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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julyrain (昵称就叫昵称吧*^-^*), 信区: ACZone
标 题: ~~猎狐~~《灌篮高手》同人(上)(zz)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Aug 14 10:48:13 2005), 转信
NO· 1
他的眼中,只有篮球而已。
抬头,天色晚了。心想,回家也没有事情做,于是改变了方向,去流川家。说是改变方向而不是调头,那是因为流川家就在隔壁,不必转身就可以到达了。流川妈妈应该已经做好饭了吧,去吃饭。
至于自己的妈妈,工作的原因,十年或者更早之前和爸爸一起去了美国。我算是流川家养大的小孩吧!只差入户籍这手续。
流川妈妈常说,你有一辈子可以用来偿还我们家的恩情呢!所以不用急于一时。
说这话的流川妈妈比流川更象狐狸。
她的意思是,以后我可以照顾她那个除了篮球之外什么也不关心的儿子。煮饭啊,洗衣啊,还有很多很多他绝对不会去理会的事情。
我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压榨。
当然说我善良的人,也只有自己一个罢了。狐狸一样的性格可能是后天培养的,又或者是从流川妈妈那里学来的。但是流川妈妈说,我是从自己父母那里得到的遗传。
我绝对不会去理那个烂人,把美丽灿烂的人生寄托在流川那除了骂人白痴之外一无是处的家伙身上,是只有花痴才会干的事情。长的漂亮有什么用?象我这样平凡的,只能尚称清秀的女孩子,穿着校服放在人群中立刻失去目标了,也不是坏事。至少,不会引起邻居的反感——来自疯狂的崇拜者。
“夏光,来了?”
流川爸爸热情地招呼我这个吃白食的孩子,5~~,流川爸爸是流川家最正常的人了……
“夏光啊,回来了就快点进厨房帮忙,要开饭了。”
怎么?六点半了?
啊,是的,六点半了,流川家的开饭时间。
但是流川妈妈,也太狠心了吧!我是考生的说。
“不要在心中叫委屈,藤堂夏光,你可是我家未来的保姆啊!”
流川妈妈……好恶毒的说法啊!
“流川妈妈……我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嫁给别人了,保姆……另外请比较好啊……”
“那可不行,我把你养的如花似玉,可不是让你倒贴小白脸的。”
认命。卷袖子。下厨房。
“帮阿枫把饭留起来,等他回来帮他热好。冬天很冷,吃坏了肚子要花医药费的!”流川妈妈命令道。
冬季大赛要开始了,练球吗?没空去理他啊!我是命苦的国三生,不做习题是不可以的。
不过,明年就可以摆脱水手服也是好事啊!至少晚上走在街上不会被人误认为……真不懂,我这样的苍白少女,为什么会被想成……“水手少女”。
日本人的爱好实在不可理解。
“我们不等他吗?”
“藤堂夏光,不是出自真心的话就不要说出来—— 明知道家规是六点半开饭还多话……”
啊,客套话是不能不说的啊!我是礼貌上的询问。
“为什么我要帮他热饭?”疑问。
流川爸爸从外面探头进来,一脸抱歉,真诚地让我这样的千年狐狸都没有办法拒绝——当年会答应他的求婚的流川妈妈肯定也是这样糊里糊涂答应的——
“因为晚上有音乐会,我约了茉莉去看啊……”
陷阱!
这是陷阱!
但是……流川爸爸的微笑和流川***冷笑之下,没有人是敌手啊!
“保姆的命呢……”喃喃自语,我是没有爹妈疼的孩子……
在流川家做作业,写完了数学之后,九点了。门口响起了脚踏车铃声,流川回来了。啊啊!在门外就打铃铛通知我他回来了?过分的家伙……我才不是女佣,不给你开门就会被开除。
不过以上是我自己受迫害意识太强,因为已经传来了开门声。放下笔跑到门口,接过他的背包。
重啊!
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装了什么:篮球一颗,换洗运动服一件,迷你医药箱一个,书本滴没有。
他专门是为了打球才去学校的。
“我帮你热饭啊!千万不要睡着了,我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喊你的……”我的话好象没有什么作用,因为那个混蛋已经趴在沙发上了,根据我对他的了解,只要他一躺下,就会在三秒钟之内睡着。而且他那个起床气……除流川夫妇之外,天底下没有人会有胆子去喊他了啦……我?……悲伤的往事不要提了……
算了,不去管他,我自己把饭当宵夜吃掉好了。为了防止流川妈妈知道我没有照顾好她儿子,毁尸灭迹是很必要的。
把饭放在桌子上,坐到茶几上看已经睡着的他。真的是漂亮的男生啊!从小我就很喜欢看流川的脸——没有别的,单纯欣赏。男孩子长成这个样子应该去当明星,靠一张脸骗吃骗喝,没事打什么篮球,浑身臭汗不说,累得象死狗一样。
“睡了吗……”
坏笑,奸笑,表情诡异。
“你睡着了?所以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知道对不对?所以……把你的脸借给我吧……油性笔在哪儿?”
靠近,靠近,就要画到了……
一只黑猫窜到我和他的中间,瞪视着我。表情冷冷的,象在嘲笑我。
“小黑,滚开哦!你要知道,虽然是他把你拣回来的,但是每天喂你照顾你的可是我,不是他们流川家的人耶!”
黑猫……该死的小黑。平时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就算了,这么大好的机会还给我插一脚,存心气我。谁说宠物象主人的?真理啊!瞧瞧它那副样子,走丢了谁都知道是流川枫的猫。
“喵”的一声,接着是物体落地的声音,以及我的诅咒。
“该死的小黑,明天你没鱼可以吃了!”
冲过来叼走我手中的笔,并且跳到沙发上落在流川身上,对我不屑一顾的样子……欠打的猫……真不知道谁是主人吗?
为了躲避它而失去重心的我,在地毯上哀叫着,诅咒着……
“你在干什么?杂耍?”
糟了!
看向声音的来源,对上狭长的眼。臭到极点并且神志不清的脸……愤怒了吗?
再不走就迟了!
危险的讯号在脑中闪过,一向没有运动神经连脚踏车也不会骑的我以罕见的速度跳起,跑开。一切不过五秒而已……
楼梯就在前方……
跑到拐角处,猛的停止了,回头看:
“饭在桌上,记得吃哦!”
他……在干吗?拣起我的油性笔盯着看……
命要紧,走先。
因为流川妈妈说我不可以吃白食,所以我被迫在晚上八点四十分出门,顶着寒风到街口的杂货店买酱油。
“万一碰上色狼怎么办?”
“那你就大声叫吧!我儿子会象奥特曼一样赶来的。”这样说着把我丢出门外,比丢垃圾更快乐的表情和语气。
我很怕冷的说……
缩手缩脚冲到店里,一边跺脚一边搓手一边向老板娘问好。欧巴桑非常和善的,只是喜欢笑得八卦兮兮地看着每个客人。
“夏光真是好孩子。”
“酱油哦……”
太冷了,无暇去理会老板娘突然之间变高的视线。但是从后面突然到来的压迫感以及老板娘脸上更加八卦兮兮的笑容,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果然是奥特曼啊……
“今天回来早哦。”
抬头看,他也正俯视着我。没事长那么高干什么?我168的身高在日本女生中已经少见了,却非要用仰视才能看见他。长长的刘海却没有遮着眼睛和眉毛,古怪的发型。
但是他有,非常好看的,不驯的双眉。
“我妈叫你来的?”
“废话哦!这么冷的天我会出来吗?”
鼓起勇气拎着酱油和“顺便”买的大包零食,走出门。
瞄到他有自顾自跑掉的趋势,立刻警觉起来,在他加速阶段跳上后坐。突如其来的重量和冲力使龙头左右摇摆着,他单腿撑住,好象要骂人的样子。
“你要是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的话,我就告诉流川妈妈哦!我会打小报告的。”
已经停下来的车子再度前行,我很满意地缩在他身后。个子高还是有好处的,背够宽可以用来挡风。不那么冷了,我开始活动嘴巴。
“你有买橙汁,我用薯片和你换好不好?不说话我当你同意了?等会儿我不会你家了,记得把酱油给流川妈妈,帮我和他们说晚安……”
因为已经认识了十年的关系,他早习惯了我的聒噪。有时候我自己也觉得自己话很多,但是没有办法啊……天性啊……
象流川这样,脾气不太好又不太爱说话的人,一定对我这种不说话就会死的人种非常头疼吧!
“闭嘴!说那么多下巴不会累吗?”
“当然会,可是要我一路沉默到家,会更加累啊!”
理所当然的说。
车停了,双脚着地之后,原本拉着他衣服的手很自觉的把薯片和橙汁对换过来,并且在他的车篓里塞上酱油瓶。
“拜拜。”
到门口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流川。”
“湘北是离我们家最近的高中吗?”
“是啊。”
“那我就填湘北了。”
“什么?”他的表情仍旧是那样冷冷的,只是句尾的语气有所上扬。
我瘪瘪嘴:“没什么,明天填高中志愿而已。我已经上了很多年女校,换换口味……”
摆摆手进门,今天要好好睡一觉。
NO· 2
填完志愿的第二天,因为无事可做拉着千春去湘北勘察地形。根本就不担心成绩的问题,考不上那才是笑话吧!这一点上,我可是相当有自信的。
“你什么时候和阿枫一样懒了?”
流川妈妈看完我的志愿表之后说。
“千万不要误会哦,我是很勤快的人种,和流川是不同的。”
“那你干嘛选湘北?为了我儿子?”
“流川妈妈,有些话,就是开玩笑也太可怕了点……是因为千春啊!她要上湘北,而我……一直都是坐她的车上学……要我自己走到学校,会死人的……”不会骑车脚城又不快,我不找近一点的学校并且跟着千春,是会死人的。
但是……
为什么……
星期六人也这么多?
问了身边的人,得到“篮球队在和海南比赛”这样的回答,立刻觉得千春的眼神变了……今天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老实说并不讨厌看流川比赛,只是受不了那些女生几近疯狂地吼叫“流川枫,我爱你”。
炸耳朵啊!
“千春,我们回家吧!”
“才刚到而已……”
那种眼神分明在说,我要看比赛!
就算是喜欢海南的阿神也不要这样吧!阿神不是要退出了吗?
这样的千春,比花痴有过之无不及。
僵持着,直到某位熟悉的美人出现在我眼前。
“夏光?”
运动装的美人,彩子姐姐,拎着矿泉水出现在我面前。相当惊讶的样子。
“你来看比赛?很少见啊!”
