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singhua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Tattoo (狂少), 信区: Tsinghua
标 题: 清华大学演义--25蒙自分校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4年04月28日01:55:53 星期三), 站内信件
蒙自分校
数十年前,蒙自本是云南省内第一个繁荣的城市。但当法国人修滇越铁路的时候,
蒙自人不知为何誓死反对它通过。于是铁路不得不绕道壁虱寨(今称“碧色寨”)经过
,于是蒙自的商务都被开远与昆明占去,而自己却一天天地败落下去。到现在,这里没
有一家饭馆,没有澡堂,文具店里没有浆糊与拍纸簿,广货店里没有帐子。而这些偏偏
又是朱自清、陈寅恪等人急于需要的东西。然而有些现象又让朱自清等人非常奇怪。这
里有的是大洋楼,例如法国海关,法国医院,歌胪士洋行等等,都是关着门没人住的高
楼大厦,现在都以每年两三元的租金租给联合大学作校舍了。当时,朱自清等教师住在
希腊人已废弃的歌胪士洋行。自从蒙自觉悟当年反对铁路通过之失策,于是自己筑了一
条轻便铁路,从壁虱寨经过蒙自和个旧,以至石屏,名曰壁个石铁路。但是蒙自觉悟太
晚了,它的繁荣仍旧无法挽回。现在,三百多学生,几十个教职员,因国难关系,逃到
这里来讲学,总算给了它一阵意外的热闹,可惜这局面不会长久,而且对于蒙自的补益
也有限。总之,蒙自是个比较偏僻的小地方,生活很简单。因为有些东西本地人用不着
,而朱自清他们这些“文化人”却不能不用,这些东西都是外来的,价钱特别贵,所以
朱自清等人初到此地需要一笔颇大的“开办费”。但这些东西办够了,以后用钱的地方
就不多了。总之,住这儿比住昆明要省钱。
文学院院长冯友兰先生,法商学院院长陈序经先生都还留在昆明,没有来蒙自分校
。校差已把校务委员会组织规程及职权的布告从昆明带了回来。樊际昌、朱自清、陈岱
孙等人没有拖延,马上组织教职员,开了教授会,在会上,公推樊际昌、赵(na)、陈岱
孙、朱自清四人为委员。他们四人见冯、陈两位院长还没来蒙自,而蒙自分校已经开学
,许多校务都需这两位院长前来主持。他们给蒋梦麟、梅贻琦发了一封电报:
昆明崇仁街联合大学蒋校长梅校长大鉴:分校教授会推弟等为代表,校委会亟待成
立,请促芝生(即冯友兰)、序经二兄即来。际昌、(na)抟、岱孙、自清。江。
当时,西南联大的总办事处设在昆明崇仁街。
朱自清去邮局将电报拍发了。他来蒙自已多日了,也慢慢地适应了这儿的生活。他
依然是中文系的系主任,眼下系务繁忙,他那瘦弱的身躯却义无反顾地担待了这一切。
这两天,旅行团中文、法两院的师生已相继来临。他最惦念的老朋友闻一多却还没有到
来。王力曾评说闻、朱两人的性格,说:“闻先生的性格和朱先生的性格大不相同:朱
先生温和,闻先生刚直。朱先生是散文家,闻先生是诗人。”是啊,朱自清,这位写过
《荷塘月色》、《背影》、《绿》、《灯影桨声里的秦淮河》的散文大家,无论从他的
文章,还是从他的外貌、性格来看,他都像一泓清静安详的水,而闻一多则从他的为人
,他的诗歌,诸方面看来,都像一团热烈的火。可就是这“水”“火”二人,却有着极
为诚挚的友谊。
他俩的友谊始于八年前。当时,闻一多被青岛大学的学生赶走,应聘来清华大学中
文系作教授。时朱自清刚从欧洲回来,两人在城里见面,从此开始了他们之间文学和学
术方面的交流。
说起闻一多被学生驱赶的事,闻一多真是受了不少气。这大概也是闻一多不太支持
学生动辄发动学潮的原因之一吧。他在武汉大学任文学院院长时,就成了派系斗争的牺
牲品,某些不明真相的学生张贴标语口号,要求闻一多离校。闻一多于是辞去了武汉大
学文学院院长之职。恰逢杨振声——当时为清华大学文学院院长,时杨振声受南京政府
教育部指派,负责筹备国立青岛大学,并已内定为校长。杨振声当时就邀闻一多和他的
好友梁实秋前往。闻一多为文学院院长,梁实秋为英文系主任和图书馆长。青岛大学由
于各方面的势力错综复杂,所以学潮迭起。到最后,终于酿成一次巨大的风潮,迫使杨
振声、闻一多、梁实秋等人辞职。
