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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Tattoo (狂少), 信区: Tsinghua
标 题: 清华大学演义--22清园捕逃薮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4年04月28日01:53:26 星期三), 站内信件
清园捕逃薮
1936年2月,国民党政府颁布了所谓“紧急治罪法”,明文规定解散救亡团体,可以
逮捕以至枪杀“反动分子”,接着就在全国开始了镇压行动。2月29日,正是清华按计划
补行大考的日子,国民党军特机关按照事先拟好的名单,派大批武装人员(白天400,晚
上3000)入校捕人了。于是开始了一场“一二·九”运动中规模最大、斗争最激烈的逮
捕与反逮捕的斗争。
军警入校前,学校领导阶层已有耳闻。人们聚到甲所梅贻琦家开会商量对策。张奚
若性子较急,他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说了许多,叶企孙微有口吃,但是因事已经深思熟悉,
也讲了一通。接着,陈岱孙、冯友兰、叶公超、顾毓琇都发了言。惟有梅贻琦抽着烟,
静静地不发一句话。冯友兰首先问道:“月涵,你看怎样?”梅贻琦还是不说话,叶公
超首先忍不住了,“校长,您是没有意见而不说话,还是想着而不说话?”
沉默了又一会儿,梅贻琦道:“我在想,现在我们要阻止他们来是不可能的,我们
现在只可以想想如何减少他们来了之后的骚动。”
陈岱孙问:“究竟有多少人会来,什么时候来?”
梅贻琦摇头道:“都不知道。”
顾毓琇插上话头说:“校长您可以不可以给宋哲元打个电话,索性问一问?再问一
下他们想怎样来逮捕?要逮捕的学生的名单可不可以先给我们看一看?”
梅贻琦缓缓道:“我昨天已见到宋哲元了,他说名单还没有作最后的决定,因为中
央可能还有最后的名单送来,至于什么时候来,有多少人来,要等到中央最后的名单到
了之后,才能决定。我看是不成问题的了。”跟着梅贻琦谈了一下自己的设想,顿时大
家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这天拂晓反动军警四百余人闯进了清华园。当时校门紧闭,军警一面拍门,一面叫
道:“快开门,快开门,不开就砸了!”陈福田教授给他们打开了校门。这帮爪牙进了
清华,横冲直撞,见人就抓,逢人便打。顾毓琇正要到电机馆去,不巧碰到这帮家伙。
也是活该顾毓琇倒霉,那帮汉子一见顾毓琇,不问青红皂白,上手就是两记耳光。可怜
顾毓琇打出娘胎来就未被打过,一时眼前金星乱冒,连连说:“我是院长,我是院长。”
那些大汉乱嚷道:“管你院长不院长,谁叫你出来的!”他们杀气腾腾,把平斋、
善斋、明斋、新斋等学生宿舍重重包围,按照手里的黑名单去搜捕。
搜了好几个宿舍楼都没有,又去搜静斋,静斋其时是女生宿舍,当时门禁很严,男
宾皆不得擅入,每年校庆节才照章开放一次,接待男生及校友参观。其余时候惟禁。警
察包围了静斋,要冲进楼去抓人。吴晗的女友蒋恩钿(袁震)时为助教兼舍监,她平静
而庄严地宣布:清华校规,楼内住女同学,任何男性不准上楼,警察也不例外。反动军
警无奈,只好往城里打电话,叫女警察。同学们以此赢得了时间。
且说静斋每年只能开放一次,时间是上下午,各二小时,每逢此时,一些男士们颇
有争先恐后之势。当时的校刊上,常有打油诗况此景象,如描写急欲参观的景象:“游
人声啾啾,瞪眼望红楼,且跑且卷袖——加油!”而描写过了参观时间的景象则是“迢
迢银汉隔红墙,一过炮台一断肠;何事天公多忌妒,不教织女会牛郎。”不料正是此“
禁律”在2月29日这天立了大功。
反动军警搜到新斋四楼——名单上有405室牛佩琮的名字。他是当时清华地下党书记
,正在盥洗室洗脸。钱伟长也住在这个房间,他见机不对,马上缠住军警,一面大声说
话,牛佩琮闻声,从盥洗室窗口顺着水管道溜下去,跑到附近叶企孙家中,叶企孙连忙