“当然不是,我报考湘北,来看校园而已。”
彩子姐姐回头对身后可爱的女孩子说:“晴子啊!记住这个孩子的脸哦!等她一进湘北就拉到篮球队来当经理,我们会轻松一百倍不止啊!”
大力拍我的肩膀,完全不管单薄的我有可能被打死。千春很好心地把我拉到旁边,我已经眼冒金星。轻松?轻松是指流川吧!让我把流川搞定,任何队伍都会觉得很轻松——抱歉,我没有那个能耐。
“我是赤木晴子,你好。”
“你好……”真的好可爱……
“来看比赛吧!有你在真的会很轻松……”
在彩子面前,挣扎是没有用的。至于千春,巴不得去看球赛……坏心的朋友。
我之不愿意看见流川,就如流川之不愿意看见我。
如果不是躲在彩子姐姐身后,我可能被打死吧!虽然很清楚这个据说是NO.1的酷哥是不可能干出打女生这种事情的,但是他那种冰刀似的眼神,说他没有一点怒气的话,骗鬼也不会成功。
流川要生气的话,我可没胆子挑衅……
“彩子姐姐,我还是先回去好了……”可恶的千春,跑到哪里去了?我记得好象还答应了流川妈妈要帮她拿衣服。今天晚上是她的同学会,她好象很重视似的。
千万不要因为觉得无聊而睡着,耽误了时间啊……
“你给我安安静静坐好!别人想进来还进不来呢!不是走后门你连站在上面看也不可能。”
我根本就不想看嘛!被美女经理人一把揪住衣领,上半身停住了但是下半身因为惯性而继续前进着,勉强保持住平衡,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反抗了。
颓废地坐到选手席上,旁边是冷眼而视的流川。
“只是来参观校园,怎么会有这么多事情……”
喃喃自语,并且在心中诅咒千春一千次。天……震耳欲聋的“流川枫我爱你”。
“流川,准备上场了。”
彩子姐姐把他拉上场,我则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输了才好。
对方是海南啊,怎么有胜算?
“夏光是彩子学姐的亲戚?”
这个问题不光是晴子好奇,可能所有湘北的队员都很好奇吧!毕竟被拽到球场里的女生不多……怎么办?回答说我是流川的邻居吗?
“也算是沾亲带故吧!”学弟的邻居……
其实认识彩子姐姐也相当偶然。国一的时候我所在的女校和流川的富丘国中联谊,跑到篮球队想搭流川的顺风车回家,首先碰到的却是彩子姐姐。
“请问流川在吗?”
这之后,被当作那个白痴的盲目崇拜者,接受了二十分钟的精神训话,无非要我别被流川的脸给骗了,完全没有我插嘴的余地。直到流川训练完到休息室,我才抓到机会举手说:
“那个——漂亮姐姐,我可以让流川带我回家了吗?”
“什么?带你回家?”高八度的嗓音和流川妈妈发飚时一模一样,“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啊!真是受不了!流川,这孩子到底是谁啊!”
流川枫,这个狐狸,竟然非常严肃地回答说:
“她是(预定会是)我家保姆。”
彩子姐姐当时的脸就象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扭曲到人类极限了。因为完全无法反驳,所以我也只能很悲哀的补充道:
“您没有听错哦,我是藤堂夏光,预定要成为流川家保姆的十三岁可怜小女孩……”
“藤堂夏光!你竟然真的给我睡觉!”
怒吼中,我醒来了。
“比赛结束了吗?”人怎么都不见了?
“结束你个头!流川都已经去换衣服了。你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啊!他那么多年的熏陶都没有办法让你喜欢上篮球吗?”
彩子姐姐的纸板攻击,永不落空。
揉揉被打中的地方,会痛的呀!
“输了?对手是海南,没可能赢吧!”上次和海南打是输了没错,流川的脸比平时臭五倍以上。
彩子姐姐再度发动纸板攻击:“不要太小看湘北,我们今天只输两分,对方主力都在,我们却没有了赤木队长,已经非常好了。就算对我们没有信心,起码也要相信流川啊!”
听说他是王牌……
王牌?
怀疑。
手机突然响了,手忙脚乱接手机,来电显示是流川家——流川妈妈?
“夏光你很悠闲吗?到湘北看学校看了有三个小时?我叫你做的事情你是不是要拖到明天?十分钟内不回来,以后不要再指望有饭可以吃!”
十……十分钟?
“流川妈妈——”
挂断了?
有没有搞错!!没有千春我怎么可能在十分钟内拿到衣服并且回到家?我……以后一定学会骑车……
茫然……
茫然间,只想到一个名字。
“流川!”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因为这件事使得自己陷入多大的麻烦中。呼啸而至拦截住流川的脚踏车,只是这样的话,还不会有什么。可是我,非常没有常识。
“带我回家!十分钟内到不了流川妈妈会杀了我你要是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死了以后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他听得懂吗?周围的人干吗一脸见了鬼的表情?除了彩子姐姐,全部都石化了一样。
“你不会自己回去吗?”
“千春不见了我又不会骑车……流川!”
“那是你的事。”长腿一蹬,车开始缓速前行。跳车之外几乎在任何时候都比别人慢半拍的我,不顾危险跳上后坐,车身却很奇怪地连动也没有动。催促他快点骑,被骂白痴。
远远回望,风把齐耳的短发吹散了,有些遮眼。流川骑的很快,我得抓住他的衣服才能保持平稳。湘北的石像群雕立在原地不动,已经没有空管他们了,流川妈妈要杀人了!
NO· 3
冬季大赛开始后,流川变本加厉地练球成狂。流川爸爸流川妈妈坐新干线到北海道去过年他也不去。
不公平呐!我没有家人可以一起过新年,他有却不要,乱七八糟发展下来的结果是,比邻而居的藤堂家和流川家只剩下我和流川两个人。流川妈妈命令我要好好照顾她的儿子,我只能天天过来打扫卫生兼做饭。
其实流川妈妈对我很好也不一定,有事忙有人要照顾就不会有时间闲下来去胡思乱想。
想什么呢?
我总是闹哄哄地跑来跑去,一点也不想静下心来。偶尔象今天这样做完一切事情,抱着果汁和电视,就会有很多很多不想去思考的事情钻出来。
比如,我那远在美国的父母。
我其实是藤堂家领养的孩子。那对夫妇现在在美国又有了孩子,可能已经把我忘记了吧!
那时候,我没有和父母去美国,跑到流川家躲在流川的房里不肯出来,当时是从我自己的房间爬到对面的流川的房里的,胆子大到不可思议。关门关窗拉窗帘,在里面哭地非常大声。
妈妈和流川妈妈站在门口劝我,我一点也不买帐,甚至威胁当时还在房间里的流川不许开门。和平时那个乖小孩完全相反,我想我是彻底惹他们讨厌了。
又……会被丢弃吗?
我毕竟是人家家的小孩,被领养的话,是藤堂家或者是流川家都没得差吧!一个家人也没有的我,除了能在日本的土地上感到安全之外,到其他任何地方都没有办法好好活着……
所以我不去美国。
那年我,五岁左右吧……
妈妈和流川妈妈商量了很久,也没有结果。最后,是流川枫开了门,把一直大哭的我踢出门外,对我妈妈说:“让她留下来好了,流川家把她买下来当女佣。”
把他的压岁钱放到目瞪口呆的妈妈手上,抱着篮球走开。
钱当然还给他了,爸妈也答应让我留在日本。
所以现在,我变成了“流川家养大的”、“流川家的保姆”。
不知该感谢他还是该恨他,不知道他是我的恩人还是仇人。
“藤堂夏光,我的护腕呢?”
来了来了!
放下杯子到阳台上去收护腕,递到流川老爷面前。
“下午有比赛吗?我听说是和翔阳比。赢了的话,回来吃火锅,输了可就只有白米饭。路过杂货店的时候带点青菜,家里没有了……”
在我的嘀咕下,流川有些忍无可忍地说:
“白痴!闭嘴!再发出声音就回你自己家去。”
“你要扔我过去吗?不唠叨怎么行?流川妈妈要是知道我没有好好照顾你,我会被大卸八块。”
“这么怕我妈妈?”
“我说流川,好歹那位也是辛苦把我拉扯大的伟大女性,不适度表示尊敬怎么行?太没有良心——”
“怕被丢弃吗?”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踩到地雷一样的感觉。仿佛听到魔咒一般,那是碎裂的声音。
“流川枫,你这个混蛋!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在努力工作啊!”
跳上窗户跨到对面我的房间里,“砰”地一声关上窗户。
我再也、不要、去理、那个、混蛋!
出来倒垃圾却被反锁在门外,这是什么状况?
钥匙……因为气愤到不能思考而丢在流川家了。
今天是黑霉日吗?连风也和我过不去,一个转身而已,就把门关上了。莫非老天在帮流川报仇?因为我当他的面甩窗户?
哪里也去不了……
呆呆地坐在两家中间的台阶上,冷哇……
流川还没有回来,——啊,早上才吵过架——虽说是我单方面的,现在要他帮忙算不算自打耳光?
真的是,无家可归的小孩……
极其讨厌这种感觉,流川说的对,我害怕被抛弃。被人戳中脊梁骨的难堪使我丢掉了狐狸性格,不顾一切朝他大吼大叫。
我的周围永远是热热闹闹的,话多吵闹又有些欺善怕恶,自怜自伤地说被流川妈妈虐待却甘之如饴,隐藏着本性象狐狸一样上窜下跳,因为怕寂寞而把四周搞的闹哄哄,却因为这样更加害怕冷清……
唯一不会因为我的种种脱线举动而与我一起胡闹起来的人,是流川。一贯的冰冷气息,每每在我欢笑的时候袭来,和我的温暖热闹是格格不入的。可是……
缺少了他,我的生活就只剩下浮躁和不安。有他在的话,我就不得不安静下来,那玻璃般透明的眼睛里,我可以很清楚的看见我自己的样子。
车子在距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很好,在我冻死之前,他回来了。
“流川……”仰望,接触到那种熟悉的冰冷。
不比周围的空气热多少。
我真的很怕冷……
“白痴。”
“象只弃犬。”
绕过我直接进门,停顿了一会儿,我尾随在他身后,关上门。
“输了还是赢了?”
假如他甩上门,我一定冻死在门外让他内疚一辈子。我承认我不坚强我爱哭我没有勇气我胆小懦弱,所以我不希望流川回过头来。要是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我就嚎啕大哭,所以拜托你,千万不要回过头来。
他在转角的地方放下一包青菜。停了一下,终于还是上楼了。
“火锅。”
那样,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一点声音也没有,任眼泪滑落。今天我特别不正常哇……
默默流泪默默准备,一直到我认为我可以面对流川微笑完全不会哭泣的时候,才喊他下楼。
今天,也算纪念日吧!
