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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elooby (平成的罗宾), 信区: ACZone
标 题: 漫画小说————灯心(ZZ)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Aug 14 18:20:11 2005), 转信
作者:統夢
落樱缤纷
周一,10:30 PM,地铁站里的人寂寂寥寥,等待的时间长了,周围的空气安静了,寂寞的灯光仿佛灰色的羽毛,飘落在心的某个角落里,默默地安静燃烧。
密密的雨斜织着,迎送夜归的人。
两边没有风景,惟有毫无区别的一色灰色的墙壁,重复,重复……车来了,行色匆匆的人们来了又去,纷乱的脚步声回响在大厅里,如同立体主义的画面,有着叶锦添的近乎诡异的风格混着金属味道。车门口的椅子上,一个画着浓装的白领打着瞌睡,被时间定格,成为有着浓重色彩的城市荒凉。如果有可能选择,我宁愿不乘地铁,骑着单车在大街上,随便到那个地方作我流浪的家乡。
陌生的面孔在昏暗的灯光下浮动,我们的机缘的巧合相遇是亿万分之一的童话,可是累了,于是谁也不曾注意了。
街上的灯光孤独地等待着夜归的人,氤氲 天色,划过一个亮点,才想起来今夜会有流星雨的。伸手摸摸大衣口袋,手触碰到金属的冰凉。银色的打火机跟了我这么久,虽然我没有吸烟的习惯。有时,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点起它,只是为了看火苗安静的燃烧,有一种温暖近切的舔着心口,舒适的安全。
雨水寂寞地飘零马路。为了呼吸一口冷湿的空气,我一个人拖着行李在路边游走,好在没有警察主动送我回家。
想起那一次我们很晚很晚回来,一起走在天桥上看往来的车流,也是雨天,冷而潮湿的空气。你的笑带着夜的忧郁,如黑暗里窗口透出的温柔的灯光。
那时,我大三,你大一。
功课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学生处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那天,抱了一落摇摇欲坠的资料走进值班室。里面的灯亮着 ,门是虚掩。我没有第三只手,只好用身子加上资料的分量用力拱开门。然后,桄榔!扑通……泰山压顶……不是我,是我的资料,噼里啪啦都落下来,砸了我一身。一桶水,是用来掩门的,却不幸被我踢翻。结果我也被报复在地,裤子湿了一片,还好只是水。我如同落水狗。
“你找扁啊!”一个女高音钻入耳膜。有人要痛打落水狗。
我瞪着眼睛想了半天,看着眼前这个高卷着衬衣袖子,牛仔裤,手里攥着绘图铅笔的小女生。“女厕所在对面,我应该没走错啊”我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再多说话,我出5毛钱雇人扁死你!”
天啊,居然在大笑,第一次见有人能一边骂人一边笑的这么开心。这……这就是传说中得温柔一刀?
“我叫阿愿,大一的,宣传部的,刚来这里报到”一边笑,一边替我收拾这玉山倾倒的资料。
“我……”
“不用介绍了,你叫林东,学习部的,比我大两届的学长”。依旧是笑着,诡异地瞥了一眼我胸前的工作证。
搞不清楚这样的女生是应该叫做冰雪聪明还是狡猾奸诈。
我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做,不然今晚就要干通宵了。总是熬夜,让我的青春蒙尘。直到那天新来的导员JJ关切的问我:“小伙子,有30了?”我恨不得把她当比干剖了,问问她心有几窍。所以现在非常理解什么叫做时间就是生命。
“嗨!说你呢,来帮帮我!”又是那个叫X愿的,一边笑一边蛮横地指着我。
“什么事啊,我忙着呢”
“帮人家忙需要理由吗?”
“需要”
“不需要”
……
算了,我投降,如果再争下去,明天偶就可以“纵心欲而不逾矩”了。今天没误入女厕所,只是不幸撞入了侏罗纪。
“借你的手”阿愿的笑足够藏下青龙堰月。
“怎么做?”
