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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unforgiven (企鹅背上的南极洲), 信区: ACZone
标  题: [原创]解脱(雁)[转载自贪婪社区][十二国记同人]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Aug 31 17:58:07 2005), 转信




[原创]解脱(雁)

解脱是肯承认这是个错
我不应该还不放手
你有自由走我有自由好好过
解脱是懂擦干泪看以后
找个新方向往前走
这世界辽阔
我总会实现一个梦
            ——题记



    白雉末声,当众人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麒麟正在蓬山的病榻上气若游丝,时不时呻吟出的单音也是他那无法放下的王……

    延王失道,千年之国毫无预兆的崩塌了。就连景王在连夜赶往玄英宫之后,也只来得急看到重重的白绫和已被官员小心打理过的王的遗骸,据说延王在最后都极具武士精神,在命人送走了病得不轻的延麒之后,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切腹自尽。听及此,景王不由得掩面长叹:“任意妄为,任意妄为……”
    只是,对于这个就连妖魔出现,都还依旧民心安定,绿意盎然的国家,显然王的骤然逝去,比台甫失道给百姓带来的打击还要明显。昨天还笑着说,过几年王就会寻到方向的民众,今日已经泣不成声,宛若天塌。为安抚民心而手脚忙乱的众官不由得在心中狠狠的咒到:好个尚隆!算你狠,临走都不让我们安神。可是当静下来发现再无处可抓回那个浪荡子时,心就不由得往下沉,且越来越沉……

    经年,新王安静悄然的登基了。那是位朴实无华的农村妇女,带着平淡的微笑,总是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沉默不言的延麒,就算听到人们在她背后说着“怀武”,也没有丝毫的不满,还会笑咪咪的说:“武王尚隆的谥号是我给起的,大家喜欢就好。”然后又轻叹到:“只是延麒还是个孩子,总这么死气沉沉的不太好啊……”。于是大家都在她身后“嗤嗤”的笑:“延台甫都已经有千余岁了,相较之下,是个孩子的倒是王啊!”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就没再笑过了,也不曾哭过,听到女仙们半遮半掩的说出那个没心肝的人离世的消息时也没有。众人都说,这一病让他把一千年来没有过的稳重给病出来了,孰不知那是因为没有了能够放纵的机会,王不在了!这个世界还有谁能撑起那一片天空?还有谁?!
    坐在俐角的身上俯瞰雁国各州的时候,他不由得又想到长久以来根深蒂固的想法,那个他选出的、霸气的王总有一天会给雁国带来毁灭的。可是事实上,他却在毁来国家之前选择了自我毁来,这算什么?成全麒麟的小小奢望?不让麒麟看起来那么可怜?!可笑至极,被王抛弃的麒麟才是最可怜的,连自己的半身都放弃了自己,那他(她)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当他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他遇到了现任的王,有点可笑,王都已经登上了玉座,他却还是记不住她的名字,好像叫“静”还是什么的名字,他没有记住,也没有必要记住,反正他只要恭敬的唤她“主上”即可,多么简单明了,就算再换上几十个人,这样喊也绝不会错。那个花花公子只是和他一起太久了,才会不小心记住他的名字的,没错,就是这样。
    “孩子,你怎么哭了?”这是现在的主上见到他时说出的第一句话,他马上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干干的,没有一点湿意,于是他扭开了头,用鼻音说到:“您看错了……”。麒麟还真是种被天纲压得死死的生物,明明内心不愿,却还是本能的对王保持着一种尊敬。那个女子一怔,然后咧嘴一笑:“孩子,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你这么懂事呢。”然后伸出手拉过他紧握成拳的手,轻轻的摊开来,放进一个有点发黄的馒头:“吃吧,现今王没了,日子往后就越来越难了,在台甫大人想开之前,苦日子也还是要熬的啊。”
    “王……大家不怪王和台甫吗?如果不是台甫失道,王就不会死了,王不死,大家就不用过苦日子了。”啃一口干涩馒头,这样的食物已经几百年,几百年没吃过了。“怪?为什么要怪?王也是人嘛,总有出错的时候,就像最好的农夫也有可能不小心让虫子吃了苗一样,王再用心,也还有看不到的地方啊。倒是我们百姓,太过依赖王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心的擦拭着他不小心弄到衣服上的细屑:“你是因为失去了王才哭的吗?”话题又回到了开头。
    这次延麒没有再回话,只是静静的把最后一口馒头也吃了下去,然后擦了擦嘴角,对着她跪了下来,平静的说到:“奉迎天命,恭迎主上。不离君侧,不违诏命,矢言忠诚,谨以此誓。”。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当他以为对方因为太兴奋而没有反应的时候,她却又说话了:“原来你是因为被抛弃了而哭泣啊……起来吧,真是难为你了,孩子。”

