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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rist (corniche), 信区: ITnews
标  题: 冷暖人生路-----贫穷逼我离家来深圳《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Oct 23 21:52:01 2003), 站内信件

看了很多本论坛内的贴。多数写的很感人,可我从不发言。今天将本人的坎坷人生写出来
。 供正在创业、刚来深圳的弟弟妹妹们参考。欢迎砸砖头。 

86年的初春,湘中地区气温仍旧很低,可我的情绪更低。虽从独木桥挤了过去,可毕业分
的 工作在一个远离城市的山包上(到小镇要30分钟、到县城、当时县城与市在一起、骑自
行车 要70分钟)。别说看MM,就是看到母蟑螂都很希奇。一份报纸除了接见外宾、评论员
文章、 政治、就是某某讲话、再不就是某某领导检查、视野某地。一本杂志从早班、中班
、晚班、 从星期一、到周末、传来传去。 

虽然当时的红本子很吃香,可本人的“成份”不好(地主‘外公当年有200多亩地’、资本
 家‘爷爷在一个现在的地级市内有16间铺面’、国民党‘老爸是国民党宪兵总队湖南支队
的 少校’、反革命‘毛选四卷老爸用来包烟让姑父看见告了’、如果经历过当时那年代的
人, 就会知道这么多的“好事”全让我摊上了。也就能想象得出我家会是什么环境)。 


用一句在我八岁时,生产队一个有5个丫头的妈妈话来证明。大人笑话我看上了她家的三丫
 头。她指着我说。“我就是一个晚上生一个女儿,也不嫁给他们家”。现在三十二年过去
 了,她当时的表情仍旧时时浮现在我眼前。而且次次一想起来我就全身鸡皮。 

工作了,可姐姐早就嫁了。姐姐是48年出生。哥哥55年出生。到76因为娶不到老婆娶,后
多 方托人介绍娶了一个湘北的水乡姑娘。在77年时,我全家当时负债就高达3000多元。而
全家 当时的全部家当也不值当时的币值300元。 

可想而知我的学费有多难要到。初中之前,两个母鸡生的蛋就是我的学费、纸、笔、费来
 源。爸爸自从在厦门被红四军包围收编后就不肯干活。要不是妈妈看的紧。爸爸早死了一
千 次了。也不会有我哥、我来到这世界。 

家里没有劳动力,哥哥就要支持一个根本不象家的家。妈妈成了一个争工分的机器。天天
是 天不亮就出工、很晚才回来。一直到我初中时。我没有吃过一餐晚饭是在有光线的时候
。 

每年、年三十、年初一也都是如此。因为我们家不需要去给人拜年。所以生产队会叫我全
家 去看晒谷场、养猪场。这种轻松活计不到过年我们家是摊不上的。而且过年给的工分也
高。 所以我全家都乐意争工分。 

不要拜年是因为我奶奶50年就自杀了。爷爷挨到了我出生的当年也逝世。外公让“人民公
 社”在“三反五反”时就“专政”了。(因为田地太多要枪毙)。外婆不想外公在天国寂
 寞,外公升天的当晚也跳了池塘。几个姨妈都是好不容易才嫁了死了妻子的“红五类”,
不 敢来看我妈。姑姑一直到三十多岁才嫁了一个死了妻子的大队支书。姑父家是五代“又
红又 专”的“贫下中农”。更不会来看我们家了。我小叔叔一肚子诗、词、曲、赋。可就
是娶不 到老婆。至今还是一个人。因娶不到老婆,小叔远走江西帮人扛竹子。所以别人家
都在过年 的时候。我们全家只有上坟的份。 

在我不到5岁时,家里没有人看着我。爸爸是除了睡觉就不管事的。妈妈只好送了一个老师
 十个鸡蛋。将我关进了“小学校门内”。毛的语录、“金顺华”“欧阳海”日记开始了我
的 学生生涯。 

在小学,我成了老师的活教材,如果教到黄世仁、南霸天、刘文彩、国民党、地主、反革
命 “如何、如何欺压老白姓”时,就会叫我站到讲台前面。最少要站一节课。最长时间我
站过 一个上午“三节课”。 

每次深夜开批斗大会时。(农村白天要干农活、学校上课,所以每次政治运动来了,大批
斗 会都在深夜,在学校的操场上。晚上农村人没有事可做,生产队又记工分。所以到的人
特别 多)。我爸是必到的对象之一。而我就必须站到学生的最前面。在山呼打倒我老爸时
。我不 举手一同叫打倒,后面的同学就会踢我的屁股。这样的学生生活我挨了4年。 

到了72年之后。运动少了。我才能安生的读一点书,我的成绩也就从四年级开始追了上来
。 也是老爸的一句话与老妈的老黄牛生活方式。让我发狠、拼命的学。不管老师,同学如
何 看。我只有读书这一条路了。 