“把我画的网线的地方用手蹭匀,变黑。”
“啊?”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涂鸦的。
“小姐,敬惜字纸啊!”
“敬你个头,快画!”还是笑,却眼见绘图铅笔险些成为凶器。原来图未穷,匕也可以见的。
“遵命则个”
只好牺牲我的手,开始在画纸上抹黑。
她一个人站在窗口,用高卷了袖子的胳膊撑着窗台,悠闲地站着,绘图铅笔别在耳朵上。外面是墨一般的浓黑,不晓得她在看什么天书。
“大小姐啊,剥削劳动力啊!”
“我在思考——脑力劳动”她回头,露出资本家的迷人笑容。
我只好暗暗悼念着我的青春。直到十指乌黑发亮。曾出一片脏兮兮的灰色铅笔印。
“好了,学长大人退下吧,你的工作干完了。”
其实她应该说平身才对,因为我一直是躬着腰的。
我不理她,干我的事去,直到我走出门,她还呆在那里。呵,熬夜的人有多了一个,不知道事说她还是说我自己,然后奔向自习室。
第二天清晨,我揉了揉眼睛,收拾起纸笔回宿舍洗漱。门口的橱窗换上了新的海报,我立刻认出了那块以我手指的清白作为牺牲换来的涂鸦。那上面一个墨色的行书——“飘”字,明黄勾了半边,远处看来那片涂鸦就象是一道影子,托着上面灵动的“飘”晨曦一般,轻舞飞扬。走近了,才看清楚是有关“飘一代”讨论会的几张简介。没想到那个X愿还是蛮有心思的。
从宿舍回来,照例去趟值班室。时间还早,楼道里静悄悄的仿佛还停留在睡梦里。掏钥匙开门,这回动作小心翼翼,这样即使误入了侏罗纪也不至于再打翻水桶。
一进门吓了我一跳,那个阿愿被埋在一堆尺子,橡皮和高数书之间,我怀疑她是被闷死了还是睡着了。
到底是大一的,这么干早晚得熬成阿香婆。”不知是可怜她还是在可怜我自己。
取过了东西,轻轻带上门。
去食堂居然鬼使神差第买了两份早点。
夏末的早晨的空气有一种薄荷般的沁凉,风里流转着浅淡而透明的蓝色。手机短信到了,是我定的每日英文:it is a difficult task but I am willing to take a crack.
上了楼,开门,不用想依旧是“睡眠中……”
把书包重重扔在椅子上,没醒;用书背磕磕桌子,没醒;用铅笔敲敲她的脑袋,仍旧,没醒。我只得使出必杀计:把早餐盒打开放在桌上。三秒钟内,有人大梦初醒:“哪来的一股怪味啊~”
“你真是X咬吕洞宾,早晨我进来的时候你还睡在书堆里,给你买早点不说谢谢我就算了,居然敢泄露咱们食堂大师傅手艺的最高机密……”
她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好象失意症的病人刚刚逃离了精神病院又被抓回来。看了一下表,立刻大叫一声,风卷残云地把所有的书和工具一股脑丢垃圾一样塞进书包,拎起早餐兜K奔出门……哐啷,墙边的铁桶被她踢得横飞出去,再次撞门牺牲。一声巨响。她好象是被吓得彻底清醒了,转过身来朝我半鞠一躬。“咯资伊嘛滋,谢谢学长进贡的早餐,下回记得拿我的卡!”然后站在门口,拿胃当大脑一样的傻笑。
唉,熬成阿香婆的前兆。
她正要转身再次出逃,被我一把抓住了肩膀“记着下回要熬夜写作业的时候搬到自习室去,不然团委那些管事的又该有的说了,而且……你一个女生,不安全。”她笑了,朝我拌了个鬼脸,飞也似的逃走了。
世上居然有这样的女生,我嘴角一松,不由得也笑了。