让周师傅把身上衣服脱给牛佩琮,牛佩琮即打扮成工人模样,从北院后边的牛奶场溜出
学校,此后便再未回来。
反动军警在宿舍未捕到人,又到教室去寻。地下党的另一个负责人蒋南翔藏在二院
,见军警打北边过来,忙从窗中跳出,正在犹豫是奔向王国维纪念碑后的土山还是奔水
木清华,但他不及细想,拔腿就住工字厅方向跑。他跑到水木清华,被军警抓了个正着
。他心中暗悔,才没有奔土丘上去,那儿较隐秘,又不如水木清华这般远。先是把他押
在工字厅,俄顷,听到从大操场(即今之西大操场)传来阵阵口号声;看押者相互警告
道:“激起公愤了!”立即把他押到清华西校门警卫室,绑在床头木框架上。不一会儿
,八级土木系同学方左英被反绑着手推进来了,他是民先队纠察队长,在大操场吹哨子
号召同学集合而被抓的。接着姚依林被推了进来,他是赶回学校准备参加考试,涉嫌而
被拘留的。当时有好几百同学一面喊着口号,一面跑步冲到西校门。先是吴承明一脚踢
开警卫室的门,几个看守的宪警起来端枪威胁,一眼看到大群学生蜂涌上前,势不可当
;就拖着枪出门溜走。这时杨学诚、丁则良等冲了上来,有人急忙掏出身上的小刀帮助
割断捆绑蒋南翔的绳索,还有许多同学赶到西校门外,把停在那里等候装载的被捕同学
的好几辆卡车当场砸烂。士兵们声明有命令不许用枪弹,有好事之学生大觉方便,竟抢
了他们的枪枝,把他们缴械,扣留他们领队的团长。不一时,扩校组织应运而生,俨然
以清华为堡垒,大有长久对抗之意。一有发现,便鸣钟示警,集合同学以扩大声势。
晚上军警砸门进来,正碰上陈福田,为首的队长人高马大,见陈福田掩面走避,大
喝一声:“站住!”陈福田只作不知,疾步而行,忽然觉得衣领被人揪住,他是一介书
生,怎禁如此大力,棉坎肩扣子颗颗松脱,脚下挣不过,早被拖向门边。陈福田大喊道:
“放开我,我要叫警察了。”
那人把陈福田重重摔在地上,冷冷道:“我就是警察。你能到哪里去找?”
陈福田倒抽了一口冷气,偷眼觑时,见来人气势汹汹,满脸横肉,后面拥上来的估
计总有几千人,个个如虎如罴。原来,冀察政委会委员长因早上派去的人铩羽而归,勃
然大怒,晚上则出动了一个师的兵力,还附有大刀队。
陈福田见势不妙,分辩道:“我是英文系的教授,凭什么抓我!”
那队长模样的人道:“叫你站住为什么装傻?”
陈福田强辩道:“我没有听见。”
那人道:“必是赤化分子无疑。告诉你,我跟你们这帮人打交道打得多了,从‘五
四’到‘三·一八’,就数你们这帮人可恨!没理总要找到理,就会耍赖!吊起来!”
可怜陈福田以一资深英文教授,竟为人吊在树上,陈福田心知这些警察一贯对知识
分子抱着深仇大恨,自知此厄不免,索性闭眼不去瞧他们。
那帮军警却也不再理会陈福田,一声“搜”字令下,立即分扇形散开,往教室、宿
舍去。此时闹事的学生早跑得不知去向,清华党支部也已预作部置,安排骨干成员疏散
。韦君宜一行三人直跑得云鬟蓬乱,来到朱自清家门前,揿响了门铃,朱自清开了门,
见她们神色慌乱,心中一惊:“怎么?”
韦君宜抢着道:“朱先生,黑狗子要抓我们,快救救我们吧!”
朱自清道:“快进来。”忙把她们让进屋子,刚坐定,门铃又响,朱自清皱眉道:
“这么快?”朱夫人陈竹隐到门边问一声:“谁呀?”外边有女子答道:“朱先生在吗?
”
韦君宜松了口气,对朱自清道:“是我的同学高景芝,她们恐怕也是来避难的。”
朱自清懼然动容,陈竹隐不待吩咐,连忙把门打开。朱自清的前妻武钟谦已物故,
陈竹隐本是朱自清亡友的夫人,今乃是朱之续弦。
朱自清镇定自若,让诸女生围着小圆桌坐下,他拿出一副扑克牌来,说:“停一会
儿如果军警搜查到我家来,你们就说都是我的侄女,外甥女,在这里玩牌,天晚了进不
去城了。”
朱自清又问道:“他们何以今天如此猖撅?”
韦君宜答道:“政府刚颁布《维持治安紧急治罪法》,明文规定解散救亡团体,他
们的逻辑是凡是救亡就是赤化,就是共产,共产就该杀!去年底我们示威游行,触动了
他们,他们说清华有数百名共产党要暴动。”
朱自清怒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鼠辈猖狂如此,不怪日寇能长驱直入了。居
然报上连抗日的字眼都不许出现,要用打叉代替,真丢尽炎黄子孙的脸!”
