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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elooby (漫无边际), 信区: ACZone
标  题: 天子外传【第二回】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Jul 22 02:02:27 2005), 转信




《 第 二 回 》

天 愁 地 惨

惊 变 丛 生

地 狱 无 门

变 幻 无 常


第一章 天 愁 地 惨

天,无穷无尽,无边无际,当中藏著的玄机,更是无从捉摸。

自人类懂得思考开始,亿万年来,穷尽心力,欲从天象的变化中,窥探出天机天
秘,更希望能藉此预知未来将会发生的事。

然而,可知天意难测?

天的深邃,又岂是渺小凡人所能洞察?

但,也许连造物者本身也未料到,人的进步竟会如此神速,完全超出神们,甚至
天的意料之外。

人类以其累积了亿万年的经验和智慧,竟真个能窥出天机奥秘;甚至是天的意
向?

除了一些普通的天气变化外,一些较为复杂难料的事,已有一些智慧超凡,出类
拔萃的世外高人,能从无涯的穹苍星宿,或是以其各种方法参透和推算出来。

而世上第一个能参透天机,悟出乾坤阴阳;五行变化的人,便是给世人传颂千古
的——

伏羲氏!

他,甚至以其毕生智慧参透出来的玄机,著成易经,让後世人继续他的志愿,搜
寻出更多天的奥秘。

既然人已能窥探出天的奥秘,相信终有一日,必能突破空间的限制,冲出他们居
住的红尘大地,甚至——

登天!

这是否意味著,人,终有一日能——

胜天!

能完全超脱出天命的掌握之中,甚至比天——

更强!

假如真有这日,天会否乘这日来临前,把所有人类灭绝,以保天威?

那即是说,人类越是进步,便越接近灭亡之日!

这,岂非自取灭亡?

虽然在这一刻,人仍未能冲出天的限制,未能胜天,却已有一些人能参透天意!

正如在神州西方一座高山之上,一名老者已自闭於山洞中多年,欲以其毕生的修
为智慧,去参透一桩天机。

一件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

而在偌大的山洞外,一名白衣青年正在伫立守候,尽管已是深宵时分,尽管凛冽
的寒风无情地迎面袭来,他也毫无惧意、毫无倦意。

看这白衣青年,年约二十三、四,俊朗的面容透出一份无形的威仪,而炯炯有神
的双目中更隐现一股坚强不屈的光芒。

从其卓越不凡的气度来看,他的身份,与及他的命运,绝不平凡。

他究竟是谁?

为何要在这渺无人迹的深山中熬夜熬冷等待?

他与洞中老者,又有何关系?

良久,洞中老者也没有说一句话,而白衣青年也并不焦急追问。他只在耐心的
等。

白衣青年不惜在此苦苦等候,除了因为洞中老者是他非常尊敬的恩师外,最重要
的,还是其师在此闭关期间,这次还是头一遭在夜中急召他来。

白衣青年心忖∶师父在此闭关多年,从未试过如此急召我来,莫非师父已参透出
天机?

他心中的疑惑很快便会解开,因为,洞中老者终於开口说话了。

在洞前一度巨大的铁门後,传来老者慈祥温和的声音,且还夹著一点点回音,使
人觉得这声音彷如从虚空之中传来,飘忽无定。这声音道∶

「昌儿,为师深夜急召你来,你可猜到有何要事吗?」

白衣青年气定神闲,恭敬的答道∶

「莫非师父已参透出天机?」

「唔!你还记得为师在此闭关的原因吗?」

白衣青年仍是从容不迫的答道∶

「徒儿当然记得。十四年前神州大地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天劫,各种钜大的灾
难不断发生,神州到处都惨遭严重破坏,死伤无数。这场天劫持续了接近百日,天地
正陷於灭亡的边缘。」

「直至有一日,天际忽然绽放出一团祥和的金光,把天上的乌云驱散,照耀到的
地方,各种正疯狂肆虐的灾难便戛然而止。」

「天劫停止,大地脱离了灭亡的厄运,本应是天下之幸。但当年师父说这场大劫
虽然结束,却种下了一个祸根,另一场劫数正在酝酿,且更会延及天下苍生。」

「在七年前,师父更毅然放弃一切尘世事务,到此闭关苦思解除这场劫数的方法
。相信师父定必已想出解劫之法了吧!」

「唉!」

洞中老者慨叹了一声,似是为天下苍生所蒙受的不幸而有所感触,续说∶

「当年天劫虽然停止,但为师却推算出天劫其实并未完全结束。为师穷尽心力也
未能算出到底是何原因,於是七年前便决定闭关苦思,希望找出此劫之因及解劫之法
。」

「在这七年间我虽然不断从天象的变化及推算中揣摩,但仍未能找出答案。」

「然而近日为师推算到,这场劫数已逐步开始爆发,而我刚才更从天象中发现一
件怪事┅┅」

白衣青年一直都在静心聆听,但听到这里,也不自禁地双眉一紧,追问说∶

「那是甚麽怪事?」

洞中老者仍是以一贯的语调,徐徐说道∶

「刚才我从万千星宿中,忽然发现在象徵帝皇之命的紫微星後,闪烁出两颗比紫
微星更光更亮的星。经我再三推算,发现其中一颗星之命比紫微星更加尊贵,而另外
一颗星则呈大凶之象。此二星之命,根本不应是凡人拥有的命,却偏偏在凡间出现。
若我估计没错,劫数将由此二星而起,也只有此二星本身,方能解去此劫。」

「师父这次召徒儿来,定是有重要任务交托徒儿去办,就请师父吩咐吧!」

洞中老者似对白衣青年的过人智慧十分欣赏,不期然赞道∶

「好!不愧是众弟子中最聪敏过人的一个,也不枉为师将这重要任务交给你。为
师要你办的,就是要你去找一个人。」

「一个关乎天下苍生的人。」

「此人,也许便是唯一能解救这场劫数的人。」

「你找到此人後,立即带他回来。」

白衣青年听罢,心中顿时起了一些疑惑,忙问道∶

「弟子应怎样确定师父要找的人是谁?」

洞中老者答道∶

「此人身具非常尊贵的命,绝非凡人所能拥有,凭你的修为应可推算得出。」

「那,这人究竟在甚麽地方?」

「北方!」

北方?到底这老者口中所述,关乎天下苍生的安危的人,究竟是谁?

难道是┅┅

※ ※ ※

假如让你选择,

你会甘愿当一个平凡的人,

抑或是绝不平凡的人?

※ ※ ※

世上最痛苦的人,莫过於那些欲平凡却偏摆脱不了其不平凡之命的人。

他,热爱平凡,却逃不出他的命数。

他,一夜之间,痛失家园,痛失至亲至爱。

他,更被迫走上一条他最不愿走的路。

他,也许便是世上最痛苦的人。

嬴天!

一直以来,嬴天都与娘亲.兄长过著平淡简朴的日子,纵然年复年;月复月;日
复日般生活,他也毫不感到厌倦。

相反,他热爱这种生活。

可惜,天并不容许他平凡,并不容许他快乐!

天,偏要逼他走上一条不平凡的、痛苦的不归路!

也许他明白到,只要一睁开眼,这个世界便会完全改变,变得令他无法接受。

他宁愿永远留在梦中,永远留在往昔平淡快乐的日子中,也不愿面对这个残酷可
怕的现实!

但,他能永远闭上眼;永远逃避现实;永远逃避他的命运吗?

当然不可能!

无论他逃避多久,无论他多麽不愿意,他始终要面对!

他,终於再次睁开眼睛!

终於也要面对他的命运!

迷蒙之中,他祗见两条人影坐在他身旁——

那是一老一少的人影。

他下意识地想到,那是他的娘亲与大哥!

他仍未能完全接受他的娘亲与大哥已离他而去,永远不会再在他身畔出现。

「娘亲┅┅大哥┅┅」

一声难舍难离的呼唤,划破了沉寂已久的夜,狠狠敲进每个人的心窝,敲得人心
痛、心碎。

但无论他再呼唤多少次,呼唤得多凄厉,他的娘亲与大哥也不会再回来。

坐在他身旁的一老一少,原来是——

姜伯和小菁。

啊?怎会是姜伯和小菁?

在嬴天仅馀的记忆中,他祗知当晚月魔追杀他和嬴龙至断崖,嬴龙为救他而掉进
深谷之中,而他亦受伤倒在地上。

他最後看到的境象,便是月魔向他迎头劈下的一掌。他还道这次必死无疑,怎麽
现在会发展成这样的?

那即是说,他对於当日在危急关头体内爆发出一股惊天动地的力量,把月魔震得
灰飞烟灭等事,都浑然不知、不觉?

这对於他来说,是好?是坏?

千百个疑问在嬴天心中徘徊纠缠,正不知从何问起,小菁已急不及待的欢呼起
来∶

「天哥哥,你终於醒了?太好了!我还担心你会有生命危险啊!」

嬴天并没答话,只以充满疑惑的眼神往姜伯脸上一扫。

祗见姜伯脸上尽是无奈与哀伤之情,似乎知道了一些教人无奈伤痛的天机,却又
无力扭转。

姜伯接触嬴天的眼神,已知他心中存在的疑惑。他不待嬴天发问,已迳自说∶

「数晚之前,我忽然被一声震天巨响惊醒,心下生疑,於是便循巨响传来的方向
寻去,查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知寻至树林後的断崖,发现附近半里的范围,都像是受到一场大爆炸所破
坏,草木俱被震成飞碎,地面也出现了无数裂痕。而你,则受伤倒在断崖前奄奄一
息,於是我便救了你回来。十天,究竟你怎会受伤的?」

啊?事情竟是如此简单?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正当嬴天陷於极度迷惘之际,他心中忽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连忙问∶

「姜伯,我昏迷了多少天?」

姜伯随即答道∶

「已有三日三夜了。」

「啊!我已昏迷了三天,那在这三天中,你有否到过我家?」

「没有!这数天我一直看顾著你的伤势,也无暇通知你娘亲及大哥,不若我现在
便去通知他们,免他们为奶忧心吧!」

「不∶不用了!我想现在便赶回去!」

嬴天不顾身上的伤势,急著便要赶回家,究竟所为何事?

