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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IR (※中立卧底·XS猫族※), 信区: ACZone
标  题: 圣传同人:花之伤逝(上)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11月08日11:34:14 星期五), 站内信件


  *花之伤逝(上篇)*


文&插图:绿月伽蓝

  夜,深沉的黑暗,是无可名状的压抑。月华清冷,流泻下满地银霜。微开的镂花窗,
夜风习习吹入,轻纱随之飘动,那寒意,冷彻入骨。

  一只白玉般柔美的手,轻抚在巨大的星镜上。星镜倒映着夜的黑暗,什么也无法看清
。一切都是未知的,就是--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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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镜旁,斜倚着一个白衣女子,纤弱的背影,发鬓如云。

  “吉祥天公主,夜凉风重,请保重身体。”美丽的侍女捧来淡紫色的华美披肩。

  吉祥天微微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侍女手中的披肩,却又悲伤地闭上眼眸,并不说话,
只轻轻摇了摇头。

  每年一度的尊星王祭,本希望带来欢乐的祭典,却只带来了杀戮和血腥。

  “那……舞者的尸体……”许久,吉祥天终于开口了,缥缈的话语,仿佛来自夜空中
的那轮冷月。

  “那些卫兵已经将她拖出城去了。”侍女的双眼因悲伤而紧紧闭起,颤声道。

  “是……么。”吉祥天无助地伏在星镜上,冰一般的星镜,真的好冷啊!所以,连流
下的泪水也变得冰冷得很。

  “虽然我身为北方将军的妻子,却连一个舞者也救不了啊…”

  挂名的夫妻,政治的婚姻,那个被称为丈夫的男人的冷漠身影,刹那间又浮现在吉祥
天的心里。

  毗沙门天。

  北方将军,四天王之首,天帝帝释天的心腹--毗沙门天,吉祥天的--丈夫,此刻正在
善见城中,天帝的身边吧,那个三百年来不曾与吉祥天说过一句话的男人。

  杀父的仇人!!


  暗黑的星镜中,忽然一颗微弱的流星划破天际,一闪即逝。吉祥天抬起眼帘,注视着
这弱小的星光,目光中悲伤与希望纠缠着,喃喃道:“星子陨落……命运的轮……会转向
何方…”


  命运啊!想到这无常的星之轨迹,吉祥天那美丽无瑕的脸上,流露出令人心碎的哀伤
。她的双眼,就像两汪幽深的潭水,因为,里面蓄积了三百年的痛苦和悲哀。

  吉祥天的思绪回到三百年前,那段再也不会回来,却是多么幸福快乐的时光……


  天地祥和,百花盛开,数百年没有战事的和平,就连斗神一族--阿修罗族也几乎忘却
了战争的存在。

  吉祥天的父王--天与地的统治者,是以贤明和慈爱被人与众神拥戴和赞颂着的天帝。
所以,今天,在他的寿辰庆典上,众神都穿上最华丽的朝服,带着最名贵的贺礼,聚集在
善见城的谒见厅,向天帝道贺。

  空气中弥散着馥郁的花香,欢乐的笑语响彻偌大的谒见厅。优雅妩媚的乾闼婆王用纤
纤手指拨出醉人的天籁之音,引来无数羽色艳丽的小鸟,在伽楼罗王的分身灵鸠的引导下
,或飞翔在谒见厅的上空,或停留于某位宾客的肩上。

  盛装的天帝出现在谒见厅上首的王座上,谒见仪式终于开始了。

  只有地位最高的神族才能受到天帝的谒见,地位较低的神族只能跪在镶金红毯的两旁
,恭敬地表示他们对天帝的道贺之心。

  行于谒见的人们最前列的,自然是斗神--阿修罗王,以及,天帝的爱女--吉祥天公主


  吉祥天向来都不喜欢太华丽的衣衫,虽然她贵为天界的公主,但平日里,她也只是穿
着没有佩饰的月白衣裙,漆黑柔亮的发鬓间,亦仅以香洁的白莲为饰。尽管如此,她高贵
的气质依然无人能够比拟,就像一株幽香淡雅的百合。她的一颦一笑,都无时不刻地吸引
着所有人的目光。

  但今天不同,为了表示对父王寿辰的祝福之心,吉祥天也精心的佩戴上了青玉与蓝钻
嵌成的发饰,穿上靛紫绣金的华服。优雅的百合,顿时变为了娇艳欲滴的芙蓉花,无数惊
艳的目光从未从她的身上移开过。就算沉稳的阿修罗王,初见盛装的吉祥天时,也不禁呆
了片刻。