其时工农红军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胜利完成了二万五千里长征,在陕北建立根据
地。1935年,中共发表著名的《八一宣言》,倡言团结抗日。而国民党反动派却一贯视
中共为眼中钉、肉中刺,恪守“季氏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的圣训,坚奉
“攘外必先安内”的原则,与日本帝国主义达成秘密协议,置万千生灵于不顾,欲假日
寇之力除掉共产党。这就是何以抗日救亡即是“赤化”,爱国即有罪的原因。
而在当时,有些地区的党员不懂策略,只知鼓动暴动,也是遭忌之因。“一二·九”
运动的历史意义巨大,但未始没有别有用心的人在,也未始没有过火之处。比如冲击教
授会,“劝阻”别的学生考试。
这天逃到教授家避难的学生颇有当日冲击教授会者,但清华教授都不念旧恶,热情
掩护。
韦君宜等还开小会研究当天的结局和次日的形势,朱自清插不上嘴,只坐在一边很
温和地笑。忽然电话铃响,陈竹隐一接,便把话筒递过去:“佩弦,图书馆来的。”
朱自清接过话筒,就听里边气败坏地嚷:“不好了,军警要搜图书馆,怎么办?”
朱自清时兼任图书馆馆长,吩咐道:“来搜查,让他们搜查吧!不必抵抗。几个图
书馆员哪里抵得住武装士兵!”
他放下话筒,站起身来,在屋里愤愤然地转了两个圈,恨道:“堂堂国立大学,又
没有亡国,竟有好几千军警带着机关枪跳墙进来,搜查抓人,把大学管理规章当成粪土,
把大学学生看成强盗,真是从古以来没听说过的事!”
朱自清显然极为激动,但是没有拍桌子骂人,语调庄严。这是一个中年知识分子深
沉的愤怒,与当时只知冲锋的青年不同。在1927年大革命到来之时,朱自清极度苦闷,
不知何去何从。从“五四”时期起,朱自清就是一位很著名的新诗人,但他脾气太平和
,不能对社会有激烈的反抗,在那一年,他从西院家中出来,走到荷塘边,心有所感,
写下了笼罩着淡淡的喜悦与哀愁的一篇脍炙人口的散文:《荷塘月色》。朱自清平素对
社会的不平表现得平和,以致于在国立西南联大时期,每逢开会,闻一多都要抨击他。
朱自清的骨气,是渐渐显露出来的,到后来他宁肯饿死,不食美国的救济粮,此系后话,
按下不表。
韦君宜等人在朱自清家一夜无话,黄诚、姚依林躲在冯友兰家而幸免,其余诸人,
皆有掩护者。蒋南翔是在清华二院食堂化装成工人,得脱魔掌。
军警初进清华,学生即有所备。于光远在气象台担任了望,早看到敌人,马上敲钟
报警,学生都离开寝室,到体育馆篮球场集中,清华发电厂业已发电,它是清华的总电
源。早有同学去拉下总闸,霎时清华园里漆黑一团。
军警搜了一夜,才摸到体育馆,近千名“避秦”的同学手拉手以示团结,但是敌不
住大刀的威力,还是分散了个别地接受“访问”。军警拿着黑名单对照,却一个也未找
到,最后只得胡乱抓了二十几个无辜的同学。
你道反动军警如何会有黑名单?书中暗表,这是清华校内那帮国民党学生搞的鬼。
那日去南京“聆训”的学生何金玉等人归校,立刻建立了反动的特务组织“诚社”,不
久他们又纠集了少数要求“上进”,积极想加入国民党的学生,组织了“护校团”。“
护校团”名义上是三青团的外围组织,每当进步同学在大礼堂开会之时,他们总是千方
百计地混进来,向台上扔石头、臭鸡蛋和馒头,进步同学以大礼堂为阵地,坚决予以回
击。因此,进步同学被称为“大礼堂派”。在这种形势下,“护校团”不得不退守一隅,
到同方派去开会,谋划破坏活动,故被称作“同方派”。
有一天,同方派的要员丢失了一张国民党中央发来的巨额支票,被蒋南翔他们的战
