离开国家。因此,经济全球化逻辑上要求一个能响应这一挑战的世
界政治体系的建立,一个能在世界水平上管理社会调解的权力系统,就如同民族
国家在他们自己的水平上进行管理一样。然而,这一领域的发展还不够成熟,即
便在主要的资本主义国家集团(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或欧共体的欧洲内部也不
成熟,在更大的范围内就更谈不上了。所以客观上不可能有一个全球通用货币,
因而也就不会有一个世界中央银行。统一的货币和银行意味着政治问题已经解决
了,而现在并不是这种情况。

  世界中央银行的设想重复了1945年凯恩斯提出的主张。尽管经济全球化有了
进展,但在当时使这一计划成为空想的原因今天仍然成立。"国际经济新秩序"
(NIEO)以及所拟议的发行国际货币(特别提款权)和"发展"之间的"联接"
源于同一逻辑。这一计划没有任何结果,这是毫不为怪的。我的看法是,资本主
义不可能克服这一日益增长的矛盾,即对空间上越来越全球化的经济管理,和仍
分割为民族国家的政治、社会管理之间的矛盾。在世界范围内的选择依然是:或
是社会主义,或是野蛮。

  无论如何,回答并提出解决方案是必要的。下面我将提出一些想法,我相信
这些想法不是空想,因为它们有应付上述矛盾的余地。这些建议产生于建设多极
化世界的视角,关注于控制中的、相互依赖的政治和经济组织,以及发达程度不
均等的巨大地区的自治。因此,这意味着区域性货币体系及其详细情况。在我看
来,世界中央银行或甚至欧洲中央银行的计划是把因果倒置,而我的建议则不是
这样。我将作出的提议是一个漫长的转变过程的逻辑的一部分,即从今天的资本
主义,包括它的危机,转向一个世界社会主义的过程,它不可能是用什么魔杖在
一夜之间完成,即便这魔杖是创立一个世界货币体系。

  为发展提供基金的机构形成了一个星座,包括在布雷顿森林建立的机构,联
合国建立的机构,区域委员会,以及和欧洲重建相关的机构。整体来看,这些机
构在"万隆"期间,即1955年到1975年,处于鼎盛状态,其策略是通过现代化的
自治国家的重建来"追赶"发达国家,在相互依赖中实施。"万隆"的真谛,即
民族资产阶级的计划后来坍塌、崩溃,这个策略就面临危机,与此同时,资本积
累的机制进入了一个世界性危机。

  从管理资金总量的角度看,世界银行在这些机构中遥遥领先,从开始到1992
年,银行批准的贷款共累计2900亿美元,现在它每年的签约数在200亿美元左右。
此外,还必须加上每年由地区发展银行支出的约110亿美元。相比之下,整个联合
国在1990年所签约的区区6百万美元的资金不足挂齿。联合国试图通过由1978年成
立的粮食与农业组织筹集的农业发展援助基金与世界银行竞争,但最终不得不认
输。

  事实仍然是,从1955年到1975年,联合国执行了第三世界的万隆计划中的必
要的政治和意识形态功能。拉丁美洲经济委员会、拉乌·普莱比什(Raul Prebi
sch)--最早提出"发展意识形态"的先驱、联合国经济发展会议(UNCED)-
-对由第三世界在1975年提出的"国际经济新秩序"计划的定型起了重要作用,
他们所扮演的角色也是不可忽视的。这些机构的动议恐怕对世界银行的政策没有
什么影响,但另一方面它们在其全盛时期的确对"联合国发展计划"(UNDP)及
其一些专门机构的努力发挥了显著的作用。