  天帝微笑着接受臣下的贺礼与祝愿,然后,他缓缓地挥了挥手,示意谒见仪式的结束
,于是宾客们的欢声笑语再次响起,宴会渐渐进入高潮。

  吉祥天偎依在天帝的身边,感受着这一片歌舞升平的幸福,同时也承载了各方投射过
来的爱慕的目光。她知道自己的美丽,但却并不以此为傲,而总是用浅浅的微笑作为回答


  可不知从何时起,吉祥天开始为别人的目光而慌乱了,虽然能够不表现在脸上,可她
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那种充满热情与执著的目光,是多么的与众不同,就算是被它远远的注视,吉祥天仍
能感到目光中那火一般的情意。然而,可笑的是,吉祥天竟不知这目光是来自何人,尽管
她一直试着寻找,但从未成功过。

  “是谁呢?好热的目光,让我的血都快燃烧起来了,可为什么我总是找不到拥有这目
光的人啊?”吉祥天又在试图寻找。

  “怎么?我的女儿,你在找什么呢?”也许是太过明显,这次连天帝也注意到了吉祥
天的魂不守舍。

  “啊!不…父王,没有啦。”吉祥天连忙矢口否认着,但两朵红云却偏偏不争气地飞
上了脸颊。

  “哦,你没有饮酒,怎么脸这么红,不会是病了吧?”天帝怜爱地捧起那美艳的脸庞
,不无担心地说道。

  “您不用担心我,父王,我只是有点热,出去透透气就没事了。”看到父王为自己担
心,吉祥天连忙笑着劝慰道。

  直到天帝安心地点点头,吉祥天才站起身来,行了退礼后,她静静走向谒见厅侧室的
天台。

  夜里的风有点凉,却带着令人舒爽的淡香,吉祥天稍稍仰起头,眼眉如丝,迎着夜风
,任银色的月光洒在脸上。深邃的夜空中,悬着一轮皎洁的满月。

  忽然,吉祥天感到身后有阵轻轻的脚步声,她猛地回过身去,正迎上一个男子的目光


  那男子似乎也与她一样,是从宴会的喧哗中挣脱出来,到天台上寻求宁静的,因为他
在见到吉祥天后,眼中露出一丝惊讶。可不知为什么,吉祥天总觉得那男子的目光中,除
了惊讶,好像还隐藏着什么别的东西,但不等她细细体味,那男子已低下头,收回了目光


  尽管如此,在这样明亮的月色下,吉祥天仍看清了那男子的模样:冷峻沉静脸庞,夜
一样深邃的黑眸,坚毅的唇紧抿着,长发高高地束起,一身银色的铠甲在月下闪出冷调的
光泽。

  英俊的男子,夜色也掩盖不了他那独有的魅力,吉祥天忽然联想起北方夜叉族冰湖边
的银狼。

  “很抱歉,末将不知公主在此处,冒犯了。”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寒冷。

  看来他是打算离开天台了。

  “呃,请不用介意,”吉祥天温柔的微笑道,“请问阁下是……我似乎从没见过你呀
。”

  “末将只是个普通的武将,不配让公主知道末将的名字,告退了。”那男子说完,略
施一礼后,竟转身离去了。

  看着他很快消失的背影,吉祥天心里一瞬间浮现出一幕似曾相识的往事。


  美丽的湖泊,位于群山的环绕之中,群山的四面山道,都是东方将军的驻兵属地,所
以,这山谷自然就成了旁人不得进入的禁地。

  湖泊的美丽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被藏匿的珍宝,数百年来,几乎从没有人踏入。

  但吉祥天却在无意中发现了这片世外的桃园。

  和所有长于深闺中的少女一样,吉祥天也会为高墙内乏味的生活而郁闷,也想要看看
高墙外的世界,吹吹自由不羁的清风,既然无法得到父王的应允,那唯一的办法,就是不
为人知的偷跑出去。

  长着金色双翼的天马,是天帝送给吉祥天的生日礼物。在不会有人来到的后宫花园里
,吉祥天骑上了它,驭着风,飞向善见城外的广阔世界。

  天马的速度风驰电掣,迎面刮来的高速气流,吹乱了那柔黑的长发,扯起那雪白的衣
襟。开始时吉祥天还为天马的狂奔感到一些紧张和害怕,但渐渐的,她被这充满野性的飞
驰所陶醉,身边流过的洁白云彩,也让她感到无尽的乐趣。