这是和她的第一次相遇。这样的事情好象多得数不过来,而真正回忆起来的时候又想不清楚。脑子里只有记忆的碎片,却始终无法连缀成图,只有红舞蹈,蓝舞蹈,空灵的流转,在眼前默默地轻舞飞扬。深夜的时候,一个人困得快无法思考了,就冲上一杯咖啡,端出自习室,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点起打火机。看温暖的火苗在暗的静谧下安静的燃烧,微弱的光便羽化了记忆,那一幕幕的影象就抖落了紫色的尘埃,在寂寞的时光里旖旎的展开,定格。
阿愿的确是个奇怪的人,在学生处干活,可是根本不知道被谁领导,工作证在1个月里丢了4次,最后一次居然是在值班室的水桶里找到的。她几乎天天都有海报要赶,却几乎总是见她一个人在忙。差不多每晚十点半,在值班室的人都要撤离的时候,总是能见到她右手抱着几卷海报纸,左手拎着画笔颜料的工具兜,嘴上叼着工作证闯进值班室。我是负责学习部的主席,每天要被压榨精力地在值班室拼命,所以相遇成为了偶然中的必然。
阿愿的海报作的怪异,一次让我用指头沾着墨在纸上画了个押,然后她照着画了个指纹。第二天我看到的海报是诚信的专题,好大一张纸上有个指头印,标语是“我这一辈子,卖身给诚信”。还有一次,她向我要了打火机,非要把纸烤出个洞来,还般出“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的解释。只有两点是“常形常势”:总是没完没了的用红色和蓝色;没作完海报前,她是绝对赖住值班室不走的。于是对于阿愿的记忆就如画在宣纸上的颜色,一重一重的加深,一重一重的晕开。
第一次和阿愿在值班室和自习室以外的地方相遇是那个深秋的下午。我抱了几本书去图书馆编程。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无意间看到桌子的斜对角上坐这的正是她,衣服的蓝色和桌面的橘红形成鲜亮的补色。N多的书横七竖八地铺满了桌面,她挤着一小块地方K写着什么,我猜那大概是高数。如果没错,我倒可以继续放心地看她,因为在她写完之前是不会抬头的,这是她的习惯。 阳光从她背后的玻璃窗照进来,把她垂落在肩上的头发照的丝丝透亮,整个人像都染上了淡淡的金晕。我的记忆忽然被带到了十几年前,见到了好象童话故事里的才有的角色……斜长的影子铺在桌上,时间静止,静止,又被无限延长,延长,象电影中的一个镜头,在我的记忆里定格。我就这样不动声色地看着,没注意影子的悄然移动,直到发现手中的vc愤怒地盯着我……于是低头忏悔,开始K编。
忽然我被什么东西正中了脑门,一抬头才发现阿愿在朝我傻笑,她已经收拾好了书包,指指落在桌上的那个纸团炮弹,悄声说:“送给你啦!”然后一阵风一样奔出去。我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她作高数题的草稿纸,厚厚的一落,难怪打人超级有分量。这就是她送我的第一份礼物。
雨还在下,纷纷扬扬的雨丝如同拾掇不完的记忆,点点街灯被空气的寂寞淋湿,虚幻的仿佛飘忽的时间,一片叶子悄然飘零在地上,在细碎的光亮上漂浮,流浪。
今夜,看不见月亮,但我还是会想起你,月亮下的你。