  无论如何,好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对每个人都一样。"发展意识形态"
随着万隆计划一起矢折了。通过结构调整计划将外围国家重新买办阶级化的时刻
已经到来了。世界银行将其资源的三分之一用于所谓的部门调整计划,它是对在
西方七国集团和美国政府卵翼下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所坚持的战略的必要补充。
然而,世界银行的历史和第三世界的"发展主义"计划的扩充历史紧密相联。我
们知道,在欧洲重建中,华盛顿通过管理著名的马歇尔计划直接掌握了银行的角
色。没有人知道在欧洲复兴发展银行(EBRD)创立之后是否会在东欧发生某种类
似的事情。只是在后来的麦克纳马拉时期(1968--1981),世界银行才扩展成现在
的规模,同时世界体系也正进入危机。各种高质量的研究对世界银行的干预作了
评估,有全面研究,有部门分析,有个案研究等。这些作品从来没有经世界银行
发表过,它拒绝自我批评的原则,宁愿自吹自擂。偶尔也有一些让人吃惊的宣言
,如"我们要做新的事情"、"消灭贫穷"(原文如此!)等,但从来没有对过
去进行自我批判,也没有真正创新的行动。幸亏有那些花费心血去调查银行所做
所为的那些批评家,我们才知道世界银行从来都和华盛顿的战略决策保持一致,
甚至对流行于白宫的风尚都随时时刻紧跟。

  银行从来没把自己看成是一个和私人资本(跨国公司)进行竞争或存在冲突
的公众机构。相反,它把自己看作是支持私人资本对第三世界进行渗透的执行者
。由它帮助贷给资金的工程为器材设备供应商打开了巨大的市场。最大的阴暗笼
罩着这一领域,但人所共知,这些市场对跨国资本不仅非常重要,而且利润特别
大。银行的运作成本远远高于那些由国家当局或多边、双边互助机构(尤其是东
方集团国家)所施行的类似项目的运作成本。阿斯旺大坝工程可为例证,大坝由
苏联援建,成本远低于世界银行的"预测"。诸如此类的成本超支使低息贷款的
好处不再明显。

  世界银行的介入和矿业跨国公司的关联密切。银行对国有化风险提供某种形
式的保险,并通过承担基础设施项目(公路、电力、矿运铁路、港口)间接补贴
矿业公司。在农业部门,世界银行致力于摧毁农民生活的自治权,通过支持各种
形式的信贷打破农民的紧贴生存线的经济,通过著称于世的"绿色革命"促进农
村的社会分化。在其他领域,银行发挥了同样重要的作用,以增强第三世界经济
的依赖性融合。它还系统地促进对公路的利用(与利用铁路相反),以打开石油
出口市场,促进石油依赖性(这恶化了许多国家的贸易赤字)。它促使穷国滥采
森林以供出口,而不顾给生态环境带来何等骇人听闻的破坏,也不顾给国家及其
未来带来多大毁灭。另一方面,世界银行对工业化的贡献自始至终是微乎其微,
即使是对象南朝鲜这样的新兴工业化国家也是如此,现在世界银行赞扬南朝鲜,
而南朝鲜的成就正是因为它拒绝了世界银行的"训诫"(向外国资本开放工业、
放弃补贴本地经济等)。

  当然,世界银行的全球战略是明确地和统治世界的资本的战略联系在一起的
,无论是在1980年以前还是以后,它都没有关心过现在被称为"穷人"的状况。
它也从来没有关心过环境,无论在这个问题上它有多少花言巧语。世界银行总是
支持对公共土地的有系统的毁坏以及森林的滥采,而以生态平衡和绝大多数公众
的福利为代价。更有甚者,世界银行一方面装作"非政治化",一方面却总是对
与华盛顿及其盟友紧密结盟的政权表现出偏爱--蒙博托、马科斯、皮诺切特、
苏哈托或者"马库特大叔"(Tontons Macoutes),而不去过问什么民主的问题
,也不去管它们如何腐败,以及在此条件下介入的无效性。

  在其历史的某一时期,世界银行为了抵制"计划意识形态",运用一种基于
"项目分析"的反意识形态。这一理论并不那么强有力。"影子价格"的使用没
有多少意义:只有当控制价格和财政补贴时,它们才能影响决策,而这又与它们
所支持的教条矛盾。而且事实上,对非熟练劳动力设定"零"影子价格只是用来
作低工资政策的借口,换句话说,制造贫穷而不是消除贫穷。

