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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lsila (每天都是新的一天), 信区: ACZone
标 题: [猎人同人]流星不许愿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Jun 27 09:34:41 2006), 转信
“曾经有人告诉我说,流星是天使滑落的泪,任何人只要在流星降下的时候把愿望讲上三次,梦想就会变成现实……”
那个时候,婆婆坐在废油灯前,带着慈爱的微笑,这样对我们说。在她旁边,至少围了一打的孩子,横七竖八地坐在地上,粗野的笑。其中一个笑得尤其难听,而且怪异,简直像是要断气的样子。所以很快就引起了众愤,被几个精力旺盛的家伙拖起来一通狠扁。
余下的人刷地闪开,站在确定安全的距离外悠悠的看。精力旺盛当然很好,不过毕竟不是人人都那么有闲。再过一会儿,垃圾船就会从城里飞过来,如果运气够好,这次抛下的东西或许能够让我们撑过一个礼拜。当然,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这种几率近乎于零。这个位置本来就是不入流的垃圾倾倒点,如果真的能淘到好东西,想必早已经被那些身强力壮的欧吉桑们抢占成自己的地盘了,又怎可能会轮到我们这些老幼病残站在一边。
群欧的参与者不知不觉又增加了一些,助威的声势也跟着浩大起来。没办法,闲得无聊的人总需要有节目用来消遣,这样等待才不会显得太过漫长艰难。更何况这里大部分人的未来本来也只有两种,死在这里,或者,加入外面的黑社会。所以说这样的运动也算是提前练习了,有利无弊。
左右乱看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瞟见了婆婆,极其无力的蜷坐在角落里,像是看见自己心爱的宝贝被敲成碎片散落满地,木然的看着我们,异常的憔悴。
我看着她,有一些难过,却终于没有多说什么。婆婆对我们确实很好,但她所说的话,像另一个世界的语言,我们谁也听不明白。早在很久以前,在她尚还年轻,她的同伴尚还健在的时候,就一直是这样了。
他们最初并不是街上的人。婆婆的同伴是个神父,据说是自愿来了这里。尽管我一个小P孩实在没资格说这句话,但那真的是时光久远的事情了,以致于我连他的相貌都已经彻彻底底地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他总在街上对着不同的人说着同样的话:愿主赎你的罪。后来没过多久他就死了,大家对此都漠不关心,不过当时我恰好在场。事实是,街上有几个人不知为什么反了目,那个神父似乎就是在阻挡他们杀死其中一个家伙的时候不幸自己先阵亡了。总之,客观来讲,他死得确实比较冤枉。不过默哀真的很麻烦,所以还是算了。
我们把神父的尸体抬回婆婆家,静静看着当时还年轻的婆婆在那个残阳零落的黄昏里一下就塌了腰脊,清秀的泪顺着她眼角细狭的纹线流过手指滴落到地上,染成一片沉重的圆。临走的时候,桃叮从兜里摸了半天,掏出把小钢刀放在桌上:平时没少偷你面包,算是还了。我看着他,会意的笑笑。是的,我们都以为,这该是最后的送别了。然而婆婆却没有离开。几天后的清晨,我们在浓重的雾蔼中又再次看到她干瘦而颤抖的身影,无比虔诚地跪在破败的神像前,如她及神父以前每日所做的,握着铜质的十字架,为我们——这街上所有的人——向神祷告。
就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
其实也真的什么都没改变。
婆婆仍然不厌其烦的给我们讲着神的故事,而回报她的,只是我们越发嚣张的笑。一次又一次,我们在婆婆低下头的时候,听到她痛苦的叹息,然而,她抬起头,万事依旧。也许那个时候,我们真的都还太小,所以谁也没有想过,让我们像锯木头一样嘎吱嘎吱笑着的缘由,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婆婆所讲的传说,听起来实在太过无聊。