他正欲起床而去,但祗稍一用力,胸口便即传来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剧烈绞痛,使
他全身乏力倒回床上。

接著一阵彻骨寒意从胸口传至四肢百骸,嬴天不禁全身颤抖起来。

姜伯见此情形,心头大骇,瞬即运指连点赢嬴胸前数个大穴,手法之快及认穴之
准绳,绝非一般普通老百姓所能办到。

世事难料,外表平平无奇的姜伯,竟会身怀绝学,嬴天与小菁不由得感到万分讶
异。

嬴天祗觉胸口的绞痛与寒意迅速被压止住,但他已不敢再妄动。姜伯也忙告知
说∶

「十天,不瞒你说,老夫昔年也曾学过一些武功及医理,依老夫之见,你是被一
种极度歹毒的武功所伤,一股阴寒掌劲正凝聚於你胸前,祗要你稍为运气使力,便会
触发你体内寒劲。我看你暂时还不宜乱动,待老夫想法子把你体内寒劲迫出後再作打
算吧!」

一旁的小菁虽不大明白姜伯的话,但她知道嬴天明显受了很重的伤,连忙追问∶

「那┅┅姜伯伯,天哥哥┅┅到底有没有┅┅生命危险?」

姜伯解释说道∶

「祗要他不再轻举妄动,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但倘若他再牵动体内寒劲,那就
很难说了!」

嬴天垂首一看,祗见胸前果然有一个清晰的惨绿掌印,他猛然记起这掌印定是当
日在断崖之上月魔重击他而留下的。想不到他性命虽保,却留下了这严重的後患。

姜伯接著问∶

「十天,到底这数天发生了甚麽事,何以你会跟这武林高手结怨,对方又何以对
你下此重手?」

嬴天并没回答姜伯的问题,祗一脸焦急的道∶

「姜伯,对不起!我暂时没时间向你详细解释,但我必须立刻赶回家。求求你替
我想办法吧!」

姜伯看著嬴天急得差点流下泪儿的样子,知道他必有一些极其重要的事要办。他
略为犹豫了一会,道∶

「好吧!我即管尝试这方法是否可行!我去准备一下,你稍等一会吧!」

说罢便步出房外。

狭小的房内便祗剩下嬴天与小菁二人。

小菁年纪虽小,却也懂得一点人情世故,看著嬴天愁眉不展的面容及满怀伤感的
眼神,遂安慰说道∶

「天哥哥,别:别太担心吧!任何事┅┅总有解决方法的。」

对於小菁的安慰,嬴天心下虽有无限感激,却不知如何回应,祗能投以感激目
光。

小菁见嬴天沉默不语,也不再多言打扰,局促的斗室中,霎时间变得寂然无声。

不消片刻,姜伯重回房中,手中提了一瓶药丸及一个锦盒。

他从瓶中倒了三颗药丸出来,递了给嬴天,说道∶

「这三颗是『赤炼心丹』,乃至阳至刚之药,你先服下吧!」

嬴天如言把三颗『赤炼心丹』服下,骤觉体内灼热如火,仿如置身洪炉炼狱一般。

姜伯迅即以单掌按著嬴天胸前惨绿掌印之上,嬴天祗觉体内热气被缓缓吸往胸中,
囤而不散。

与此同时,姜伯以另一苹手从锦盒中取出六枚极幼金针,迅速地分插於嬴天胸前
六个大穴之上,每枝金针均没进嬴天体内。

姜伯道∶

「我现在以『赤炼心丹』之至阳药力暂时镇压住你体内寒劲,更以金针分封你胸
前大穴以防寒劲扩散及窜进经脉之中,现在你可试试起来。」

嬴天轻用力按著床沿坐起,深呼吸了数次,虽仍觉胸前有点翳闷,却未有触动体
内寒劲。

姜伯再道∶

「你现在可行动自如了,但紧记,第一∶不要过度使力;第二∶在未解除体内寒
劲之前,千万不可拔出体内金针,否则寒劲侵入奇经八脉,届时恐有性命之虞。」

嬴天一跃下床,同姜伯抱拳道∶

「姜伯,很多谢你救了我,但我实在有急事办,我这就先行告辞了!」

姜伯回道∶

「唔!但你紧记要尽快回来,待我再想法驱除你体内寒劲,否则後患无穷。」

小菁在一旁劝道∶

「天哥哥,不若我陪你一同回家吧!」

嬴天摇首道∶

「不用了,我一办完事便立即回来,放心吧!」

「那你自己要千万小心┅┅」

「我会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

二人跟出屋外,看著嬴天的小身影 渐消失於黑暗之中,姜伯喃喃自语道∶

「唉!可怜的孩子,这,只是你命运的开始,还有更多更大的痛苦在等待你。
杜稷苍生之命运也系於你身,你千万要坚持下去┅┅」

姜伯话中含义,似隐含了千万玄机。他深遂的眼神,以已洞悉一切天意天命。

他,究竟是谁?

似能窥通一切天机?

他在嬴天的生命中,

是福?

是祸?

他又可有能力扭转嬴天——

悲惨、痛苦的一生?

路,一片灰暗迷蒙,却又漫长得彷佛永无终点。

人生路,更是变幻无常,祸福难料。

践著昔日的山路;踏著不变的步伐,唯一不同的,也许祗有赶路人的心。

往日在这路上,总有兄长结伴同行。虽然沉默寡言的嬴龙不苟言笑,但祗要有他
同途共行,嬴天从不感到孤单寂寞。

这也不过是数天前的事罢了!

可是,祗短短数天之隔,一切竟变得如此无奈,如此令人无法接受。

如今伴著嬴天上路的,除了他那长长的孤影外,便祗有那份伤痛欲绝的寂寞凄
酸,叫人唏嘘不已。

在凄迷的月色掩映下,婆娑稀落的树影仿如魔鬼之爪,狠狠抓著嬴天的孤独身影,
要把他抓进那无边的地狱中,受尽炼狱之火的煎熬,方才满足那颗最恶最毒最狠最绝
的——

魔鬼之心!

而在那阴暗的树梢之上,竟然还隐藏著十数双眼睛,在暗地里窥伺著树林中的一
切人和事。

难道真的是地狱里的恶鬼来到人间,要讨尽无辜世人的命?

要来舐尽那孤弱无助的稚子之血?

祗顾赶路的嬴天,浑然不觉那无数如毒蛇般的眼睛正对他虎视眈眈。

另一个危机正逐步迫近。

好不容易方走完那寂寞漫长的归家路,步出了那阴森黑暗的树林後,映入嬴天眼
帘的,正是那属於他们母子三人的残破小屋。

冰冷的心戛地升起了一丝丝暖意。

为何嬴天不顾自身伤势;不顾前路凶险,也要返回这小屋?

祗因为,在嬴天悲伤得几已绝望的小心灵中,还有一件未了的事,比他的性命更
加重要。

即使他正身受重伤;即使性命危在顷刻,在他身死之前,他,也必须先办妥这件
事。

那是他娘亲的遗骸!

当日他带著负伤的嬴龙匆忙逃走,故并没有好好的把他娘亲安葬。他,绝不能让
她的遗骸就此陈尸破屋!

绝不能让他娘亲——

死无葬身之地!

一步一步的走进屋外的小园中,嬴天的心就一分一分的沉重起来。

往日,他娘亲总会在这小园中,倚在那度残破的竹藤笆下,守候他与迎龙归来。

风雨不改!

可惜,他娘亲从今以後都不能守候他回来了。

他与她,如今已——

人鬼殊途,阴阳相隔!

抚著这度残缺不全的竹藤笆,抚著那已逝去了、已破碎了的梦,不自觉地,泪水
已在他的眼眶中凝聚。

他不敢再想下去,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办。

他,凄然的向小屋步去。

然而,他一手推开小屋门後,却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惊心动魄的事┅┅

他发现,他娘亲的尸身竟然——

不见了!

怎┅怎会这样的?

数天之前,当他扶著嬴龙逃往树林之时,还瞥见他娘亲的尸身躺在小屋中央,如
今那尸身究竟去了哪里?

霎时间,一个恐怖的念头在嬴天脑海冒起┅┅

「不!」

「不要!」

嬴天忽然想到,可能月魔追杀他不遂,继而迁怒於其娘亲身上,而┅┅

嬴天想到这里,一袭寒意透遍全身。他疯了一般在小屋中乱冲乱撞,到处搜索。

然而,狭小的屋内连一件多馀的家具也没有,又怎可能藏得起一具尸体?

惊惶失措的嬴天,发狂般跑出屋外,但,屋外的小园更是一目了然,并没有任何
人、畜的尸体。

绝望的嬴天,颓然跪倒地上。

他,狠狠的紧握双拳,内心不断的在自怨自责∶

「想不到我连身为人子的最後责任也不能尽力完成,如今甚至不能令娘亲好好的
入土为安。」

「我,实在枉为人子!」

蓦地,一份莫名奇妙的感觉从嬴天心底涌起,那是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彷佛,一个他毕生至亲至爱的人,在心底深处遥遥的呼唤著他┅┅

告诉他,他要找的人,就在这里不远处┅┅

嬴天毫不犹豫,瞬即回头一看┅┅

他赫然发现,在小园的一角,有一胚黄土堆起,活像一个——

坟!

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绝对相信,他娘亲的尸身就在这堆泥土之下!

焦急难安的心已不容他细想下去,驱使他疯了一般扑到那堆泥土之上,双手不断
往泥下挖掘┅┅

然而,血肉之躯,又怎堪那疯狂的挖掘?他的十指已然迸裂淌血┅┅

尽管如此,他内心的创痛已远远超越他身躯上的痛楚。

即使十根手指完全折断,他也要寻回他娘亲的尸体。

泪水已湿遍了他的脸庞,一滴滴的滚到地上,而且越滚越多、越滚越大┅┅

啊!原来天竟下起雨来!

也许天也为这颗孝子之心而感动,因此而掉下了同情之泪吧!

雨泪的湿润使泥土松软起来,嬴天已经能够越挖越深┅┅

终於,皇天不负有心人,而他的感觉也果真没有欺骗他!

他终於找到想找的东西!

他终於找到他娘亲的尸骸了!

那张充满慈爱和善却苍白无比的脸,渐渐从泥土中露出,迎嬴天疲乏的脸同时绽放
出一丝悲怆的笑容。

他并没就此停手,反而挖得更起劲,直至尸身的上半截完全露出,方才住手。

嬴母的尸身之上,还盖著那袭嬴天精心为她挑选的红色棉衣┅┅

重见慈亲,嬴天的心激动得无以复加。

仍在淌血的手紧紧抱著嬴母的尸身;紧紧抱著他生命中至敬至爱的人┅┅

一幕幕往昔温馨快乐的片段,不断从嬴天脑海重现,狠狠的把他心底深处的创痛
勾起。

他,很想:很想再次呼唤她,那管已是最後一次┅┅

「娘亲!」

为何?为何苍天如此狠心,要他家破人亡?

为何偏要夺去他那幸福美满的家?

夺去他至爱的娘亲及兄长的性命?

夺去他拥有的一切?

为何偏要迫他走上绝路?

难道,这就是所谓「天意」?

天意何以如斯?

天意何以如斯?

凄风苦雨,冲不掉满脸满心的泪,洗不尽永世永生的痛!

究竟,天要把世人折磨到何时方能休止?

嬴天一直抱著他娘亲的尸首,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才依依不舍地把她放回泥穴
内,并一手、一手把泥土重新盖上!

