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singhua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Landau (Dau), 信区: Tsinghua
标  题: 银杏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Aug  5 10:52:13 1998), 转信

【 以下文字转载自 Love 讨论区 】
【 原文由 raphael 所发表 】
（hehe:     我读过须兰的一个小说叫银杏，银杏，你读过吗？）
我的朋友hehe(martini)在网上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故事是本是作为鬼故事说给我听的。
但看来作为爱情故事更合适些。
hehe为我讲这个故事一定累坏了手指。
故事是须兰的原作，hehe根据回忆，复述了这个故事。hehe的文笔真好。但他还是希
望我说明这一点，是他当场复述的，并加入了他的一些想法。所以文笔有粗糙之处。
hehe经常在杂志上发表文章，可惜我还无缘拜读。
hehe以后不上网了。

    我住进了山区的新居。
    这里原来是古庙。管庙的人不愿多说这里的事，眼神十分古怪。
    但是，我丈夫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清净。他最近出差一个月。于是，每日里我
寂寞读书，打发无聊时光。
    院里，有一株古老的银杏，风吹过，有沙沙的响声，好象是在叹息。
    一日傍晚，我象往常一样，沏一壶茶，在窗台下看书，等我的女友来聊天。
    银杏沙沙的响。
    我隐约看见，银杏下面有人影，我以为是好友来了。
    那影子慢慢地出来，我大吃一惊，竞是一个光头的黑衣僧人。
    我惊呼。
    那僧人叹息一声，又慢慢隐去。
    我举起茶杯，镇定一下，说道：“是人是鬼，既然来了，不妨一见，清茶共叙”
    那僧人低头出来，默默坐到院中石凳上，却一言不发。
    我说：“你也住这里吗？”
    僧人叹到：“不错。我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
    这时，珊儿在屋外呼我，僧人变不见了。
    当夜，我询问珊儿，这古庙是如何荒芜的。
    珊儿道：“似乎是兄弟争霸。许多年前，这里有一场火拼，血流成河，以后庙
就毁了。”
    第二天，珊儿走了，我又重起一壶茶，坐在窗台下看书。
    我知道，他一定会再来的。
    果然，银杏沙沙地响。
    我微笑说：“久违！”
    僧人的眼里有奇怪的光。
    他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说：“请坐，我等你已久，茶已凉了。”
    他猛地问：“你为什么说这句话？”
    我木然。
    我说：“你一直在这里？”
    他叹道：“是，我一直守在这里。”
    他说：“你可知这庙是怎么毁的？”
    我说：“是兄弟火拼吧。”
    僧人突然盯着我说：“不！”
    我又木然。
    僧人低头叹息一声，说：“人人只道是兄弟火拼，谁又知世事变迁。你可愿听我
讲这古庙的事？”
    我默默点头。
    僧人低低地叙说着...