这本来就是婆婆的错。就算我们再怎样有羔羊的潜质,她来之前也该看清楚这里的金字招牌。她固然可以忠实于她的信仰,但我们,有流星街的骄傲。许多年以前,我们被社会所遗弃;许多年以后,我们选择了背弃神明。流星街里,不会有多余的土壤来孕育祈祷。
星宿迭转,沧海桑田。童年的记忆逐渐浓缩成模糊的点,所有曾经活跃于其中的人和事都消逝成夏夜温婉的风,无从追忆,只有耳畔呼啸而过的时间依然清晰可辨。
与我相依为命的哥哥在一年前离开了流星街,成为地下组织的一员。走的时候,哥哥似乎很开心,说是终于可以离开这里,去看一看外面的天。我本来打算和他一起过去的,但那时我的格斗水平还远远达不到自保的要求,只好作罢。哥哥对此深感遗憾,开着玩笑说他一旦正式做了黑道的保镖,还不知道下次能不能见面。谁知,竟是一语成殱。
几个月后,哥哥突然回来,拍着门大声嘶喊要我快逃。他的话还没讲完,外面大批的黑道杀手已经赶到。我刚打开屋门,就看见许许多多的枪管同时爆发出炫耀的火光,哥哥的身体在火药的弥漫中像筛子一样瑟瑟发抖。他倒下的时候,中了很多颗子弹,鲜艳而粘稠的液体从伤口中汩汩流出来,把他的白色衬衫浸成另外一种颜色,使我恍然间以为,哥哥身上所附着的,不过是夕阳洒下的余辉。
但这终究是现实。杀手中一个头目样子的人走在我前面,几近兴奋的朝我掂掂枪:下一个就是你,不甘心去找他算帐好了,谁让你是他妹妹。说完满意的咧嘴笑笑,把枪的准星对正我的额头。
确实有够郁卒。不是我,我是说他。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充满了许多的不确定因素。包括所谓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古训。我以为自己一定在劫难逃,睁开眼,却看到对方的尸体铺了满地。一个武士替代了我前面杀手的位置,挂着刀站在中央,不屑的掏着耳朵。再远一些,零散站着五个人,雨后蘑菇一样,惬意的四处张望。
实力是天壤之别。我张着眼睛冻在原地,竟连句“谢谢”也没勇气讲。他们的神情使我确信,只要有一句话说得不对,我会立刻死在这里。因为我清楚的看见,他们眼中所闪过的冷酷,远比那些死掉的杀手,来得更加深刻。
远处的五个人中,一个额头上刻着图案的男子朝我走过来。与其他人不同,他的神情很是平淡,没有武士的高傲,也没有那边紫发女孩的冷漠,却令我感觉到,格外的恐惧。
他走到我面前站定。我听见他们称呼他做“团长”。
我们听说这附近有人拥有一种能力,叫做“神的左手恶魔的右手”,据说是可以将任何触碰到的东西通过念力进行复制。
他讲话的语气非常轻松,甚至可以叫做礼貌。我连吸N口冷气。
我们现在正在找这个人。
空气中有一种奇怪的沉默充斥了各个角落,像密封仪器中的氢气被废置的酒精灯加了过高的温度。我僵硬地用手蹭着衣服粗糙的布料,我的手心上汗水涟涟。
对方依然只是安静的看着我。他身旁的五个人心不在焉的站在后面,像电影院中不大敬业的观众。我猜不透他们的来意。
瓶中的气体继续加热,只有一个结果,瓶子会碎。
我犹豫许久,终于咽一口唾沫,强做镇定的抬起头。我就是。用力咬咬牙,我加重语气,再强调一句,我的左手,用来复制。
接下来会怎样?我听见自己的血液在脉管中疯狂撞击,对方一个细微的反应,将会决定我的生死存亡。
团长却笑了,是个好名字。
那笑容居然温暖。
确实不错。刚开始用念力就可以到达这个程度,以后应该可以做得更好吧。
我不声不响地把念收回,团长手中锋芒四射的深海之光立刻在众人眼前消失得干干净净。
什么嘛,区区伪制品而已,我现在却要靠它们来维系性命。想想还真不是一般的无聊。
对面的几个人却显得极有兴趣。他们的团长静静盯着真正的深海之光,若有所思。
那么……你以后打算怎样?