当泥土盖到他娘亲的脸时,他犹豫了很久才舍得把泥撤下。

他,想再次看清楚娘亲的脸,好让自己能铭记於心,一生一世也不会忘记!

也许,今生今世,祗有在梦中,方能再与娘亲相会!

纵有千言万语,此刻又能向谁诉?

终於,嬴天把最後一撮泥土铺上!

终於也能亲手把娘亲好好的安葬!

但,还欠缺了一件东西!

一件坟墓必须有的伴儿!

墓碑!

他赫然想起,娘亲的墓上,又怎能没有墓碑?

嬴天於是拖著那困倦不堪的步伐,蹒跚地步回小屋,准备找工具来为他娘亲的墓
上起一块墓碑。

当他步至小屋门前之际,倏然间,一苹强而有力的粗壮臂膀从昏暗的小屋中霍地
伸出,一把抓著嬴天的咽喉,猛然把他扯进一片黑暗的小屋中。

与此同时,十数名黑衣人从树林中急速窜出、不动声色地把小屋团团包围著。

这十数名黑衣人均身手矫健,显然都是一流高手。

他们,究竟是谁?

是否冲著嬴天而来?

而从小屋中伸出的臂膀的主人,又是何方神圣?


第二章 惊 变 丛 生 

变生肘腋,嬴天来不及反应,已被那苹强而有力的手臂急扯进屋中。屋内一片漆
黑,嬴天完全分辨不出对方的容貌,只隐约听到一些沉重的呼吸声。

抓著嬴天那人的臂力强得很,嬴天完全不能动弹,更不能发出任何声响,此时,
他的耳畔传来一把男子的声音,轻声说道∶

「小子!要命的就别作声!」

这声音雄壮中隐带威严,且依稀有点似曾相识之感。

嬴天虽觉这声音似曾相识,但霎时间也记不起是属於谁人;唯一可以肯定的,便
是此人对他并无恶意。

因为,只要他使力一握,嬴天脆弱的咽喉必定血溅当场。

既不知此人的真正来意,嬴天也只好暂时噤声,静观其变!

而在小屋之外,十数名身手不凡的黑衣人已无声无息的把小屋围拢。

他们,会否是冲著屋中人而来?

在那十数名黑衣人之後,站了两个衣著外形颇为怪异的男子,其中一名中年汉子
身披一袭灰色长衫,蓬头垢面,面色灰沉,极之妖异难看;另一人则身形高大健硕,
穿著一副灰银铠甲,而头上的盔甲更有一对弯角暴长而出,弯腰弓背,远看活像一头
野牛。

这二人显然就是这群黑衣人的领袖。灰衣汉子率先开口,以其沙哑低沉的嗓音
道∶

「堂堂三皇子,怎麽活像一头老鼠般藏头缩尾,没胆出来见我们?」

三皇子?

难道是指屋中抓著嬴天的人?

嬴天何曾认识过甚麽三皇子?

而且既是权倾天下,位极人臣的三皇子,为何又会被屋外之人追杀,而沦落至
此?

一连串的疑问在嬴天心头涌起,他尝试从几乎完全没有光线的暗室中看看身旁这
「三皇子」到底是谁。然而,他祗能稍微看到对方高大雄伟的外形,而看不见对方的

容颜及五官。

他更感到,「三皇子」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和急促,而且浑身皆在轻微颤抖。

那显然是因灰衣汉子的挪揄,但却又不能堂堂正正的出去与他决一死战而恼怒。

当中隐藏著的苦衷,恐怕只有「三皇子」本身才知!

灰衣汉子见「三皇子」不为所动,於是道∶

「三皇子,我们知道你就躲在屋内,既然三皇子不肯出来相见,我们就只好斗胆
请你出来┅┅」

「上!」

一声令下,一直围著小屋伺机而动的十数名黑衣人,同时出手。

只见各人手一扬,一大蓬暗器已挟著一连串破风之声劲射而出┅┅

「隆!」

一声强烈巨响,小屋被炸得片碎,霎时间尘土飞扬,视野模糊┅┅

啊!嬴天与那「三皇子」仍留在屋内,如今岂非┅┅

众人心知对方绝对不会如此轻易被杀,都各自屏息静气,全神注视著跟前的一堆
颓垣败瓦┅┅

就像猎人待在陷阱之上,等待负伤的猛兽扑出时那疯狂反击┅┅

霍地,一道金光从瓦砾堆中猛然射出,而一众蓄势待发的黑衣人亦同时闪身跃上,
十数件兵器已同时指向金光尽处,攻势之凌厉、快捷及一致,显见均是训练有素的职
业杀手。

一轮金铁交鸣之声过後,众黑衣人竟在同一时间被击退,纷纷退回原来所站的位
置上。

金光中的人反应之快与及身手之矫健,武功明显远远比这十数名黑衣人高。

众黑衣人落地同时,两条人影赫然已安然无恙的站在小屋瓦堆之上。

这二人,当然就是嬴天与三皇子!

重见天日,嬴天终於能够看清楚他身边的三皇子究竟是谁!

「啊!」

他一看之下,心头不禁起了一阵惊呼,原来,他眼前这个三皇子,赫然是——

佑德!

嬴天造梦也未想到,当日他在树林的泥沼中救上来,满身污泥尘垢,臭气薰天的
年青男子,竟然就是当今天子的第三子!

他,为何沦落至此?

为何被眼前这群杀手苦苦追杀?

而这群胆敢追杀当今三皇子的杀手,又是甚麽来历?

一阵急劲的破风之声惊醒了正狐疑不解的嬴天,祗见一道黑影从灰衣汉子手中猛
然射出,直朝他身畔约三皇子佑德射去。

佑德运起内力,手一挥,已把这贯满灰衣汉子内劲的黑影硬接下来。他随即一
瞧,只见此物原来是一张以玄铁精炼而成的黑色帖子。

帖子之上,赫然刻上「阎王帖」三字。

佑德脸色微变,但却即时以略带不屑的语气,企图掩饰心上脸上的些微异样,
道∶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可留人至五更』!嘿!竟然出动『阎王帖』与及『十大
杀手』中的二人来对付我,昔年名动江湖的『杀手营』果真瞧得起我!」

杀手营曾是江湖上一个庞大的杀人组织,营中武功高强之杀手为数逾千之多,而
其中武功至出类拔萃的十人,被称为十大杀手。据说他们要杀的人,从未能活过十
天,因此当年『阎王帖』三字,曾令不少武林人仕闻风丧胆!

可是杀手营忽然於数年前在武林中销声匿迹,传闻是组织内发生了一场巨变,以
致其暂时湮没於江湖。

即使如此,现在武林中人偶尔提及杀手营的往事,都无不心胆俱寒,不敢说半句
开罪冒犯之辞!

灰衣汉子道∶

「祗要对方付得起钱,天下间没有人能在咱们杀手营追杀之下活命!我看你还是
双手奉上项上首级,免多受痛苦吧!」

一想起那个对己咄咄进迫,更不惜请杀手千里追杀自己的人,佑德心头一阵凄
酸、一阵苦涩、一阵震怒交错煎熬,教他难受难当!

他扬起手中佩剑,指著灰衣汉子及高大汉子,以挑衅的语气道∶

「好!我倒想见识一下杀手营到底是否如传言中可怕,就看看凭你这所谓『毒遍
天下无敌手』毒无双及一头蛮牛,如何取我项上人头!」

佑德再三出言轻侮,高大汉子已按捺不住,勃然怒冲而上,道∶

「哼!不用毒无双出手,单是老子狂牛已足够把你撞个肢离破碎,死无全尸!」

这灰衣汉子及高大汉子,正是「十大杀手」中排行第六和第九的毒无双、狂牛!

祗见狂牛狂嚎一声,以雷霆万钧之势朝佑德狂冲而去,无匹怒火挟著千钧之力,
誓要把佑德身上每串骨骼都撞碎!

佑德亦不敢大意,劲贯右掌,朝狂牛顶门拍落,双双震得飞退。

佑德飞退同时,一手抓著嬴天衣襟,与其一同退出黑衣人的包围网外,并对其说
道∶

「小子,快给我躲到一旁,别碍著我把这群穷追不舍的狗宰了!」

佑德口中虽硬,但心中却不由得暗暗叫苦。却原来,数日前与月魔一战,虽斩去
月魔一臂,但身上亦中了一记「月寒阴掌」,体内寒劲仍未完全驱除净尽,功力也未
完全恢复。

刚才与狂牛硬拼,不单右掌微震,且更掀动身上伤势,胸口隐隐作痛!

嬴天为免佑德因照顾自己而分心,即如言避过一旁。

嬴天还未走远,已见毒无双背负双手,飘至佑德数尺之前。但见毒无双仿如足不
沾地,似缓实急,身法诡异莫测。

佑德一时未能捉摸到对方武功路数,只虚刺几剑以作试探。那知剑招还未完全使
出,毒无双已飘到佑德左侧,手一扬,一蓬鲜艳毒粉向佑德迎面洒去。
佑德见状,慌忙闭气,挥掌驱散毒粉。

此时,一阵利器破空之声从佑德身後响起,佑德临阵经验丰富,头不回,身不动,
已反手回剑挡去毒无双的攻势。 

电光火石间,二人已交上四.五十招,谁也占不到上风,二人倏然分开。

但见毒无双手中已多了一双短三叉戟,戟尖之上蓝光闪烁,显然涂上剧毒!

不待佑德有机喘息,狂牛与十数黑衣人纷纷鼓劲杀上,欲一举置佑德死地!

而毒无双稍回过气,复又加入围攻,佑德更被迫得节节後退。

眼见佑德陷於以寡敌众局面,而自己又没能力帮上一把,只把在旁观战的嬴天看
得忧心忡忡,心急如焚。

他恨不得自己能懂得武功,那样,便可以上前跟佑德联袂作战。甚至,当日或许
能够保护娘亲.保护大哥,不至破人随意宰杀。

也许他还不知道,就是这一刹那间出现的念头,驱使他日後踏上江湖的不归路。

正陷於被围攻的佑德,虽然仗著其精妙的剑法及宝剑之利仍能苦苦支撑,但已被
攻得左支右绌,险象横生。

而他体内潜伏著的寒劲,更是他的一大隐忧。他愈是催动内力,胸口的疼痛便增
一分,他也不知自己能强撑到何时。

佑德心忖久战之下对己不利,急谋计策欲速战速决。

他心念一动,强自加强功力,注於剑锋之上,连环挥出数剑。

一道道耀目剑芒破空激射而出,竟全是迎著毒无双攻去!

原来佑德心想毒无双武功乃众人之冠,其毒功更是厉害无比,只要解决了他,对
方实力必大大削弱,自己方有少许胜望!