    许多年前。这里有一个有名的帮派，数百里之内无人敢敌。
    它也有仇家，强人自然有结仇的，别的都不甚了了，只有一个仇家是心腹大患。
    这个帮派，在老帮主死后，由两个儿子继承。两个兄弟均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可
惜埋没在深山里，做了土匪，杀人无数。“
    这个地方，每年有个习俗，叫赶桃花——春天，赏花。
    那一年。
    春天。
    弟弟带领一班手下，赶桃花。
    日暮归来，快马飞驰。
    前方，瀑布飞溅。
    弟弟看见，一个红衣女子，坐在瀑布下读书，长发飘飘...
    弟弟勒马。
    弟弟从来我行我素，于是他带走了红衣女子。
    没有什么原因，他从来不需要原因。
    他把女子带回山里。
    奇怪的是，红衣女子从此再不说话。
    大家只知道，她名双。
    刚开始，也哭闹，可是后来也就安静了。
    日复一日，一切都还跟以前一样。
    有一年，弟弟突然决定出家。
    因为双手沾满血，弟弟想要赎罪，也为自己的家族赎罪。
    弟弟于是搬到那座庙里，双执意要跟从。
    一切随意，于是双跟在了他的身边。
    这样，过了许多年。
    弟弟天天念经求佛，也不知有无赎罪，抑或根本不可赎。
    双照顾他的起居。
    似乎，一切也都跟从前一样。
    可是，春天又到了。
    那一年春天。
    弟弟很烦，双给弟弟端茶。
    已是多年僧人的二公子猛地摔了茶碗。
    双默默地捡碎磁片，没有做声。
    弟弟突然于心不忍，轻轻的扶起双。
    他发现，双看着自己，慢眼是泪。
    那是同一年春天。
    傍晚。
    弟弟做晚课，忽闻墙外吵闹，有火器拼杀之声。
    双进来了，端着茶，微笑着，说：“茶已凉了。”
    弟弟惊诧，双终于说话了。
    银杏在夕阳下闪着光，双站在银杏树前，说：“茶已凉了。”
    就是这时候，扑进来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是大公子。
    弟弟那一瞬间，明白了许多事。
    哥哥一直宠爱他。其实哥哥对双早有怀疑，但是哥哥一向顺着自己，没有说破
，只是暗中监视双。
    所以双执意要陪着自己。
    所以...
    弟弟突然笑：“现在我兄弟已死。我是出家人。我知道你的帮派早想报仇，今天
，你是如愿了。你爹九泉之下，必然十分瞑目。”
    双看着弟弟，说：“我已经说服我哥哥不伤你。”
    二公子闻之仰天长笑：“是啊是啊，你救了我，我应该感激你才对呀，我给你作
揖吧！”
    双儿木然地盯着弟弟，喃喃：“你不相信我了...”
    弟弟看见，银杏在双背后闪光。
    一切都是预谋，里应外合，把兄弟两的家园毁了——他心里只有仇恨。
    双从未见过，二公子有这样的眼神。
    双只是喃喃：“你不再相信我了是吧。”
    然后弟弟看见双沿着慢慢地坐下去。
    沿着银杏硕大的树干，慢慢的坐下去，似乎很累了，可是，双再也没有起来。
    弟弟这才明白，双借着树干遮掩，用匕首自杀。
    弟弟依稀听见她喃喃说：“我们今世无缘...”
    那匕首，原本是双准备刺杀二公子的，双准备了许多年。
    可是最后...

    僧人说到这里，不胜希嘘：“我知道，双最大的错误在于，她自己也没有想到竞
会爱上我，功败垂成。”
    我沉默一会儿，轻道：“那么你呢？你呢？”
    “一开始，我只有仇恨，可是后来，我终于发现我是多么想念双，我的眼前都会
浮现双站在银杏前，捧着茶杯，微微地笑着，轻轻说：‘茶已凉了！’银杏在她后
面闪着金色的光，
    “我心痛不已，爱无可爱，恨无可恨。
    “我已堕入轮回，再无了断之理，于是我匆匆入阴间，企图与她来世再续。
    “然而，世事难料啊，我哪知她为与我重聚，竞跨过漫漫长河，提前转世，我又
慢她五十年。
    “如此轮回，千百年过去了，我只有守在这里，等她，我等了千百年。
    “可是我一点也不后悔，我知道，她一定会回来的，就算，她忘记了从前的事，
哪怕，只是偶尔无意中提起一句以前的话，我也明白她没有忘记前世的约定。”
    僧人说到这里，抬头望着我，笑，笑得很灿烂。
    僧人说：“我要走了，我在这里耽搁已太久，已近一千年。”
    僧人默默淡去。
    我，木然。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一天，飞流的瀑布溅在脸上，冰凉，高大的男子，黑衣如
夜，缓缓下马...
    我高叫着追出去：
    “我们约好要在一起，平平安安过一世，再也不要人世喧嚣，明争暗斗。
    “哎，我们约好的，约好的呀...”

    僧人淡去了。
    消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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