今天是,我被藤堂家收养的日子。
在流川家的沙发上窝了一个晚上,一大清早隐约听见流川出门的声音。又去练球了?打个哈欠继续睡我的大头觉。象只懒猫吧!
独自看家的猫也不错啊!反正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不过天生奴性难自弃,一到七点就再也睡不着,爬起来打扫。
“小黑,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看见你就想到流川……”
昨天晚上,你看到我的眼泪了?
蹲下身子抱起猫,感觉它温暖的身子微微有些挣扎,似乎不习惯被人抱的。
“小黑哇,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可能流川非常讨厌我吧!擅自闯入他的家里,强求流川妈妈分一半的关心给我,唔,他的古怪性格搞不好就是这样来的。
但是我觉得,流传是,在用他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方式来对待我。一点也不想大哭于他面前,因为不知道他会怎样,所以不想让他看见。
有时会想,流川是非常温柔而单纯的人——只是一闪而过,立刻就丢到脑后了。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藤堂夏光!”
巨大的开门声,惊的小黑从我怀中溜走。由他气喘吁吁的程度来看,是很重大的事情,而且他剧烈运动了……
“干嘛?”
“去医院!爸妈出车祸了!”
我想我不能哭,他一定在说笑话。
我想我不应该哭,那是别人的父母。
我认为我不能担心,那是流川家的事情。
我想他不应该告诉我,我只是流川家的保姆。
可是全身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只能在他的命令下,坐上他的车。
我什么反应也没有,不是因为我冷漠,而是因为我害怕。
害怕到,只会抓住流川的衣服,什么也不能想了。
“明天就可以出院?!”
流川夫妇笑眯眯的样子看来很不真实。慢半拍地意识到被耍了,他们只是擦破了皮而已。留院观察一天看看有没有内伤也只是例行公事……
“小题大做的夫妻。”
我有听见流川低声咒了一句。飘飘然不知道是不是幻听了……
“为人父母者受了伤想让儿子关心一下,很过分吗?”
“无聊。”
“臭小子,敢这样和我说话……”
我只记得是跟在流川身后的,怎么拿药怎么离开怎么走的我完全都不记得。
我说过流川的背很有安全感,现在很想靠上去呢……
“上车吧!”
声音里有担心吗?我不知道。
我很想靠着谁,但是那个人绝对不可以是流川。我不能笃定他不会把我推开,相处了十三年我仍然不能确定他是不是会安慰哭泣的我。
只是,象这样坐在他后面,因为他而渐渐平静下来,仿佛从云端下降到地面。没有好言相向,没有任何安慰的话,完全符合流川的作风。
不过他很少让我上车,也算是反常……
红灯,停车了。
等待的时间,一直低着头默默流泪。我以为我会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我以为又被抛弃了……
忽略了一件事。
对面,我的正对面,是一辆小轿车。镜面玻璃窗擦的贼亮,足以清晰映出我整张哭泣的脸。
当我注意到这件事的时候,前面那个人也注意到了。
所以才要他别回头啊!
我果然哭出声来了。
由无声,到低低的抽泣,到放声大哭,比童年时更大声地哭着。
都是他害的。
绿灯亮了。
可以想象那是多么怪异的画面,一个面无表情的流川枫带着一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藤堂夏光往前飞驰,骑车的人和哭的人都没有停的意思。
NO· 4
流川家的字典里,是没有"道歉"这个两个字的。而深刻体会到这一点,并且深受其害的,就是我,可怜的十五岁少女,藤堂夏光。
因为某种原因,坐在流川的右侧,面对着刚刚从医院回来的流川夫妇,看起来有谈判的意味。
流川妈妈昂着头,流川爸爸微笑着,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气氛太诡异了,我考虑要不要夺门——不,是跳窗而逃。
“那个……我可不可以先去煮饭……”
收到流川冷冷的瞪视而把最后的话咽回肚子里。可是现在已经六点了啊,米在缸里,菜在冰箱,那六点半开饭的时候要吃什么?
“枫啊,不要对夏光这么凶啊,你会吓到她的。”
“白痴。”
干吗骂我?呜……再次确认,流川爸爸是流川家唯一正常的人。
流川妈妈终于看向自己的儿子:“干嘛?我承认我故意让你们以为我伤得很重,怎么样?你不爽啊!”
“不要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为了缓和一下,我再度举手:“那个……流川妈妈,我可不可以去烧饭了?而且你们才刚回来,行李还没有收拾,不是说有礼物吗?我还等着呢。流川你明天不是要去集训吗?东西都还没有整理的……”
“白痴!闭嘴!”
“不要再骂人了啊!已经都六点二十了,难道你就不觉得肚子饿吗?也不知道是谁每天一回来就喊饿,呆会没有饭吃你又要发脾气了……”
“闭嘴!你的嘴只是用来说话的吗?”
说完这句,就听到流川的肚子发出声响,抓到把柄一样地数落了起来:“那,你看,你饿了吧!自己又没有什么抵抗饥饿的本领,就不要对家里的煮饭婆有什么抗议……”
“白痴!”
“不要再骂我白痴了,这个白痴每天都要负责大少爷你的饮食起居……”
耶?流川夫妇什么时候双双凑到我们的面前来,还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不管了,解决眼前的问题比较重要……
再次听到流川的肚子发出声音,条件反射一样地冲到厨房里,开冰箱做饭。一边切菜一边回忆,刚才是为了什么起争执的?想不起来了……
早上四点半点冲到流川家,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但是……那对宝贝夫妻又在搞什么啊!
“流川枫!流川枫!流川枫!”
我管你是不是睡品不好喔!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流川枫!”
高分贝的吼声之后,死猪一样的流川终于有了反应。
“不管你是谁,打扰我睡觉的,绝对不原谅!”
好象是要打人的样子,跳到房门口,捡起地上的篮球砸过去,正中他的脸。
看他的目光由呆滞到稍稍清醒,立刻抓紧时间说:“流川妈妈他们在机场打电话给我,说是要去美国找我父母。身为他们儿子的你,就住在他们隔壁,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睡着了。”
气绝……
这种让人吐血的回答虽然在预料中,但是亲耳听见,还是会有杀人的欲望。
“流川……”
看他那样,就知道还没有完全清醒。叹气,走近他,抓住他的袖子,拉他下楼。没有吃过早餐,他是不会有理智可言的。
“你要去集训吧,早上六点的火车。”
进卫生间,往牙刷上挤牙膏,然后,在杯子里注上水,递到他的右手上。
乘他刷牙的空档,把热水和毛巾放好。
“洗完脸来吃饭。”
去厨房。
都不晓得这家伙是怎么生的。天天早上要晨练,偏偏又起不来,受不了。我在他的房间放了十个闹钟,床头三个床尾三个门上两个桌上两个,每天早上五点一起闹,要不就是把隔了两扇窗户的我也吵醒了他也没有反应,要么就是砸坏所有的闹钟之后继续睡觉,一直到流川妈妈过来喊他。
天生的睡神。
把稀饭和饭团端上桌,他已经在桌边趴着等了。那么大一个人,迷迷糊糊的,一直点头……瞌睡呢……
“吃饭吧!我去帮你收拾行李。要是误了火车,你哭都来不及……彩子姐姐也会发飚的吧!”
走到楼梯口,听到他说:“他们去美国干什么?”
终于反应过来了?
翻白眼。
但是……
他也走了的话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呆在家里看房子?万一有贼怎么办?最重要的,我一个人……要在这里呆上十天吗?
啊!差一点又要露出那种表情了……拍拍脸,提醒自己不可再象弃犬一样。在流川的面前哭已经是一生中,最丢脸的了。
所以才说,再也不要在他面前哭泣。
那样的表情,还是,不要表露给任何人看,比较好。
“等我十分钟就好。”
坐在流川的床上,一件一件地装着。
“流川,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我会帮你洗衣服,也会做夜宵,是不是很划算呢?我也会自己付车费,不会耽误你们的。这样我是不是可以和你一起去呢……”
啊,都开始自言自语了,难道真的是老年化提前来临?黄脸婆的命运似乎就是我一生的写照……
流川……
我一个人要怎么办?
“有人洗衣服最好。”
时间,有一刻是静止了的。
回头,他靠在门边,没什么表情地样子。
刚刚是他在说话吗?
呵……
流川啊……
他……
夺窗而逃……
六点钟,彩子姐姐带着湘北篮球队石雕群像和流川家保姆一名,向丰玉高中所在地出发。
NO· 5
用了四个小时解释和流川的关系,并且让湘北高中石雕群像恢复正常。到达目的地之后,丰玉本来是要直接和湘北比赛的,结果被队长宫城以“打击太大,完全无法比赛”为由,推迟到明天,可恨的是全队有志一同地点头赞同。
“你们这是借口。”
南烈——我认得他,上次让流川暂时失明的家伙。说实话,看到电视转播的时候,唯一的感觉是:完了,回来之后又要天天煲汤给流川。
“借口?”冷哼一声,宫城很不客气地把我推到前面,“全是因为她。”
顾不得丰玉众人探索的目光,手忙脚乱接电话:
“喂?流川妈妈?你们在哪?什么?三月底回来?那个时候已经开学快一个月了啊……啊?哦……”
把手机递给流川:“找你。记得要和他们说,把学费生活费汇到我们的帐户,不然连买米的钱也没有了。还有,早点回来,别玩太长时间——是对方付费的电话,多打一会不要紧……你干嘛什么也不说就挂掉了?”
这个白痴男。
看见丰玉的人好象也有石化的趋势,自顾自地介绍起自己:“你们好,我是流川家的保姆,藤堂夏光。”
眼睁睁——用这个词只是表示我是亲眼看见的——看着丰玉高中一干人等变成石像。
宫城招呼各位湘北的队员调头回旅店:“走了走了,明天也不一定能比得起来啊……”
随着湘北大军回去,留丰玉高中篮球队石像群雕屹立在原地。
收拾流川的衣服去洗,被其他人看见,硬塞了一堆衣服。回过神时一个个都跑得不见人影了。
哀叫久久,抱着一堆臭汗浓浓的衣服走到水池边,一件件打肥皂。天冷,水更冷。手一碰,凉到了心底。偏偏自虐惯了,没有用橡胶手套的习惯。
一边洗一边想,流川妈妈他们还真是可怕。无声无息就消失了——连小黑也带走,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临时起意,早就计划好了也不一定。
洗到流川的衣服的时候,狠搓几下当泄愤,紫色的运动服,耐克的。买的时候是我挑选的样式,他只负责在打瞌睡的间歇里试穿。
手冻得麻木了,反而觉得水温暖起来。肿胀通红的手指看来象十根胡萝卜。
于是开始恨恨地骂流川。
“白痴”
一转身,十指湿淋淋地贴上温暖的胸膛。黑色的运动服看来相当眼熟,在哪里见过,此刻却弄湿了。
“流川?”
