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singhua 版 (精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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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Peking University & Tsinghua University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Aug 7 18:07:27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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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Peking University & Tsinghua Univers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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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文字转载自 TsingHua 讨论区 】
【 原文由 xj 所发表 】
北大清华同异
李方
很多人生平的第一次骄傲感,是从戴上北大或清华的校徽开始的。这种骄傲感
使这两所学校的毕业生往往在几十年沧桑之后,依然自称“北大人”或“清华人”——
以缅怀那个留住他们黄金岁月的地方。
但是北大人和清华人之间,却从来多少有些互相看不大起。
清华人挺起坚实的胸脯说:在两校无数次的对抗赛中,你们赢过几回?北大人
则斜倚着门框以唇相讥:你连跑步都喊着号子,没有比你们更乏味的人了。
这是北大人文主义和清华科学精神的对话,也是追求自由和遵守纪律的对话,
更是传统之花与今日之果的对话。我们从中明晰地看到中国人的两副面孔、两种精
神。诚然,他们都是巨人。
在弹吉它唱歌的日子里,北大图书馆草坪的夏夜是最令人难忘的。但往往是清
华来的吉它手最终坐在了草坪的中央,因为他们技高一畴。北大学生弹琴在于娱乐
和表达,清华人则更在乎技法而于此道痛下功夫。
有一次,一个北大女生去清华的舞会跳舞,一个清华男生请了她。正跳着,那
男生突然说:“我记得你来过。”然后准确无误地回忆起那是几月几号,她穿了什
么衣服,跳过什么曲子。这女生惊呆了,以至以为他有什么居心,一曲终了就飞逃
而去。
这故事在北大是作为笑话流传的:看看你清华人,高达6比1的男女比例失调
竟使得你对我们的女孩记性好到这般地步。
尽管有些纯朴的清华学生甚至到毕业时都还没有尝到过恋爱的滋味,但很多“我
们的女孩子”还是被清华男生的执着专一打动了芳心。她们造了未名湖畔才子情调
的反,在清华人那里找到了更实在的感觉。我们班上第一个结婚生子的女生,就是
嫁给了一个清华人。他们今天正在新大陆上过着或甜或苦的日子。而我们班上的许
多男生,至今还处于“光荣孤立”的状态,经常啸聚于通宵的饮酒或牌局中。
这两所大学的情形,颇类似于英国剑桥和牛津。剑桥在两校间著名的传统划船
比赛中几乎很少占到上风,但他们依然可以嘲笑牛津的绅士们:你们懂得什么叫浪
漫吗?
“你们有未名湖吗?”北大人常以此耻笑清华的书呆子们,但这也正是清华人
看不起北大才子的理由:未名湖有什么了不起?除了能淹死诗人还能干什么?
这种争吵持续了几十年,并且还将由新一代北大人和清华人持续下去,因为他
们都对两校彼此间截然不同的传统和精神充满信心。
虽然是北大人而不是清华人最早喊出“民主与科学”的口号,但整整一个世纪
以来,北大人身上却似乎一直保持着中国原生传统的一些特质。换句话说,北大人
由于对酒和女生不能忘怀的情调,而使他们的生活更接近于传统的文人士大夫,就
连他们无数次试图干预社会生活的行动,其特征似乎更象大学生请愿和“公车上书”
精神的延续。这种文人士大夫气,从每天扶杖徐行于未名湖畔的老先生们的背影中
就一目了然了。在年轻学子倾慕的目光里,他们本身就是生活和爱的化身。以至一
位校园歌手仅用一句就唱出了全部的意境:“有漂亮的女生,白发的先生……”
与北大流淌的文人气相反,清华则以其理工科学院的特点,把现代文明追求精
确重实干的精神表露无余。这无疑是一群最具朝气的人。每次我走进清华的大门,
都会感到仿佛他的每一个毛孔里都在向外弥漫着精力和斗志。与北大人悠闲甚至显
懒散的脚步不同,清华人更象一张拉满的弓,他们步伐更迅速,眼神更坚定,表情
更肃穆。
在清华里,你会最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天降大任于斯人”。
北大以其人文精神,很自然称为首都以至全国各高校的精神领袖。几乎在每一
个需要学生们挺身而出的历史时刻,各高校都会首先把目光投向北大:你们打算怎
么办?