    他在追逐着什么?太浓的雾,他看不清。许多人的面孔在他眼前晃了又晃,刚觉得像是蓬莱的父亲,又变成了翰由;更夜一转身骑着妖魔走了,要尚隆给他一个他想要的国度;阳子挥着水禺刀斩断了梦魇,带着景麒开创了新的国家;蒿里寻回了自己的王,哪怕是艰辛,也彼此扶持着走过;自己呢?自己在哪里?自己的王又在哪里?刚想伸手抓住尚隆的衣角,他一回头,用冷漠的眼神说到:“我是小松家的主公!我要保护我的子民!”他一惊,睁开眼,看到沃飞担忧的看着他:“台甫,您又作恶梦了……”
    他掀开被子,冲了出去,刚刚好撞进王的怀里。“怎么了?我听说你作恶梦了,所以来看看你。”她依旧温柔的的拉过他的手,用手帕轻轻的擦去他额上的汗水,领着他回到寝宫。看着他躺好,再替他盖好软被,坐在床头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哼着曲儿哄他入睡。
    他闭上眼,让自己侧过身,背对着她,然后听着她轻声哼唱着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曲子。他不会哄自己入睡,他不会给自己盖被子,他不会哼曲儿给自己听;可是他会带着自己四处游玩,可是他会背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出地牢,可是他会哈哈的笑着带他去有名的大场院子听戏……在意识朦胧中,他转了个身,好像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了床前,他伸出手,喊了一声,可自己也没听清自己喊的是“主上”还是“尚隆”……
    新的王并没有武王的迫力,登基之时在大殿上对着脚下的百官说到:“说起来,在场的各位都比我要年长,而且都经历了武王的英明治世,一定比我这个妇人要有远见的多,我没什么大的要求,只求大家无愧于心便好。”说完便离了席,连一个小小的官员都没有换,整个玄英宫,反倒只有她像是个异数。跟在她的身后,延麒突然觉得这样很好,只要不进王的宫殿,这个玄英宫就和以前一样,连吹过湖面的风都没有变化……
    日子便也这样顺理成章的过去了,慢慢的,宫女们不会再拿错男装送给主上;慢慢的,大臣们习惯了听一个不太响亮的声音问询国事;慢慢的,三公也习惯了不用满天下的上演‘万里寻王记’。时间能够治愈一切,当那个鲜明如夏日艳阳的王慢慢的沉淀成冬日里偶尔的暖阳之时,人们才惊觉,新王已经即位五年有余。只是每每看到王和台甫站在一起之时还是会不自觉的比较,原来的王是多么多么的伟岸,那时的台甫是多么多么的活泼可爱;而现今的王大概一辈子也练不出那种惊天的气势,现今的台甫在冷漠之外还多了丝沧桑……

    深秋,延麒和王一起坐在了凉亭里赏月,一直安静吃着点心的王突然问到:“延麒,主上是个怎样的人?”。他怔了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用“主上”来称呼先王,仿佛那个人还在似的。然后说到:“他是个大事精明,小事糊涂的人。”
    “延麒一定很喜欢他吧……”王继续带着淡淡的笑容说:“也是啊,任谁看,他都是位极为优秀的王啊。”话说得十分中肯,没有丝毫的嫉妒。
    “主上也会成为一位贤明的君王的。”麒麟的客套话,每一位王都会喜欢听的。
    “呵呵呵,我有几分能耐,我自己最清楚。”她笑着擦了擦眼角,继续说到:“现在想想,其实我曾经见过主上的,或许连延麒你都见过。”然后她像是进入了自己的回忆,慢慢的说了起来:“那是……二十,不,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才刚梳簪,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在城里的一户大户人家做丫环。有天老爷说家里要来个贵客,要我们仔细的打扫,不能怠慢了客人。可是有个丫头一紧张,在上菜的时候不小心把盘子打碎了,老爷大吼着要赶她走,那位客人就笑着说:‘东西打碎了好啊,岁岁平安嘛。’边说边走过去扶起了那个小丫头,对她说,如果有难处,就到城里的另一个大宅子去找里面的管事,说是风汉让她去的。‘风汉’是主上以前常用的化名吧。”她说着往事,神情也仿佛回到了当时。
    “那又怎样?他只是个喜欢对小姑娘出手的家伙罢了。”这样的情景,过去数百年里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听着只是觉得麻木。
    “是不怎样,只是在当时啊,我们都在想,如果自己的主人是像风汉大人那样又英俊又温柔的人该有多好。人啊,总是喜欢对不明白的事物充满了幻想,如果主上不是被我们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百姓负于了太多的期待和幻想的话,或许根本就不会失道吧。”她也低下了头,过了一会才又说到:“延麒你也对主上抱着过高的期望了吧。”
    “我没……”话说到一半他又咽了下去,他确实对那个人抱着太大的希望了,就在自己失道之时也还认为他一定会再来蓬山接自己回去,可是等啊盼啊却等到了白雉末声……
    “延麒啊,人要学会看开,要明白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也没有人要为了另一个人活一辈子。”她说着这些话,用喃呢的声调,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自言自语……