冷淡的,又是一声白痴。
“没办法啊,你的运动服是名牌的耶!不能用洗衣机,也不能加热水,我一直都这么洗来着。”
轻轻地弯手指,刺痛,麻麻的。
“我不记得我有这么多衣服。”
“你队友的啊!别人的衣服也是衣服,一样不能用机洗。”转身再次将手探入盆底,捞出他的衣服,费力要拧干。手指冻僵了不听使唤,没能拧动。
“白痴。”
一双很温暖的手握住我的手,左右旋着。沉甸甸的衣服一下子变轻了,在一阵清晰的水声之后。
左手臂贴着我的左手臂,右手臂贴着我的右手臂,手到肩,这部分是在一起的。头微微低下,依旧是气死人的声音。
“白痴。”
松开我的手,同时夺走衣服。
刚刚他,似乎是从后面抱住了我的样子。温暖的,有力的,短暂的,拥抱。
看他,长长的额发因为风的轻拂而微微上扬。清冷的,一身黑衣。
于是终于放下悬在半空中的手。
那里好象带着温度——我是说我冻僵的双手。自然那热源是他,因我早已没了温度……
“白痴。”
在帮我晾衣服的,那个流川,半侧的脸,认真而专注。
“流川……”
“洗完了?”
站到我面前,双手刚插进口袋就又伸了出来。意识到双手都湿了?真是迟钝。
“手帕。”
如今日本女生当中有带手帕习惯的,只有我了吧!真会利用人。默默掏出手帕,递到他手边。半晌,他也不接过去。
“干嘛?”
“你说呢?”
果然是大少爷,自己擦手也不会?或者是懒?
叹气,拿起手绢。不知何时十指可以灵活转动了,并且觉得滚热。可是帮他擦手,接触到他手心的热度,立刻明白自己的手有多冷。
我只是自己感觉很热而已……
“我的手很冷耶,你不觉得吗?”
“洗完了?”
“没有啊,还有三件。”
“那就别洗了。”
“啊?”抬头,他不是说笑,“可是……”
“你是流川家的保姆。”
“对啊。”
擦干他的手,收好手帕等下一句。半天也没有下文,于是自行解释了。
“没义务也帮别人洗衣服?可是我现在寄人篱下,难道不应该略尽绵力吗?又不是经理人还白吃白住,会招人厌的……”
盯着我有五分钟,最终以“白痴”两字作为结语和动作开始——将剩下的衣服倒进水里随便搓了两下,拧也不拧直接挂到晾衣架上。
——这是干嘛?
“流川?”
“洗完了。”
“很脏啊!”那怎么能算呢?
“那他们自己洗。我饿了,去做饭。”
“流川……”
“我饿了。”
“流川……”
……去做蛋包饭。
集训的第三天,终于开始比赛。
被彩子姐姐强迫性地安置在选手席上,接替晴子的工作。半天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于是逃了出来。
流川今天转了性似的,自己去洗衣。问他干嘛,他说我洗的不干净。胡说八道,洗了五年了今天才这么说。发神经么?
总之,无事可做了。昨天拜托我洗衣的湘北队员也没有出现,无聊,便跑到厨房去转转,看晴子满头大汗地切洋葱切到满面泪流,然后切到自己的手指头。
“学姐——可以这样喊吗?”得到对方的同意,才又开口,“学姐不会做饭?”
“会是会,可是手艺不太好。但是总比彩子姐姐要好……营养够了但是味道不太好……”
仔细清理伤口,贴上创可贴。
“这几天不要下水。”
看她很烦恼的样子,就说:“我来煮饭吧!”
“可是……你是客人……”
“客人?”挑眉,好象是,“放心啊,好歹得到流川妈妈真传,不会很难吃的。”
“你做的饭?”
用鼻子闻也知道是我,傻笑,狐狸啊……
“晴子学姐的手受伤了,我又很闲啊!”
“白痴。”
“不要骂人嘛,大家都说好吃啊!助人为快乐之本嘛!”
洗碗洗碗……
“你不要呆在这里啊!本来空间就不大,还要塞一个象你这样的长人进来,连呼吸都困难了。……”
轻快地哼歌,过了很久,干完了所有的活。
“饿了。”
心一跳,他他他他他……还在?
“什……什么?”
“饿了。”
眨眼。他说他……饿了?
“才吃过饭一个小时而已。”
“刚才没吃饱。”
“什么?你不是最能抢的了吗?”
不耐烦地扭头:“反正是我家的,有什么好抢的?”
抿紧唇,防止自己诅咒此人不得超生。
“要吃什么?”
“海鲜杂烩饭。”
“……你故意整我?那个很麻烦啊!吃多了会发胖,帅哥会变肥哥。”
“海鲜杂烩饭。”
“流川……”
……开冰箱,海鲜在哪儿……
发呆。
继续发呆。
好无聊的日子。
早上起来,发现外面下雪了。懒得出去,窝在被子里看小说。昨天晴子学姐伤口愈合了,连饭也不需要我煮。虽然可以看的出一干队员更欣赏我的手艺,还是解雇了我。
十点,起床穿衣。
过于清闲的日子,我可是会胡思乱想的。为防止象上次一样,四处走动走动——或者看流川打球也好。
“流川枫。”
听见彩子姐姐这样叫,反而躲了起来。等他们走过去,自己蹲在雪地上,手指无意识地在雪上写出他的名字。
流川 枫
然后开始动手堆雪人。
仍旧从天上不断下坠,落在地上,不见了。呼出一口气,白舞很快消失了。
“在这里等妈妈,堆完雪人之前,就会见面了……”
那个时候,手没有现在这么大,堆起来很费力气。可是很听话地脱掉手套,被冻地说不出话来,仍然站在堆好的雪人面前,在那棵树下等待着……
“你妈妈呢?”
不晓得……
雪地里,我一个人站着。是因为我讨人厌才不要我了吗?可是我一直都是很乖的孩子。
把小一点的雪球放在大的上面,随手挖开雪,找两颗石子镶上去。
快完成了……
完成了妈妈就会回来了吗?不会啊……
模模糊糊的,生母的脸,和雪花一样,在雪地里,看不见……我只记得她说完那样的话,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然后被藤堂家捡到,成了藤堂夏光……
用什么来做嘴巴和鼻子呢?
“算了吧,堆完也没有用……”
“夏光,来帮我好吗?”
厨房里晴子在喊。拍拍手站起身,应着“就来”。抖落一身雪花,跑开。
“今年又完不成了……”
也好。我没有完成,所以她没有出现,这样的解释,自欺欺人也好,总是不那么难接受……
9点,煮夜宵给流川。切了半截胡萝卜,撕下小半片辣椒,呆会儿去完成那个雪人吧!
没有盐了。
“等一等啊!我去向老板娘拿盐。”
“白痴。”
听见他的骂声,暗自在心中回骂。呆会做你最不喜欢吃的。别人在看电视的时候我却在这里围着锅碗瓢盆,是谁害的啊!还好意思骂人。
匆匆拿盐回来,路过院子的时候,看见一个影子孤零零站在院子里。你和我一样,没有人关心啊……
走过去,楞住了。确认自己没有眼花,碰了碰那翘翘的胡萝卜鼻子。
是真的……而且,似曾相识。
慢慢走回厨房,案板上的两样东西果然不见了——刚刚骂我白痴的那个人,背对着我。
“饿了,快点。”
“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催嘛,我又不是超人。你的耐心都到哪里去了?”
吸吸鼻子,打开炉火。
“流川……”
“什么事都等吃完再说。”
“做你最喜欢吃的牛肉饭好不好,藤堂夏光独家秘方烘制的牛肉哦!”
“……随便。”
NO· 6
还有五天正式开学。
流川夫妇到三月底才回来,家长会是铁定赶不上了。
“妈妈,流川妈妈,你们到底在想什么啊?跑到拉斯维加斯干嘛?爸爸他们呢?什么?吵架了?夏威夷?吵架了?那拓己有没有和他们一块儿去?八岁的小男生和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搅在一起有碍身心健康!”
那边似乎沉默了一下。
“……夏光,拓己现在……应该到了日本了……一直到三月二十号他开学为止,都会和你呆一起……”
等我完全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已经是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你们……”“嘟嘟”的响声——什么时候挂的线?
简直就是胡闹!拓己才……才八岁,而且他从来都没有回过日本!
“流川!”亏他还有闲心坐在那里看肥皂剧。
“拓己在日本!你懂我的意思吗?我是说,他从来没有回来过,他怎么知道家在哪里?而且我没有见过他……天知道我只看过他的照片!拜托!怎么有这种父母?我……”
最重要的是,我从来没有试过想象和一个八岁的“弟弟”相处……见面会怎样?会不会尴尬?完全没有主意……
“你干嘛?”
拖住他的手往外拉:“去机场。”
“白痴!自己去!”
“拉一个人壮胆嘛!拜托你啦!”
“不去。”
“流川!”
“不去。”
无法可想,拉他我是拉不动的。
门铃响了。谁呀?这种时候敲门。
“找谁?”
没人?
“藤堂夏光。”
低头,看见一张气愤的脸。照片上的……拓己的脸,与眼前的这个男孩重合在了一起。
“拓己?”
这小子,一点礼貌也没有。爸妈是怎么教的?
“我打电话到流川家你为什么不去机场接我?要我一个人坐计程车来?你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
知道危险还这样?等等刚刚他说什么?打电话来……
“你怎么知道要打到流川家来?”
“妈妈说的。”
……
“你有打来那……流川?”
绝对不会瞪错人。早上我去交水电费,只有他在家。
“忘了。”
什……什么烂理由!皱眉半天就想出这样的回答吗?气人的是我知道他是真的忘记了,连责怪也不行。但是拓己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偏头看向冷冷回视他的流川。
好——好强烈的电光……他们好象非常之不对盘。
“你就是流川枫?”
“小鬼。”
一脚踢向流川,被流川轻松挡掉。开玩笑,就是和五个不良少年打架仍然能打赢的流川,怎么会被这种小儿科的攻击打到?
“不许叫我小鬼!我是藤堂拓己!”