  当她开始觉得疲倦了,通晓人意的天马便放慢了速度,降落在山谷中一片湛蓝澄碧的
湖水边。

  不知名的山花灿若云霞,满谷花香留人醉,不经意的一阵轻风,刮起千瓣落花,纷飞
飘舞。湖上款款游曳的白天鹅,交颈相吭,顾影自赏。双双对对的彩蝶嬉戏于花间,却不
畏人,吉祥天正看得有趣,待要去扑时,那彩蝶竟停于吉祥天的手指上,不愿离去。

  这片宁静的山谷,变成了吉祥天心中的极乐净土,当她快乐与不快乐时,就会乘着天
马,来到这尘世外的美丽世界。

  就算她知道了这是一方禁地后,也依旧乐此不疲。除了山谷的美景外,那挣脱法规的
快感,对于遵守了太多的繁文褥节的少女来说,也是不小的诱惑。

  这一天,吉祥天又来到了这片风物如画的乐土。

  令吉祥天大为吃惊的是,原本姹紫嫣红的山花,竟全都变成了血红色。满谷刺眼的殷
红,连蓝绿清澄的湖水也化如血池一般。没有白天鹅,也没有了翩翩彩蝶,山谷中原本的
宁静转化为恐怖的死寂。

  “这到底是?”吉祥天从天马上跃下,惊惶地看着四周,她不明白,她的乐土怎么会
变成如此模样。

  吉祥天走近已混浊的湖水,身影倒映在湖水里,随水波漂动,竟变得有些狰狞妖异。

  天马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长嘶,挣开了吉祥天手中的缰绳,振翅冲天飞去。

  “不要!!”吉祥天失色大呼道,但太迟了,天马已消失在袅袅云际。

  “怎么办?”无力地依在一颗粗大的树干旁,吉祥天彷徨无助地想着。对于山谷这些
未知的异变,她心如乱麻。

  周围的花香越来越浓郁,一阵不可抗拒的倦意袭上眼帘,“好……累,这是怎么啦?


  吉祥天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渐渐远离,她知道这一定有古怪,于是拼命迫使自己站起来
,向山谷外围移动脚步。

  但只是走到离湖泊不远的矮桉树丛边,吉祥天就已精疲力竭了,眼前的事物也开始变
得飘忽不定,能保持身子不倒下,对她来说,已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身后的桉树丛忽然传来“沙沙”的声音,“魔兽么?”惊恐的绳索猛地将吉祥天的心
勒紧了,但也因此而拉回了她那远离的意识。 

  吉祥天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没有刀锋,只是作装饰用,那是生日时龙王所送的礼物
,但为了偷偷外出时防身,仍将它带在了身边),飞快地抽出刀刃,回身刺向晃动着的桉
树丛。

  握刀的双手立刻被另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桉树叶一下子分开了,一个身穿银色铠甲
的少年映入吉祥天的眼中。

  “啊!!”两人不约而同的叫出声来。吉祥天手中的匕首掉落在桉树丛间。

  原以为会是魔兽,没想到竟是个清俊的少年,吉祥天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她
对那少年露出宽慰的笑容:“请问……你是……”

  但话还没说完,那倦意又重新袭来,吉祥天只觉一阵眩晕,少年的脸也变得模糊起来
。她的身子已摇晃着倒了下去。

  少年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你难道是……”

  吉祥天晕了过去,正倒在那少年的臂弯里。


  ………………

  长长的眼睫颤动着,吉祥天慢慢睁开了双眼。

  “这里是……善见城?”吉祥天用手支撑着乏力的身体,缓缓坐起身来。没错,这里
的确是善见城后宫的花园,吉祥天正坐在回廊的青石长凳上。回廊不远处,长着金翅的天
马在悠闲地吃着草。

  “刚才难道都是在做梦么?”吉祥天轻轻摇了摇头,那眩晕感还未曾消失殆尽。

  “公主已经没事了么?”是男子的声音,来自吉祥天的身旁。

  “啊…”吉祥天抬头望去,回廊外浓密的树荫下,站着一名身着银甲的少年。

  树荫太过浓密了,吉祥天根本无法看清那少年的脸,“是你救了我?天马也是你追回
来的么?你真是好厉害呢!谢谢你!”微笑着,吉祥天站起身来,走出回廊,向那少年走
去。

  “公主是因吸入太多阿曼陀花的香味才会昏迷的,醒来就不会有事了,那末将告退了
。”那少年行了一礼,欲转身离去。

  “等等,”吉祥天急声道。

  那少年转身跪在了吉祥天的面前,“公主还有事要吩咐吗?”