还没想过。应该是逃亡吧。
话是这么讲的。我瞟瞟在床上安睡的哥哥,暗自叹一口气。最好能加入个有势力的组织,否则就凭我这点水平,不要说报仇,连自保都是大问题。
你可以用念能力做饵,加入有实力的组织,不但相对安全,运气若好,还能顺便复仇。只不过,以你目前的状态,恐怕根本都来不及找到那样的组织,就已经被下一轮杀手干掉了。
我心中倏地一惊,猛然抬头。
看来我是猜中了。那么现在,你打算怎样?
哼,斗不起,又逃不掉,我还能怎样?!——哦,对了,偶至少还可以嘴硬的对他说,世事无常,我的念力又不是只能复制宝石首饰,到时还不知道谁会死掉。
团长对我的反应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换了个姿势重新坐好。眨眼的工夫,他的手中便多了本书。呵呵,真想不到,这家伙还是知识分子。
你听说过幻影旅团吗?
刚喝下的水铿地卡在嗓子里。疼死我了。
天色转暗,凉气也渐盛起来。我下意识用被汗水浸得发白的手指紧紧抠住杯子,陶土杯被我的指甲刮得嚓嚓作响。
我们想拉你入伙。
我使劲吸一口气,狠狠咽下去。心里说,开玩笑的吧,你?
作为交换条件,我们可以帮你复仇——当然,得到的报酬,要由旅团支配。
不可否认,这条件相当诱人。以他们为后盾,我成功的几率至少可以升至七成。可然后呢?
关于蜘蛛,并不是没听过的。即使在流星街,敢与整个黑道为敌的组织也是异类。他们的通缉金始终居高不下,随便哪个团员也要值上七八万戒尼,团长甚至十几万不止。然而讲到实力,或者势力,他们还远不是地下组织的对手。就我而言,与这些高价通缉犯扯上关系,无论为敌为友,都是最危险的赌局。我不愿参与其中。
盘算着拒绝后要如何脱身,我做出苦苦思索状四处乱看。那边武士的刀真亮呀,恩,砍在身上肯定挺疼的..唔,这个高大的GG长得有趣,以后闲了我可以帮他写本传记,叫弗兰肯和狼人..窗边那个紫头发小姑娘的白衣服真干净,不知道用哪个牌子的洗衣粉.....咳,其实团长头上那标记也蛮个性的,好好的树叉形状怪异成这样也不容易——咦,我怎么觉得这东西越看越眼熟呢?
该是什么,能让我这么的,这么的熟悉?
记忆中有了模糊的形状,在我眼前聚聚散散,却始终只是烟雾,浓浓的拢在一起。遥远得不见光亮的地方,隐隐有个声音在喃喃不清的说着,我们的主,与你同在……
嘶——什么跟什么呀,现在可是关键时刻,还能有闲心在这发感慨,KAO,我真有前途。
然而那声音偏偏就萦绕在我耳边,像缝在心上的丝线,越抽越紧,使我的呼吸一点点变得艰难。
渐渐便可以看清楚,一张苍老而悲哀的脸。颤抖着跪在神像前,低声咏颂。我想要看清楚些她手里所握的东西,她却突然转过身,慈爱地看着我,说,神佑世人,愿主赎你的罪。
神佑世人。
愿主赎你的罪。
BULLSHIT!陶土杯上划过尖锐刺耳的声响,我从睡梦中猛然惊醒。
神父,信徒,十字架,祈祷文,一幅又一幅昏暗的画面在我眼前串成清晰明亮的线,那是被我埋藏已久的,童年的记忆。
你不要误会,如果你不愿加入,只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可以了,我们不会杀你的。
团长的声音始终彬彬有礼。我定一下神,迅速确定当前环境的最新形势。
我正在考虑。
随便应付着,我抬头看看团长,终于看清楚他额头上的刺青图案。
那也是一座十字架,背着夕阳,微微泛出青黑色的光芒。
一座逆十字架。
相反的,如果你选择加入,那就要接受考验。我们会用两个月的时间来提升你的实力。假如到时你还达不到旅团的要求,我们便杀了你。我们并不强迫你加入旅团,关于这点,你可以想清楚再做决定。
决定?不,那不重要。我懒得深究团长详细的说明,只是执拗地看着他们,这些高傲而残酷的旅人。