面对激射而至的森寒剑芒,毒无双竟丝毫不惧不退,且还缓缓欺身迎上。但看他
咀角崭露一丝诡异笑容,似乎已胸有成竹。

佑德祗顾催剑狂攻,却忽然听见身後传来嬴天的叫喊声,疾呼∶

「大哥,小心背┅┅」

佑德心知不妙,已立即把剑势凝住,并瞬即回头一看┅┅

那知,他一回头,却看见一幕不可思议、荒诞绝伦的奇景┅┅

他赫然看见,自己的影子竟冉冉上升,而且更举掌向自己狂轰过来┅┅

怎┅怎会这样的?佑德的影子竟然活像有生命般,向佑德作出攻击?这实在太令
人难以置信。

可是,佑德很快便知道眼前所见的并非幻觉。

因为,那「影子」的双掌已结结实实轰在佑德身上。

而且这两掌之力更是奇重无比,轰得佑德向前直飞开去。

而毒无双手中双戟,已静候佑德飞来┅┅

犹幸佑德也是反应奇快,虽处劣势仍能勉力扭歪身形,铁戟只刺中手臂。

但,避得一招,却避不了第二招。佑德只感到腰胁间传来一阵撕心剧痛,像遭受
一件奇重无比的硬物击中般,差点被轰得拦腰断开两截。

却原来,那正是狂牛从旁偷龚得手。

佣兵凶战危,佑德几已陷於绝境,他心知绝不能再处处顾忌体内寒劲,必须先杀出
重围。

他心念既定,於是劲聚剑尖,发出了一阵阵仿如虎吼般的沉响,使出其绝招——

「王者剑」中第三式——

「虎踞千山傲尘世!」

佑德的人和剑,顷刻间幻化成一头凶猛恶虎,张牙舞爪,像要把天下苍生吞噬┅┅

虎吼过後,一切复归乎静,佑德已然杀出重围,飘身落在嬴天身旁。

惊魂甫定,众杀手方才发觉已有五.六名黑衣杀手毙於昔才佑德剑招之下,而其
馀侥幸保存性命的,身上俱被划上数道剑痕,可见佑德昔才一招之凌厉强猛!

一时之间,众人也不敢轻率进攻,先谋定而动。

这正好给予佑德一个喘息良机。

他此时方才发觉,刚才被毒无双刺中的臂上伤口,传来一阵灼热刺痛。他一看之
下,看见手臂中招之处浮现一片瘀蓝,明显中了剧毒。

佑德不敢怠慢,一面运功逼毒,一面镇压住体内正蠢蠢欲动的寒劲,正是内忧外
患并至。

其实佑德刚才连中数招,又勉强使出绝招,伤势已是十分严重,他此刻只凭一鼓
傲然不屈的狂傲霸气支撑著不倒下。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一倒下,他的一切也将会失去,包括他的生命。而那个三番
四次欲置他於死地的无耻之徒,更会开怀狂笑。

当众杀手正盘算著下一轮攻势之际,嬴天终於能够看清楚,刚才偷袭佑德的「影
子」,原来是一名身材非常矮小瘦削的侏儒。

这侏儒,正是十大杀手中排行第七,专躲在别人身影中伺机狙杀的——

魅影!

魅影忽然开口说话,其声音非常尖锐刺耳,且还带点啾啾之声,话像鬼啾一般,
听得人毛骨耸然,心惊胆颤。

他道:

「叽叽!我还以为三皇子平日在宫中只顾玩乐嬉戏,想不到手底下还有点本事!
叽叽!」

佑德为求争取多一分时间调匀内息,只好故意不忿地道∶

「那倒不像你祗仅左藏右躲,找机会偷袭般卑鄙吧!」

魅影亦不为意对方在故意引其斗咀,回道∶

「叽叽!看来三皇子也真孤陋寡闻啊!你何时听过杀手杀人要光明正大的?何况
招呼堂堂三皇子,又怎何以不用点特别的手法啊?叽叽!」

众杀手闻言,不禁同声嘲笑起来。

佑德却不理会众人,只顾争取时间运功┅┅

转瞬间,佑德已把身上伤痛暂且压下,复又振起手中剑,双目更是精光暴绽,凛
然道∶

「既然你们不想活,就待我送你们到阴曹地府见你们的阎王吧!」

佑德自知绝不能久战,於是竟主动仗剑杀上。

三大杀手震慑於佑德适才剑招之下,深觉对方武功深不可测,於是下令馀下的十
名黑衣人迎击,欲窥准良机才出手。

众黑衣人虽仍心有馀悸,但亦不敢违命,鼓勇挥舞手中兵刃迎上。

十多件不同兵刃猛然齐攻向佑德。

而佑德只想先杀败眼前十数名黑衣人,再击杀馀下三杀手,於是一出手已使上绝
招∶
「王者剑」第一式——

「君临天下风云变!」

众黑衣人只见眼前的佑德忽然豪光大盛,接著万千厉烈无匹的剑光已纵横交错地
激射而至┅┅

这,已是他们最後看见的境象,因为┅┅

因为,他们的生命已霎时中断┅┅

人为财死,鸟为饲亡!

一举杀尽馀下的黑衣人後,佑德正欲再鼓劲攻杀馀下的三大杀手,那知胸口剧痛,
真气一窒之下,差点便仆到地上,幸好他反应甚快,立即以剑撑地稳住身形。

三天杀手正惊愕佑德迭遭重击後仍有这般强横的功力,一见对方身形歪失,随即
一同飞身杀上┅┅

三人中以魅影轻功最高,他一欺近佑德身前即以双目瞪视佑德,使出其绝招——

「魅影迷心」!

四目相交之下,佑德只觉魅影双目透射出一道奇幻怪异光芒,心神顿被摄住,差
点便晕倒地下┅┅

「魅影迷心」厉害之处,是能够把对方心神摄住,听施法者的命今而行┅┅

魅影正沾沾自喜佑德已受其控制,忽觉对方双目中反而透发出一股强烈的光芒。

那是一股具有皇者霸气的坚定眼神┅┅

魅影惊愕之间,祗感头顶轰然剧痛,原来嬴天眼见佑德身处险境,而魅影又已杀
至咫尺之间,遂奋不顾身,拾起地上石头对著魅影迎头砸下┅┅

魅影惊痛之馀,反手一掌重重印在嬴天胸腹之间。

掌劲凌厉无匹,把嬴天震得倒飞丈外,更今人担忧的是,嬴天胸前用作镇锁著体
内寒劲的六枚金针,竟有两枚被震得飞射而出┅┅

啊!金针脱体而出,那嬴天体内寒劲┅┅

祗见嬴天倒在地上痛苦呻吟,丝丝血丝从咀角溢出,却不知伤势严重至何种程
度┅┅

佑德斜目一瞥,赫见嬴天为替己解围而受伤,不动的心竟也有些微驿动┅┅

毕竟,他自小便生活在一个尔虞我诈的权力斗争之中,真正关心他对他好的,恐
怕祗有他的亲生母后┅┅

佑德腿一蹬,正欲跃去察看嬴天伤势,谁知心神略分,背门已同时遭三人重招击
中,继而一蓬鲜血已夺腔而出┅┅

未待佑德身形站定,毒无双又已飞身赶上,数以千计的幼小毒针霍地如星雨般疾
射而出。

这正是个的独门暗器——

「千雨毒针」!

迭遇重击,佑德心头怒火如狂飙升,鼓动真气,剑锋之上竟冒出丝丝热气┅┅

剑一挺,剑招已於劣势中猛射而出,又是一招——

「君临天下风云变」!

剑光一起,千雨毒针被悉数震散,凌厉剑势更向著毒无双疾攻而去。

毒无双万难料到佑德竟还有如此强猛反击力,一愣之间,眼前无数剑芒已射至身
前数尺。

毒无双心下大骇,使尽力向後倒跃,勉强避开佑德攻势,然而手腕传来一阵剧
痛,右手手掌惨遭斩断┅┅

佑德一而再的强运真气,身上伤势已一发不可收拾,颓然坐倒地上。

魅影与狂牛见机不可失,双双杀上追击,欲一招置其於死地。

「强弩之末,看你还有甚麽本领?」

「唉!罢了┅┅」

眼前生死悬於一线,佑德心知已不能再有保留,他奋起最後一分力,弓身而起,击
掌於胸前交叠,一团态态火劲迅速凝聚,带动身畔的气流也炽热无比,二人心中一凛,
自忖佑德此招必然非同小可,正欲抽身而退,但身形竟不由自主被强烈气流猛扯向
前┅┅

佑德招势已成,双掌翻飞,猛然向前推出,炽烈火劲登时汹涌而出。

火劲奇猛无伦,魅影及狂牛骤如置身万度高热洪炉之中,被烈火焚烧得厉声惨
叫┅

魅影首当其冲,顿被烈火焚身而殁;狂牛大骇之下蛮力暴发,向构急冲,然而半
边身亦被灼伤,整条左臂自肩膊而下的骨骼、经脉亦全遭震碎。

三大杀手一死二重伤,反观佑德竟如天神下凡般挺立原地,只把毒无双及狂牛二
人吓得魂不附体┅┅

毒无双不敢再战下去,信手从怀中掏出一吻┅┅

佑德一见此物,脸色大变,心头更是震骇不已┅┅

而毒无双却迅即收回此物,与狂牛转身便逃,并留言道∶

「子受德,若想知道此物之秘,十日内到杀手营,否则,你知有何後果吧!」

佑德狂怒不已,却再无力追赶,祗恨得忿然道∶

「卑鄙无耻的小人,竟然以此要胁我┅┅」

由於佑德高大的身影遮挡著,在後的嬴天一时看不到那究竟是何物┅┅

那究竟是甚麽东西?

何以令佑德如斯紧张?

当中隐藏著甚麽秘密?

对佑德千里追杀的又是甚麽人?

