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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IR (※中立卧底·XS猫族※), 信区: ACZone
标  题: 《幽游》同人:《破冰》(藏马篇)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11月08日14:35:16 星期五), 站内信件

完成很久的作品了,在最合适的日子献给最合适的人吧。文章很长,但有心的你,请用心
来读吧因为,不管人类的文明走到哪一步,不管人在世上遇到多少风雨,只有母亲、只有
母爱永远是我们心中最温暖的记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一> 

 
 
  「秀一,叫妈妈呀,妈——妈——」 

  一张充满期待的脸在面前望定我,让我觉得很不自在。 

  成为这个南野家的头生儿子已经一年了,这期间他们用各种方式逗我说出这个字眼,
我却无法给他们回应。 

  不是不想说。 

  事实上我已经「学会」了他们教给我的除了这个词以外的所有的话。自从我以一个灵
体的身份投胎到这个家庭重新转生那一天开始,我就决定了:尽量以和平和谐的方式来与
他们相处,直至我完全恢复为止。而且我发现,这种驯顺的表象,有时能为我带来意想不
到的好处与方便。 

  在任何条件任何环境下都有办法好好的活下去,这是妖狐藏马的本领之一。 

  只是,在妖狐藏马千年的漫长生命中,即使是妖狐的幼年时期,这两个字也从未出现
在我的辞典里。一千年前,有一个女人,我曾经多麽想对她喊出这两个字,但我没有机会
——她没有给我机会。 

  我的舌尖跳动著这字眼,却不知道怎样说出口。 

  「唉,」眼前的女人叹了一声,转头向她的丈夫说道,「是我太心急了吗?秀一什麽
都学会了,但到现在都不肯叫我妈妈。」 

  她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失落。 

  是时候了,我不想被他们看成一个怪物。要面对的始终逃避不掉,我一直都十分明白
这个道理。现在的我,弱得必须仰赖一个人类家庭的哺育才能生存,这是个悲哀的现实。
你逃不掉的,我自暴自弃的想。 

  也许说出来并不会象想像中那般困难,也许千年的时光早把那段心结磨蚀不见了,也
许万事开头难,之后就不用再面对这个难题了.... 

  「妈妈。」 

  我的声音细弱得大概只有蚊子才能听得到,然而她却听到了。 

  起初她愕然的看著我,一秒钟后惊愕的神情舒展开来化作欣喜的笑容,在我未及有所
反应之前一把抱起我转了几个圈,开心的说: 

  「秀一....妈妈真是太高兴了,你终於肯叫我了!」 

  多可笑。一句话竟可以引发这样的惊喜万分。这些人类,他们可以为了一个笑容,一
句话,一个动作而忘乎所以、欣喜若狂,真是难以理解的一族。在我看来,这一切毫无意
义。 

  我突然惊讶地发现,冷笑嘲弄的感觉竟然超过了心底的隐隐作痛。 

  一切都无所谓。 

  千年的妖狐,既没有爱,也没有恨,感情对我而言只是无用的羁绊,它只会带来创伤
和不幸。 

  不明真相的人类,你们永远无法知道你们面前这貌似天真的婴孩心里想的是什麽。我
可以按你们的意愿称呼你们,但若你们想要得到一个儿子对父母的真正的爱,那麽很抱歉
,你们是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冰冻了千年的灵魂是不会融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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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秀一,你看你,说了叫你不要跑那麽快,碰疼了吧?」 

  真丢脸。昔日堂堂的妖狐藏马竟会弱得连路都走不稳。身为人类的小孩,只怕随便一
个人都可以将我轻易捏死吧。 

  然而这还不算最丢脸的。更加让我觉得尊严扫地的是,我会被一个人类的妇人抱在怀
中殷勤的呵护著。 

  她完全不理会我的抗拒和挣扎,非常灵巧的在我擦损了的鼻头敷上一块止血贴,然后
她象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看著我,那温柔的目光再次令我浑身不自在起来——不知为什麽
,她的目光总是带给我这样的感觉。 

  我喊「放开我」,挣开了她的掌握。 

  她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秀一,你知道吗?你这样子特别的可爱哦。」 

  一面精致的小镜子递到我面前。我望著镜中的自己,鼻头贴了胶布的红发小男孩,显
得有些滑稽。 

  这就是我吗?这是我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清自己的样子。自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我
就从周围的惊呼中了解到自己是个红发碧眼的孩子。这在日本的人类小孩中很不寻常,大
概身为妖怪转生,总要带一些与别不同的特徵吧。 

  方才的嬉闹带来的短暂快乐在瞬间冷却。 

  那个拥有一双冰冷金眸的银发妖狐,去了何方? 