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老爸的原话是:“我们家族的未来只有靠你了。我不行了。你哥更
不 行了。如果你还认我这个爸,如果我死了,你还有脸来我的坟前烧‘一柱香’。如果你
还想 有钱给我烧‘一柱香’。你就给我认真读书。否则。你可以不读书了。去争工分”。
 

当时“一扎香”(不知有多少根)要5个鸡蛋。还得偷偷的去买。因为“香”是四旧的产 
物。当年有一个运动好象是叫“破四旧、立四新”。只是记忆,具体我说不清了。但破四
 旧、立四新是肯定的。砸古庙、砸祠堂、烧文物、毁菩萨就是那年代。 

我不是为了能给我爸爸在死后烧香、也不是为了有钱去买香烧。当时我很看不起我爸爸。
我 是为了不干农活。抢早、插晚、修河、修公路我是真的怕。一来是我懒惰,二来是真的
累。 让我发狠读书的另一个原因是。我的家族沉沦了。我有责任为一个家族的兴、衰努力
。 

我对我爸的看法改变是在我读初中一年级时。当时我13岁不到。妈倾全家的的余钱19大元
。 让爸爸带我去市内看我爷爷当时拥有的16间铺面。那16间铺面的雄伟大与宽大,给我的
第一 感觉是我爷爷的气魄与能力。第二感觉是我家当时的可怜与凋怜。第三感觉是人生的
落差与 悲哀。 

我看着50多岁老爸那无声的泪。看着那进进出的男女、看着与我同年龄在欢奔乱跳小孩。
说 真的,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想杀人,想杀死所有住在我爷爷铺面里的人。那是
我们 家的,那其中有属于我的一份。可我连走进去的权利都没有。一个5分钱1两粮票的烧
饼,支 持着一个13岁的男孩与父亲在那街对面站了一整天。 

当星星满天之时,爸爸拖着我向回走。父子俩走到天快亮了才到家。可我不觉得累。一个
人 站在我家门前的池塘边上。我人生第一次发出了嚎叫。那叫声我相信能传出十里。我爸
爸妈 妈站得远远的,看不清他、她们的脸,但我知道,他、她们都哭了。 

从那一天起,我不需要有人叫我读书,更不需要老师叫。下课了。同学们都去玩,只有我
。 一个人在做练习。并且是多数的练习都重复做两次。放学的路上,我要去采棕树子、黄
枝 子。1公斤晒干了的棕树子能卖1角钱、1公斤晒干了的黄枝子能卖2角5分。 

我上学的路都是从山边走。路边上有很多棕树,山上面有很多黄枝子。我上学带有砍刀,
留 意到有棕树子时,将砍刀埋藏好。放学就砍了背回去晒干。星期天担着去收购站卖。再
到镇 新华书店换回来图书。上甘岭、青松岭、杨子荣、江姐、刘湖兰、红湖赤卫队、闪闪
的红 星、等图书当时都只有8分、1角2分钱左右。我两周一盘都能换回来10本左右的图书
。 

换回来的图书我用磷肥袋子纸包好。(现在叫牛皮纸)。写上名字、编上号码用建房子的
土 砖压着。上学时带到学校“租给”同学看。看1本1分钱。看5本3分钱。当时图书是仅有
的课 外读物。老师有时也借了看,只不过没有钱给。最多是换来女老师中午吃剩的几块肥
肉。这 足以让全体同学为之羡慕。(因为离家很远,中午饭都是带到学校,学校帮加热再
吃)。 

有了老师的参入,我的图书“租借”很成功。连霸王生也不敢不给我“租金”。到我初二
。 我的学费就不再靠母鸡生蛋了。能自足还有余钱给我妈买上半斤猪肉。当时供应的猪肉
7角7 分一斤。议价猪肉9角5分一斤,每次我最多也只是买半斤猪肉。 

我现回想起来,主要是当时的读物少,加上中午午睡时间长,长达80分钟。老师们有时不
午 睡。没有东西看。只好向我“租书”。加上我的成绩好。数学全年级第一、二。从没有
到过 第三。其它课都在年级的前十名。 

到高中,住校了,没有办法赚钱。在初中时积累的200多本图书。成了我生存的基础。可没
 有新书增添,很快我就两手空空。靠家里接济生活费。这时我的嫂子过来了,妈妈也快5
0 了。再也帮不上我什么。向哥哥要钱,无异于与虎谋皮。我再度依靠母鸡生蛋才能活下
去。 可我知读书的意愿更强,常常是一包“榨菜头”对付一个星期。(榨菜头是妈妈做的
)。 

是“榨菜头”“母鸡”送我挤过了独木桥。是母亲的双手送我过了河。所以我至今也不敢
吃 鸡肉、鸡翅、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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