二人一去,佑德心神一松,再也支持不住,一交跌在地上,晕死过去┅┅

一旁的嬴天虽中了魅影一掌,但伤势远远不及佑德严重,歇息了一会,已能缓缓
站起。

然而他本身并未察觉,潜伏於体内的月阴寒掌掌劲已一点一滴渗出,逐步侵入奇
经八脉之中┅┅

嬴天奋力撼起佑德,一步一步的前行,逐渐隐没於树林之中┅┅

※ ※ ※

夜,冷月无声,万籁俱寂。

萧萧夜雨过後,凛烈寒风更是剌入骨髓。

大部份平民百姓都已躲到厚厚的被窝之中,去躲避那寒风的侵袭。

「澎澎澎!澎澎澎澎┅┅」

一阵急促响亮的拍门声,惊破了寒夜那凄然阴森的孤寂。

睡眼惺松的姜伯提著油灯,急步赶来开门。

门一打开,祗见嬴天已气喘嘘嘘地站在门前,但见他满身泥污,脸色苍白,显然
经历了一番折腾。

而在嬴天身後,更躺著一个英伟不凡的年青男子。

姜伯见那年青男子更是面无血色,气若游丝,晕厥不醒,知道他是受了很严重的
内伤。

姜伯不暇细想,即与嬴天合力把昏迷中的佑德参扶进屋内。

姜伯问道∶

「天儿,究竟发生甚麽事?」

嬴天断断续续的答道∶

刚┅刚才我回到家,在家中碰上佑┅佑大哥,这时一群杀手杀至,要取佑大哥性
命,佑大哥把那┅那些杀手击退,自己也┅受伤晕厥┅」

姜伯心知嬴天有很多事隐瞒他,坦然问道∶

「好了!天儿,究竟这数天发生了甚麽事?为何你会被武林高手打伤?这男子又
是甚麽人?」

嬴天心知也不能再隐瞒下去,於是把数天前与嬴龙在归家途中救出佑德,其後嬴
母被杀,佑德苦战三魔,嬴天与嬴龙在断崖被月魔追上,嬴龙堕崖惨死,嬴天伤重晕
去等经过和盘托出,只隐瞒了自己乃帝释天转生及佑德乃三皇子的身份。

姜伯听罢嬴天迭遭家破人亡的惨变後,不期然无限怜惜地经抚他的头,伤叹之感
尽於他脸上紧摺著的皱纹中表露无遗,更戚然地道∶

「唉!可怜的孩子!」

重提伤心往事,更想到日後将孤独面对的种种厄运,嬴天亦不禁悲从中来,凄然
下泪。

「哎┅┅」

一声痛苦呻吟,把嬴天从悲恸中唤醒,他猛然省起佑德正伤重垂危。

他连忙拉著姜伯衣袂,恳求地道∶

「姜伯伯,佑大哥伤得很严重,你快救救他吧!」

姜伯听罢,竟没有立即动手替佑德疗伤,深邃的眼神凝视著佑德,神色甚为凝
重,半晌不语。

霍地,姜伯斗然转身,背向嬴天道∶

「小天,我不会救他的,你还是带他走吧!」

啊?不救?

一向宅心仁厚,待人宽大慈祥的姜伯,面对著一个垂死的人,竟然会——

见死不救?

若非亲耳听到,嬴天绝不相信如此绝情的话,会是出自他尊敬的姜伯口中。

嬴天颤声的问道∶

「姜┅姜伯,小天┅不明,为何佑大哥伤得这般重,你也不肯医他?难┅难道
大哥曾开罪了你?」

姜伯仍是背著嬴天,坚定中略带点点无奈地道∶

「不!我与他根本素未谋面,也没有任何过节。」

「但,我却能从他的面相气色中看出,他的一生将会与权、欲、暴、虐牵扯上关
系┅┅

「虽然目下还未清楚他的真正身份,但,我敢断言,此人他日若不是祸国殃民的
暴君,便是弄权乱政的佞臣┅┅」

「因此,假如我今次救他一命,我便是他日误尽天下苍生的创子手!」

「甚┅甚麽?祗看一眼便能知道一个人的一生命运?姜伯不┅不是说笑吧?」

嬴天对姜伯的断言简直不敢置信,一个平凡的农村老人怎可能有这种通晓天机之
能?

然而,姜伯的语调认真而且坚定,绝不似在信口胡诌。

那末,究竟这个隐遁於这条贫脊村庄的老者,真正的身份和目的是┅┅?

嬴天正感满腹疑团之际,姜伯复又缓缓的道∶

「也许,天下间我不能看透的命,就只有一条┅┅」

语毕竟回首凝视嬴天,那双仿如汪洋大海般浩瀚无涯的眼神像在说∶

「那就是你的命!」

可是,嬴天此刻挂心的,只有一直昏迷不醒的佑德,一时间竟没留意到姜伯话中
含义与及他的眼神┅┅

嬴天此刻的心已是焦躁万分,他心知现在能救佑德的只有姜伯一人┅┅

嬴天连忙哀求道∶

「姜┅姜伯,佑大哥曾救我一命,就┅就当小天求你,你┅无论如何也救救大
哥吧!他┅他决不会是甚麽暴君佞臣┅┅」

然而,姜伯仍是一贯地坚决道∶

「小天,别多费唇舌了,我看你还是快点带他我其他大夫医治吧,否则他活不
过——」

「十天!」

十天?

嬴天登时如遭雷殛!他万料不到佑德伤势之重,竟只能支持十天!

这里乃是北方严寒贫脊之地,方圆百里也人迹罕见,更遑论找一个医术精湛的大
夫。

而村中唯一的大夫,也仅是略懂医理。

嬴天绝对明白,如今能救活佑德的,真真正正就只有眼前莫测高深的姜伯。

嬴天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之情,继续苦苦哀求道∶

「不!姜伯伯,恐怕只有你才救到佑大哥,小┅小天求你,我┅我┅」

啊!嬴天声泪俱下同时,竟双脚一弯,他┅┅

他竟然欲跪下哀求?

为了一个非亲非故之人,嬴天竟不惜抛开尊严,跪地哀求?

他本身也不明白为何会这样做,也许经历了两次生死边沿,他对佑德已萌生了一
种经历患难而起的情谊。

他已亲眼看著娘亲及大哥死去,他实在不想再看著佑德伤重不治。

姜伯也为嬴天此举而感到讶异万分,一时间手足无措!

正当嬴天双膝快将及地之际,蓦地,一只软弱无力,仿如一个快将死去的人的
手,托在嬴天胁下。

这苹软弱无力的手虽未能一把托起嬴天,但嬴天於惊呆间已自己站起。而这苹手
的主人,正是垂危的佑德。

原来在嬴天与姜伯对话之际,一直昏迷的佑德已悠然转醒,出手阻止嬴天下跪。

祗见佑德面色苍白之极,而呼吸也是十分微弱,但他却乏力地张口道∶

「嬴┅兄┅弟,不要求他┅我┅我自己能┅┅」

说罢竟仍能鼓尽最後一分力起来,扶著床沿走出房外。

嬴天见状,连忙上前参扶著佑德,并劝道∶

「但,佑大哥,你┅你伤势如此严重┅┅」

佑德并没理会嬴天的话,迳自走出屋外,而嬴天亦只好亦步亦趋地扶著他。

一旁的姜伯目送这一少一青步离屋外,不禁百感交杂;一来惊讶於佑德的顽强斗
志及倔强不屈的性格;二来也为了嬴天对佑德惺惺相惜之情而感慨。後一辈亦能如此
重情重义,而自己却是如此冷血无情地见死不救,这,都只能怪一句——

天意弄人!

正当二人欲步出姜伯家门之际,佑德忽觉四肢突然软瘫无力,一个踉跄,整个人
已仆倒地上。

在旁参扶著的嬴天本也是伤疲交煎,又那堪这一跌之力,竟同时被牵扯跌在地
上。

他此时才发觉,原来佑德的右肩上插著三枚极幼小的钢针,那准是毒无双的「千
雨毒针」了!

原来刚才与三大杀手厮拼时,佑德虽能奋力杀魅影,伤毒无双及狂牛,但亦在众
人围攻重击之下受重伤,更不慎中了数枚毒针。

内伤、外伤.毒性一并发作,纵有无穷斗志,也不得不倒下。

佑德虽仍勉强保持清醒,并未晕去,但浑身上下再使不出半分气力。

「佑┅佑大哥┅」

伤疲交煎之下,嬴天甚至撼起佑德步出门外恐怕也力有不逮,更何况走出这房子
後,又有甚麽地方能够容纳这两个被命运逼至穷途末路的孤鸿?

此情此景,看在默然无语的姜伯眼中,那颗比铁石更硬更不可移动的心,竟起了
一丝的悸动┅┅

就是这一丝微不可察的悸动,驱使他下了一个决定。

一个很大很大的错误决定。

大得足以陷天下苍生於无边苦海中,永世沉沦┅┅

而这个错误的决定,便是∶

「想有力走出这房子的,便先扶他进来吧!」

仍双双倒在地上一筹莫展的嬴天与佑德,听到姜伯此语,不期然心头一震。因为
他们都心下明白,姜伯终於答应医治佑德。

嬴天当下不敢怠慢,立即抖擞精神,竭力扶起佑德。而佑德也没有加以反对,因
为他亦清楚知道,还有很多重要的事等著他去办,他绝不能因一时偏执而送掉自己的
性命。

嬴天小心翼翼的扶佑德进房,把他安放床上。

但见姜伯一直背向他们,并没回头甚至瞧上一眼。也许,他不想二人看见他脸上
的不安及难受。

嬴天呆立了一会,终於听到姜伯的声音道∶

「小天,你现在可以出去,未得我批准不可入来!」

说话直截了当,绝不转弯抹角。而嬴天也不敢违逆姜伯的说话,当下幸幸然步出
房外。

狭小简陋的房内,就只有姜伯及佑德二人在无言相对,气氛颇为肃杀局促。

倔强高傲的佑德,心中虽不大愿意让眼前对他略有敌意的姜伯医治,但即使天下
间最愚笨的人,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赌气。虽然有点深深不忿,惟亦祗好忍气来静
待姜伯替其疗伤。

良久,姜伯终於长嗟了一声,缓缓转过身来,对躺卧床上的佑德道∶

「今天我答应救你,乃是本著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仁旨,拿天下苍生的命运来作赌
注┅┅」

「你记著,你今天欠我一条性命,他日若真能顺应天命,登基为帝,必定要勤政
爱民,当一位贤君┅┅」

「否则,届时我必会倾尽全力,来灭了你,杀了你┅┅」

「以弥补我今天所犯的┅┅」

「弥天大错!」

顺应天命?

登基为帝?

难道佑德之命,注定他日成为掌握天下,唯我独尊的真命天子?

佑德不禁心下暗笑,他连自己的真名、真正身份,甚至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更
遑论能冲开他满途的荆棘,登上九五之尊之位!

在佑德神伤於自己的桀途而想得怔怔出神之际,姜伯已闪电间连点佑德身上十数
个大穴,封闭著他身上血脉的运行。

佑德本身的武功本已极高,但姜伯这一手点穴手法之快之准,他亦自愧不如,暗
想果真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而且他心下亦稍为放松,因为他相信眼前深藏不露的
平凡老人,必定能够替他驱除身上寒劲、毒力与及内伤,而自己也命不该绝。

接著,姜伯不知从那里弄来一个小瓶。

他只觉姜伯把瓶盖轻轻拔出,并将之放在自己鼻孔之前。

一阵芬芳香气从瓶中悠悠渗出,佑德稍微吸入少许,已觉浑身酥软无力,而且渐
感周遭的事物在慢慢地转动┅┅

眼前的景像越来越灰暗┅模糊┅

眼盖也不由自主地慢慢合上┅┅

直至整个空间完全变成一片黑暗┅┅

他,终於完全昏去!