  曾经那样不可一世的盗贼之首,也许永远也无法重新出现了....现在的我,妖气低到
几乎为零,能否恢复仍是个未知之谜。我无法作更多的奢望。 

  唯一令人满意的是,头发是自己最喜欢的红玫瑰的颜色,而且镜中童稚的面容,长大
后的样子大概也绝不会难看。 

  ——藏马,无论到什麽时候,你始终是个虚荣自负的狐狸呀。 

  镜中的自己,眼里是悲伤的怀想,唇角却露出了自嘲的笑意。 

  「妈妈,我是个奇怪的小孩,你觉不觉得?」 

  带著些恶意的试探,我问。 

  「嗯....我觉得,你是个特别的孩子。」这样的回答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她巧妙的修
改了我的修辞。 

  「每个孩子在他妈妈的眼里,都是独一无二的。是上天赐予的缘分,把你给了我,我
就该好好的养育你,保护你,不管你是什麽样。 

  「——你知道是为什麽吗?」 

  「为什麽?」 

  「因为我爱你呀,秀一。」她又笑起来,仿佛这答案理所当然。 

  她仰头看看天,「天色晚了,我们快回屋去吧。」 

  ......爱? 

  我任由她牵著我的手回家去,一路细细思量著她的话。 

   

  <三> 

  寺院的樱花开得特别美。 

  五岁的南野秀一仰脸看著一树的樱花如雪,暖暖的阳光透过花丛照著他炽红的头发,
却照不到他的心。 

  人界的花总是这样的柔弱,最轻微的一阵风也能将它们从枝头送落。他试著聚集起一
点妖力侵入这人界植物的秘密王国:他以前操纵的魔界生长的植物就像他自己一样,顽强
而充满野性;而这些却不具任何攻击性,他怀疑自己能否运用它们作为武器。但它们却自
有一番生命的绚烂——生命本身,不也正是一种神奇顽强的力量麽? 

  志保利在里面参拜。这些脆弱的人类,只能倚靠神明的庇佑才能求得心灵的安宁,他
有些不屑地想。妖狐藏马从不信奉任何的神祗,在他看来,每个人自身就是自己的天神,
唯一可以倚仗的,只有个人的意志和力量,这是魔界千万年来风雨不湮的真理。 

  她轻柔的脚步声近了。他没有回头。 

  「秀一,这是我为你求得的平安符。」 

  他讶然地看著它。 

  「这间寺院很灵的,它可以保佑你平安长大。」 

  秀一谨慎地伸手摸摸红丝绳系的平安符。这麽多年来,从来不曾有人为他的安危关心
过,担忧过,他也不认为自己需要这些。 

  这人类的想法他无法理解,为什麽他们山长水远而来所求的愿望,不是为了自己,而
是另一个人的幸福与平安? 

  她把平安符放到他的小手心。 

  ——可是如果她知道自己虔诚向神灵请求庇佑的儿子,是一个来自魔界的危险的妖狐
,极恶盗贼,还能象现在这样全心全意、不计得失的祈祷他的平安吗? 

  <四> 

  他又陷入同样的梦境。 

  无休止的杀戮,危险迫来的刺激,激斗中的兴奋。从一处飞奔到另一处,从没有停止
的时候。身后是无数的杀机,伙伴们一个一个从他身边倒下,消失。 

  血腥的味道。 

  ——是噩梦吗? 