童年的记忆经过岁月长年的浸泡未免有些失真,但幸或不幸的是那些青涩的味道仍然完好地在我的味觉神经中四处乱窜。桃叮的笑容,麻雀的弹弓,泰迪的眼泪,蓝岱的墓碑。艳阳与冷月在天空顶层日日重复着机械轮替,我早已厌倦了看着身边的伙伴带着各式各样的表情离我远去。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我们只是流星街上穿流过往的点。其实我们并没有很多的表情,大多数时候我们有着同样的眉眼,麻木且茫然。
然后不自觉的,又想起了婆婆。我看见她从神像前艰难的站起来,把手伸到我面前。
天主慈悲,只要诚心祈祷,神会来拯救你,我的孩子。
她的手指骨节粗大而突出,她手中的十字架锈迹斑斑。
怎样?你选择哪一个?团长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冰冷的味道,是最后的答案时间。
我选择入团。
讲话的瞬间,我听见我的心脏在容器中跳得飞快。我分不清那样的节奏,该是恐惧,还是兴奋。
你确定?
是的,我确定。
如果一句话可以决定人的一生,我应该谨慎思索。但不幸的是,我恰好是个赌徒。我愿用两个月生命,赌自己的全部将来。
我看见他笑了。他的眼瞳漆黑深邃如年代悠远的图腾,偶尔有光亮闪过,似寒夜清冷的星。
我看见他们笑了。那些随意的笑声中缓缓流溢出我从小所熟悉的,流星街上每一个人都熟悉的,警惕却不乏友善的味道。我忽然发现,其实他们有着很亲切的笑容。
欢迎加入旅团,库哗。
团长手中的书消失不见的同时,他额上的逆十字闪过一瞬的光芒,使我不禁忆起曾经看到过的,婆婆手中那座铜质十字架在满月下射出的光。
只是这一次,望着那些微弱的光亮,恍惚中,我以为我听见了神谕。
两个月后,我正式成为旅团的成员。我终于可以看见流星街外面的天,拥有新的同伴。
以旅团为盟,我们隐匿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悖逆了整个游戏的规则,做得肆无忌惮,使蜘蛛的名字成为比噩梦更加恐怖的存在。
团长没有食言,在一个适当的时机,我的复仇如期到来。完成誓约的那天,我与我的同伴一起,把庭院的水池染成浓重而艳丽的色彩。
清扫行动的时间持续得并不很长。一切如我所愿,那个组织彻底覆灭。他们的头目由我亲手负责,我以主犯的礼遇待他,可谓优厚,所以相应的,他就比其他人死得更惨。
离开的时候,窝金和信长嘻嘻哈哈地吵着,我看着他们的身影,想起小时候和哥哥一起打闹的情景,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我以为我现在应该会高兴的。我以为我现在应该可以松一口气,拍拍爪子说上几句什么我终于复仇了之类的感慨。然而不是的,期待许久的事情真的完成了,我站在原点,偏偏笑不出来。
各种姿势的尸体横七竖八叠摞在一起,表情生动真实,却无趣。我看着他们,好象看见许许多多根错综盘结的藤条忽然分解成毫无关联的种子,一颗一颗地散落到土地中,却不能发芽,不会开花。
我想那一刹的悲哀一定在我心里刻下了很深的印记,因为在很久之后,当我们为了一个绯红眼的传说,重新构制这副画面的时候,我曾有过一瞬间的幻觉,还以为是时光倒流。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在残阳与鲜血之间,我与我的同伴并肩相扶着一路长大。我们的手法越来越娴熟,战术的配合越来越精准,地下组织对我们的评价不再是“弱小而狡猾的盗贼”,我们,终于使流星街扬名在外。