我们的相遇,必然的,偶然的,经心的,无意的,太多太多……可是大多数的时候,我只想在你背后,那个属于我的位置,属于我的角落,默默地看着你,这就已经让我满足了,幸福了。
那夜,没有在值班室里遇到她。应该是难得的休息日。自习室里那个位子上书和笔肆无忌惮的乱着。那种毫无章法的乱100%是她乱的章法。我在这个位子后面隔了N多个座位的角落里坐下,一如既往地过着为电脑而压榨人脑的人生。效率出奇的低,只完成了一组大脑就开始罢工。我只好端着咖啡出了门,在黑暗的楼到里读取打火机上的光亮。今晚是满月,我灭了火苗,因为它已经迷失在如水的月光里,温柔地沉醉。
门口的台阶上,是她坐着的背影。
“嗨,在这儿啊。”
没有回答,没有理我。可是这个背影不会骗人。
“我是说你……”吞下了后半句,因为想到恐龙的神经传导是超级宇宙霹雳无敌的慢,如果被吃了尾巴,它反应的时间足够对手逃之夭夭了。
她一动不动,仿佛月光下的雕象。
我只好用打火机戳了戳她的后背“……还活这吗?……”
“找扁啊~!!!”FT我简直要离魂倒地。不是因为那三个字,而是因为三百分贝的音量。
她回过头,发现是我,于是又继续她的傻笑,一把拽出塞在耳朵里的耳机。
“没去自习,跑到这里偷——懒。”
“没去自习,跑到这里偷——懒。”她狡猾地笑笑,学着我的腔调,眼睛如同许愿池里的银币闪闪发亮。
“好,我输了,没事了还不去睡觉。”
“满月啊,会失眠的。”
“你……不是人狼吧。”
“给你个机会,选个死法吧!”
那个表情让我再一次领教了什么叫嘻笑怒骂。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阿愿已经以豹的速度冲进了楼道,消失在昏暗的夜幕里。我愣愣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忽然想到了一个哲学家说过的话:“黑暗本不真实存在,只是因为缺少光线而已。”
今晚是晴天,月光坦白地照着沉睡的四周,静的让人失去思考的勇气。看见,遇到,离开,不超过2分钟,可是在我的心里平静的月光也能荡起波澜。手中的咖啡轻微颤动。空气中一点点新泽的清冷悄悄弥漫在我的杯子周围,掌心的温度依然静默地与咖啡的温度融合在一起。
回到自习室的时候你的座位已经空了,干净的象不曾有人来过,我的目光停留在你曾经待过的桌子上1秒,2秒,3秒。然后深呼吸一口气,走回我的位置。
我明白和她的相遇正如我每天喝咖啡的习惯一样的不能取代。这样的友谊不同与其他,可是我却无法逾越。我只喜欢守在我的角度,我的位置,默默地关注,感受着属于我的满足和幸福。相遇,离开,再相遇,再离开,每一天的生活都象是一个圆圈,可是每天都会有注定或是意外的交点。我的圆,和她的。
我大学里的最后一次选修课和她的第一次选修课重合。上课的地点是东校区,每次回来都要搭公交车。那天,是她大学里的第一个圣诞节。晚上,下过几滴雨,一两只寒鸦缓慢地飞过,暮色便隐隐浮上了天空。
车厢里人不多,湿湿冷冷的空气里弥漫这昏昏欲睡的味道。
阿愿坐在我前面的前面,我看着她,在后面的后面。
缓缓的刹车,停住,离学校还有两站地,她下了车,我跟着下来,潜意识的。
她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我,然后微微一笑,像,一杯清苦的咖啡。第一次,我读取她这样的笑容,如,雾水中的街灯,温馨,凄美,寂寞,迷离。第一次,她的笑容下有了我无法识别的内涵。