1932年6月,青岛大学学生要求修改学则。青岛大学学生自治会致函杨振声校长,提
出议决五条,有一条是针对梁实秋的。他们要求“图书馆购买书籍应不分派别”。时梁
为图书馆长,他和闻一多、徐志摩、沈从文等人为“新月派”之人。内中“派别”就是
指“新月派”。该信还要求“务请于三日内赐复”,口气颇为强硬。杨振声接信后,允
本学期内答复,学生不满,提出速开校务会议讨论,杨振声未允,学生又分头敦请梁实
秋等人,亦未有效。青岛大学学生遂宣布罢课,理由有三:一、学校经费问题;二、修
改学则;三、反对新月派把持校务。
当时,正值考试期间,校务会决议第二天照常举行考试,假如学生不参加考试,坚
持罢课,则再照校章办理。学生们的态度也很强硬,他们集体罢考。学校再次召开校务
会议,决定开除钟朗华、曹高龄等九名学生,并宣告提前放假,补考于9月份开学后进行
。学生闻讯,马上召开会议商量对策。大家讨论来讨论去,结果一腔怒火从杨振声身上
转移到了闻一多身上。去年,“九·一八”事变后、青岛大学反日救国会召开大会。会
上杨振声认为青岛环境特殊,同学们的爱国活动不应超出学校范围。梁实秋也认为公理
终究会战胜强权,中国应听候国联的调查和仲裁。鲁迅先生曾就这种天真的想法写过一
篇杂文,予以批判和讽刺。学生们群起反驳,决议去南京请愿。第二天,一百七十九名
学生登上火车奔赴济南,并抵达南京请愿。闻一多和梁实秋他们在“五四”时代都参加
过爱国的学生运动,年轻人的想法他们是明了的。但他们认为当前的形式与“五四”时
代不同,所以学生们强占火车,强迫开往南京,他们深不以为然。在校务会议中,他们
决议开除为首的学生若干名。闻一多慷慨陈词,认为这是“挥泪斩马谡”,不得不尔。
其实,闻 一多他们还是很支持抗日爱国运动的,只是不同意学生们的这种做法。今年2
月,青岛大学教育学院讲师刘天予自上海归来,向学校报告“一·二八”十九路军抗击
日军的战况。闻一多听罢刘天予的介绍后,非常振奋。会后师生捐款慰劳前线战士,闻
一多捐了二十元。当时,这二十元不是一个小数目。
当下,学生们又想起闻一多的“挥泪斩马谡”,纷纷认为,这次的“马谡们”又是
闻一多“斩”的,都把愤怒泄于他身上,谓之“把持教务不良教授”。并且决定,以非
常学生自治会名义通知闻一多,请他“急速离校,以免误清大前途于不可收拾”。
第二天早上,学生们起床后就见学校贴出布告,开除钟朗华、曹高龄等九位学生。
学生们召集会议并至杨振声住宅请愿,要求解决学校经费,恢复原学则,辞退闻一多(
这一条是新加上的),并收回开除学生之成命。下午,学生召开记者招待会。钟朗华报
告了罢课经过及全体学生之主张,特意在前三项主张之上加了第四项“校方须容纳撤换
文学院长闻一多之要求”,并且说此四项要求不达目的不能复课。
闻一多闻说此事,马上向校方提出辞职。杨振声也不再挽留,因为他自己也焦头烂
额,急电教育部,提出辞职。
这次学潮,矛头首先对着闻一多。当时闻一多对青年诗人是不遗余力提携的。在他
青岛的书斋里,桌子上放了两张照片,他时常指着那两张照片得意地对客人说:“我左
有梦家,右有克家。”这陈梦家是位青年诗人,也是闻一多的学生。他很有才气而不修
边幅。有一天,师生二人踱到青岛的公园去看樱花,走累了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去休息,
陈梦家无意中正好坐在路旁一个“招募新兵”的旗子底下,他蓬首垢面,敞着胸怀,颇
似一个游民。这时有一个不相识的老者走了过来缓缓的说:“年轻人,你什么不可干,
要来干这个(指当兵)!”还有一次,闻一多写了一短简给他,称之为“梦家吾弟”,
陈梦家当下也不客气,马上回称闻一多——他的老师为“一多吾兄”。闻一多大怒,把
他大训一顿。这既可看出他俩鲜明的个性,也反映了他俩之间实际上颇为相得的关系。
臧克家是闻一多在青岛大学的学生,也是青年诗人。臧克家当时是青岛大学的预科学生
,1930年,重新考入该大学,成为正式学生。这场考试,他的数学得了零分。国文考试
出了两个题目,一个是《你为什么投考青岛大学?》,另一个是《杂感》,任作一题。
臧克家当时才华横溢,挥笔立就,将两题都作了文章。当他注册报到时,一位职员看到
他的名字,笑着瞪了他一眼,报喜似的对他说:“你的国文卷得了九十八分,第一名!