  不,那不过是真实的魔界,真实的自己。 

  只是这样的梦到了尽头,每次剩下的都只有孤独——压倒一切,令人窒息的孤独。 

  他知道是醒来的时候了。 

  南野秀一微微动了动睫毛,准备由半梦半醒、蒙昧不明的孤独迎接另一种更为真实更
为清醒的孤独与空虚。 

  然而,他不是一个人。 

  有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擦拭著他的脸颊和额头。 

  「秀一,你作噩梦了?你满脸都是汗。」 

  他熟悉这样的声音,这样的味道,这样的怀抱。 

  自从他七年前逃脱强敌的追捕,越过结界,投入这妇人的腹中那一刻起,就已经十分
熟悉了。 

  「妈妈在你身边呢,好好睡吧。」 

  耳畔响起轻柔的哼歌声,那样低回优美,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完全的包裹住他,连睁
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仿佛回到了最原始的婴儿时期,原来,这样的宽厚怀抱,这样的
温柔抚慰,是心底一直以来都盼望著、渴望著的呵。 

  ——藏马!你忘记了吗?!你是魔界的极恶盗贼,拥有一颗冰冷而强悍的心的妖狐藏
马!(自己不再是孤独一人,这样的感觉真好。) 

  她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她的怀抱好温暖。) 

  不要接受人类的温柔,你要变得更强,更冰冷,就不可以接受这样的温柔。(这样的平
和,这样的宁静,没有血腥的味道,真希望永远这样待下去,不再醒来....) 

  ——允许我放纵一次,只要一会就好。 

  一...会....就.....好........ 

  <五> 

  雨夜。 

  电车上,秀一有些倦乏的倚著车扶手。 

  该死!放学后,为了解决一个前来寻衅的小妖怪便费了这麽大工夫,甚至於受了伤。
换作昔日的妖狐藏马,这种可怜的小脚色连跟他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对於伤重得险些无法活下来,不顾一切逃脱到人间来获得重生的他来说,妖力
恢复到这程度,几乎可以说是个奇迹。 

  按照这样的恢复速度,大概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达到灵界所说的D级了吧。 

  需要面对的难题是:比平时晚归了一个钟,回去要用什麽借口向志保利解释。他甚至
觉得,似乎志保利关切担忧的目光,比妖怪强敌的袭击还要要难以应付得多。 

  车窗外的雨,密密斜斜连成一张网,连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 

  真糟糕,又要淋雨了。这样一来,他受伤的身体要好几天才能恢复得了。 

  车站渐渐近了。 

  站台上,一个熟悉的人影撑著伞伫立在风雨中。 

  志保利? 

  她一直在那儿吗?这麽大风雨,她等了多久了? 

  车停站。他向他的人类母亲走去。 

  「秀一!我还以为错过了你了!」 

  一把伞塞到他手里。他迅速地注意到志保利已被疾雨淋湿了半边身子。 

  「真抱歉,下午要上班,所以没时间送去学校,只好在这里等你了。这麽久,你一定
是在学校等我吧?都是妈妈的错。」她有些不安的解释道。 

  「....秀一?你的脸色这麽差,淋到雨了?回去煲点姜茶给你喝,不要著凉了....」 

  秀一抿紧了发白的唇,爆发式的喊出来:「够了!不需要你这麽关心我!」 

  望著志保利吃惊的眼睛,他把伞塞回她手里,回身冲入密集的雨幕中。 

  「秀一!」 

  志保利举步欲追上去,却又忽而停了下来。他眼神中有某种东西吓住了她。 

  ——秀一从来不发这麽大脾气的。 

  是她近来忽略了他?失去了丈夫,她成了家中的唯一支柱。不能全力的照顾好秀一,
是她一直以来的愧疚。 

  望著雨中飞奔著渐渐模糊的背影,她的眼中没有恼怒和受伤,有的尽是一个母亲的自
责和深深的疼惜。 

   

  风雨击打著他的脸,他就这样不停的跑著。身后母亲温存而宽容的目光网住他,令他
觉得无所遁形。 

  为什麽要对他这麽好?为什麽总要去触动他心底里埋藏得最深、最敏感的那根心弦? 

  他是个不需要感情的妖怪,他一直是这麽认为的。感情,是身为弱者的人类的专利。
他决不会让感情凌驾于他最骄傲的冷静与理智之上。决不。 

  不要对我这麽好,不要试图改变我。 

  不要试图去融化一颗—— 

  拒绝融化的冰。

<六> 

  是时候离开了。 

  虽然妖力并不足够,但他不能留在这儿。 

  他已让自己陷得太深。也许是在人间界待得太久的缘故,他已经变得过份沈溺於这种
平静的生活了。留下来能否摆脱这人类感情的罗网,他第一次失去了以往的自信。对於一
个来自魔界的妖狐和昔日的盗贼,这是个极危险的兆头。 

  与志保利相处得越久,他越来越有一种亏欠她的感觉。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妖狐藏马向来恩怨分明。对他有过恩惠的人,他会加倍回报;而伤害他的人,得到
的将是他最残酷的报复。 