她安静地走着,然后上了天桥,趴在栏杆上看往来的车流。
我原以为这是只属于我的习惯。
桥下的车飞驰而过,只留下车灯闪烁的片段。时间与速度的交织,在夜幕里发酵,酝酿出虚幻的味道。
“每辆车与每辆车的相逢,在这个世界上都是亿万分之一的巧合,可是我门都太沉迷于自己的世界了,太忙着赶路。其实所有的奔波忙碌的玻璃窗后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回家。”
阿愿把话说得很慢很慢,我们在一瞬间相互凝视,也是在同一个瞬间,我明白了在我们相似的眼神里却埋藏着背道而驰的涵义,我的圆,你的圆,相交,但是不能重合。我们原本是属于——不同的空间。
下了桥阿愿忽然丢给了我一个云开雾散的傻笑。“学长,圣诞快乐,恭喜发财!”然后倏地跑开了。我正在想是不是她会抛来个包着百元大钞的红包,才发现原来学校已经到了。
这是我和阿愿第一次一起度过的圣诞节,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能留下的只有这张记忆里氤氲的照片被时光封锁,栀子花香的忧伤暗浮飘荡。
过了一学期,因为在学生处服役的期限就快到头了,我的工作少了,但是功课多了,相遇的机会少了,还是在自习室里的多一些。
五一节的晚上,自习室里空空荡荡的。没有其他的人,包括阿愿。我用一组又一组的程序谋杀时间,直到午夜。从位子里找出一本书,是早早就买来得却一直冷落在桌子里的《槲寄生》。我端着书一直看下去,直到看到痞子蔡用超超级级白烂语言真实地告白:“姑姑,杨过,喜欢,但是,不爱。”脑袋里一时沉甸甸的无法思考,如同醉了酒的滋味,恍惚,混乱,想要麻醉却有一缕安静的辛酸沉浮在心底,只是,失去了表达的能力。
端着咖啡走到门口,点亮了打火机,繁星喧闹地亮着,不再有月,也不见有她。火苗下的灯心,两股线汲取着能量,温暖的燃烧。
夏天的傍晚,天热的象蒸笼。我穿着打篮球的背心拿了个西红柿坐在小树林边上看书。树上的知了有气无力地叫个不停。一个人呆着反倒不觉得寂寞。蔷薇和草香幽幽地扑来,装饰着属于夏天的味道。手机的短信提示响了,又是每日英语:“talking turkey=talking frankly”
有人过来了,是同宿舍的哥们儿,跟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热,太热了,大脑秀逗了,从里面挖出个闲聊的话题都困难。
“今天在传达室里我接了一个至今为止最大个的EMS”。哥们儿在传达室里作勤工减学。虽然我没见过他勤工,但是绝对可以见证他的“减学”。
“哦,谁的?你可以额人家请客了”。
“就是你那个叫阿愿的学妹,桄榔一声就冲进来领她的邮件,整个儿一个犬夜叉。”
我笑着,忽然想起我和她的第一次相遇。
“那丫头看都没看就说肯定是她男朋友寄来的,还说年年都是这样,然后稀里哗啦地打开了纸箱。你猜她收到了什么?”
“我又不是她BF我怎么知道”。
“整整一箱子的玫瑰!这丫头兴奋地数了有一刻钟,一共54朵。你爷爷的,那小子可真会收买女人心。”
我正咬了一口柿子,却噎在嘴里。
“GOD!你不会是嫉妒的吐血了吧!”
“你爷爷的!我只不过是吃了一口吐了血的柿子!”