闻一多先生看卷子极严格,五分十分的很多,得个六十分就不容易了。”听了这话,臧
克家恍然大悟,解决了数学吃“鸭蛋”还被录取的疑问。同时他想道:“一定是我那三
句‘杂感’打动了闻先生的心!”他所写的三句杂感是:人生永远追逐着幻光,但谁把
幻光看作幻光,谁便沉入了无底的苦海。臧克家当时考入的是梁实秋作主任的英文系。
因为记忆力差,吃不消,想转入闻一多作主任的中文系。他走进闻一多的办公室时,不
少和他抱同样目的前去的学生,都被拒绝了,他有点胆怯地立在闻一多的身旁。闻一多
听到臧克家自报姓名时,仰起脸向他注视了一眼,用高兴的声调把三个字说了出来:“
你来吧!”臧克家后来用感激的语调回忆道:“从此,我成为闻一多先生手下的一名中
文系的弟子。从此,我成为闻一多先生门下的一名诗的学徒。”
陈梦家参加过上海的“一·二八”抗日战争后,来到青岛。经闻一多的推荐,给他
做助教。但这也成了学生们攻击的对象。说他任用私人,培植党派力量。
闻一多开完校务会,第二天起来四处走走,心想:“我已提出辞职,校务会也同意
了,现在总该没事了。”他深深地吸了几口空气,正准备放松一下几天来的恶劣情绪。
只见陈梦家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几张纸,递给闻一多:“先生,你看。这是
克家刚才给我的。”
闻一多一看,原来是《驱闻宣言》,只见上面写道:“我们这次由一简单的改革要
求运动,演成扩大的罢课与驱逐恶劣分子的运动。这个运动的对象和事实,已经公告社
会,现在为驱逐恶劣首要闻一多这件事,再得向社会宣言。我们此回运动的意义,具体
化的说是反抗教育的恶化,这个恶化大部分是属于法西斯蒂(即法西斯)化的。闻一多
是准法西斯蒂主义者,他以一个不学无术的学痞,很侥幸与很凑合的在中国学术界与教
育界窃取了一隅地位,不幸他狼心还不自己,必欲夺取教育的崇高地位,以为扩展实力
的根据。”看到这儿,闻一多对陈梦家说:“他们说我在清大培植私人势力,扩展实力
的根据,大概是针对你,鉴照和斯德而言的。”
费鉴照是闻一多在武汉大学的学生,也是位青年诗人,去年受闻一多推荐,来青岛
大学文学院任讲师。林斯德是闻一多的姑表亲戚,由专科学校毕业后,经闻一多介绍来
青岛大学图书馆工作。闻一多还建议林斯德编纂《全唐诗文引得今编》。总的说来,闻
一多引荐熟人学生,还是充分考虑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充任的。但从学生在《驱闻宣言》
中所说的话来看,也反映出当时各大学错综复杂的派系斗争的现实。也许闻一多从自身
的经历来看学潮,认为它极易被某些别有用意的集团或个人所利用,因此才不赞成学生
运动,而主张应该用功钻研学问。当时各大学的派系斗争非常厉害,某些人利用学生作
枪手。这在钱钟书先生的《围城》中,通过“三闾大学”里的李梅亭,高松年等人的明
争暗斗,将这种不正之风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
闻一多继续往下看去:“他上年在新兴武汉大学潜窃了文学院院长的地位,武汉大
学的同学比我们聪明,等他居职不久,就把他赶走了。前年又来夤缘占据了我们学校文
学院院长的地盘,狼子用心,欲继续在清大发挥其势力,援引了好多私人(如果私人是
有学识的,我们绝不反对)及其徒子徒孙,并连某某左右其手包围杨振声校长;为欲完
成其野心,他很机智的采取了法西斯蒂的道路,不信我们举出一些事实来佐证:一,前
年敝校曾经演过一幕悲剧,就是断送三十余青年学业前途的一回事。这悲剧的背景,那
时候一般以为张道藩为中坚,据某君(悲剧中的人物)于昨年在上海晤张氏谈起往事,
才知道完全是闻一多的主张。他是暴力的准法西斯蒂主义者,他对于青年毫无同情,用
军警数百人把三十几个青年学生赶走了!天乎!痛乎!”看到这儿,闻一多忍不住痛声
大骂:“可耻!撒谎!”