  “原来那就是阿曼陀花呀,”吉祥天想起曾在书中看见过:阿曼陀花是生于湿地的一
种稀有花种,在一年中的十一个月里都是呈现多种花色,只有在特定的一个月中,会变为
鲜红色,而此时花香中就会散出强烈的毒性,吸入过多者甚至会导致死亡。“你是东方将
军的属下吧,那你应该知道阿曼陀花的危险呀,为什么还会在这时走进山谷呢?”

  “…………末将很早就注意到有人偷入山谷……”好像不知该如何回答,那少年静默
良久才开口道。

  “是为了救我吗,对不起,给你添了那样的麻烦。”吉祥天愧疚地道歉道。

  “……”大概没想多公主会向自己道歉,那少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有保持
静默。

  “我该怎样谢你呢?”吉祥天嫣然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呢?”

  “末将只是一介普通的武将,不配让公主知道末将的名字,末将并不想获得任何赏赐
,望公主准末将告退了。”那少年去意已决。

  吉祥天心中有些失落,“你是追回天马后,用天马送我回来的,对吗?可现在你该怎
样走出去呢?善见城的后宫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呀。”

  这的确是个问题,少年也愣住了。

  吉祥天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拿出那把华丽的匕首,递给那少年,“拿着这把匕首
,就不会有人阻拦你了,还有……”吉祥天转身从花园中的水池边拔出一株洁白晶莹的莲
草,递了过去,“‘梵月莲’是阿曼陀花的克星,它的花香能消除阿曼陀花的毒性,可以
帮我把它种在那湖里好么?我很喜欢那山谷呢,我希望那里永远都是乐土。”

  “遵命!”少年接过匕首和白莲,即刻转身离开了,他始终没抬头看吉祥天一眼。

  而吉祥天看着少年渐远的背影,才发现她竟也没有看清过那少年的脸,他在她心中,
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呵呵,我们美丽的公主原来在这里呀,难怪我觉得谒见厅里黯淡了许多呢。”爽朗
的笑声惊醒了吉祥天的追忆,她收回思绪,才发现龙王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面前。

  “龙王,你也是出来透透气的吗?”吉祥天笑着道。生性豪爽的龙王,虽为女子,却
以一把龙牙刀,横扫魔族,被誉为“天界最强的武神将”,但对于吉祥天,她却是可以倾
心相谈的大姐姐。

  “刚才走出去的那名武将,你认识吗?龙王。”

  “哦,你是说毗沙门天呀,很不错的年轻武将哦,力量强,头脑冷静,足智多谋,很
多魔族听到他的名字都闻风丧胆呢。他原是配属于东方将军旗下,现因战功卓越,已是北
方军中的一员大将了。怎么?”龙王露出一丝暧昧的笑意,“很英俊,对不对,据说他尚
未娶妻哦。”

  “龙王!”吉祥天一脸绯红,却又说不出话来,只好转过身去,假意欣赏月色,再也
不理龙王的揶揄。

  “北方将军的职位空缺已久,以他的能力,终有一天会登上这王座的,北方将军的妻
子,也很不错的哦,呵呵。”龙王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着,离开了天台。

  吉祥天依然仰望着夜空,但实际上却什么也没看到,她心中那个一直模糊的少年的身
影,与毗沙门天的样貌重叠在一起,变得异常的清晰。连暗黑的夜空,也变成了毗沙门天
那深邃的双眸。

  “毗沙门天……”这个名字从此便萦绕在吉祥天的心中。


  “吉祥天…”

  “吉祥天……”

  一大杯冰冷的醇酒喝下去,毗沙门天才好不容易将起伏不定的心绪压制住。他站在不
为人注意的大厅一角,柱子的阴影让他英俊的面容变得模糊。他用力地摇了摇头,但依旧
驱不散心中那妙曼的倩影。

  那是当然的,因为这美丽的身影已长久地占据了他心中最珍贵的黄金殿堂。

  从那一天起,

  那个命中注定要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早晨。

  毗沙门天永远也无法忘记,纤长柔顺的黑色发丝飘过他脸际时带起的幽香,软玉温香
的躯体静躺在他臂弯间的暖意,还有那张让任何鲜花都会黯然失色的少女的脸。这所有的
美丽,在那一瞬间,竟都是属于他的。多么美妙啊!直到现在毗沙门天还是无法确认,那
个早晨发生的一切,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梦。