在搞什么啊!好粗鲁的小孩。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流川一点也没有把拓己的挑衅放在眼里。所以他才会站起身,拎着拓己的衣领径直走到我面前。
“你弟弟。”
“这我知道,不用你来提醒。拓己,不要手舞足蹈的,你打不到他的,他的手比你的脚还要长啊。流川!快点放下他!会吓到他的。”
“藤堂夏光!你帮外人!”
“不是‘藤堂夏光’!是姐姐,姐姐!”
以后的日子会非常吵闹吧!这个吊在半空中仍不肯认输的小鬼头……
“我不要和女生睡在一起。”
这个该死的小鬼。可以的话,我会空投他回美国。我干嘛要苦口婆心的劝他?
“爸妈的房间离我远而且很久没有人住了,虽然有收拾可是还是不够干净啊,而且你不是怕黑吗?不怕半夜有鬼找你?妈妈说你半夜会踢被子,我不会跑那么远去照顾你的。”
让他睡床上我睡地上他还有意见?
“我是男生。”
男生?行!
开窗喊流川,一直到他臭着脸出现。
“干嘛?”
背对着流川,伸出大拇指往后指指:“你要和他一起睡吗?”
十秒钟之后,小鬼乖乖钻进被窝。
“好灵哦!流川!”
“你用我来吓小孩?”
憋住笑,回头:“没有啊,教育一下嘛!”
“白痴!别对他太好。”
对我甩窗户?真……没幽默感。
“藤堂夏光。”
“是姐姐。”
“他有多高?”闷闷的声音,赌气似的。
“流川?187吧!国中一年级就超过了流川爸爸,巨人似的。”
坐在床沿,拍拍他的头。
“嫉妒还是羡慕?”
“没有!”
“是吗?”呵呵,自尊心受挫了啊!想起流川爸爸知道儿子比自己还高一公分的时候脸部表情之可笑,真是……不明白他们在在意什么。
掖好被子,钻进地铺要合眼了,又听见一声闷哼。
“你喜欢他?他喜欢你?”
“拓己!你才八岁吧!这种事情等你十八岁的时候再探讨。真是……美国长大的小孩到底在想什么?……”
“藤堂夏光,你好吵。”
“是姐姐!姐姐!”
夜里起来帮拓己盖被子,早上起来的时候,他还在睡……这孩子的睡相之差和流川有的一拼。
“起来了!刷牙洗脸去流川家吃早饭。”
“为什么要到流川家?”
“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啊。流川已经去晨练快回来了,再不去流川家要多一具尸体,他又贪吃有又贪睡还容易饿,而且习惯了什么时候吃饭就不能改……”
“那他为什么不过来?我们这里有两个人啊!你怎么跟保姆似的?”
一把掐死他算了!问那么多干嘛?
没好气地拖着他到流川家,看见废人一样的流川瘫在沙发上,脚边是一颗篮球。晨运回来了?
“饿……”
单音节的发音表示此君已经饿疯了,再没有吃的,他会暴走的……
匆匆进厨房,做饭。
“死狗呐!”
拓己很不怕死的踢了流川一脚,他也毫无反应。
“不要去惹他!他的脾气很差,尤其很饿和被人吵醒的时候。”
刚刚把吵饭放到桌上,流川就冲了过来,埋头猛吃。
“慢一点!没有人和你抢!”
“泥吃掉!”
什么?泥吃掉?是“你迟到”才对吧!
“拓己啊!要先把他打理好才能过来。我看我以后先过来作好饭吧!”
入厨房,继续做我和拓己的份。听见外面有打斗声,很奇怪地探头张望:
“流川?”
吃饱了的流川拎着拓己走到门口:“小鬼!听好!以后再敢耽误我吃饭,就扔你出去!”
“流川!你怎么可以威胁小孩子?你十六岁了不是六岁啊!你比他大一倍呐!”
“藤堂夏光!我恨死你了!”
“是姐姐!姐姐!”
烦死了!
这两个混球!
一见面就八字不合,从吃饭到看电视都要吵,为了是看篮球比赛还是看动画片也能打起来。男人呐!八岁或六岁都是一样地无聊。
昨天开学了,把拓己送到千春家拜托千春妈妈照顾。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那小子在千春家乖的象只猫。一回家就原形毕露,哪里有千春妈妈口中那个“有礼的小少爷”的影子?
“要装就索性也在家里装啊!”
“我是给你面子,应酬一下。”
瞧瞧,这是八岁的小孩应该说的话吗?
流川照例在沙发上和拓己抢遥控器。有一回他很可耻地将遥控器放到天花板的凹槽里,气得拓己哇哇大叫。吃完饭后,客厅里的打斗声已经成为例行公事,我早练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领。
“吃水果。”
坐到他们中间,隔开这两个疯子,递给拓己一片切好的橙子。
“就不明白你们在干什么?打来打去很好玩吗?”从体育频道切换到综艺台,这是唯一两人都能忍受的。
“白痴。”
“你不要老在他面前骂人。教坏小孩子。”
“罗嗦。”
三个人并排坐,难得安静地看电视。九点钟,拓己睡着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还流口水。抱他回去吗?会弄醒他的。”
流川起身,在我之前抱住他。
“今天让他睡我爸妈的房间。”
“流川。”
“省得明天要到七点才有早餐。”
跟在他身后上楼,看他把拓己放在床上,走上去帮拓己盖好被子,然后拉他出来。
“那我谁沙发了。”不放心的说……
“随便你。”
叹气,去取了床棉被,抱到楼下。
“会冷的啊……”
再叹气。
于是继续看电视。他已经调回体育频道,在直播NBA比赛,我是毫无兴趣的。
困……
靠着棉被,想睡了。
半夜醒来,习惯性地要去给拓己盖被子。迷迷糊糊,踢到一条腿。
吓了一跳,完全清醒了。应该是在流川家的……那躺在地上,被我题到却没有动静的是……
流川?
低头,长长的一条——是流川没错。
在他旁边的地上坐了下来。怎么在这里睡着了?连被子也不盖,蜷着身体,想感冒吗?白痴得彻底。
费力气把他弄上楼是不可能的,我没有那么大劲。先把被子让给他好了。
上楼看拓己,不出所料又踢被子。死小鬼……还在流口水……和楼下那个一样,属于弱智型的。
抱着流川的被子下楼,地上那位仁兄兀自呼呼大睡——也难怪,才2点半。
不能真的让他睡地上啊!天太冷了。
……
这个混蛋!到底有多重啊!
死猪一样,拖到沙发上也没有醒。只有我被累的半死吗?流川呐,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
回自己家去吧!他一个人就占了一整张沙发,我总不能谁到他的房间去吧!明天要好好问问他,为什么他会在地上睡着。
电视也不关……
怎么……音量是在最小?
不会吧……流川?!
关上电视坐到地板上,面对着他的侧脸。真的像死猪……
忍不住笑了。
模模糊糊的,流川的脸,泛着柔和的光,是外面的月光照进来的结果吧……平时是冷冷的,此刻是温柔的。啊,可能别人只觉得仍旧是面无表情,可是我知道……我一直知道,流川是,非常温柔的。好多话他不会说,可是我明白……
他啊,搞不好只是懒得有表情而已。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不是我天天提醒,哪里来的发型?从衣服到鞋子,我差不多一手包办了。保姆?名副其实啊……
然而,我不讨厌这个嚣张跋扈的家伙。
想想看,我躺下来,也差不多要占一张沙发,他哪里还有位置坐?所以才会坐到地上,看电视看到睡着,也不是不可能。把音量调到最小并且挡在我的面前,怕声音和亮光把我弄醒吗?
应该是这样没错。
所以流川是,我永远也不可能真正讨厌的……
再没有别人,会象他这样对待我了。
“真是的……”
“害我连在你脸上画乌龟的兴致都没有了……”
“像我这种没家的小孩……”
“呆在你身边也只是暂时……”
“等你有了家,我就没有理由呆在这里了。那时,赖在流川家也没有用,自己又没有家,我要去哪里呢?”
“我要去哪里呢?”
醒着的流川不会回答我,何况是睡着了的他?
突然翻身,侧躺着,面对着我。
这样的夜晚,我不应该哭泣吧!所以我忍着眼泪不让它流下。我已经说了,绝不要在你的面前再掉眼泪。
NO· 7
带着拓己回家的路上,经过篮球场,看见是流川以前的学弟在打球,觉得怀念而停了一会儿。手上提着的是晚饭用的材料身边还站着小孩,完全是欧巴桑的行为和举动。叹气……那几个打球的,都是富丘国中二年级的,流川本来是他们的队长来着。
“走吧。”
没有反应?
低头,发现拓己巴在栏杆上看的不亦乐乎。
“你喜欢篮球?”
“喜欢啊!美国最流行街头篮球嘛!”
“那种程度的有什么好看的?”
话一出口,就见拓己几乎是一脸鄙夷的看着我:“连跑步都比别人慢半拍的人没有资格这么说。”
气结。
“走啦!他们的水平本来就不高嘛!”硬拖。拜托!没有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啊!难道说三个人联手都防不住一个流川枫是很高水平的篮球手吗?
糟……糟糕……他们听见了……
“学姐?”
为首的是七濑,那个时候,是流川队里的新球员,常来家里的。
叫我一声学姐,完全是因为流川。尊敬流川而连带着也尊敬起了我,是这样的少年吧……热血地叫人从心底喜欢。
“啊——抱歉……打扰你们了……小孩子闹别扭而已,你们继续。”尴尬地笑笑,终于把拓己搞定了。死小孩……回去有你好看的。
而在我强力制裁之下仍然大叫“我不要回去!夏光是笨蛋!”的拓己则突然停止了叫嚣。我所面对的男孩们,也全部立正站好。神情十分肃穆地看着背后某一点。
听到了熟悉的车铃声,直觉地向左边闪了闪,一辆脚踏车停在我的右边。不回头也可以从篮球少年们的称呼中知道来人是谁。
“学长好!”震天响。
“是你们。怎么在这里?”
放下拓己,偷偷把手中的东西全放在他车上。知道他不会有时间关注这个,于是想偷偷溜走。和学弟说话的样子倒是蛮和蔼的——虽然只是稍稍有些人性化的表情,在流川而言,已经是难能可贵了。现在是五点,放学了吗?呵呵,从来没有见他出现地这样及时,要是一路拎着袋子回去,会很累啊……
忽然,就在我要抬脚的瞬间,听到三个男生的大合唱,洪亮到足以把树上的鸟震落下来。
“学姐,那就麻烦你了!”