闻一多不是骂学生撒谎,而是骂张道藩撒谎。原来,青岛大学刚成立那年,开学还
不到两月,学校发现有些学生用假文凭报考,便宣布褫夺这些学生的学籍。这引起许多
人不满,认为既然能够考取清大,这就说明够得上入学资格,不必用文凭来卡学生。学
生的看法是有一定道理的。不过,当时闻一多站在学校当局的立场上,大概他和杨振声
校长私人之间的关系也起了一定作用吧。
青岛大学当局组织护校团,由赞成学校决议的学生组成。护校团在教学楼下为上课
事与罢课纠察队发生争执,教务长张道藩打电话调来警察保安队包围校舍。学校当局布
告开除闹学潮的学生,罢课遂败。在这次事件中,闻一多虽然站在学校当局的立场上,
但是导致罢课失败的主要因素,却是张道藩的那个电话。当然张道藩也许并未想到事后
给学生那么严重的处分,他当时也许只是发觉事态危急,忙乱之中才不加以考虑就给警
察处打了电话。
闻一多看到这儿,勃然大怒,也没有心思再往下看了。刚才好不容易才放轻松一点
的心情也消失了。他走到梁实秋的住处,将《驱闻宣言》气咻咻地往梁实秋前面一掼:
“秋郎,你看看,你看看,把我骂成什么样子了!”秋郎即梁实秋。当年,闻一多,梁
实秋等人由清华学校公费资送留美期间,大家上演了京剧《琵琶记》,梁实秋扮演了其
中的蔡中郎。过后,闻一多等人就给他送了这一“雅号”——秋郎。
梁实秋将这份《驱闻宣言》一字不漏地看完了。梁实秋性格幽默,为人也比较随和
一些,不象闻一多诗人气质很重,容易冲动。他当时也受到了攻击。看到闻一多这么气
愤,他说道:“一多,咱俩别管这么多,自己无愧于世就可以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在校园里,贴出了许多标语,有不少是针对闻一多的,如“驱逐不学无术的闻一多
”,“闻一多,一个法西斯蒂主义者”,等等。他俩看了,也只好苦笑几声。他俩从冷
清的教室前面走过,无意中看见黑板上有“新诗”一首:
闻一多,闻一多,
你一个月拿四百多,
一堂课五十分钟,
禁得住你呵几呵?