我始终为当时的抉择感到幸运。是的,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明,那么就请指引我成为恶魔,来换得虚幻的救赎。与旅团相遇的那个黄昏,是我重获新生的洗礼日。为此,我感激那时的每一个同伴。
只是,一次又一次,当我们最终拿到想要的东西,望着遍地的尸体,我总是会感到索然无味。我的心像填不满的黑洞,得到的越多,想要得到的越多,就越觉得难以呼吸。
后来,在一次行动的时候,我无意中问过团长他想要的东西。我记得那时,团长似乎犹豫了很久,然后他缓缓抬起头说,我什么也不想要。
我以为他是在说谎的。但是,只有那一刻,我看见他的眼睛里,漆黑得没有一丝光亮。
有些人破坏了游戏规则,有些人终其一生来进行修正。在络绎不绝的追捕者中,我们牢牢记住了一个名字:库拉皮卡.锁链手——不是因为他是窟卢塔族最后的遗孤,而是因为在所有复仇的人中,只有他的实力,可以使我们的团员毙命。
这世界上的事情总是由各种各样的意外组成,有些会使我们觉得欣喜,有些会令我们感到沮丧。窝金,然后是派克,站在基地里突兀而立的两座墓碑前面,我们可以感受到的,仇恨,悲痛或者是冷漠,无论怎样的反应,所处的立场都是一样的尴尬。如果一定要说明这之间的区别,那就是我们中的有些人愿意承认,另一些人,则视而不见。
就私心来讲,我倒很感兴趣那个火红眼所选择的具体化武器。罪与罚一向是掩饰错误的最好旗帜,他在讲述复仇时的神情,让我不自觉地想起我的同伴,以及,日日变化着的,我自己。
我们总是因为某些情绪而否定了之前的自己,又总是因为看见了现在的自己,而产生出一些新的情绪。当这些情绪转化成指导我们行为的决定的时候,我们便能看到一条螺旋上升的楼梯。在最初向上攀爬的时候,我们也许会感到快乐,因为有些虚伪的假象让我们误以为自己双脚所站的地方就是世界的中心。但这快乐往往无法持久,穿插而来的意外会渐渐教人看清这一切的真实。那时我们便会感到恐惧,因为我们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这楼梯的走向,不知道在最后一刻打开大门的时候,是会看见初升的朝阳,还是会看见遍地的垃圾。
所以我总是热爱着惊喜。我是说,我热爱着惊喜的本身,远远超过隐藏在她封面之后的,那些美丽或者丑陋的,实际填充物。
几天以前,玛琪来找我传达新任务的地点。依然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一点也不会客气,我却很高兴她能过来。相处这么久,我早已习惯了她的淡漠,虽然不像派克那么亲切,但她心里对旅团其实要比我忠诚得多了。只要我们还同是旅团的成员,她就一定会和我站在一起,彼此扶持。想想几年前那个剑拔弩张的下午,这样的信任,无疑是值得我用尽全身力气去守护的东西。
即将离开的时候,玛琪在门口皱着眉看了我很久,突然冷冷地甩给我一句:这几天你一定要小心。
哈?你的预感说我要遭殃吗?我嘻嘻笑着问她,看见她严肃认真的表情,我忽然觉得嘴里嚼进了难吃的泥沙,轻松的笑容立刻石化在脸上。
送完玛琪回来,站在镜子前,嘿嘿地咧嘴傻笑,才发觉自己笑的时候,看起来极其诡异。呵呵,我就知道,根本是玛琪实在忍受不了我的笑容,才骗我的嘛~~
事实再一次证明,玛琪的预感永远是对的。我承认我曾经有过一丝奢侈的幻想,希望能成为她的错误,但也许有些事情一旦决定,就真的注定了无可避免。
在与大家会合的路上,我遇见库拉皮卡。一番激斗过后,我战败。
半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倾听着鲜血从我体内啪嗒啪嗒滴落到地上的声音,我费力地抬起头,看着自己对手的眼瞳一点点转成凝重的绯红。
很熟悉吧,这样的颜色?你们在杀人的时候,有想过别人的痛苦吗?