  驻守北向的山道是毗沙门天的职责,所以在接到士兵关于怀疑有人偷入山谷的报告时
,生性谨慎的他,并没有声张,而是自己一人进入山谷进行调查。

  在那里,他果然发现了有人停留过的痕迹。同时,他也发现了这片美丽山谷背后隐藏
着的恐怖--剧毒的阿曼陀花竟开遍了整个山谷。

  从此,他便更留心那个侵入者的踪迹了,既是为了自己的职责,更是为了那无知的侵
入者的安全。

  然而可惜的是,在他还没有找到侵入者之前,东面边境就发现了魔物。当他征讨凯旋
而归时,满山的阿曼陀花已开出了恶毒的血红色。

  那个本是温煦清爽的早晨,一个士兵匆忙地闯进他的营帐:

  “队长!好像又有人闯入山谷了!”

  “什么!”毗沙门天放下手中的古书,吃惊地站起身来。

  “要我们去抓住他吗?”士兵看了看面前这还是个少年的长官。

  “不,我一个人去处理就可以了。”毗沙门天冷静地说道,他可不想让自己的部下进
到那开满毒花的山谷,因为这是相当危险的。“你先退下吧。”

  毗沙门天穿上他的银色铠甲,走进了山谷。


  山谷中到处是触目惊心的赤红,浓郁的花香几乎凝聚成了有形的疫瘴,原本十分活跃
的众多生命体,全都化归了无。艳丽的花丛下,稍加留意就可发现许多不及飞离的蝴蝶、
小鸟的尸体。

  毗沙门天一边用祛魔咒防御毒雾的侵袭,一边留心寻找侵入者的行踪。

  突然一声凄厉的马嘶从湖畔传来,一道疾如流星的白影冲天飞起,遥望去,依稀可辨
认出那是一只有翼的天马。

  “不要!!”又是一声惊呼,是女人的声音。

  “找到了。”毗沙门天思绪闪过,立刻向湖畔奔去。


  “你难道是……”

  第一次看清那侵入者的脸时,毗沙门天不禁失声呼道。

  吉祥天!天帝的女儿,天界最美丽、最尊贵的公主,那从来都只能高高仰视的美丽的
百合花,竟就在自己的眼前。

  他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吉祥天的身子已倒下了。本能的,他伸出双手,将这如花
少女接在怀中。

  那是怎样美丽的一张脸啊!这极至的美本就不该用俗世间的事物去衡量的。毗沙门天
唯一能感到的,就只有那深深的窒息感。原本沉静如冰湖一般的他,在这一瞬,才发现了
自己灵魂深处一直隐藏着的炙热。

  然而,理性的他知道,这朵纯洁高贵的百合不是属于他的,永远都不会属于他的。他
能做的,只有找回失踪的天马,让百合花回到她应该绽放的地方。

  而他,确实这样做了。


  善见城的后宫花园,她醒了。

  她对他微笑着,感谢他,向他道歉,笑靥如绿叶间不经意洒下的透明的晨光。而他却
再也没有看一眼她的脸,他只想快快地从她身边逃开,因为,他已无法忍受那份烧灼灵魂
的炙热。

  带着她体温的匕首,散着淡淡幽香的白莲,是这美丽却短暂的幻梦中的唯一的真实。


  毗沙门天仍旧是那个沉静勇猛的武将,那个喜哀不形于色的男子。他的冷峻如同他的
足智一样在天帝军中广受传颂。然而,从未有人知道,在那些没有月色的深夜,开满雪白
晶莹的梵月莲的湖边,那个将一柄华丽的匕首在手中反复摩挲着的男子,他的眼神是多么
的温柔……

  莲的幽香随夜风散开,寒冷的露水一滴滴打在毗沙门天的身上,银色的铠甲外已凝起
了一层薄霜,但却无法冷却那匕首上残留的温暖。


  “怎么,闷闷不乐的样子,善见城的酒不好喝么?”一句无恶意的玩笑在毗沙门天耳
边响起。

  “我并不喜欢喝酒,所以也无法对酒作出品鉴。”毗沙门天对身边那个有着刀一般锐
利眼神和银色长发的男子举了举杯,“那么,帝释天,被众人称为‘雷神’的你,对这宴
会感觉如何呢?”