友捡到,同学们便以“失物招领”的方式把它贴了出来,于是何金玉等人的面目昭然若
揭,许多本来参加同方派的同学,也退出来倚观望之势。
国民党特务学生不甘他们的失败,便向国民党中央密电发出黑名单,遂有2月29日搜
捕之事。
何金玉等人又使嫁祸江东之计,他们对潘光旦先生提倡“学生不宜加入政党”、
“宣传不是教育”的主张久有不满,便散布谣言,说名单是由潘光旦提供的。潘先生时
为清华教务长,在这个职务上很有可能同反动当局接触,因此大家深信不疑,次日绝早,
便去围攻潘光旦。
林从敏与方钜成二同学得讯,匆忙赶去,他们到达校门时,见潘光旦的两个拐杖已
经被丢在地上,正在警卫室北面用一条腿边站边跳来保持平衡。围攻的同学预察路径,
伏在从新南院潘光旦家到校门的路上等候,见潘光旦来了便一哄而上。林从敏二人忙左
右扶持住他,将拐杖拾起,陪他走到大礼堂台阶上。这时前后还有人呼喊,但并未动手
来打,潘光旦头发凌乱,却仍面带笑容。林从敏暗暗钦佩,心想这份定力就非常人可及。
这时梅贻琦从科学馆方向愠步走来,他身着一件深灰色长袍,登上大礼堂台阶后,
站在潘光旦身旁,面对着二三百名同学,有半分钟未发一言。他的长袍下摆在轻微地颤
动,显然是在尽力抑制愠怒。那些夹在人丛中呼喊推打的同学都安静下来。最后,梅贻
琦开口道;“你们要打人,来打我好啦。你们如果认为学校把名单交给外面的人,那是
由我负责。”
梅贻琦平素说话谦逊含蓄,有学生作诗状之云:“大概或者也许是,不过我们不敢
说;可是学校总以为,恐怕仿佛不见得。”但这一天梅贻琦一反常态,临危愈刚。
梅贻琦又谈到昨日之事,道:“青年人做事要有正确的判断和考虑,如果徒凭血气
之勇,是不能担当大任的。尤其做事要有责任心,昨天早上你们英雄式的演出,将人家
派来的官长吊了起来,你不讲理,人家可就更不讲理,晚上来势太大,你们领头的人不
听学校的劝告,出事情可以规避,我做校长的是不能退避的。人家逼着要住宿学生的名
单,我能不给吗?请你们也设身处地为校方想一想。我只好很抱歉地给他一份去年的名
单,我告诉他们可能名字和住处不大准确的。抓走了一些同学,校方一定会设法营救,
学校也决不会拿同学怎样。你们要是还逞强称英雄的话,我就难了。不过你们今后如能
信任学校的措施与领导,我当然负责保释所有被捕的同学,维护学术的独立。”
台下学生,莫不含愧。到了5月份,北平学联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的指引下,发
表了《告五四运动诸先进书》,检讨了过去在救亡运动中对待读书,对待教师和对待学
校当局诸方面“左”的错误。
在先一日,清华遭受大搜捕时,张申府教授竟在城里被捕了。张申府在哲学系任课
时就在讲时事,又参加北平文化界救国会,跟上海著名的“七君子”也有密切联系。28
号是星期六,张申府进城去听河北梆子,因天已晚,就住在大乘寺十九号,那是他在城
内的住处。其时知识分子待遇高,清华教授常进城的,都能在城里包上一所房子。29日
这天,张申府拟到西单坐清华校车返校,这是为了接城里的教授同学的。张申府要了一
辆人力车,未走多远,就被两个穿便衣的人截住了。他们问:“你叫什么名字。”
张申府知道情况不妙,百计无所从出,只得照实说了。
便衣又道:“北平市长请你去讲话!上车吧。”
张申府无可奈何,上了原来的那辆车,那两个便衣也坐了上去,不久便到了西单北
三条太朴寺街的侦缉队第三分队。
分队长重新又问了一遍姓名,又问:“你是不是经常在北平开会?”
张申府心想报上已经登了,赖也赖不脱,就缓缓点了点头。
分队长面露喜色,道:“你就住在西屋罢。”他转头对手下道:“抓住共产党的大
头子了,你们立了大功!”