  同时,世界银行还进行了"学术"文体的游戏。从总体上看,这种游戏没有
什么价值,因为它们总是旨在为统治资本的战略制造合法性。有一个例子就够了
。在一本写于1965年的关于象牙海岸的书中,我预测到1985年时会产生系统的"
阻塞",以及外债问题。世界银行当然是支持对象牙海岸的新殖民主义战略的,
它发现有必要用比我多五十倍经费的研究来回答我的研究,今天细读它那个研究
,会令任何人耻笑的。

  这里所考虑的所有"发展基金"机构以及实际上更重要的双边援助基金只构
成了资本市场的一小部分,一个虽不可忽视却很小的部分,即使我们只是论及流
向第三世界渠道的资本。这一市场可分成两大类:寻找生产性投资的资本市场(
矿业、石油和能源、农业、工业、运输业和商业、建筑业、旅馆、旅游以及其他
服务业),和寻找短期金融投资的游资市场。

  对于美国、日本以及在次要程度上的欧洲,这第一类市场的规模是不可忽略
的,特别是在七十年代尤其如此,当时"再配置"活动正在高潮。然而欧洲更倾
向于在比它落后一步的周围地区(意大利、西班牙等)投资,而不是那些直接依
赖的地区。正如我在其他地方提到的,这解释了"洛美公约"(EEC-ACP associ
ation)在撒哈拉以南非洲的发展中所起的特殊作用。通过支持传统的初级产品出
口(农业和矿业)以及歧视工业化的政策,这个公约对非洲的灾难和后来这一大
陆的边缘化、第四世界化负有显著的责任。

  游资市场从七十年代起,就大大超过了生产性投资市场,它对第三世界的兴
趣不高,然而必须注意到,第三世界的许多地区(拉丁美洲、非洲和中东)所积
累的资本中的很大一部分是这一市场所为,这要归功于金融和银行系统的自由化
和全球化(但东亚和东南亚、印度试图抵制这种趋势)。另一方面大多数游资从
一个金融大都市漫游到另一个金融大都市以寻找投资机会,而很少光顾第三世界
的金融体系。在一些第三世界国家,事情也许正在起变化,那里也许会变得对资
本具有吸引力。世界银行和其他机构过于强调这一事实,而从不提起另一个事实
:这里所谈的绝大多数"资本流入"采取了金融投资形式,而不是在生产领域中
投资(一些拉丁美洲国家的情况正是如此)。在上述条件下所达到的脆弱的外部
收支平衡使我们无法把这一运看作是"可持续发展"的起点。

  关贸总协定,亦即贸易的管理者,提供了规则体系的第三个维度。关贸总协
定所遵循的原则是开放和自由贸易:促进多边(而不是双边)交换,禁止有利于
国内生产者的歧视,也禁止出口者的侵犯性行为(倾销),减少关税,禁止其他
形式的数量限制(公开形式如配额,不合理的卫生或管理规则掩盖下的不公平作
法)。

  关贸总协定的支持者把他们的主张建立在一个简单然而是错误的观念上,即
自由贸易有利于贸易扩张,而反过来又有利于增长。历史并没有证实这些看法的
正确性。贸易的扩张,尤其在二战后,与其说是这一时期强劲增长的原因,不如
说是其结果(本质上这是由前面所提到的三部分组成的体系的子系统所导致的)
。在二战后的开始几年里,尽管有高关税和其他形式的贸易保护,国际贸易增长
很快。随之而来的体系危机则导致了世界贸易的衰退:贸易增长率从七十年代的
7%跌落到八十年代的4%,尽管关税在降低,贸易自由化措施在推行。总的来说,
历史事实根本没有显示出自由贸易和商业扩张的正相关关系(即后者是前者的后
果,而非相反),同样,增长的阶段和各国实行贸易保护主义或自由贸易也没有
相关关系。尽管如此,下面结论也是正确的:经济增长易于引发自由贸易政策,
而贸易保护主义常常是对危机的反应。