清华则显得默默无闻得多。明确的纪律感和使命感赋予了清华人一种“泰山崩
于前面色不变”的品质。即使在最躁动的日子里,仍有不少清华学生可以踏踏实实
地把自习上到熄灯,然后上床倒头便睡。这在北大是不可想象的。那些游离于焦点
之外的人,至少会成为同伴嘲笑的对象。以北大传统中著名的宽容,这种现象是很
奇怪的。清华人更接近一个自我中心者,在学生时代社会参与意识相对淡漠。不用
督导,他们知道目前他们应该多读书而少去分心劳神。他们更象一些苦修者,他们
清楚他们还缺乏干预社会事务的能力和手段,他们在有意识地为将来的一飞冲天积
蓄力量。
这种不近人情的沉默使他们变成一些“怪人”,可谁若是因此而轻视或嘲笑他
们将大错特错。一个显而易见的实事是,这群学理工的人,后来成为更优秀的管理
者和行政管,并且有望升迁到更高的决策层。而北大人,则在短暂地成为众人注目
的焦点后,更多地是以布衣的身份游离于社会之外而终了一生。
从更大的时间跨度上审视,清华人会轻而易举地成为社会的主流。北大人作为
一个批评者而不是建议者,则永远带着异端式的怀疑的目光。
是北大人天生的抗拒做官吗?不是。是过早的爆发使他们在走到青春的顶点之
前就耗尽了心灵的动能,甚至未老先衰。这是北大人至死不悟的悲剧,而他们却往
往更愿意将其归结于社会的不公和人们的偏见。
由过早地入世到过早地退隐,北大人往往意识不到道家的精神是如何地渗入了
他们的灵魂。来自未名湖畔的吟唱使他们更醉心于体味某种轻愁薄怨的情调,然后
纵情于诗酒之间。而清华人在科学与自律的外表下则更接近于真正的儒家。他们从
来不是机会主义者,他们会选择在最适当的时机做全力一搏。读书时的两耳不闻窗
外事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中大多数人的入世精神。设想若他们象北大人一样,在读
书时就时刻准备着拍案而起,那么他们未来的身影则很有可能与潦倒的教书匠或卑
微的科员形象重合。那时,他们可能会在酒后大骂清华害人不浅。而北大人虽以这
种普遍不得志的处境,却对自己的母校无怨无悔,甚至以其为终生精神的圣地和灵
魂的归宿,北大实在有其独特的迷人之处。
北大这种魅力的核心,就是告诉她的孩子们:你是一个人!你要独立行走于天
地之间。这也许注定了你苦难的命运,但你应该以此为傲。因为你是众生的俯瞰者,
虽然不是救世主。
北大人是以傲气著名的,以至于不屑于在世俗中为了某一目的而呼朋引类。清
华人则不然,他们似乎天然具有群体合作的精神。读书时,他们常常以这种精神在
体育馆对抗中把北大的散兵游勇打得落花流水;走上社会后,他们也是以这种精神
互相提携,一荣共荣。在这个意义上,北大象雅典,而清华则象斯巴达。我常想,
中国今后的历史,很可能是清华人来写,北大则永远会以一种精神漫游者的形象被
归入另类。他们的上者成为寂寞的先知,中者成为不为人理解的狷士,下者成为潦
倒的流浪汉。清华人,则上者成为坚定的领袖,中者成为稳健的官吏,下者成为可
以信赖的士兵。当然,清华人更多的会成为成功的学者和工程师,以上不过是一种
不太恰当的比喻。
北大的历史比清华的更长些,但北大人从来没有学会经纶世务,从来没有养成
更深的城府。若以一个人不同的人生阶段作比,则北大是青年,清华是中年。青年
人的敏锐中往往会有盲动和偏执的成分,有走上歧途之忧;中年人的务实往往会流
于刻板,有只顾眼前而陷入僵化之虑。只有北大精神与清华精神的结合,才更接近
于完善。
当北大人徘徊于月下未名湖的时候,当清华人鼓着腮帮子奔向球场的时候,我
们看见了中国人的两副面孔:追求娴静的心灵和追求刻苦的劳作。这两种特质是如
此深刻地影响着中国的过去甚至未来,以致我愿意把这两者互容共存的关系用孔子
的一句话来作比喻:“学而不思则惘,思而不学则殆”。我们中国人和西方人的不
同在于:西方人在精神上都已太理性太科学化了,以致连他们自己都有一种走进了
死胡同的困惑。所以北大源于中国传统的这种风范和魅力,也许要在将来,人们才
能认识到其价值和影响,甚至要高于她曾经首倡的一些最明确无误的精神和教义。
传统中国人的精髓,除了已溶入我们血液中的那些与生俱来的东西,很多已渐
渐死在图书馆和博物馆里了,只有在象北大这样少数的一些地方,还活着。这是弥
足珍贵的财富。
清华完全是另外一种样子。他没有沉甸甸的过去,所以他无忧无虑地轻装上阵。
他所爆发出来的活力,我们完全有理由认为是可以寄予希望的所在。
北大是泉水,清华是岩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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