  不管怎麽说,这人类给过他第二次生命,尽心尽力养育了他十年,他不会让她一场辛
苦一场空的。事实上,这十年来,他一直表现得就像个乖巧懂事的儿子(虽然是那样若即若
离),很少违逆她的意愿。他也做许多令她开心的事,例如每年都夺走学年的第一名(虽然
这事他做来毫不费力),也曾给她带来无数骄傲和欣慰。 

  将来,也许他能馈赠她一笔丰厚无比的财物。这绝不难办到,因为他是赫赫有名的盗
贼藏马,总之是要有所补偿。 

  他不想亏欠任何人。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就跟那个女人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他可以心安理得,无牵无挂的
做他的妖狐藏马了。 

  ——可是这世上的事,真的说断就断得了的吗? 

  志保利为他做的一切,付出的爱,真的就这样补偿得了吗? 

  他不愿再想。 

  他打开平时郊游用的背包。他要做的,就和一个普通离家出走的小男孩没什麽两样。 

  他想起晚饭时,志保利还对著电视新闻轻叹道。 

  「又一对寻找孩子的父母。现在离家出走的孩子怎麽这麽多?」 

  抬起碧绿的眸子,他让心里的一句问话冲口而出。 

  「如果离家的是我,你会怎麽办?」 

  他看到她眼睛里一下子突如其来的巨大恐惧。 

  她一时没有答话,泪水渐渐盈注了她的眼眶。 

  大概在她心目中,自己也正是一个处于叛逆期中的孩子——她无论用什麽方法,也猜
不透他的想法。最近的他,一定伤了她不少心吧? 

  很简单的行囊。几件衣服,一些钱,雨伞,一小包自己正在研究的植物种籽。 

  忽然想起这些天正读著的一本书,也带上吧——一个人的旅途实在是太寂寞了。 

  他的手经过书桌探向书架,却忽然间在中途停住了。 

  那是一只小小的像架。照片中的母子亲密的偎依著,脸上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相互辉
映。 

  秀一怔怔的望著像中人,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神情。 

  那是甚麽时候照的了?志保利总是有办法令他这有著黑暗记忆的妖狐忘记了自己的真
实身份,不知不觉中开心起来。抑或自己的本性,就是一直在逃避忧伤,追求快乐? 

  不知为什麽,他忽然做了一件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 

  他抓起像架,将它塞进了背包。 

  <七> 

  「啪!!」 

  碟子在他身下粉碎,炸开,而他自己却处於失衡状态中。 

  真该死,都是为了一只劳作课用的罐子! 

  他拒绝了母亲的帮助。自己的事,他不想假手於他人,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罐子。尤其
是这段时期,离预定出走的时刻愈来愈近,他更是尽量与志保利保持距离。 

  自己的身体正在下坠。他考虑过施展妖力以逃脱这一劫,但立刻放弃了。 

  不要在志保利面前。 

  真奇怪,他竟会担心吓到她。 

  「秀一!!!」似乎是志保利在呼喊。 

  他估量著自己人类的身躯抵受伤害的程度。也许他可以用妖气护住要害,至多是受伤
罢了。 

  ——只是这样一来,出走的行程又要推迟了。 

  不知为什麽,他竟然会对这点感到一丝莫名其妙的欣然。 

  在落地之前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妖狐藏马的脑子里却一下子交错闪过如许多的念头
。 

  他闭上眼睛,准备迎接那必将到来的疼痛。 

  然而身底下触到的却是一片柔软、温暖的感觉。 

  一声低抑的呻吟,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又仿佛近在耳畔。 

  他毫发无伤的坐起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 

  志保利的双手垫在他的著地处,她颤抖著收回手。一双手臂上触目惊心的赫然满是瓷
器碎片和殷红的鲜血,豆大的汗珠从她额上渗出来。 

  ——是她,在他落地的一刹那冲了上来,用她一对血肉双臂替他承受了所有的伤害和
苦痛。 

  她是怎麽做到的? 

  到底是什麽,令她拥有了这样惊人的速度,这样惊人的勇气? 

  他不敢置信的望著志保利。 

  她的眉心因为极大的痛楚而拧成一团,然而她却仍设法从中挤出一丝微笑来: 

  「秀一....你....没事吧?」 

  在这个时候,她最关心、最紧张的,居然仍是他的安危? 