  “比起宴会来,我对魔族的兴趣似乎更大一些哦。”帝释天嘴角浮现出一抹危险的微
笑。

  “是么,确实如此吧。”毗沙门天轻笑道,将杯中的醇酒一饮而尽。

  雷神--帝释天,在上一次讨伐魔族的战斗,他与毗沙门天一同担任前锋。在那场战斗
中,主力军几乎没有机会上阵,因为身为前锋的俩人已足以荡平暗魔一族。也正是在这一
场征战中,毗沙门天才真正认识到帝释天的强悍,暗魔一族最强的巨龙梭多,就是倒在雷
神那令人颤栗的力量之下。

  强大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给于毗沙门天的感觉,与其说帝释天是神,倒不如说
他更接近于魔。但,他依旧被帝释天那无与伦比的强悍所折服。

  而对帝释天来说,毗沙门天的冷静与智谋也是他极为欣赏的。

  战斗完结后,惺惺相惜的两人之间,便产生了一种独有的默契。

  “北方将军的职位空置很久了,不想把它擢至手中吗?”帝释天银色的眼眸中闪着危
险的光。

  “北方将军吗?”带着某种不肖的语调,毗沙门天把玩着手中空空的酒杯,眼中却露
出一丝寂寥,“那并不是我所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一个暗影在帝释天的眼中掠过,他轻轻皱了皱眉头,“是什么呢?


  “那是我永远也无法得到的东西啊。”毗沙门天的双眸更加的深沉,连帝释天也无法
读懂那其中所蕴含着的深意。

  “无法得到么?”帝释天低下头冷冷笑道,当他再次抬起头来时,锐利的眼神中流露
出骇人的狂热。他伸出自己的手,“如果是我的话,为了得到我所想要的东西,就算是星
子的轨迹,我也会去改变它。”

  帝释天转身走开了,毗沙门天独自一人站在柱子的阴影里,反复玩味着帝释天所说的
那些话,他的心象被闪电击中了一般,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无法得到,为什么我无法得到呢?!”毗沙门天将目光投向大厅中央,那个被众人
围绕着,清丽脱俗的倩影。过去他总是这样远远地凝视着她,他以为这样就已足够了。但
是,错了!!他是想要摘下这朵高高在上的百合的,他想要得到她,他是想要将她永远留
在自己身边的!这是他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想要实现的唯一的愿望!


  “还能再见到他么?”敷衍着身旁大献殷情的众人,吉祥天的目光游离,在大厅中寻
觅着那身银色的铠甲,但结果,却是令她失望的,“他已经走了吗?那,下一次的宴会,
还能再见到他吧。虽然,你从没把我放在心上,甚至从没认真地看我一眼,可是……我…
还是希望能再见到你啊,毗沙门天……”

  带着少女羞涩的期待,吉祥天在心中许下美丽的心愿:

  “还能再见到他就好了。”


  “现在,我还希望见到他吗?”美丽的心愿在命运的巨手扭曲下,变成了黑暗的梦魇
,吞噬了吉祥天所有的快乐与幸福,“现在的你,还是从没把我放在心上,还是从没认真
看过我一眼,就算我已成为了你的妻子,你依旧是那样的冷漠无情,毗沙门天……你甚至
连让我告诉你‘我恨你’的机会也没有给我。”

  吉祥天的身子冷得像封冻了千年的冰,不是因为寒冷的夜风,也不是因为冰凉的星镜
。从三百年前父王的首级被悬挂在善间城上,凝结的紫色的血液映在她的眸子里的那一刻
起,她的心,就再也没有搏动出一丝暖意。

  她也学会了冷漠。因为,在连死也不可以做到的时候,她除了冷漠,又还能做什么呢
?又或许,只有冷漠,才能诉说她心中刻骨的怨恨。

  残檐断壁的城,帝释天令士兵将唯愿一死的吉祥天带到自己面前,他用手捏住吉祥天
的面颊,迫使她直面自己的脸。吉祥天就算在梦里也无法忘却那张苍白如冰的脸,那残忍
却淡然的话:

  “我不会杀死你的,高贵的公主,你就嫁给我的部下--毗沙门天吧,作他北方将军的
妻子,我可是很仁慈的。”