  自由贸易的提倡者乞灵于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的著名定理来支持他们的主张,
按照新自由主义的定理,由高关税所导致的消费者的损失,大于受关税保护的生
产者受益值和政府所收的关税值的总和。进口配额则被认为更为糟糕,因为它们
使国家失去了进口关税。这种"演示",当然意味着一个不真实的完全竞争的世
界,还有,它建立在静态分析的基础上。历史表明,由生产效率增长带来的收益
远远高于那些通过即使是最佳的"竞争优势"所获得的收益。历史还表明,相对
价格并不决定于"市场",而是在供求关系之外,决定于生产在其中进行的社会
条件。因而,全球范围的两极分化通过双重要素贸易条件的恶化,既表现为、也
必然导致外围国家的处境悲惨,因为劳动报酬分配远比生产效率分布更为不平等
。我甚至可以说,这种内在于两极化的全球资本主义扩张的现象,不仅是以往贸
易的特征(中心的制造业产品和外围的初级产品的交换),而且也将是未来贸易
的特征,在未来的贸易中,工业化的外围国家出口制造业产品,而中心国家行使
他们的"五种垄断力量"。

  第三世界政府倾向于支持自由贸易的基本原则。其理由是很容易理解的:对
那些已经进入工业时代的国家,进入北方市场不仅是可能的(它们有竞争力),
而且是至关重要的(支付它们的技术进口等);至于那些仍在出口初级产品的第
四世界国家来说,他们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但也许会有所得到。这种外围国家
买办资产阶级所具有的典型的短见,总是压倒长期考虑的远见,而这种远见,只
存在于民族解放运动的激进派别(即以社会主义派别著称中。

  虽然第三世界政府支持自由主义原则,他们这样做是因为他们知道:尽管关
贸总协定的词藻非常华丽,实际操作远远不是遵守这些原则。

  事实上,世界规模上的真正的自由贸易的规则是在1975年由七十七国集团和
不结盟运动以"国际经济新秩序"的名义加以具体化的。这项计划包括:(1)向南
方工业品的出口开放北方市场(北方以从关贸总协定的规则中去除纺织品作为答
复)。(2)改善热带农产品和矿产品的贸易条件。(这将是保护环境的好方法,但
关贸总协定对此保持沉默。)(3)提供获取国际融资的更好途径(关贸总协定对此
的答复是,使银行规则更加自由化,从而使资本从南方流向北方更加容易)。(4
)建立技术交换的更加正常化的条件。(关贸总协定的答复是以"知识"产权的名
义加强技术垄断)。众所周知,"国际经济新秩序"计划基本上被北方国家所一
致拒绝了。

  同时,我们有了关贸总协定。最初的谈判--肯尼迪回合,然后是结束于19
79年的东京回合,几乎完全围绕于逐步削减关税的主题。在最初期(1945-1947)
,关税被公认为几乎高不可逾:欧洲平均关税为40%(分布相当平均),美国的平
均关税也大体相当(只是高低不同,因为要确保受威胁部门有几乎绝对的保护)
。我前面说过,这些"惩罚性"关税并没有严重约束贸易的增长。从1953年到19
63年,贸易的年平均增长为6.1%,而国内生产总值的年均增长只有4.3%。