惊愕地停住脚步,看着他们,讷讷的回答“好啊……啊……不会……”,回头看向仍旧没有表情的某人。
流川枫!你到底给我惹了什么麻烦回来?
“为什么我要帮忙?”
恨恨地切下白菜,装进盘子里。拓己名为帮忙实为破坏地拿了个盘子给我,手一滑,差点掉在地上。
“你可以不啊!晚饭自己解决。我在这里做饭这么辛苦都没有抱怨,你有什么好喊的?”
“只是吃火锅而已,你哪里忙了?”
“少废话,把盘子端出去。”
看他嘀嘀咕咕的走出厨房,不放心地观望着。很有气势地将盘子放在桌上,报着:“白菜!”
没礼貌的小鬼,早晚好好收拾你。
虽然说流川擅自做主答应别人来家里吃饭,可是也不能太失礼啊!
终于擦干手走了出来,坐到桌子旁边,流川的身侧。
“不用太客气,除了烟酒之外无限量供应一切食品。”
“谢谢学姐!以前常常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摆摆手:“不会啊!反正天天要煮饭,没得差啦……不过你们也算勇气可嘉,都没有什么人敢来这里呢……”
看向罪魁祸首,他正埋头苦吃。嘁,当这么多人的面也好意思狼吞虎咽。
烟雾缭绕的,看不清楚对面的人,只知道是七濑。
“学长家都没有什么变化。”
“七濑啊,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冒昧问一句,学姐报考的是哪里?”
七濑边上的少年发问,得到一致的好奇眼光回应。
“湘北啊!”
三个人不约而同一脸的“果然如此”的表情,我翻翻白眼,无奈点头表示确实就是湘北。
“我也要进湘北!”
这样的口号得到全体篮球少年的响应,热血沸腾的单纯少年们非常严肃的看着流川,然后说:
“学长,请等我们,我们一定进湘北!到时候再一起打球吧!”
象是宣誓的言语,可爱的很。信赖流川到这个地步吗?呵,那就加油吧!他,是值得你们这么做的。那样的人,一生,碰见一个,也就够了吧!我和你们,都是幸运的呢……
“看见没?这才是高水平的人——”惊讶于拓己的表情,象是震惊和不信。然而,也有着兴奋的表情。盯着流川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那是我所不能理解的光辉,为了某种我不能明白的事情。
“流川,明天带拓己去练篮球好不好?”
一直拿着碗筷不肯放的人,终于正正经经地凝视着和他说话的我。看着我的眼睛,专注而认真。一会儿,移到拓己的脸上。最终,目光还是转回到我这里了。
“知道了。”
早上,把不情愿的拓己从床上挖起来,“装”到流川的后车座上。
“为什么我要和这个白痴男学篮球——呜呜——”嘴巴被人捂住的声音汗……他什么时候学会我骂流川的词的?但愿他没有听见。
从五点送他们出门到现在,除了搞定早餐之外,就不知道要干什么好。少了那一大一小的吵闹,还真不习惯。担心啊……不晓得拓己那家伙有没有给我惹麻烦。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他们回来。
以前我也曾经跟着流川去看他打球。大人们安排的,我不懂是什么原因。单纯而小心地跟着他,坐在地上等着。
所以,我,太熟悉他对篮球的热情。为什么说是熟悉而不是了解呢?因为我,不能明白为什么他这么狂热。
“你呆坐在那里干什么?”
他,有一次这样问我。
回答说“你打你的篮球,我看我的”。
我只是,看流川而已。
慢慢了解,那个世界,不是我能够停留的。从来,在球场上,他,听不到别人的声音。
“不会无聊吗?赶快回家好了。”
摇头。哪里也不能去,何况,大人们是叫我来看他打球的。离家不是很远的篮球场,大清早,难得有人。我和流川,是常客来着。
“你打你的球,我自己呆在这里。要找我的话,我就一直在这里。”
他抱着篮球,走开了。
于是等着,等着他练完,然后跟在他后面回家。
那样的早晨,无数次地,重复着,一直到我有一回坐在篮球场上睡着了,结果感冒,才不再被要求这样做。
发现我睡着的,是流川。把我摇醒的,也是流川。送我回家,一路跟到医院的,还是流川。
“愧疚才这样做吗?”
问他,他不回答。
不懂得的是,他是如何发现我的。
或者,他在看着我吗?
门铃响了,跳起来去开门,只看见流川的脸。
“拓己呢?”
“在外面。”
不再多说什么,侧身进门去了。
探出门,看见低着头的拓己,叹气。果然惹麻烦回来了。
“你向他挑战了?”
“恩。”
就不明白,八岁和十六岁有什么好争的?男孩子啊……我所不明白的生物之一。
“输得很惨吗?”
没有回答,也就是默认了?
“不要灰心啊!输给流川没有什么好丢脸的。他十六岁而你八岁,这样的差距可不是开玩笑。你还年轻,假如你从现在开始努力,每天每天练球,那么总有一天,你会追上他打败他的。在那之前,就算输一百次也是有可能的。你只好忍耐着,看着他辉煌或者灿烂,可是,你总会追上他的。到那个时候,到那个时候,你可以很嚣张的嘲笑他。要晓得,他可是每天不停地重复练习,不管投篮还是运球都要求做到最好,从心底要求自己比谁都强大的骄傲男人,十六年来,除了篮球什么也不关心。你才只是八岁的男孩而已。所以在追上他打败他之前,你不妨跟在他身边,看看你所追击的人,是怎样坚定的实现着自己的梦想的。能学到多少,就尽量学吧!”
我是,这样地自豪。
因为流川而自豪。
我所认识的流川,坚定不移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着。那样的光辉,我……几乎不能正视。
“来,进去吧!”
伸手给他,等待着。
“夏光是笨蛋!”突然抬头,脸上还带着泪光。却……打掉我的手。生气的样子,比任何时候都可爱。
我笑着回答:“是,我是笨蛋。”
“我没有输!我一定会打败流川枫!你等着看好了!我一定会打败他!”
“夏光是笨蛋!”
甩开我,自顾自进门去了。
我亲爱的没有血缘的弟弟,我晓得你是多么骄傲的一个孩子。不服输而且自尊心超强的你,一定因为这样的失败而愤怒了吧!也许我的做法太过分了也说不定,可是你总是要长大的。若是平淡无味地成为普通男孩,我倒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来刺激你。
你是那么的骄傲……
所以我,只有把你交给比你更骄傲的流川,才能放心……
NO·8
自作孽不可活是什么意思?
看我现在的状况你就知道了。
每天忍受着五点起床的痛苦,然后在拓己的催促中跑到流川家去,再送他们出门。
我何苦来哉?
藤堂夏光啊……
自作孽。
“你不是讨厌他?那干嘛每天早上都跟着他练球?”
“讨厌和打球并不冲突。”
人小鬼大地回答,并且大刺刺坐在沙发上看我劳动。
“夏光你……不相信我能够打败流川?”
“相信。”
他不太满意地扭扭头。
夏光啊……
你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弟弟啊?
“流川他……很了不起吗?”
有时候,流川不在的时候,他这样问我。
“是啊!全国大赛的时候,他可闭着眼睛也投进了球啊……那样自信的,当然也很自大。不过,我不讨厌那种自大。闭上眼睛的瞬间,那家伙连个犹豫都没有,是不是很了不起?”
停下手,想起了什么,跑到电视机前的柜子,找到当时所录的盒式录像带——还好没有丢掉。
“要看吗?他比赛的录象。”
拓己似乎很不屑的样子,然而,看的出的,他想看。
“放在这里了。”
提着扫把跑掉,暂且去打扫上面好了。
我知道的,他是我所能找到的最好的老师。
你所需要的,也是他这样,绝对不会带着你“玩”篮球的人。
如我所说,你能学多少,就学多少。不管是球技还是那无人可比的坚定,都请你,好好学习。
等到你长大,你会感谢我吧!藤堂拓己……
当我下楼的时候,拓己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
“死鸭子嘴硬。”
小声地说完,出门去倒垃圾。
夏光的意思是,夏天里的阳光。
“好热的名字啊!”
千春第一次听见我的名字的时候,这样说。
本来嘛……谁知道那对夫妻在想什么。夏天就已经够热的了,还要加上阳光,过度了吧!
这个名字,是流川夫妇给我起的,所以,不管是怎么不喜欢也好,仍旧一直用到现在。
“热一点好,不是吗?流川啊,就是太冷了。有你来调剂一下,家里不会那么寒气逼人。 ”
这就是他们这么起名的原因。
“你啊,也太热了。”
这个热,是指热闹。
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我想,是这样没有错。
现在和谁在一起都好,反正是要走的,也就无所谓了吧!
所以,早晚,我要离开流川。
流川……可不是我的……
“拓己!来帮忙!”
冬天已经过去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乘机大扫除,迎接春天的来临。
“我干嘛要帮你?”
不知道感恩的小鬼,是谁每天照顾你的?看我忙到死,很开心吗?拿着扫把那么划两下,心不甘情不愿的,以为那样就是扫地了吗?
“夏光,为什么流川枫自己不打扫?”
“……这问题你可以直接去问他。”
白痴问题。若他有那么勤快,我何必两间房子跑来跑去?
“那……夏光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住在一起?”
抬头,看见我的弟弟正很为难地看着我。小小的脸上都是为难,可能他觉得不应该这样问我吧!拓己是善良的孩子,所以才不忍我为难。
“对不起……可是……一家人不是应该住在一起吗?”
是的,一家人是应该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
“拓己,过来。”
招手,把他叫到面前。想了想,于是说:“可能我现在说的话,你听不太懂,可是你一定要记住。爸爸妈妈所生的孩子,只有你一个而已。至于我,并没有家,呆在这里,流川家或者藤堂家都没有差的。我……无处可去,因此才在这里。爸爸妈妈他们有多爱你,我知道,你也知道,可是……这样的爱,放在我身上,我是不能接受的……”
“所以,千万不要在父母的面前说这样的话,知道了吗?”
我的弟弟啊,你实在是太温柔了,这样的对待我。和你在一起,到什么时候,也终究会失去你吧!可是,我,真的把你当成了弟弟在疼爱。
“无家可归的是我,而不是你。”
我已经占去了流川妈妈一半的爱,不能再占去你的了。
若因为我,而让你觉得孤单,觉得寂寞,觉得是多余的,你会恨我吧!