  于是,在血腥味还没有消散尽的善见城里,她嫁给了已成为北方将军的毗沙门天。

  盛大华丽的婚礼,如同陌路的一对新人。

  自知无力抵抗,连憎恨都不能的可悲的亡国公主,在任人摆布的时候,她能选择的,
她决意选择的,也就只有冷漠以对。

  可毗沙门天却对她那冰山般的冷漠浑然不觉,在婚礼刚刚结束,他就再次带兵出征了
,去讨伐那些依然抵抗着的天帝军残部。

  吉祥天没有住进北方将军的城,她选择了毗邻于一旁的湖上的小小城堡。而当毗沙门
天征战归来时,竟也没有对此表示异议。

  于是,两人就这样分居着,数个月才偶然见一次面,然后没有一句言语,便冷冷擦肩
而过。三百年,一直如此。


  “公主,请您休息吧,床已整理好了。”侍女温柔的劝说道。

  吉祥天无言的从星镜旁站起身来,在侍女的陪伴下,默默走入寝室,和衣睡下。

  侍女悄声将薄薄的轻纱放下后,退了出去。

  吉祥天合上了眼帘。每次睡前,她都多么诚心地祈祷着眼前的一切都是可以醒来的噩
梦,多么期望在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慈爱的父王会在她眼前微笑,拿出令她惊喜的礼物,
而她,又会在每一次宴会上默默注视着那个穿着银甲的英俊武将,然后面热心跳地期待下
次宴会的到来。

  无法实现的愿望,就算再诚心祈祷又有什么用?睁开双眼后,她依旧是躺在空无一人
的床上,窗外是北方将军的城堡。枕上又是一片冰凉的泪痕,吉祥天已不再记得她所作的
那些梦了,只知道,在梦里,一定有惨烈的杀戮和横流的鲜血。

  吉祥天连叹息的力气仿佛都失去了,她走到镂花窗前,轻轻扶在雕刻了朵朵莲花的窗
框上,茫然地望向窗外。

  她不知道,昨天夜里,有一个人,也曾长久地静静站立在这里,在这镂花窗前。他的
手,正是扶在这雕刻着朵朵莲花的窗框上。


  夜很深了,吉祥天已沉沉睡去,长长的黑色发丝如流水般铺泻在床上,窗外的月华照
了进来,为她纤细的身子洒上一层淡淡的银辉。

  寂静的夜,寝室中只有温柔的月光。

  一丝轻微的声响突然从一面墙壁后传出,接着,那墙壁竟悄无声息地滑开了,露出一
扇小门。

  小门中,一个人无息地走了进来。明亮的月光驱散了他身上的暗影:清俊沉静的脸上
,有一双深邃的夜色眸子,赫然竟是吉祥天的丈夫--北方将军毗沙门天!

  没有穿铠甲的毗沙门天,只着了一件亚麻色的轻衫。


  毗沙门天悄然走到床边,无限温柔地注视着沉睡中的妻子,眼中的深情,又怎是言语
可以描述得了的?

  多少次了?毗沙门天自己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三百年来,几乎每个夜晚,他都会通
过这个暗道,来到吉祥天的寝室,然后像这样,静静地站在床边,用最温柔的目光,凝望
着这朵自己亲手摘下的,天界最美丽的百合。

  对他来说,这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吉祥天柔顺的发丝如瀑布一般,垂下了床际。毗沙门天用手握起一缕,放在唇边,感
受着发丝的凉意和暗香。

  忽然,在吉祥天熟睡着的脸上,毗沙门天看到,一滴晶莹的液体从她的眼角中渗出,
很快地滑落在枕上,而吉祥天白皙的脸颊,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泪痕。

  “就算在梦里,你还是那么悲伤么?你一定很恨我吧?”毗沙门天心中一阵刺痛,但
他的眼神依然是那么坚定,“就算这样,就算让你恨我,我还是希望把你留在我身边,就
算为此永远也得不到你的心,我……只要能把你留在我身边,就…足够了。所以,如果恨
我能够减轻你心中的悲伤的话,请你,恨我吧!!”

  似乎想为吉祥天擦去眼角的泪痕,但手却又停住了,“算了啊,”毗沙门天露出一丝
苦笑,好像在嘲弄自己的不知满足,“我又有什么资格为你擦拭泪痕呢,一直让你悲伤,
让你哭泣的人不正是我么。”

  毗沙门天离开床畔,走到洒满月色的镂花窗边。“吉祥天,我最心爱的花,也许,我
真的做错了吧,因为我的错,令你从此不再展现笑容,但,尽管如此……尽管如此我还是
…………” 

  三百年前,与现在的天帝--帝释天的一段对话,又再次浮现在毗沙门天的眼前。


  善见城的夏天,明媚的阳光为人们带来充满幸福的温暖,琉璃的城壁反射出金黄的光
辉。生机在这样美好的日子里,充分地绽放着,仿佛为了感谢似的,百花以生命特有的喧
闹,开出了她们短暂一生中最艳丽的色彩。