两人看完,反而忍不住给逗笑了。这“呵几呵”乃讥刺闻一多平素上课之时喜欢夹
杂“呵呵……”的声音。思想前进的青年们的本事尚不止此,在黑板上还画了一个乌龟
,一个兔子,旁边写着“闻一多与梁实秋”。闻一多很严肃地问梁实秋:“哪一个是我
?”梁实秋告诉他:“任你选择。”
两位好友大笑一阵,也就将这些烦人的事暂时搁到一边,去他们常往的顺兴楼尽醉
而归。这“顺兴楼”和“厚德福”乃他们“酒中八仙”常去的酒馆。“酒中八仙”乃杨
振声、闻一多、梁实秋、赵太侔、方令孺等八人。“酒中八仙”原只有七人,是杨振声
倡议周末聚议,闻一多提议请方令孺加入,凑成酒中八仙之数。于是猜拳行令、觥筹交
错,乐此而不疲者凡两年。平时三日一小饮,五日一大宴,不是顺兴楼,就是厚德福,
三十斤一坛的花雕搬到席前,罄之而后已,薄暮入席,深夜始散,大家曾自谓“酒压胶
济一带,拳打南北二京”。有一次胡适来青岛,与闻一多、梁实秋商议翻译莎士比亚著
作之事,并应邀在青岛大学做“山东在中国文化里的地位”的讲演。演讲完后,这“八
仙”宴请胡适。胡适看到他们豁拳豪饮,吓得把刻有“戒酒”二字的戒指戴上,要求免
战。闻一多可不依饶,笑呵呵地说:“不要忘记,山东本是出拳匪的地方!”
当晚,两人从顺兴楼回来,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可是学潮却在继续发展,全体学
生大会议决请求恢复旧学制等决定,并谓不达目的就全体请求休学一年。过后,学生代
表要求会见杨振声,杨拒绝,学生请秘书长将议决转交校长,限次日午前正式答复。学
校亦采取强硬措施,于次日中午布告准201名学生休学一年。当时,学校有正式学生230
人,加上已令9人休学,已所剩无几了。于是,当晚学生再开大会,否认学校一切都为无
理处置,否认杨振声为校长,驱逐教务长赵太侔,图书馆长梁实秋。
过了两天,闻一多、赵太侔、梁实秋及学校诸重要职员同日相继离校。杨振声亦赴
南京辞职。青岛大学顿成无政府状态,一切事务都无形之中停顿下来了。不久,国民政
府教育部电令解散青岛大学,旋改为国立山东大学。
在这次学潮中,闻一多等人站在学校当局的一方,遭到了学生们的攻击。学生们开
始提出的条件,也是有一定道理的。由于学生与学校当局在这两年当中,一直存在冲突
,是以这次学潮来临,都有点“新账老账一起算”的意思。双方都负有一定责任,都只
图一时痛快,没有替对方着想。闻一多是比较坚决地反对学潮的。可是,他来西南联大
执教后,耳闻目睹了身边黑暗势力的猖蹶,他慢慢地觉醒了,一腔热血终又沸腾了。并
且,面对特务的枪口,作了最后的一次演讲,最终遭到了杀害。可以说,在西南联大的
这八年,是闻一多最为光辉的八年。
朱自清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后,与郑天挺一起做健身散步。不觉又踱步来到车站。只
见一群人刚下车,风尘仆仆地朝他们这边走来。朱自清在他们当中用目光不停地搜寻,
看有没有闻一多,他又失望了。忽然见一胡须飘飘的“长者”大步朝他走来,不由分说
地抓住他的双手:“佩弦兄,总算又见面了。”朱自清仔细一看,这不就是闻一多吗?
前两天,他听到某些先行到达蒙自的学生说起过闻一多的胡子,可临到眼前,他还是没
有一下子辨认出来。当然,“秤不离砣”,在闻一多身边还站着那位敞胸露怀的陈梦家
。此刻,经过旅途上灰尘的涂抹,他更象一位投军的汉子了。
朱自清见到闻一多,很高兴地说:“一多,嫂夫人她们给你来信了,而且有几封呢
。”当时,高孝贞知道闻一多他们文学院设在蒙自,故把信径直寄往蒙自。朱自清替闻
一多收到这些信,自己的心里也不禁舒了一口气。他知道,闻一多这次离家赴校,为此
,夫妻俩闹了别扭。而又是他促请闻一多来校的,闻一多离家后,一直没收到妻子的信
,朱自清不禁有一点内疚。现在,闻一多经过三千多里的旅途跋涉,受到了四封家信,
“家书抵万金”,对于出门在外的人,该是多么珍贵的抚慰啊!他们往校舍走去。一路
上,朱自清将蒙自县的情况简略地向闻一多和陈梦家两人说了,又谈了谈文学院的情况
,来了多少教师,多少学生,开什么课,等等,都略略谈了一下。
朱自清给他们安排了住处,都住在歌胪士洋行。两人住一间。文法两院设在蒙自东