  这许多许多年以来,何曾有人这样无条件的,毫无保留的为他付出一切?何曾有人这
样全身心的,不惜牺牲自己的来守护他的生命?他以为自己注定是要孤独冷漠下去的,又
何尝想到会有一个人,无时无刻的关心、牵挂著他,随时给他最温柔的笑容,哪怕是受到
重伤的时刻? 

  他觉得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 

  「妈妈,你为什麽要这麽做?」 

  「你为什麽这样傻?」 

  他渐渐看不清母亲虚弱的笑容,看不清她鲜血淋漓的双手。 

  只有冥冥中,一声什麽东西裂开的声响,传自他的深深心底。 

  ——那是严冰融化的声音。 

  <八> 

  晚风牵动起他的长发,像是母亲轻柔的手。 

  他把幽远的视线拉回屋内。病床上,他的人类母亲低均的呼吸著,终於已经睡著。 

  就在今夜。 

  他踏入人界以来最大一次冒险,就在今夜。 

  他望著沉睡的她。这些天来,她难得这样好好的睡上一觉。日渐恶化的病情,已令母
亲变得分外苍白和憔悴。 

  他还记得医生告诉他志保利得的是绝症的那一幕。 

  「什麽?你再说一遍!」顾不得他一向温和的形象,他逼视著对方,几乎是厉声说道
。 

  医生被他凌厉的眼神吓到了,说话也有些不连贯起来。 

  「冷....冷静些....我们已经尽力了。可是....志保利太太得的这种病,现在的医学
界....还没找到解决的办法。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尽量减轻她的痛苦而已。」 

  ——不。 

  医生对你已经放弃了,我妖狐藏马不会。 

  妖狐藏马永远不会认命。正是这种任何时候都不服输,不言败的个性,令他能够闯过
一次次大劫,生存到现在的。 

  我是不会这样放弃的。 

  他已作出了决定。 

  一个胆大妄为,不顾后果的决定。 

  ——传说中的暗黑镜,一直收藏在灵界的秘宝库中,它能够达成自己的心愿。 

  能够让妈妈重现生命的光彩,让笑容再次出现在她脸上,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妈妈。 

  这个词这样自然的从心底涌出。妈妈,你可知道,直到你病倒的那一刻,我才明白,
原来你对我有著多么重要的意义——原来我是一直将你当作....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来看
待。 

  为了这个心愿,就算妖力低弱,就算对手是强大的灵界,就算要从此走回从前被围猎
、被追杀的不归路,我也决不後悔。 

  亏欠了你这麽多,现在是回报的时候了。 

  就在今夜。 

  根据可靠的情报,灵界阎王这段时间出差未返,是出手的最佳时机。 

  缜密的计划加上有力的帮手,整件事就成功了一半。 

  帮手有两个,其中的一个叫飞影,一个冷酷行事不择手段的魔界盗贼,像当年的我一
样;另一个是个孔武有力自以为是的白痴,叫刚鬼。 

  若让他们知道我盗宝的真正意图,不知会怎样的不屑和好笑呢。 

  换作当年的自己,大概也会象他们一样,不可置信的大笑一场吧。 

  冷漠的妖狐竟然有了人类的感情,多么的不可思议。 

  ——即将开始的是一场危险的游戏,一种曾经无比熟悉但却阔别已久的游戏。 

  不知怎的,除了那血管中本能的兴奋与悸动的感觉之外,我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
与自信——那是妖狐藏马也未曾达到的冷静与激情。 

  谁也无法预见今夜会发生什麽,但我却知道,我现在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强,更无情
。 

  我会带著暗黑镜回来的。 

  妈妈,等著我。 

  <九> 

  「妈妈!不是说好等我回来再搬吗?——哎,小心!」 

  志保利举著一箱东西从阁楼上沿梯而下。因为太重,身子微微一晃,却被一只有力的
臂膀稳稳的搀扶住了。 

  志保利看著儿子轻巧的接过纸箱放下来,又扶她坐上沙发。 

  儿子真的长大了。 

  昔日红发碧眼的小不点,如今已长成有著一头个性飞扬的长发的帅气少年了。 

  她真为他骄傲。 

  「反正我有时间,先收拾一点,看还有什麽可以带走的。」她辩解似的说道。 

  一杯热茶递到她手里。儿子泡的茶总是那样特别的芳醇。 

  「你是想把这屋子的记忆全部装走吧,连这些陈年的纸箱都翻出来。」 

  「在这屋子里生活了近二十年,真有些舍不得。这些旧东西可以当作纪念。」她有些
想说「其实最舍不得的是你呀,秀一」,但却忍住了。儿子有自己的想法,她能做的,便
是尊重他的决定。 