这两个家里,多余的,是我啊……
拓己还要说什么,被我阻止了。
“保密哦,我刚刚和你说的话。”
突然的,地面开始震动。拓己惊恐的大叫起来。
一把抱住他,不断安慰着,只是日本常见的地震而已,并不是破坏性的,所以没有危险。然而拓己从来没有经历过,被吓坏了。叫着,抱住我,小小的身体不断抖动。
初生的婴儿一样无助,只能紧紧依附着我。
此刻,我是被他所信赖的。
信赖我吗……
拓己……
可是,这样的时候,我所想的却是,如果流川在,就好了。
他会怎么办呢?怎么保护拓己呢?
流川枫,你赶快给我出现……
流川,你在哪里……
这样不断在心中重复着,一直到,震动平复下来。
门,开了。
那个人,就那样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带着清晰可见的汗滴和喘息声。
急匆匆地问:“刚刚地震了?”
简直就是废话。
然而,我找不到语言来表达我的不满。流川妈妈,你说,他是不是真的是奥特曼啊?我只是想着他而已,他怎么就真的出现了呢?
流川走到我的面前,坐了下来。他好高的,坐下来,光上半身就很可观了。差不多和站着的拓己一样吧……
想要站起来,可是发现自己没有力气了。真的,全身软绵绵的,什么劲也没有。我不是害怕而无力,我不是害怕。
是拓己……
他在害怕在喊叫,而我却不知所措。
不晓得,以前面对着哭泣的我的流川,是不是一样无力……
拓己猛地挣开我的怀抱,怒视着我和流川。
“你们都是笨蛋!夏光是流川枫也是!”
“拓己?”
抹抹眼泪愤愤地喊着:“你们都是笨蛋!我绝对不会输给流川枫的,你看着好了!我也绝对不会让夏光担心让夏光哭!你们是天底下最大的笨蛋!”
吼完,不顾一切地跑出门,看样子是回家去了。
“小鬼。”
流川咕哝着,瞪视拓己的背影。
半晌,忽然笑了。
“流川……他骂人的样子……和你好象哦……”
三月十八号,拓己要走的前两天。应他的要求,带着他到湘北去看流川的练习。
“你不是天天都有和他一起打球吗?家里还有录象带,有什么好看的?”
“我要看!我怎么知道他有没有看不起我而不尽全力?他在录象里的表现比和我一起的时候要可怕啊!”
“……”
拗不过他,又受不了那种“小孩子若有所求的目光”,只好跑来湘北。
虽然今天只是日常训练,仍然有不少人围观。
找到彩子姐姐,从背后拍她,看她难得有受惊吓的表情,跳起,纸板攻击。然后是我的痛呼声。
“死小孩!这么久没见了!”
“彩子姐姐依旧是那么漂亮啊!”
她的目光落到我身后的拓己身上,立刻变得兴致盈然。大呼小叫的把拓己拉过去:“好漂亮的小孩!哪里来的?”
“我弟弟拓己。”
拓己似乎很害怕的样子,除了说“你好”就没有别的反应,还一直往我身后躲。
“你干嘛那么尊敬她?平时不是很嚣张吗?”
“我也不知道……但是……好可怕的姐姐……”
等到彩子姐姐到边上去了,我才小小声问一句。果然啊,彩子姐姐的威力是不分男女无论老幼的。
眼角瞄到流川,摇手打招呼。看他的嘴型就知道又在骂我“白痴”了,呵,不是为了拓己我才不来。
低头,拓己也看见流川了。小小的脸,又是那种我不懂的光辉。
好好看呐!
看看他有没有藏私。
若有,告诉我,我帮你揍他哦!
你睁大了眼睛看着。看他是怎样跳起,怎样切入,怎样运球,怎样投篮,怎样让时间为之停止——他在半空中的身影,你看到了吗?那耀眼的光芒,是怎样也遮不住的。
看着吧!
“夏光。”
低低的,几不可闻。
“他有吗?”
“……没有。”
“是我太弱小了,所以他不能够发挥到最好——你是想告诉我这个吗?”
双手合十,一拍。
“明白了?”
拓己啊,你要晓得,他是这样热爱着篮球,所以他绝对不会因为你年纪小而不尊重你。他不会把你孩子气的举动当一回事,可是一旦走上球场,拿起篮球,他就绝对不会把你当作孩子。那样,他的骄傲和自尊,是不容许的。在球场上,他,视你为对手。
所以,你不要看他和那个红头发的叫樱木的人打成一团,就以为他们关系很恶劣。他们是……队友啊!那样的相处怪异了一些吧!可是,那,也是友情的一种。
他……有很好的队友……
所以才能,更好地打球。
弟弟的眼睛,几乎要燃烧起来一样,充满着活力和希望。担心着,怕他生气或者自我放弃。
但是……
他轻轻地应着;“明白了。”
惊讶,释然地笑了。该说什么好呢?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成长为这样的孩子的。接受了不如他的事实,并且好象比以前更有斗志的样子。
“夏光……我一定会打败他的!”
“可以的哦!总有一天,你会的。到时候,你可以象他一样自信也被人所信赖。那是,队友的全心的信赖。”
我亲爱的弟弟,你长大了好多哦!把你交给流川,果然是正确的。他把你,当成男人而不是男孩来对待,那样的方式,使得你长大了。
平等地对待你,这,是我做不到的。我没有意识到你也是这样渴望着胜利荣耀,我做错了……
流川你,知道这一点,也这样去帮助他,是吗?
所以,拓己在你的面前不哭泣,在你的面前不愿意躲在我怀里,对你的对抗意识,也是这样来的吧!
他是男孩子,总有一天,会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会长大。
流川你,教给拓己责任,教给他永不服输的精神,教给他坚定不移的信念,他会成为和你一样的人吗?
谢谢你……流川。
谢谢你把我的弟弟,教的这样好。
NO· 9
晚上睡不着,跑到流川家,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早早安排拓己睡了,也没有人和流川抢遥控器。有小孩子在就是热闹啊,怪不得当年爸妈会收养我。
“流川,明天陪我去送拓己好不好?反正是周六。”
“不要。”
早猜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但还是不死心。用商量的不行,就用利诱的。
“陪我去啦!我付计程车费。”
“不要,你自己去。”
支起半个身子,高出坐在沙发上的他半个头,难得居高临下地看他。
“回来做牛肉饭,外加一个披萨,我自己烤的哦……”
有他陪我去,不至于当众哭出来嘛!送走那个小鬼是会清静,可是我有自知之明,我可能会哭出来。好歹相处了那么久,我是……心肠很软又容易动感情的人。
“流川……”
你会答应吧!虽然我有那么多无理的要求,可是你基本上都会答应啊!
“白痴!”
“我知道我白痴,不然不会傻到对一个只相处了二十来天的毫无血缘的弟弟有家人一样的感情。可是我有什么办法?”
“他是我弟弟呐!就算是没有血缘,我还是当他作亲弟弟,我没有家而他有,这样就够了啊!我不会夺走他什么,但是我想当他的姐姐,若他讨厌我了,我立刻就消失,这样也不行?”
“舍不得就一起去美国。”
“啪”地关掉电视,拿起报纸。这个混球!竟然旁若无人地给我看报纸!看他的样子,好象在生气。气什么?该气的人是我啊!
混蛋流川。
明明知道我不会去哪里,偏偏说这种话。
我渴望有一天能遇见抛弃自己的生母,说不定哪天在日本的街头就能见到她的背影。如果她带着另一个孩子在散步,也没关系。我不会去打扰她,不会。我只是想确定,我有属于自己的,不用和别人去争的,谁也抢不走的母亲。
很白痴的想法对不对?
“流川……”
“再加一道炒年糕。”
错愕,不信,然后开始傻笑。扯下报纸,看到他的脸,依旧是那么不情愿。很小声地骂了句:“混蛋流川。”
被听到,被瞪,被骂“白痴”
拖着流川去送拓己,大小两个男人互看不顺眼,难为我这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受不了,都要说再见了,还给我闹别扭。
“自己要小心啊!虽然已经通知了爸妈去接你,不过希望不大,身为藤堂家的孩子,你要有自力更生的觉悟。”
“罗嗦,老太婆。”
“不要用流川的口气和女孩子说话,不是每个女孩都像我这么好脾气的。”
“闭嘴!夏光是笨蛋!”
“是姐姐!姐姐!”
叹气,死小孩。
“快进去吧!开始检票了!”
拓己狠狠地瞪了流川一眼,踌躇了一会儿。
“夏光。”
“是姐姐。”
“那个……昨天晚上我醒了之后,有去流川家找你,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打电话到美国去问爸爸,爸爸都告诉我了。”
全部听到了?而爸爸也没有否认?
血色急速从脸上退去。他怎么……
不要我吗?所以不叫我姐姐?
那我那小小的愿望,也要破灭了?
“我现在还是小孩子,不管我承不承认,我都只是孩子。我打不过流川枫,也没有办法保护你。可是我会长大,我会成为比流川枫更强大的人,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哭。你不是说,男人是应该保护自己喜欢的人的吗?我会的。我喜欢你,夏光。你等等我,等我变得比他更强,你等我打败他,然后我娶你好不好?这样你就有一个家了。”
“所以,你不要嫁给流川枫,也不要喜欢他。我没有时间了,我要变得比流川枫更强,不比他努力一百倍,是不行的。”
一脚飞踢向流川,照例被化解掉。双方互瞪着,谁也不肯先移开目光。
“不许打夏光的主意!流川枫!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喊完这句,急匆匆跑进检票口,在我面前消失了。
那个小小的背影,是我弟弟,藤堂拓己。
一分钟之前,他向我求婚了。我没有听错,拓己说,要保护我。
“你听到了没?他说要给我一个家呐!现在的小孩真是不得了,电视看多了学得这么快!美国长大的小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不行了,终于还是让眼泪流了下来。但是我没有嚎啕大哭,算不算是种进步呢?
“说大话的小鬼。我才不相信他……”
“白痴。”
背对着流川,抽泣着。
发誓什么的,谁去管他喔!我有可怜到让八岁的小孩来同情的地步吗?
“流川,早知道不让你来了。”
转过身,伏在他身上,哭了出来。虽然只是默默流泪,可是这么丢脸的时刻,不要让任何人看到比较好。
“白痴,早叫你别对他太好了。”
不知什么时候环住我肩膀的双手,传递着源源不绝的温暖。我所依靠着的他,是这样可以信赖的人。他所提供的怀抱,也是这样地舒适而自然。
那样轻轻地搂住我,很天经地义似的。我也理所当然地哭泣,是不是太厚脸皮了些?可是流川,我没有法子用这样一张脸面对除了你以外的人呐!所以不要推开我,免得我连哭泣也不会了……
NO· 10
迎回了流川夫妇的第一个礼拜天,下定决心要去公园赏樱花。提议后被骂有毛病,因为自己家院子里就有一棵樱树,此刻正开得绚烂。
缺了口的樱花瓣漫天飞舞着,粉雪般纷纷下落。铺上塑料台布坐在上面,享受美食,是一年中最诗意的时刻。我一直希望能到公园去野餐,结果每年都不能成行。流川***理论是,与其和别人在公园里抢地盘,不如在藤堂家的后院里优游自在地欣赏春景。
“可是感觉不同啊!”