  在乌拉圭回合中(刚刚于1993年12月结束),西方列强追求一些共同的目标
,同时也试图协调它们之间的某些分歧。说清楚这一点很重要:在这件事情上,
所有西方列强的共同点是对第三世界的鲜明的敌意。乌拉圭回合的真正目标是阻
挡已工业化的第三世界的竞争,甚至不惜以牺牲神圣的自由贸易原则为代价,来
增强统治中心的"五种垄断势力"。在这一领域,正如在任何领域和任何时候一
样,流行的是双重标准。我将提出下述观察作为证据:(1)由关贸总协定所监管的
贸易仅占世界贸易总额的7%。最主要被排除的有纺织品(这个"暂时的"排除由
多种纤维协定所规定,已经原封不动有二十五年!),农产品(包括和温带国家
出产的油竞争的热带油),矿产品等。作为补偿,发展中国家被准许相互给予某
些优惠条件--一个完全微不足道的让步。(2)第三世界国家用以要求跨国公司在
东道国遵守竞争规则、维持国家发展的手段:要求在生产中的最低限度的国产化
率以及最低限度的出口额等条款,正在受到攻击。跨国公司寻求的,不是(通过
出口)竞争,而是增强它们在当地市场的垄断位置,关贸总协定恰在这时出现在
那里,来帮助它们解决这个问题。在乌拉圭回合中插进的著名的"贸易相关投资
准则"(TRIM)的逻辑就是绝妙的例证。(3)借助"贸易相关知识产权"(TRIP)
,一场进攻战开始了,这场进攻战不是为了增强竞争,而恰恰相反,是为了增强
技术垄断力量,当然,这是以牺牲发展中国家为代价,它们获得所需技术的可能
性变得更加渺茫了。关贸总协定力图在此条目下列入的"贸易秘密",难道不是
把我们带回到300年前的重商主义的垄断贸易时代吗?甚至讨论这一题目的语言也
不是中性的。我们不再说知识是人类的共同财富,而是当有人去获取知识时却说
他是"盗窃"!这种政策有时近乎下流:例如,关贸总协定为保护医药部门垄断
者的巨额利润,想要禁止第三世界生产便宜的药品,而这些药品关系到许多人的
生死。(4)在主流媒介忙于声明反对腐败时,关贸总协定却要禁止第三世界国家雇
用检察人员监督西方出口商索取的价格,通过非法转移资本,任意定价可以为腐
败和逃税提供最理想的机会。(5)主张为西方银行的保险公司的活动打开市场的攻
势,意在加速资本从南方转向北方。亚洲反对这样做。但它能抵抗多久呢?

  关贸总协定所谓支持"公平竞争"的声明是根本站不住脚的。事实上,关贸
总协定完全是跨国公司的顺从的奴仆。众所周知,它是所能想象中最不透明的机
构,它在国际商会(最大的跨国公司的俱乐部)阴影下秘密地谋划。因此,毫不
奇怪,关贸总协定公然无视"可持续发展"的有关问题,这些问题只是在其他场
合才得到讨论。它同样无视环境,它以牺牲未来为代价,反对对矿产工业的任何
控制。关贸总协定力主的反调控很显然是以彻底取消国家(尤其是第三世界国家
)的管理空间来服务于跨国垄断者。

  和关贸总协定反对第三世界的共同战线相比较,主要西方列强在协定上的内
部分歧,不加夸张地去看,则不如主流媒介所宣传的那么重要--这些主流媒介
在其他问题上却保持沉默。事实上,许多这类寡头竞争者之间的冲突都由市场分
割或"自愿出口限额"等"友好安排"解决了--这些都和自由主义贸易的信条
完全矛盾。另一方面,其他的冲突给美国提供了公开表现其傲慢的机会:(1)美国
、欧共体、日本在农业补助金上的冲突(包括在"布莱尔厅"(Blair House)协
定之中)是最为人所熟知的。实际上,目前欧共体国家通过和世界农产品市场价
格脱钩的办法,实现了农产品自给有余,甚至已经能够出口,但欧共体却禁止第
三世界国家采用这种办法。同样无庸置疑的是,日本和南朝鲜试图通过保护它们
的稻米生产者来维持农产品的自给自足。然而,美国的农业补贴远在欧共体的共
同农业政策之前就存在了。(2)围绕诸如航空一类的所谓"受补助"部门的矛盾,
集中在给民用航空的公开补助上,而无视通过军事项目支持美国航空工业的巨大
的隐性补助。(3)在技术领域,美国总是以"国家安全"名义保留保护自己的权利
,但它总是要求别的国家对其技术间谍活动敞开大门。在这一领域的抵制行为被
认为是"不可接受的",并会导致美国以著名的超级301和301特别条款名义下进
行报复的威胁。

  然而,由于关贸总协定直接代表的是跨国公司而非国家,在这些领域的矛盾
并不象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反对国家。在多数情形下,每个国家内部的"意见"是
有分歧的,国家内的特殊利益集团对关贸总协定有关问题持支持或反对的相互矛
盾的主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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