祗是,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的景像又会变成甚麽模样?

天生成为人中之皇的他,又如何面对他今後悲痛凶险的命运?

他,又会否真正成为一个爱民爱天下的贤君┅┅

抑或如姜伯所言,成为一个荼毒天下苍生、遗恨千古的——

一代暴君?


第三章 地 狱 无 门 

竹,乃是植物中最能熬寒抵冷的。

而且,竹给人的感觉是坚傲不屈,无论遇上多强多大的风霜雨雪,它都肚挺身面
对,无惧狂风暴雨的肆狂侵袭。

就是折断,也是挺直如故,永不言退言败。

因此,竹往往能给予人一种无形的鼓励,让人有勇气去面对、冲破命运上的重重
险阻。

青翠茂密的竹林,更散发出无比顽强的生命力。

然而,假如那些竹树是红色的又如何?

一枝枝如沾满鲜血的火红竹树从地上矗立而出,就如无边炼狱下的刀山,教人心
寒彻骨┅┅

被雨水洗涤後的火红竹树,竹上遗留下的雨点,更如血水般滚滚而下┅┅

这里,遍布著长短参差的火红竹树的地方,便是江湖人士闻之胆丧的千刀炼
狱——

血竹林!

而此千万血竹更可怖的,便是建於这里的一个以杀人为业的疯狂组织——

杀手营!

纵使近数年杀手营已於江湖上销声匿迹,江湖上不论黑白二道的人物,俱不敢将
之抛诸脑後,更不敢踏足血竹林百里之内。

甚至是飞禽走兽,也於血竹林的范围内绝迹。

每根竹树,均在散发出凛冽的杀气。

而在血竹林中杀气最猛最热最凌厉的地方,是来自一座十三层高的血红宝塔。

因为,塔内之人,均是满手满身沾著数不尽的活人的鲜血,均是以别人的性命,
来为自己铺出一条名利双收的血路。

这里,正是杀手营的大本营。

断魂塔!

断魂塔最高的一层塔内,隐约亮起一丝极微弱的光线,而两个初尝失败滋味的人,
正战战兢兢地跪在一幕屏帐之前,默默地等待著噩梦发生。

他们心下知道,任务失败的後果,将会是生不如死。

屏帐之後,便是为他们带来噩梦的人。

杀手营营主——

阎王!

而跪在屏帐之前的二人,便是十大杀手中的——

毒无双!

狂牛!

屏帐之後传来阎王的声音,语气雄壮中透著慑人霸气,悻然道∶

「你俩身为十大杀手,竟然不能完成任务,该知道有何後果吧!」

毒无双惊闻阎王的声音,心头震栗不已,只能拼命求情道∶

「属下知┅知罪,但子受德的武功实在极之厉害,合咱们三人之力也不敌,魅影
更┅更命丧当场,而我们也身受重伤。」

「但┅但属下已胁逼子受德十日後亲到血竹林,相信他亦不敢不来。」

「唔┅咱们手握著它的弱点,他必定会来!好!我就姑且给你们一个以功抵过
的机会,十日後若再不能杀他,後果你也清楚了吧!」

「咱们杀手营退隐多年,能否再起东山,全仗此战。」

「狂牛,你立即去通知其他杀手,布下天罗地网;毒无双则带领数名杀手返回
原地监视子受德,看其有何动静┅┅」

「老夫倒想看看新一辈的江湖後俊,有何能耐┅┅」

「子受德,就算你有通天彻地之能,这次也绝对逃不出老夫的掌肘之中┅┅」

「你,注定要命丧血竹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疯狂自负的笑声响遍整个血竹林,震透每个人的心弦┅┅

那,就似是地府阎王催命的——

断魂笑声!

※ ※ ※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黑暗,却像永无休止的蔓延。

在无边的黑暗之中,人们最渴望得到的,就是那点点光明。

他,孤身一人,独在无止境的黑暗中挣扎,却又彷徨无助。

他祗想找一丝光明,却又如斯困难。

他想抓著一点点可凭藉的物件,周遭却又如此空洞无物。

他想呼喊,却又喊不出一点声响。

他尝试用鼻子去嗅,却达一丝微弱的气息也不能嗅到。

甚至,四周竟然连半丝声音也没有;没有风声、没有动物昆虫的叫声、而且连他
自己的呼吸声也没有,死寂得教人惶恐不安。

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同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如今的他,仿如置身於一个完全
空虚的空间之中。

他拼命的逃,拼命的跑,却走不出这个虚空。

无依、无助、甚至是绝望的感觉从心底慢慢滋长、萌生┅┅

蓦地,他眼前竟隐约泛起一丝光芒,就如苦海中的一点明灯,从他几已绝望的心
底点燃起一线曙光、一丝希望┅┅

他慌忙朝著这丝光芒奔去,光芒越来越强烈┅┅

他猛然挣扎弹起,四周仍是一片晦暗,幸而他身前果真有一团强烈光芒,那是一
团熊熊烈火┅┅

他感受到火的温暖、嗅到柴火烧焦的气味、听到柴枝燃烧时所发出的「霹啪」之
声┅┅

他此时方才领悟,原来平素不大注重的五官感觉,对於他的生命是如斯如斯重
要。
正在他惘然之际,一把清脆嘹亮的童音响起∶

「大哥,你醒了?」

他认得这声音的主人是谁,那就是——

嬴天!

他忽然想起,当时在姜伯家中昏去後,究竟发生了甚麽事?他体内的伤毒是否已
治愈?他为何会来到这里?这儿又是甚麽地方?

一连串的疑问,不待他开口发问,嬴天已立即为他一一解答∶

「大哥,是这样的∶昨晚我独自在姜伯房外等,一等便等了数个时辰,直至天
亮姜伯方才步出房外。当时姜伯满头大汗,显然费了很大功夫去救你,幸好他告诉我
你体内的毒已解除,寒劲亦驱除得十之八九,馀下的仗著你深湛的内功修为,只要二、
三天便能悉数驱除。反而你受的内、外伤则要静养七、八天才能痊愈。」

「但,最重要的便是你已没有生命危险。」

虽然体内伤毒之患已除,佑德心中仍存有疑问,追问道∶

「这里又是甚麽地方?」

嬴天即解答道∶

「你体内的伤毒虽已治,但仍需要七、八天时间方能彻底康复。姜伯为防在这段
期间杀手营的杀手折返施以毒手,於是带了我和你来到这里┅┅」

「而这里正是位於村庄约五十里外的一个山岗上的山洞。由於这里周遭长满高及
人头的草丛,甚为隐蔽,绝不容易被人发觉,於是姜伯便带同我及仍昏迷的你来到这
山洞中┅┅」

「山洞之内更预备好十多天的食粮食水,因此这数天你大可安心在此养伤。」

佑德也不答话,他知道必须要尽快治好体内伤患,因为距离他亲赴杀手营的时限
祗馀九天。

他必须完全恢复功力去面对那群极利害的对手,从而探出他一直忧虑的要
事┅┅

这件事是否跟毒无双手持的物件有关?又是否阎王口中所说的皇牌?

相对无言,而且二人均极疲累,於是各在洞中一角沉沉睡去。

一宿无话,二人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

前来洞中之时,姜伯已为二人预备了充足的粮食,佑德进膳後,稍微恢复体力,
便立即盘坐运功疗伤,望能加快康复。

浩瀚深厚的内息在奇经八脉中不断循环运行,内伤慢慢地痊愈,而真气也一点一
滴的凝聚起来。

佑德专心致意的运功,不经不觉已过了三、四个时辰,行功完毕之时,天色已然
转黑。

但见佑德双臂朝天一振,清啸一声,一口浊气瞿地舒出,而目光更恢复往昔的凌
厉精悍,浑身上下再次散发出那份独有的皇者霸气,明显伤势已好转不少。

佑德心下暗喜,他相信只消五、六天便能彻底治愈体内伤势,更可以完全恢复功
力,到时就算千军万马到来,他也不惧不畏!

他扫视四周,发现嬴天正瑟缩於洞中一个暗角处,垂首不语。

佑德徐徐步向这黑暗的角落,迳对嬴天道∶

「嬴兄弟,又在想著过去的事吗?」

嬴天蓦地抬首,双眼布满血丝,脸上尽是忧戚凄苦之情,道∶

「我┅我总觉得是我害死了娘亲与大哥┅┅」

原来嬴天正为此事而内疚自责。虽然他仍不信月魔所言自己乃帝释天转生,但他
却觉得母兄之死,自己需负上极大责任。」

佑德复道∶

「你也不必过分自责,既是命中注定,发生只是迟早的问题。那,你以後有何打
算?」

「我┅我也不知道。或许已活不过今晚!」因他心中自知,在他体内封锁著月
阴寒劲的金针已有两枚被逼离,换言之寒劲已逐步侵入五脏六腑及经脉之中,祗要再
次发作,他很可能使会命丧当场。

他一直不说出来,是因为他不想再负累任何人。

何况世上至亲的人皆离他而去,心中的求生意志早已崩溃┅┅

也许,在嬴天的心中,唯一仅馀的希望,就是当他死後,能在某个不知名的国
度,再见他的娘亲及兄长,继续过往昔乎凡恬淡的生活。

佑德似乎也被嬴天的悲哀所感染,也不禁沉默起来。

想到由诞下那天开始,上天便安排了一个重大的使命给他,但偏又要他遭受重
重波折。

从小到大,在他身畔的,不是整天披著虚假笑脸对他阿谀奉承之徒,便是处心
积虑要除去他,除去这块阻碍他们踏上富贵荣华之路的绊脚石。

就是一同成长,一同生活的人,也不惜使尽千方百计逼害他、追杀他┅┅

为了保住性命,他不惜离开自己出生、成长的乐土,踏上艰险重重的江湖路。

因他明白一个道理∶江湖路虽然凶险,也及不上人心之凶之险。

想到这里,两张讨厌的奸险狠毒的脸,蓦然从佑德脑海浮现出来。

他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把他们身上的肉逐片逐片割下来,以报他们十多年
来对自己的逼害┅┅

继而,一张慈和善良的脸又默默浮现,一想到这个在他生命中唯一真对他好的人,
佑德的眼神迅即由怨毒转化成无限柔情┅┅

想到这数年间落泊无依的生活,甚至被逼至走投无路,佑德不禁唏嘘万分。

此时此地,一个是身份尊贵的三皇子,一个是平凡的寻常乡村少年,同样被命运
逼至委曲於这荒凉山洞中求存,情景实在叫人惋惜万分。

天地茫茫,红尘渺渺,能容纳他们的,难道就只得这个孤清的山洞?