  她翻检著纸箱里的东西,忽然微微笑了。 

  「你看。」她拿起一只很可爱的小狐狸公仔,虽然有些旧了,但银白色的绒毛仍是十
分洁净。「还记得它吗?」 

  秀一看著它,会心的一笑。 

  「当时,你什麽都不屑一顾,唯独它是个例外。记得那时你隔著橱窗看了它好久呢。
」 

  「我什麽也没有说,没想到你看出来了。」 

  「是啊!我永远都记得我们把它送给你那一刻你脸上的神情。」 

  她又拾起一本小相簿,翻开里面泛黄的照片。 

  「小时候的你跟现在可不大一样哦。你喜欢一个人远远的待著,很酷很酷的样子。有
时我觉得跟你很亲近,有时候的你又是那样疏远。我甚至有一种感觉,当我越是想接近你
,你就越想逃开。」 

  「妈妈....对不起,那时我一定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了。」 

  「不,秀一。我会有那种感觉,大概只是因为我太紧张你,太害怕失去你了。其实,
自从你出生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上天赐给我的奇迹,是我这一生得到的最美
好的礼物。能够拥有你这样一个儿子,正是每个母亲心目中梦寐以求的,我....已经很满
足了。」 

  ....妈妈今天很感伤,很怀旧。大概是离别在即,就要成为田中家的新女主人,开始
新的生活。难怪她会心潮难平了。 

  「只可惜你爸爸去世得太早,为了担负起这个家,我无法像别的妈妈一样,专心在家
照顾你。后来又因为我的病....反而要你来照顾我....我以为现在可以补偿一下,但你却
要独立生活了。秀一,我....我欠你太多了....」 

  透明的泪水不听话的从她眼中夺眶而出。也滴在他的心扉上。 

  ——要说亏欠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啊。本来你应该有一个正常的、没有心机的孩子,
会有真正的成长,会跟你分享所有的欢乐、悲伤与烦恼。而我,却欺骗了你整整十七年。
而且看来还将继续欺骗下去。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你还会接纳我,还会把
这个千年的妖狐当作自己最骄傲的儿子吗? 

  「....别说傻话了,妈妈。你给我的,我一辈子都报答不完呵。 

  他温柔的拢住志保利的双肩,象哄小女孩一样轻声安慰她。 

  「不过我只有半年就高中毕业了,是时候独立了。相信我,虽然不住在一起,但我会
经常去看你们的。好不好? 

  「你看你,以前那麽艰难都没见你哭过。要做新嫁娘的人了,会不好看的哟。」 

  一句话说的志保利破涕为笑。 

  「是啊....今天我是怎麽了?本应该开开心心的。」 

  「......妈妈,你幸福吗?」 

  「还用问吗?妈妈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这就够了。你的幸福与快乐,是我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东西。真相是什麽并不重要,
是否住在一起也并不重要。我是一只魔界出生的妖狐,与你太接近,会为你带来危险和灾
难。——黄泉已经知道了我的住处,我跟他恩怨未了,我不想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牵连与
伤害。 

  「妈妈。」 

  「嗯?」 

  对你说过无数谎言,但这一句却绝对是我心底最想说的真心话: 

  「无论发生什麽事,我永远都是最爱您的儿子。」 

  相信我。 

  <十> 

  婚礼象想像中一样完美。 

  妈妈穿上婚纱,是从未有过的漂亮。手上我亲手栽种的捧花,映著她幸福的笑容,妈
妈仿佛一下年轻了十岁。 

  见到你这样的幸福满足,我的心也因为涨满快乐而震颤起来。 

  ——原来快乐的感觉是这样的。 

  ——原来别人的幸福是可以为自己的心灵带来这样的快乐的。 

  从前的妖狐藏马一定做梦也料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心底里从来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似乎也有了暖意。 

  妈妈,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曾经用你那无边无际、永不休止的爱,温暖了一只孤独
妖狐冰冷的心。 