那两个便衣一边馅媚地说“全仗分队长栽培”,一边又得意洋洋地夸耀自己的“功
绩”,“我们已经等了他几天了,他去听戏,我们也一直跟着。这小子找死,居然还有
闲心听戏,哈哈!我们一直在他住处对面的门口里等着他,可笑他竟像个傻瓜似的。”
张申府暗恨:出门怎么就没多注意一点?《小实报》主编管翼贤打过电话了,要我
多加小心,最终堕入彀中懵然不觉,太也大意了。他正在这边自怨自尤,又听屋外有女
人的脚步和嘈杂声:“队长,我们把‘小铁脚’也给抓住了。”
张申府一听那女人的叫嚷,不由大惊,原来那女人竟是他的发妻刘清扬,大概是因
为刘清扬为人机警,反动军警抓不住她,这才给她取了个“小铁脚”的绰号。幸好刘清
扬是天足,倘若是三寸金莲,倒可相映成趣。
第二天早晨,张申府夫妇被解至宣武门外侦缉总队,一到了那里就把张申府关到了
木笼,不一会儿,却又放了出来。张申府心中纳罕,后来才知,因为总队长是回民,刘
清扬也是回民,刘借此为丈夫求请,才把他从木笼中放了出来。
张申府又在警察局第三厅住了几天,就带上脚镣,被关进了安定门外的陆军监狱。
此地俗称炮局子,不久前,吉鸿昌在此遭杀害。张申府原名崧年,并不以号行,只因在
炮局子中,有个粗暴野蛮的队长,总是“张崧年”、“张崧年”地喊着他的名字训斥,
张申府出来,才摈名不用。因为这个缘故,他的弟弟张岱年也是著名哲学家,而外间人
颇有不知他二人实为同胞兄弟者。
张申府在狱中待了七十天,直到5月份才回校。这是因有人找到冯玉祥,请冯从中帮
忙。平津卫戍司令是宋哲元,宋是冯的老部下,不料宋哲元的顾虑太多,不肯便放了张
申府。梁漱溟也去托情,多方活动,才营救出张申府来。张申府回校后,才过一个多月,
校方就把他解聘了,同时又开除了四名学生,并处分了十几个清华学生救国会委员。
5月间,被捕的同学及张申府等进步教授被放回时,日本帝国主义者一面在华北疯狂
增兵,一面大肆武装走私。最令人发指的是:天津日军竟把他们骗去为其修筑军事工程
的中国人杀害后抛入海河。自四月起,在海河不断发现浮尸,每日最少三具以上。从5月
1日至20日,共计就有一百二十余具浮尸出现。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有人迷信鬼神作祟
,不免头疼发热,磕头烧香。爱国的学生却深知这是日本人犯下的滔天罪行。五月末,
天津学生举行了游行示威,他们高呼“反对日本增兵华北”,“反对武装走私’,“彻
查海河浮尸事件”等口号,走上街头。北平学联立即组织声援。6月13日,他们又走上北
平街头,举行了游行示威。这次同学喊出“拥护二十九军抗日”的口号,极大地激发了
爱国军警,特别是东北籍士兵的爱国情感。一位士兵被感动得放声大哭。有一个士兵打
小同学,另一个士兵转过身去就给他一记耳光。同学们在西单大街,冒着反动军警枪声,
唱着悲壮的歌曲,往前挺进。这次,由于在中国共产党的统一战线的正确战略指导下,
游行示威取得从所未有的成功。
游行后,清华学生于当晚举行全体大会。一致通过决议罢课一周,进行抵制日货的
宣传活动。不料此时冀察当局发布取缔华北各校任何学生团体的命令,清华当局也照样
公布出来。同时又公布了18日照常举行本学期大考的通知。一方面,清华学校当局迫于
压力,不能明白地对学生运动有表示;另一方面,清华的绝大多数教授都认为,学生期
间思想简单,所是者未必是,所非者未必非,唯有努力治学,才是救国正途。由于这种
思想上的差距,导致了学生与教授的又一次冲突。有少数学生年轻气盛,过于操切,对
师长有不敬行为。学校出于从长远前途考虑,把一些学生开除。记得还在翁文灏代理校
长时,有一个学生胡鼎新,即胡乔木,他在清华加入共青团,办起平民夜校,除校工职
工外还吸收附近农民参加,他并且发展了农民团员。不料有一个农民去清华找他,他正
好不在。那天,正巧学校宿舍发生失窃,清华校卫队一看那农民生像猥琐,当然就把他
当做怀疑对象,农民被抓起来,挨了打。农民说是来找胡鼎新,人家问来找胡干什么,
那农民头脑简单,说出为共青团事。这样翁文灏就把胡乔木找去,说道:“清华大学好
比戏台,各种角色都可以登台演出一番。不过,如果戏台倒了,那就什么戏也演不成了。
你现在演的戏太危险,会使戏台倒塌。我作为校长,只能提出两种方案,供你选择:一
是你交出你的组织名单,保证在学校里不进行那些危险的政治运动,二是离开清华。”
翁文灏的话很有代表性,而的确,从学校当局的这一方面考虑,也只能如此。学校毕竟
是学校,以学术为第一要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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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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