继後数天,佑德均在拼命行功,不仅内伤痊愈,功力更有少许提升。

而嬴天除了每天在旁看著佑德练功外,间中也会跟佑德谈及一些往事,祗是每次
提起娘亲及兄长,忧伤之情便会不自禁的升起。

反而佑德却对他的往事处处隐瞒回避,彷佛内里有著极不愉快及不可告人之事。

两个天涯落泊的人,在这数天的相处中,不经不觉培育出一份微妙感情。

这夜,已是他们在洞中的第六夜。

如前五夜一样,每在晚膳过後,二人便会谈上一、两个时辰。而今夜,佑德有一
件重要的事告诉嬴天∶

「我体内的伤几已痊愈,所以我决定明天离开!」

嬴天最不想发生的事终於发生了!虽然他早料到有此一日,却比他预期中快,内
心竟泛起一丝不舍之情。

「那麽,大哥会到甚麽地方?」

「我将要到某处地方办一件很重要的事。」

嬴天忽然想到毒无双临走时的一番留言,惊愕地问∶

「大哥,你不是要┅要到那个┅甚麽杀手营吧?」

佑德语气无比坚定,坦言答道∶

「对!我必须往那里一趟!」

「但,他们要害你,这┅岂非自投罗网?」

佑德又怎会想不到这点?只是对方抓住自己的弱点,除了听其言而行外,又有甚
麽法子?

嬴天见佑德不语,知他心意已决,再说也是徒然。

蓦地,一个古怪的念头自嬴天心头冒起,他随即道∶

「大哥,不若┅不若我跟你一道去吧!」

佑德听後不禁一愕,他势难想到世间上居然有人肯对他这个落泊的人冒险相随。
可是,他却拒绝道∶

「不!此行凶险万分,你无需犯险跟我去。何况,对方全是一流高手,你去也祗
是送死罢了!」

虽被佑德当场拒绝,但嬴天仍是死心不息的追著说∶

「我也知自己能力低微,帮不了甚麽忙。但既然对方人多势众,好歹也多个照应
吧!

至於凶险与否,对我来说也没有分别,若非大哥相救,恐怕我也活不到今天。
天大地大,我再没有家园,没有亲人。大哥,就让我跟你去吧!」

其实,在佑德心中,实在有点儿不舍。毕竟在这世上,除了他心头时刻记挂著的
那人之外,嬴天是唯一以真诚待他的人。更何况,嬴天曾经为了救他而抛开一切尊严
屈膝人前。对他,佑德实在有点难舍难离。

正因如此,他更不想嬴天犯险。

为了表现得决绝一点,佑德厉声说道∶

「嬴兄弟,你我萍水相逢,你犯不著为了我而犯险。更何况,我从不喜欠他人之
情。我的事自有方法解决,用不著你来操心。」

嬴天听罢,面色一沉。

他想不到原来佑德不欲他同去,只是不想欠他人情。

他对他,始终存有戒心。

嬴天想到这里,不禁沮丧万分,道∶

「我∶我也明白,以找卑微的身份,微弱的力量,我怎配跟位极人臣,武功卓绝
的三皇子并肩作战?」

佑德从没想到,他的说话竟会如此伤透嬴天的心。

回想以其落难皇子的身世,居然仍有人愿意以真诚待他,更甘愿与他一同犯险,
这份惺惺相惜、患难与共的真挚情谊,是何其难能可贵?

可是,他却一手把这段患难之情彻底摧毁。佑德心内,不期然泛起歉疚之
意。

嬴天见佑德默言无语,更断定了自己的想法正确,心下更是极之难过。

蓦地,他毅然站起,朝洞口走去,口中喃喃自语地道∶

「我,根本不配跟你共处一洞,更不配当你的——」

「朋友!」

「朋友」二字一出,佑德心头瞿然掀起了一阵波动。

他从没想过,在今天这个落难飘泊的日子中,居然会有人愿意真心真意的视他为
朋友。

看著嬴天逐渐步远的小身影,一阵热血骤然从佑德心头涌起。

他蓦地下了一个重大决定∶

「对!你说得对!你,根本不配当我子受德的朋友┅┅

「你,只配当我的——」

「兄——」

「弟!」

嬴天闻言,心头一震,脚步也 戛然停下。

可是,他仍不敢回头!

他不敢看佑德面上的表情,他怕自己祗是一时听错!

但,佑德的声音继续从他背後响起∶

「你可知道,我不想你去,并非认为你不配┅┅」

「祗是,我知道此行实是吉凶难料┅┅」

「我:祗是不想你跟著我去冒这生命危险!」

此时,嬴天终於确实肯定刚才听到的并非幻觉,那番话,确是出自佑德之口。

他内心虽然感到无比喜悦,但他却尽量压制著,并凛然道∶

「大哥,你可知道,朋友之义,贵乎患难与共;而兄弟之义,更应——」

「生死相随!」

佑德造梦也想不到,嬴天年纪虽小,对情、对义却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他朗声
道∶
「好!就凭你这番话,已配当我的好兄弟┅┅」

「若你不嫌我今日落泊江湖,境况坎坷┅┅」

「我,愿跟你结为——」

「异姓兄弟!」

啊!嬴天万料不到,以佑德身为三皇子的尊贵身份,竟愿意与他这一介草莽之民
结为异姓兄弟,心下竟起了一阵踌躇,连声道∶

「我:只是一个寻常百姓、我┅」

「配吗?」

佑德听罢,忙道∶

「嘿!我虽是三皇子又如何?在这荒山洞中,还不是跟你一样,同吃同住?」

「试问在这一刻,我跟你有何分别?」

「何况,以你小小年纪,便能如此重情重义,更能不畏死亡,我相信,你他日的
成就绝对不少┅┅」

「我,绝对不会看错!」

「若你今日拒绝我,便是看不起我,从此你我连朋友也不是!」

嬴天听罢佑德这番慷慨激昂之辞,再也难禁心中的激奋,霍地转身,朝佑德奔
去┅┅

霎时间,两手一握,四日交投,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二人联袂走至洞前,齐向苍天下跪。

但见今夕万里无云,朗月繁星交相辉映,把漆黑的夜空照得极美极亮,似是特意
为了印证由今夜而生的一段可贵难得的兄弟情。

二人对著朗朗星月,齐声道∶

「我子受德、嬴天,今愿结为异姓兄弟,从今富贵共享、患难同当,虽生不同
时,愿死能同刻,从此——」

「不离不弃,永不反悔!」

「星月为盟!」

「天地为证!」

言毕,双手再度紧握┅┅

「大哥!」

「义弟!」

两个不同的人,两颗不同的心,从此结上一份解不开的兄弟情!

虽然他俩均明白到,今後要面对的前路是如何凶险、如何漫长,但这段金兰之
义,他们将会终生——

不忘!

不悔!

立誓完毕,二人重回洞中,佑德侃侃而道∶

「义弟,今天你我结为兄弟,有些事我已不能再瞒你,我就把流落江湖的前因後
果告诉你吧!」

「我的真实姓名是子受德,佑德祗是我在江湖上掩人耳目的化名,我的父皇,便
是当今天下的皇帝——帝乙,而我母后,便是当今皇后。我上有两位皇兄,却是父皇
另一个宠妃所生。因此,他们虽比我年长,但依正统而言,他们却不能当上太子之
位,而他日父皇驾崩後,他们更不能继任为皇。所以从小到大,他们都视我为眼中
钉、绊脚石,常借故对我万般欺凌。由於近年父皇身体欠佳,他们又当宠,在宫中的
权势日渐强大,於是时刻想淫除我这块阻著他们登上帝位的绊脚石,更多次设计陷害
我┅┅」

想到这两个名为兄弟,却时刻想买他死地的人,佑德双目又再绽放出那怨毒的怒
火┅┅

他续道∶

「就是为了避开他们的逼害,我才借故离开皇宫,在江湖中过著飘泊的生
活┅┅」

「然而,我一日不死,他们一日不会安心,因此不断派人追杀我┅┅」

「而我更不惜改名换姓,逃到偏僻荒芜的北方以逃避追杀┅┅」

「想不到,连退隐多年的第一杀人组织杀手营也能请动,而且更以卑鄙手段逼我
到杀手营自投罗网┅┅」

嬴天听至这里,终於忍不住插嘴问∶

「既然明知他们设下陷阱要害你,为何还坚持要独闯险地?」

佑德神色崭露出一丝忧伤与无奈,答道∶

「因为,他们找到了我的弱点,而且┅┅」

「我已厌倦了像狗般被他们到处追赶┅┅」

「在江湖中,要解决一切事情,也祗凭自己的实力┅┅」

「而保护自己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便是把要杀你的人——」

「统统杀绝!」

「今天,我就要他们尝尝,把我子受德逼至绝路的——」

「後!」

「果!」

好霸好绝的一句话,要保护自己,就唯有把要杀自己的人杀绝。

难道,这就是在江湖中求存之道?

嬴天不禁脱口问∶

「难道除了杀人外,真的没有其他解决方法吗?」

佑德听罢,不禁叹了一声道∶

「义弟,看来你年纪尚轻,不明白世途险恶吧!你试想,当日修罗魔宫的人要杀
你和你大哥时,可有半点手下留情?甚至连像你娘亲般的平凡村妇也毫不留手,假若
我不在场的话,你也不能活到今天了┅┅」

被佑德提起伤心往事,嬴天心下又泛起那伤痛欲绝的悲哀┅┅

蓦地,一苹充满鼓励的手搭在嬴天肩上,那自是佑德的手,并道∶

「义弟,死者已矣,你总不能永远活在哀伤之中,你还是好好为自己今後的日子
打算一下吧!」

「既然上天安排了一条不凡的命给你,你便得勇敢去面对。人生在世,只得匆匆
数十寒璁,我们怎能处处被命运支配、摆弄?」

「我们必须好好掌握自己的命运,缔造出属於自己的一生,绝不能输给命运!」

「何况,既然天命要你承受这种种痛苦,也许是一种磨链。也许,上天早便安了
一个重大的使命给你,你千万不要灰心、气馁!」

听罢佑德的一番话,嬴天的眼神复现光采,脸上更充满信心!

对!既然天意早有安排,便祗好勇敢的面对,不管是否真如月魔所言乃帝释天转
生,也要凭自己的力量去掌握自己的一生,方才——

不枉此生!

更不枉娘亲临终之言,要自己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嬴天重拾信心,不期然凛然道∶

「大哥!请放心,义弟不会令你失望,从今天起,我不会再流半滴泪┅┅」

「从此,我不会再向命运低头┅┅」

「我,必定会如娘亲所言,做一个——」

「顶天立地的人!」

「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不愧是我子受德的好义弟!」

就是这一番对话,佑德与嬴天之间的感情,不自觉又迈进了一大步!