  如今的我,不但拥有您独一无二的爱,而且还有了许多朋友,许多值得我用生命相交
换的朋友。 

  他们中的一个,就站在我身旁,咧开大嘴笑著。桑原,这是个有些自大,又有些自卑
的高个子,但却有著骑士般高尚而善良的心。见到他,你会觉得,单纯和迟钝有时也是一
种令人羡慕的福气。 

  还有幽助,有一半妖怪血统的魔族后裔。这个直来直去的热血少年,曾毫不犹豫的将
自己的一半生命献出来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妖狐,并因此赢得了对方的友情。他行事总是
那样的出人意表,却独有一种团结所有朋友的精神力量。 

  还有飞影,这个和过去的我有著相似经历的妖怪,外表冷酷,心却是热的。不过死爱
面子的他,一定不会承认这一点。现在在躯的手下,一定是不分日夜的拼斗著。对他来说
,也许战斗本身,就是他最佳的生存方式吧。 

  朋友就是这样,仅仅是念及的时候,心里都能感觉到温暖。对我而言,能够为守护这
一份温暖而活著,就是我的最佳生存方式。 

  以前的我,被永无止境的欲望驱使著,用尽全部的精力,无休止的去追逐,去寻觅,
希望能找到世上最珍贵、最永久的宝物。 

  现在我已找到了它。 

  真正的珍宝,就在自己的内心,就是自己心底蕴藏的爱。 

  ——它才是永恒的无价之宝。 

  是你教会了我这一切。 

  是你给了我一切。 

  你亲手种下一颗爱的种籽,如今已生根发芽,开出了灿烂无比的花。 

  谢谢你,妈妈。 

~~全文完~~後記:呵呵……真是惊人啊……沒想到Cutefox我也能完成这样长篇大论的文字
性的东东耶……^^「破冰」放在小说区,其实也算不上「小说」啦,只能算是我对藏马的
一种感觉吧。我一直在想,藏马从一个冷酷无情的妖狐转变为今天我们所熟知的那个温暖
的红发少年,中间的心理变化,实在是很值得探讨的。我想要走进藏马深沉的內心世界,
去触摸他所经历的疑惑、彷徨和挣扎,去模拟他对志保利的母爱从抗拒、到接受、到真诚
地回应的过程,所以,就有了这一篇「破冰」。我心目中的藏马,在他的冷静与淡然的外
表之下,其实也是有着深沉強烈的情感的性情中人吧。当來自冷漠粗砺的黑暗世界的他,
一旦置于温柔宽厚的感情中,心底的情感在他不知不觉中一点一滴的释放出來,渐渐浮出
水面,当他为之惊异彷徨的時候,也就是冰消雪融之時。在这样矛盾交战的情形下,也正
是人的个性最光彩夺目的時刻。本文的灵感,有一部分來自藏马的歌曲:「拥抱冰之刃」
、「Nightmare」,有一部分來自藏马和志保利的图片,有心的朋友应该可以感觉得到。其
实这个构思一直都在我脑海里,只不过一直没有定型而已。而且也真的担心以自己的浅薄
,很难把握千年妖狐的情感,反而有污各位清目。只是对藏马的感觉和一股热情让我终於
鼓起勇气拿起笔,一写就写了这麽多。真正从提笔开始写到完成花了五六个晚上,输机又
花了好几天,最后定稿小修小改断断续续又用了半个多月。开始也没有料到写起来会这样
顺,仿佛把心里压了好久的东西一吐而出那般爽快,真的很过瘾。终于要拿出來面世了,
不管大家看了以后有什么感觉,但我却知道,它首先曾感动了我自己。Cutefox於二○○○
年三月《银狐传说》(http://foxlegend.yeah.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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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一切都看得透的双眼,唯独看不透自己的未来。
  或许也会看透吧,却太悲哀了。改变不了的未来,还是顺其自然好了。 鸦对秀
一时的藏马曾说过,“所有的人中,我很喜欢你。象在思考为什么活着,很深奥的问
题。”鸦也很落漠,是在思考为什么杀人吧。怀着这些散乱的思绪,超出杀手的概念
了,差不多是杀人的艺术家吧。只是能被鸦喜欢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
  飞影如躯所说一直思考着死亡的方式,与藏马的生之思考,确也形成很有趣对比。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02.205.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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