讲话的同时,他把手扬高,小手指上的制约之锁一下子纵垂在空中,簌簌作响。
你们屠杀我同胞的罪,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是第三个,我会一个个把你们揪出来,直到你们全部死光为止!派克诺坦已经把有关我的情报讲出来了,你当然会知道被制约之锁刺中的结果吧?
他的语气非常坚定,我能听出包裹在他每一个字中深厚而牢固的仇恨。那些不断涌动的愤怒,让我不情愿地记忆起我们在窟卢塔族渡过的那个凄冷的凌晨。
你可以选择回答我的问题或是立刻死去——
如果告诉你关于蜘蛛的情报我就会被同伴杀死,所以我决不会讲。你对我施加制约之锁根本毫无意义。不过你也可以封住我的念力,或者让我自己死在这里?反正按我现在的状态,即使你不杀我,我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自己死掉。
你也许是想拖延时间等你的同伴过来救你,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那就给我刺下制约之锁吧。当我看见同伴的一刻,让我死掉。
我看见他的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但也只是轻微地停顿了一下。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的。说完,他开始发动念力,冰冷的锁链沿着他的手臂缓缓滑动,我开始感受到一股强大力量的压迫。
库拉皮卡,你想错了。我深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静自如。你也许是以为,我想利用这段时间,把消息发给我的同伴?
没有回答。我被库拉皮卡的锁链牢牢捆在石壁上面,他开始宣念制约条件。
我仍不甘心。
其实不是每个旅团成员都对旅团那么忠心,而且我也根本就不具备那样的念能力。我的念力你见过的,仅仅是进行复制。我想要的,就只是在死以前能够安静的躺在地上,如此而已。
晃动的锁链忽然静止不动。库拉皮卡走到我面前,他瞳中的鲜红让我以为他准备要直接杀了我,可他只是用锁链把我狠狠勒在石壁上面,我疼得几乎窒息。
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来和我提要求?你现在不想死,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说出来,可是在屠杀我同胞的时候,你听过他们的请求吗?有吗?!有吗!!!
毫无征兆的,我突然感觉到恐惧。因为他的质问,或者,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异。
我承认他说的对。踩着无数人尸体走来的我们,没有资格讲这句话。无论是窝金,派克,还是我自己,在我们以几近憎恨的心情说出追捕者名字的时候,我们全部都忘记了,真正的受害者并不是我们。至少,并不仅仅是我们。
远处几点落寞的钟声宣告了午夜的翩然而至。锋锐的锁链挟着凌厉的诅咒直刺进我的心脏,锁链末端轻微有几丝颤动,难道是这家伙太过生气,手在抖?
在死之前你还有什么话想说,趁现在讲吧。
我忍不住笑起来。
我很想你突然死掉,能实现吗?
缚在我心脏上的锁链倏然缩紧,简直像要把我的心脏生生切碎一样。眩晕中,我似乎又回到了流星街潮湿狭窄的街道,看着来来往往许多透明的影子忙碌往返于其中。
这真是件奇怪的事情。小时候,我曾经用尽全身气力厌恶着我生长的地方,然而现在,我所能够看到的,却只有流星街上的面孔,快乐的,凶狠的,得意的,奸诈的,各种各样的脸。直到这时,我才知道,流星街的味道,早已融化进我的血液,刻成我骨髓。天大地大,只有他们的笑容,才能令我感觉温暖。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能毫无顾忌地夺去别人的性命,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银色的锁链在空气中敲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不作任何反应。毕竟睁眼晴也是很累人的,而且就算有力气,我也懒得再看见库拉皮卡那张恶狠狠的扑克脸。
为什么能毫无顾忌地杀人呢?这真是有够无聊的问题,因为我是流星街的人哪,就这么简单。
据说人在快要死掉的时候,就会看见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事情。以这个理论来套用,我真是个可怜的家伙。眼看就人之将死了,能想起来的却只是小时候站在垃圾堆旁边和大家抢食物的样子——唉,拜托,至少也让我拿着点宝贝好不好?我郁啊,太郁了!