哥们儿大笑着抱着他的篮球跑了,留下一个我,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说不出的失落。我知道是应该为她祝福的,可是我的心却陡然化成了一个超超级级土鳖的洋葱,所有的失望都象洋葱皮,一层层的剥落,直到把我的心都掏空,只留下一片辛辣的味道。
之后的日子还在一天天的继续。我大四,你大二。自习室外的树,叶子绿了又黄,带走了无法雕刻的时光。咖啡喝的少了,留下点时间给自己,看天上的云卷云舒。大四,离别的季节。记忆的胶片变化着无穷的光影,却在最后一个留下洗尽铅华的空白。
考试,打水,作业,宿舍,咖啡,相遇,楼顶,聊天,扫除,心情……一笔又一笔地描画着我们印象派的生活。红舞蹈,蓝舞蹈,没有人能逃脱生活的舞台。
最后一次取学生处,是送还我的工作证。
办公室里的老师忿忿地议论着什么,我知道那一定是关于阿愿的。
两周前,我遇到过她,是周末,自习室里。
那天,她的东西依然按照她的规矩肆无忌惮地摊在桌子上,座位却是空的。我还坐在那个角落,静静地编我的程序,偶尔会抬眼看看门口。阿愿终于出现了,临近午夜的时候。她紧紧抱住一本书,低着头,头发直直地垂下来遮住了眼睛。风吹进来,轻轻晃动她宽大的风衣,那发丝仿佛有了灵性,寂寞地飞舞。背后是幽深的楼道,她站在那里,如同安倍吉峻的CG。
从门口到座位,只用4步,那天她走了9步。然后,静坐,一个姿势,雕象一般沉重。
后来,停电了,教室里渐渐空了,薄薄的月光从窗户里透出来冰冷的让人窒息。她还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教室里只剩下我和她。我从桌子里摸出 半截蜡烛,用打火机点亮,立在她的桌上。微微的光勾勒出她低垂的头发,静止的姿势。我的目光在她的座位上停留,1秒,2秒,3秒,然后转身离开。
教室外,隔着玻璃,我看见火苗安静的燃烧。直到那光一点点微弱,一点点消失。她的身影一点点模糊,一点点被黑暗吞没。
那夜,我在教室外,她在教室内,一道门的距离,谁也没有走开。
再后来,听人说她远再另一个城市的男友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她要退学,不顾一切地去守他。然后是朋友,老师,家长,昏天黑地的劝说。
所有这些都象是泛黄发旧的镜头,电影般的淡入,淡出。
最后一次见到阿愿是那个傍晚,自习室的楼顶。她说明天就要走了,我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无论是劝说还是告别。她还是朝我笑笑,掩饰不住浮肿的眼睛依然纯净的如同许愿池里的银币。
楼顶的风惊人的冷。
“学长心里有喜欢的人吗?”她浅浅地笑着,目光随风飘远。
于是,我的心里,刹那间,黄叶飘零。
“……有”。我同样微笑着望着她。忽然想象几米一样唱歌,可是咽喉却堵的一个字也发不出。
“那你一定明白的”。
你不知到的,我的世界已经飞雪连天。
迎着风,我从兜里摸出打火机,点亮。
“知道么,传说观音有一盏灯,灯心是个仙女,她一时化为青霞,一时化为紫霞,总是怀疑另一个是自己的仇家,其实两个都是自己,只是不停的自己和自己争。你看着火苗下,也有个灯芯,两股线合成一体,一同吸取能量,一同共赴火焰燃烧,嫉妒的让人发狂。”
她看着,听着,紧咬着嘴唇,一声也不出,眼泪却一颗颗飞速地坠落脸颊。这是我所见过的最惨烈的哭泣。
阳光媚好,只是说不出的冷。
我知道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我无法和她同路,如同无法找回我的失落。一本厚厚的书,读到最后竟是灰飞湮灭的空白。
我递给她一个玛瑙的风铃,只能,只有说了句“保重,幸福”。
她止了泪,努力地笑,纤长的手指拂过,于是物是人非,天荒地老,平静的让我的眼底泛潮。
楼顶,风的喧闹已经沙哑。
我转身离开,口袋里留下那只装风铃的空盒,那里面印着淡红色的文字:“世上只此一件,今生与您结缘。”我没有送给她。
第二天,她走了,这座南方的城市飘起了漫天的雪花。
1月,学期结束,我也该走了。把记忆封在行李里,留下不可触摸的真实。故去的不再来,于是沉淀,在心底阳光坠落了紫色的尘埃。走之前,我把那个风铃的空盒放进了那个我曾经无数次目光停留的座位里,希望后来会有人收起它,也收起这份的缘,完成故事的美丽。偶尔,我也会在黑暗里燃起灯芯,总会想起王菲的歌“但愿你的眼睛只看得到笑容,但愿每一个梦,都不会是一场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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