“人不能靠感觉活着。”
流川***权威我自是不敢挑衅,惟有从命地将所有家当搬到自家的那棵老樱树下,找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把流川一家请了过来。
“夏光真勤快啊!什么都准备好了。”
反正都会落到我头上来,早就不去抗争了。没地位也没有靠山,手脚再不够麻利,不是要被扫地出门?
我啊,是完全不需要大人担心的。
柔风拂过枝头,洒下一片樱花。不香也不华丽,分开看只是单薄的花朵,为何那么多人喜欢呢?而且,私下觉得,流川和樱花非常配的样子。看他站在樱树下,是种享受啊!
捻起小小软软的一片,小心翼翼放在手心里。
风一吹就跑呢!
或者,因为流川就象一阵风一样,所以才会和樱花这么搭调?
“流川妈妈,我考上湘北的话,可不可以穿那件樱花图案的和服去拜神?”
“大夏天的,热死你。有夏季和服就好了。”
唉……
一把抓过小黑,不顾它尖叫地抱住:“小黑,我都没人疼嘛……”
得到流川的一句“白痴”作为回答。
伸手掸掉他发上的花瓣:“美女哦!头上带花!”
“白痴,少烦。”
自顾自继续刚刚的动作,也掸去他衣服上的樱花。搭调也不用这么多吧!
趁我分心,小黑自怀中一跃而起,落入他的怀里。慵懒而好奇地注视着我,那样子只比流川少一分冷漠。
“所以,我才不要到公园去呐……”
听见流川妈妈这么说,不懂什么意思。满意地看见流川身上干干净净的,忘了自己也已一身樱花。
下课后,坐千春的车回家。听千春不断叨念阿神,一直到耳朵生茧。
“他有这么好吗?”
“你有了流川,看别人当然都看不上眼了。”
僵硬地笑笑。
若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对着流川那张死人脸,还要保持自己健康而快乐的心,便知道,女人最大的敌人不是时间,而是流川。
没看见我欧巴桑化如此严重?有哪个国中女生会一下课就往菜场跑?
但……
在我哭泣的时候,在我自怨自艾的时候,却都软弱地去依靠他。我……一直都是依赖着他的。没有他我会怎么样?没有我他会怎么样?
都是未知。
在世上找一个和自己相互需要的人,太不容易。
但是流川,你真的需要我吗?
或者,我只是自己觉得冷,所以强行靠着你取暖?
我知道,纵然你整天没个好脸色,动不动恶言相向,对我颐气横指,你却一点都不冰冷。
现在的你,还只是夏天里的枫叶,绿色的枫叶。所以,别人认为,你是冷漠的流川。可我知道,你终究会转红的,热烈地在风中舞动,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喂,你家流川枫回来了。”
跳下千春的车,正见他要进门。连向千春说再见的时间也没有,跑过去拉住他欲关门的手。
哪天你遇见了你的那个人,我便不能依靠你了。
到时,我要去哪里呢?
我要去哪里……
谁家在放烟火?
无意看见外面一阵阵接连着的火树银花,一会儿开一会儿败,觉得好玩,翻箱倒柜找出去年夏季庙会的时候剩下的烟火。跑到院子里,准备和那家人遥相呼应。
我……
太孤单了。
怎样掩饰都好,我生来孤单,长来孤单,十五年来,弃儿的身份让我没办法融入任何一个家庭。藤堂家,流川家,都不是我能安歇的地方
要是人生能够象烟花一样开完就败,什么也不用想,有多好!
点燃,然后跑地远远的,看一树花开。
头抬的很高,几乎是水平的了。一只黑猫懒懒地叫了声,伴着它所承认的唯一的主人出现在隔壁的阳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的一人一猫,相象地可爱又可笑。
眯起眼睛盯着黑黑的天空有一会儿,低下头去再点一个。
反反复复好几次,知道他没有走开,也乐得有人陪着。若我不让他走开,这样的时刻他是不会离开我的吧!
将最后四个火箭筒放在一起,同时点燃了,一起呼啸向空中去。耀眼地在空中绽放,照亮我苍白的脸。回头的一瞬间,烟火灭了。我看不清流川的脸,可是我知道的,他一定又在骂我白痴了。
我知道的啊……
往美国打电话,是爸爸接的。本来只想问问拓己的情况,没想到爸爸问了一大堆问题,无非是我是不是吃的好睡得香。耐着性子听他念完,深刻体会到平时被我念的流川有多痛苦。
“拓己天天练篮球?”
那孩子!被流川刺激过度了?
“爸爸,拓己搞不好会变成第二个流川呐!”
那边传来一阵咳嗽声,几乎可以想见父亲惊吓过度的样子。
“你……你不要吓我……”
“我可没吓你,好好看着拓己吧!”
心情愉快地挂上电话,复习功课。明天要模拟考,看来会有好成绩呢!
考完试买个冰淇淋奖励自己。千春很不客气地咬了一口,然后蹬着脚踏车溜掉。
“千春!”
“海南有比赛,抱歉了!”
重——重色轻友的!
狠咬一口,冰地直皱眉头。
让我从这里走回家,至少也要二十分钟。慢慢踱回去,应该不会太累才对。路过水果店的时候要记得买山楂回去,流川爸爸昨天晚上吃多了。
“烦死人了,干脆跑到没有人认得的地方藏起来,就不会天天要记这么多无聊的事了。”
和风暖暖,三月底,午后三点的街头,异常安静。低吟着的,不知名的虫,想必刚刚才长大。
人生来,不过流星萤火,转眼便没了。就像虫一样,一年一年地生长,然后老去,这样地往复着,继续着。
也是,平淡但是快乐的吧!
听见“呜呜”的哭声而停了下来,对面的树下,有个男孩在哭。
“找不到妈妈了?”
见鬼地多管闲事。
回答我的是一阵哭声。唉……真是受不了,比我的魔音入脑还可怕一百倍。
“要吃冰淇淋吗?”已经咬掉一半了,看起来没有什么说服力的样子。那孩子仅仅看了一眼,又开始哭了。就不晓得流川在面对我的眼泪的时候,是不是同样的手足无措。怎么办?丢下他走掉?
“你是男孩子吧!那就不要哭啊,当年我被丢掉的时候,一直到有人告诉我我妈妈不会再出现才哭出来。身为男孩子的你 ,怎么可以比我弱?你只是和妈妈走散了吧,有什么好哭的?”
“但是……”
“毕竟是孩子吧……”
虫儿停止了鸣叫,又或者是那“嗒嗒”的木屐声,掩住了虫鸣。急切地叫着“小达小达”,一路奔来的妇人,穿着兰花图案的浅红的和服。我有些恍惚,错觉她是在向自己跑来。然而她看也没有看我一眼,直接蹲在男孩的面前。
一身兰花香。
是……母亲吧!
看她焦急的样子,应该是个好母亲。但是母亲,怎么会让孩子一个人站在路边哭?
没我什么事,还是走的好。
反正她,是别人的母亲。
纵然我第一眼就认出她来了,也没有用。经过了十二年,十二年呢!难道只有我单方面记得那场遗弃并且为此苦恼吗?
身后的那个女人,轻声细语地哄着她所珍视的孩子,看起来就象是个真正的好母亲。完全不去想,也完全认不出她所丢掉的那个孩子,而那个孩子,正在离她远去。
我一点也不伤心。
一点也不。
说了会微笑着祝福,那就不会哭喊着质问。看来她过的很好,再次结婚的对象,是什么样的人呢?应该是好人来着。
可是我不要去了解。我可以在任何人面前示弱,但是绝对不是她。我要比她幸福,这一点,是肯定的。
转过弯,走到流川家门口,直接开门进去。钥匙还没有转动,门自己就开了……
畏缩了一下,对着门里说:“我真傻呢!忘记买山楂了。”
以我所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一溜烟跑开。
这个叫流川枫的混蛋,他又敢给我翘课背着包去打球!
也不晓得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最终凭着类似本能的东西,走到这里。当年被拣到的树,竟然是我这时候唯一能去的地方。重温最悲惨的经历,是会减轻现在的痛苦吗?呵,下午我还真够倒霉的。先碰见丢弃我的女人,然后碰见流川,都不是什么好事。
“去美国算了,就没有这么多烦心事。”
自言自语。
已经快八点了吧!反常地没有去流川家,他们会担心吗?谁晓得哦。
不过也蛮奇怪的,那个女人要是一直在神奈川的话,怎么会到现在才碰见?
我啊!一直希望能再见她一面,然而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逃开了。是的,落荒而逃。
不要看我那个时候好象很镇定似的,其实我非常想拔腿就跑。这算是哪门子的近乡情怯?
就因为从来不愿意看见有小孩在路边孤单单站着,就多管闲事,然后呢?见证别人的幸福吗?
但,事实上,我应该比他更幸福才对啊!我有两个妈妈两个爸爸,而且都是真心疼爱我,难道我不应该比那个“弟弟”更幸福吗?
我只是,别人家的小孩,所以我一直拒绝着,得到什么。
老是活在再次被抛弃的恐惧中,我是这样没错。
没有家,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呆在别人家里寄生,比狐狸更狡猾地生活着,藤堂夏光?又或者三岁前的那个名字,那个才真正属于我?
一样也没有!
一阵手机铃声,唤我回神。号码是流川的,不知道他干什么。一般除了要我带东西或者是快点回家烧饭之外,他是不会打我手机的。
“喂?流川?”
“有人找你——也许是你。”
“什么叫也许?是谁呀?”不解,真是的,也不给我说清楚。
“她说她找小田丽加。”
从流川的口中喊出以前的名字,听起来很怪异。可以的话,换成是别人,我也许不会这么难受。她……来找“小田丽加”?
“我不认识她!我不会回去的。当然,如果你象流川妈妈讲的那样,变身成奥特曼骑着车子立刻出现在我面前,我可以给你跟你回家啦!不过——”
那路灯下,单腿撑着车身的人,会不会只是流川的替身啊!怎么和记忆里某个场景,非常相似呢?
我会恨他的,我一定会。
这该死的混蛋,竟然在离我不到十米的地方打我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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