制约之锁终于开始发挥作用。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之后,整个喧嚣的世界突然间变得寂静空旷,我听见很多滴血液从我的心脏里活泼地跳到半空中,雪花般缓慢飞舞。睁开眼睛的瞬间,恰好有许多颗流星从夜空中灿然掠过,金黄的尾翼拢着耀眼的光芒自天际轻盈划落,光华绚烂如永世轮回的刻印,一瞬间,一万年。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世上真的有这样的时刻,可以美丽得让人屏息。
“流星是天使滴下的眼泪,任何人只要在流星降下的时候把愿望讲上三次,梦想就会变成现实……”
谁在咒骂,谁在祈祷,时间,地点,人物,起因,记忆的碎片在时光的河流里已经磨洗得无法拾捡,而我所诧异的是,从来对此不屑一顾的自己,原来早在年幼之时,便已将这句话烂熟于心。
纯净的天幕和优美的金黄弧线都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我终于重新看见旅团的基地,团长站在基地的中心,高举着手中的书对我们说,我长久被排挤的同伴们,现在是时候了,该由我们来对这个社会进行清洗。
那时的团长,那时的同伴,我们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像坠落前的流星一样,神采熠熠。
为什么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杀人?因为社会遗弃了我们,所以我们,只能遗弃自己。我终于明白那天团长所说的话,我们想要的,不是金钱,不是珠宝,不是权势,我们只是想要复仇,伤害别人也许不能愈合我们的痛苦,但至少,可以让我们的手指碰触到命运的天平,来改变即定的轨迹。
咸腥的血液沿着我的喉咙涌到嘴边,奇怪的是,嗓子却反而干涩。我忽然很希望能够活下去,即使就仅仅只是为了看见这最后的结局。
耳畔隐隐传来库拉皮卡低沉的咏颂声,澄澈而干净,但秩序杂乱。我知道他在做什么,咏颂祷文,亲吻神符,这是窟卢塔族祭祀的最后仪式。在那个凌晨,一个又一个瘫倒在地上的人们,艰难的把手放到唇边,在上面刻下血和泪的标记。他们的痛苦,稀释成空气的水露,霜云的哀叹,支撑着这个孩子站在这里,以窟卢塔族最后遗孤的身份。
“库拉皮卡……你所想要知道的,如果你把我们全部杀光,也许就会明白了……”
混着大口血块说话的滋味确实不爽,断断续续讲着一些无聊的句子,连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说什么,更不知道,这样的说法,是看高了库拉皮卡,还是估高了我们自己。
临死前的神经紊乱么?这样想着,我居然轻轻地笑出声音来,就好像那年我第一次从别人身上得到希冀以久的佩饰,快乐得毫无原因。
祈祷声戛然而止,久久没有回音。又或者只是我再也听不到而已?永远也找不到答案了。我只能看见一片宁静而热烈的金黄,落英缤纷。
街上的风车依然不知疲惫地轮转,还离得好远便能听见桃叮和蓝岱震天动地的抱怨。扭曲的街角上两个老人微笑着站在一旁,他们不快乐,可是笑容温暖。阳光轻柔地洒泻在所有人身上,婆婆手里的十字架在日光的折射下映出十分明亮的光彩,我们依然无视,如同我们一直所做的,嚣张地围坐成一圈,聊天,打纸牌。
我终于忆起最初看到流星时许下的愿望——离开流星街,以及,从此以后,不要再看见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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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的过程就是破茧为蝶,挣扎着褪掉所有的青涩和丑陋,在阳光下抖动轻盈美丽的翅膀,闪闪的,微微的,幸福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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