    冬去春来,当玄英宫的桃园又一次硕果累累的时候,延麒坐在桃树下看着远处的景色,微风一阵一阵的吹过,带着淡淡的桃香,延麒在似睡非醒时,觉得自己又看到了那个身影。看,他就在那里啊,在那里对着桃花舞剑,在那里和朱衡对奕,在那里和阳子谈天。自己则坐在桃树枝上找着最大的桃子是哪个,然后他会走过来,大声笑着说:“六太,找到好桃子没,我饿了!”,看,他还会这样用狗尾巴草逗自己,害得自己总觉得他当自己是只猫……挥了挥手,他咕咙了句:“别吵我!”,可是狗尾巴草还在,让他不由得火大了起来:“尚隆!我说了要你别吵我了!”说完一睁开眼,就怔住了。她手中还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偷笑的表情也僵在脸上,身后的侍女们都面色惨白,他嚅嚅的低唤了声:“……主上……”。
    这时,她像是突然回过了神,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像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着说:“刚刚想跟你开个玩笑,看来主上也常和你开这种玩笑嘛。”说完尴尬的笑了两声,又离去了。
    以后的日子还是如平常一般,上朝,议事,用餐,谈天,休息。可他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她常常望着自己发呆,然后长长的叹一口气,更多的时候她会望着云海下的尘世一语不发。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找他谈天,用寂寞的眼神。在对望了许久之后,她突然叹了口气:“延麒啊,上次我和你说什么要看开点,不要为别人活着,说来说去其实都是自欺欺人啊……”,说着,伸出手摸了摸他柔顺的金发:“我其实一直都知道的,就算所有的人都淡忘了主上,你也不会的,怎么说你也是他的麒麟啊。对,你是他的麒麟,并不是我的,就像其实我并不想当王一样……”“主上!”延麒一惊站了起来,那种将被丢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别紧张,如果要走,我会和你说的……”她继续笑了笑说到:“知道我为什么不唤你六太吗?因为那也是我儿子的名字啊……就像很多人起王的名字一样,也有很多人起台甫的名字,觉得这样会给自己的孩子带来好运。”她像似回到了那个时候,脸上漾开了母性的光辉:“真的是个很可爱,很聪明的孩子,只是可惜……他天生就身体太差了,终于没能熬到成年,就在十三、四岁的时候,离开了我……在见到你的头一天……”
    “主上……”延麒想要说些什么,又被她打断了,只好继续望着对方。
    “其实现在想想,延麒你是救了我一命呢……当时我其实是去寻死的,当时主上不在了,妖魔也开始出现了,然后六太也不在了,真的觉得活下去没有怎么意思了。所以我就做了些六太最爱吃的馒头,想给他上了坟之后就找个树上吊算了的。可是你突然出现在我前面,用一副被抛弃的眼神看着我,当时我就觉得:啊,这个孩子和我一样啊,他也被最亲的人抛弃了吗?我说你在哭,现在想来,大概其实是我自己想要哭,才会这么说吧。再然后,你就突然向我跪了下来,说我是王,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你比我还要痛苦啊!我只是十多年而已,就已经想要寻死了,你所失去的是千年的另一半啊,而且你还不能选择放弃,因为你的身后有还有一个国家。可怜的孩子……”说着,她带着泪光伸出手,轻轻的拭去延麒脸上的泪痕,这时,延麒才发现自己哭了,他也伸出手抱住她放声的大哭了起来, 像似要把这些年没有哭出来的泪都流尽一般。

    尚隆,你这个笨蛋!说要给我个没有战争,到处都是绿色的国家,结果却丢个烂摊子给我!你一辈子到处拈花惹草,却没有发现有个叫个“辛沁”的女子,她的温暖和宽容足够让你的治世再延长个三百年!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他和她笑着站在一起看着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玩耍嬉戏,然后,他的王抬起头,大声笑着说到:“六太!快过来,正等你呢……”,他笑着跑了过去,伸出手,牵住了他的王的手……

—完—

时光如流水般淌过,我却躺在干涸的河床上等待……那个不再的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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