  被花海湮没的善见城,祥和的光包裹着它,耀眼美丽的王宫,看起来是那样的高贵、
神圣,没有人会质疑它那被光掩盖着的,不为人知的一切。人们总是忘记,越灿烂光明的
地方,越是能够隐藏黑暗。

  善见城的一隅,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两个男子在进行着背天的密谈。

  “我要起兵篡夺天帝之位,作我的副手吧,帮我赢得这场战争,毗沙门天!”斑驳的
叶影下,帝释天的银色眸子格外的锐利。

  “帝释天,为什么?为了天帝的帝位吗?不!你不是那样的人,那么,是为了什么呢
?告诉我!帝释天!”犀利的眼神也不能对毗沙门天产生任何的压迫感,他直视着帝释天
的眼睛,反问道。

  “……说得对,”帝释天竟笑了,但他的笑容消失时,那略显瘦削的脸上却带着极为
复杂的表情,“天帝的宝座在我眼里根本不值一文,但是…我也有我想要的东西,登上天
帝的宝座,只不过是为了得到那东西所必需的途径罢了。”

  “这样啊,只是途径而已。但天界已数百年没有征战了,如果挑起战乱的话,不知会
牺牲多少百万的生命,也许连善见城下的镜海也会被血染红哦,这样,也无所谓吗?”毗
沙门天沉静的双眼逼视着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仿佛想要将他的灵魂穿透一般。

  帝释天再次笑了,笑容中却是冷酷的坚定。

  “好!我就帮助你吧!”毗沙门天竟应允了,眼中的沉静居然没有一丝改变。

  这次,倒是帝释天感到颇为讶异了:“哦?你愿意和我结盟,参与谋犯吗?我连到底
想要得到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你就信任我了么?这不象平时冷静足智的你哦。”

  “因为,我也有想要得到的东西。”毗沙门天的目光望向了远处,双眼中飘出悠远的
神色。

  帝释天下意识地随毗沙门天的目光望去:

  簇拥着灿若云霞的繁花,善见城那高高的天台上,是带着欢娱笑容的天帝,伴于他左
右的,是黑发金眼的斗神阿修罗王,以及清丽绝伦的公主吉祥天。谈笑风生的三人,完全
没有注意到那来自远处的目光。天帝时时地开怀大笑一番,阿修罗王英俊的脸上也一直挂
着谦和的微笑,而吉祥天,她那宁静优雅的笑容,让一切盛开的鲜花都失去了颜色。

  “你想要得到的,就是这朵天界最美丽的花吗?”帝释天收回了目光。

  “要得到她,除了强夺的手段之外,别无他法。”毗沙门天依然遥望着高台上的吉祥
天,一刻也没有移开过目光。

  “可是这样,你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心。”帝释天以朋友的语气提醒道。

  “那…也无所谓,我只要将她留在我的身边,就心满意足了。”毗沙门天轻轻说着,
脸上泛起温柔的情意。

  “明白了,我答应你,我不会杀吉祥天,在我成为了天帝之后,你就是北方将军,到
那时,我就将吉祥天许配于你为妻。”帝释天庄严地作出了他的承诺,他将手伸向毗沙门
天。

  毗沙门天亦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

  两只手坚实地握在一起,谋反的同盟就此达成了,之后,便是腥风血雨的三百年……


  “把你留在我的身边,我真的做到了。”毗沙门天回过身来,背着月光,靠在窗沿上
。透过轻纱,舒软的床上,吉祥天仍躺在梦的怀抱中。

  窗外的夜色愈发的深沉,那是黎明到来前的征兆。

  “天快亮了,我要走了。”毗沙门天再次走到吉祥天的床前,小心、轻柔地托起吉祥
天的手,浅浅地留下告别的一吻,“你醒来后,一定不会愿意看到我吧。憎恨着我的你,
在我终有一天死于别人剑下时,就不会觉得悲伤,也不会为我流泪了,这,大概就是我唯
一能为你做的事。”

  墙壁又无声无息地滑开,接着便关上了。

  一线黎明的曙光闯了进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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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一切都看得透的双眼,唯独看不透自己的未来。
  或许也会看透吧,却太悲哀了。改变不了的未来,还是顺其自然好了。 鸦对秀
一时的藏马曾说过,“所有的人中,我很喜欢你。象在思考为什么活着,很深奥的问
题。”鸦也很落漠,是在思考为什么杀人吧。怀着这些散乱的思绪,超出杀手的概念
了,差不多是杀人的艺术家吧。只是能被鸦喜欢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
  飞影如躯所说一直思考着死亡的方式,与藏马的生之思考,确也形成很有趣对比。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02.205.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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