门外原法国银行及原法国领事馆旧址,校舍仍嫌不够,于是又租了这歌胪士洋行。歌胪
士是希腊人,原开有旅馆和洋行。临街是洋行,这时已歇业,后面为旅馆,上下两层,
亦已歇业。联大租旅馆为宿舍。楼上住教师,楼下住男同学。女同学则住在东门内周家
一座三层楼内。当时教师多数住原领事馆内,住歌胪士洋行的有闻一多、陈寅恪、朱自
清、郑天挺等十几位。
在时局很动荡的大环境下,蒙自可以说得上是相当的安宁。学生读书非常用功,赶
到这儿来的教师教书非常认真。全体师生很快就进入了紧张的学术研究的状态。
梅贻琦收到了蒙自分校拍来的电报后,立即找到了冯友兰和陈序经,让他俩尽快前
往蒙自。当时,文学院院长一职,所聘的是胡适,因胡适不能前来就任,故让冯友兰暂
代。后来,胡适一直不能前来,就正式聘请冯友兰先生为文学院院长。
这天,蒋梦麟从蒙自分校赶回昆明。晚上校委会开会时,谈到外国文学系下半年须
聘日俄法文教员各一人。时任该系主任的叶公超在蒙自向蒋梦麟推荐闻家驷。杨振声则
主张找梁宗岱回来。梁宗岱乃南开旧人,南开因为经费紧张,处处减省,似不欲积极请
其回校,以增加负担。当时的西南联大,三校仍保持较强的独立性,教授薪金由原校付
给。而蒋梦麟则对梁宗岱甚不满,梁宗岱与胡适的感情也不好,梅贻琦无所谓。因此,
联大就聘请了闻家驷为外国文学系法文副教授,不久晋升教授,讲授法国文学。梁宗岱
是一位诗人、诗论家,他曾与朱光潜住同一宿舍,有一次两人因某一美学问题,各执已
见,结果在床上扭打起来,滚到地板上还不停手。这也足见当时各学长对学术之热情执
著。如今各大学宿舍,很难见到这种情况了,即使老拳相见,也多为鸡毛蒜皮之事,或
虚荣心所致。
蒋梦麟还将蒙自师生的生活状况,学习状况都谈了谈。并且告诉大家,前些天昆明
清华本校举行了二十七周年校庆纪念会,当时在蒙自的师生没有参加,因此希望梅贻琦
校长前往蒙自分校,在蒙自再举行一次校庆。梅贻琦当下答应了。
梅贻琦坐车来到了蒙自。大家见梅校长来了,都感到很振奋。梅贻琦走上主席台,
给大家发言。发言中,他要求同学们保持清华精神,继续学业。并且谈了谈自己对蒙自
分校的印象,认为在这偏僻的地方,虽然物质条件艰苦,与外界来往不便,书籍亦难以
购买;但同时这也是一个安宁的环境。大家在这里读书非常用功,各位教员亦很努力地
教学,这是一种很好的精神。今天借校庆之际,希望大家能够牢牢记住,校可迁,精神
不可丢。云云。梅贻琦发言完毕,接着由女生献旗,上书“寿与国同”四字,下书:“
经兹国难,寄迹滇南;西山苍苍,永怀靡已。”这“西山苍苍”一句,乃清华老校歌中
的歌词。表示大家永远怀念着清华、永远保持清华的精神,决不因为此次国难而萎颓。
继之由浦薛风教授与学生代表发言。最后由涂文先生领众人高呼口号。这激昂的声音在
蒙自的上空久久的回荡。
晚上,全体师生举行茶话会,还有学生自己编排的一些节目,以资助兴。大家尽欢
而散。第二天,梅贻琦因为校务繁忙,无暇在蒙自多待,乘车回昆明去了。
当时,联大的总办公处设于昆明城内崇仁街四十六号。梅贻琦回到这里,接连几天
,都被繁重的校务给占了。此时,为非常时期,他处理事情,当真是当机立断。有时,
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自己在战前可是个有名的“好好先生”啊,凡事都“无为而治”
,他那“吾从众”的态度可是全校有名的。以致学生们编了一首口号来讽刺他:“大概
或许差不多,不过我们不敢说。但是校方总以为,然而巩怕不见得。”。可现在,自己
办事真称得上“当机立断”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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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你的时候思念长长,走进你的时刻热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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