可是,嬴天忽然提出了一个令佑德感到十分为难的要求∶

「大哥,既然我们已结为异姓兄弟,便应该有难同当。明天,就让我与你一同闯
杀手营吧!」

这个要求确实使佑德极之为难。

他实在不想嬴天跟著他去送死,因他也没把握应付得了明天的敌人┅┅

可是,他又不知如何推却嬴天,只好支吾著道∶

「这些事,留待明天再算吧!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足精神去迎接明天┅┅」

嬴天稍微回复了少许往昔的跳脱,爽快道∶

「好!那我先去休息了!」

看著这个对自己至真至诚,更甘愿患难与共的义弟,佑德的心在剧烈挣扎,他,
又怎能安寝?

到底,他最後的决定,

会是怎样?

天,反覆无常;云,飘忽无定。

刚才还璀璨地普照大地的一弯明月,此刻已被厚厚的重云深锁著。

这,是否意味著,一段刚萌芽的兄弟情,又要被那可恶的天命分开?

月也怕看见这段即将分离的宝贵友情而——

掩面不看?

月色朦胧,在昏暗山洞中二人的前路,比今夜的月更朦胧!

然而,这里的其中一人,已决定暂时放低这段难得的兄弟情谊,独自步上他那条
昏暗不明的——

死路!

他默默看著他义弟熟睡中的身影,轻声道∶

「义弟,请原谅大哥不能答应你的要求,让你跟我一同犯险┅┅」

「因为,此战我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我┅」

「我不想你跟我去送死┅」

「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好弟弟┅」

「但,假如我今次能侥幸活命,我一定会回来找你,再与你一起闯荡江湖。」

「请┅请原谅大哥┅」

「不辞┅」

「而┅」

「别!」

最後的一番话说完,佑德徐徐在怀中掏出一把金色匕首,轻轻放在嬴天身畔。

那,准是给嬴天遇上危险时作防身之用!

他默默提起佩剑,慢慢朝洞口而去┅┅

在昏暗迷蒙的月色映照下,佑德的背影显得无比沧凉、寂寞┅┅

然而,也许他没留意到,嬴天紧瞌上的双眼,眼角之中,竟缓缓渗出了一颗晶莹
的泪珠┅┅

啊!难道,嬴天竟并未睡去?

对,他真的并未睡去!

他的一苹幼嫩的小手,已悄无声息的拾起地上的匕首,人也缓缓坐起┅┅

佑德正要步出山洞之际,一把清脆的童声猝地从身後响起∶

「大哥!」

佑德心头一震,他并没有即时回头┅┅

那把声音继续道∶

「大哥┅我┅我明白到此行十分凶险,我:我也不想大哥因照顾我而分心┅」

「但,我相信大哥一定能战胜敌人,战胜你的命运┅」

「我会在这里等大哥归来┅」

「请大哥一定要保存性命,回来┅」

「见我┅」

佑德依然没有回头,只默默道∶

「好!我——一——定——会!」

「保——」

「重!」

简单的一句话,代替了千言万语。

佑德头不回,身不停,已鼓尽全力,疾步而去。

也许,他怕多留一刻,自己便会改变主意┅┅

同时,他怕嬴天看见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一点点泪花,随著他的飞奔,洒遍天地之间,这,是他自懂性以来,第二次落
泪,而第一次┅┅

高速的飞奔,在无边的原野上划出一条长长的黑影。

听著佑德逐渐远去的声音在空气中慢慢消失,昏暗的山洞中便祗馀下嬴天一人在
黯然神伤┅┅


第四章 变 幻 无 常

风,急劲的吹,然而,这一阵急风,却不是由天气变幻中衍生,而是由人所造
成。

那是一个人以极高的速度,在空中飞奔而带起的急风。

而这个飞奔的人,正是佑德!

佑德从山冈飞奔而下,在村落的旁边绕过,再在幽暗的夜空中消失……

也许他的心正紊乱难抑,故此并未发觉,今夜村落之中,发生了一件怪事……

一件绝不简单的离奇怪事。

然而,他虽然没留意到村中所发生的怪事,却另外有人发现了。

佑德离去不久,在另一个方向,又百五、六条黑影朝小村飞掠而至。

瞧紧点,来者正是被佑德砍去一掌的毒无双及五名杀手营的黑衣杀手!

原来当日毒无双匆匆疗伤後,即带同五名杀手回到树林中守候。

可是接连数天,也不见佑德踪影,这夜便欲乘夜往村中查探。

然而,未及进村,众人已被村中不寻常气氛弄得心絮不宁。

他们同时感到村中发生了一件极不寻常的怪事,各人忙提高警觉,小心翼翼的在
村落四周查探……

可是,他们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村落之内,更是出奇的平静……

既然村外没有发现,众人唯有进村……

越接近村落,心头竟不知为何泛起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觉,甚至,额角也不期然
的流出点点冷汗……

每近一步,那种从心中透出身上每个毛孔的强烈寒意便加强一分……

好不容易,众人方才步至村口。

站在村口之前,那种透骨寒意更是空前强烈,他们更加肯定,村中一定有事发生
。因此,他们更一定要进去看个究竟!

心意已定,毒无双手势一起,六条人影同时提起最高戒备,急奔进村……

甫进村内,眼前的景象,纵是江湖经验极丰富,而且杀人如麻的毒无双,也掩不住
脸上惊骇之情……

村子之中,究竟发生甚麽不寻常的怪事?

而这件怪事,又会否为嬴天带来另一场噩梦?

※ ※ ※

血,仍在不住的淌!

然而,这些鲜血,并非在人类或其他动物身上流,而是在一种奇特的植物上流!

这种奇特的植物,便是一种鲜红色的竹树!

传言之中,有人说因为这片土地长期染满人的鲜血,所以长出来的竹树尽是鲜红
色的,但其中真正的原因,却不得而知了!

这片血红色的竹林,不但诡异无比,更散发出滔天的戾气和杀气,使得这附近一
带鸟兽绝迹!

非但鸟兽不敢接近,甚至是一些江湖中人,也因惧怕栖於这里的一班不是人的人
而远离这里。

说这里的人不是人,因为他们根本毫无人性!

他们可以为了一己私利,去剥夺其他人生存的权利!

草菅人命,是他们的职业,他们的专长!

他们的路,更是由其他人的性命,其他人的尸体铺出来的!

假如苍天有知,可会让他们就这样继续下去?

他们,可有一天得到报应,被他人夺去性命、夺去一切?

也许,今天,报应终於来了!

一个有能力去审判他们、制裁他们的人来了!

虽然他此来,并非为了讨回公道,可是,他却真有能力去停止他们的疯狂行迳!

佑德!

他终於来了!

满腔的怒火,足以把眼前的血竹林烧成灰烬!

可是,他并没有冲动乱闯。只因为他清楚知道,眼前的敌人极之可怕,稍一冲
动,便可能丧失生命!

他紧握手中剑,如鹰皋的双目,扫视竹林内的一切,作出了充足准备,方才踏进
竹林之内。

竹林之内,杀气弥漫,浓烈得叫人呼吸也感困难!

可是,单凭这些浓烈的杀气,却阻止不了他坚毅的步伐!

他,凛然无惧,直往前行!

无惧,并不表示轻心,他每踏一步,都先肯定没有危险,才踏出下一步!

一步……一步……再一步……

越是深入,四周的环境便越是平静,平静得近乎可怕!

但是,既然来了,管他前面有多凶险,也要 

闯!

真的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人的气息也感觉不到!

这,就似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早预备好一连串的陷阱,静静地等待着凶恶的
猛兽,一步一步的走近,继而掉进网中,任凭宰割!

然而,或许他们算漏了一点,眼前步血网中的,并非一头猛兽,而是一个智慧、
胆包、武功俱足以傲视尘世的人中皇者!

猎人,被猛兽反噬的一天终於来了!

终於,佑德走完了整片竹林,也没有任何事发生。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松一口气。
因为,更大的凶险就在他眼前!

血竹林之後,是一座十叁层高的血红宝塔。

这座血红宝塔,便是杀手营的大本营 

断魂塔!

内里除了杀手营的营主阎王之外,更有令人闻名丧胆的十大杀手!

而其他较低级的杀手,则居於血竹林之内。

虽说是较为低级,但每一人均是武功高强,久经训练的职业杀手。

断魂塔之下,早已站着五人恭候佑德的来临!

这五人装束各异,而且更各自散发出不同的气息。

唯一相同的,便是五人俱隐带凌厉杀气!

佑德一眼便瞧出,其中一人便是当日被他轰碎一臂烧毁半边身的狂牛。

而其馀四人,其中一个竟是女人。但见此女人年约叁十,妖艳无比,一双满带邪
气的双目斜斜地注视佑德,手却掩着半边咀在亵笑。

站在这妖媚女子身旁的,是一名衣着整齐,略带秀气的中年男子。

而这名中年男子背上更挂着十多把不同种类的剑,每一柄,都曾夺去无数人的性
命!

再隔一人,是一个极其高大壮健的男子。他,甚至比狂牛更高大。

但见他赤裸上身,雄伟的肌肉隆隆贲起,浑身上下,像没有一点多馀的脂肪。

最後一人,也是五中人杀气最强最烈的人!

此人眇去左目,一头凌乱的散发,手持一柄六尺长的长刀!

佑德一眼便能看出,此五人便是杀手营中的十大杀手!

可是,十大杀手他已会其叁,除了魅影被他杀毙,应该还有九人,怎麽现在会少
了毒无双及其馀叁人?

在佑德心中,无论对方设下任何圈套,他也会照闯无惧!

他对着那独眼汉子道:

「你,便是从未失手,而且永远只出一刀便取人首级的第一杀手——」

「唐斩?」

独眼汉子并没答话。可是,「唐斩」二字一出,各人的面上均现出一副痛恨的神
色。

这时,一把雄壮了亮,却透着无匹霸气杀气的声音,从断魂塔的最高层传出:
「哈哈!子受德,想不到你英明一世,竟愚蠢到前来送死啊!」

佑德虽不知道塔中的是何人,但也猜到必定是杀手营的营主,悍然道:

「哼!废话少说!我人已到来,你可以把『那件事』告诉我了吧!」

霍地,一件物件从塔内激射而出,去势急劲无伦,更带起强烈的破风之声……

物件直朝佑德射去,但佑德竟然没有丝毫动作……

啊!他竟然不闪不避,甚至—— 

不挡?

他不闪、不避.不挡,原因是他已能从这件物件的来势中,看出它绝对不是射向
他身上……

果然,物件直插进佑德身前地上,然而,距离他的脚尖,却仅有两寸的距离……

断魂塔与佑德所站之处的距离,少说也有十多丈,而塔内之人,竟能以小小物件
射至佑德身前两寸之地,手劲之凌厉及用劲之准绳确是叫人咋舌!

而佑德更能单从物件射来之势窥出其落点,从而不闪不避不挡,这份胆包与判断
力,更非常人能及!

未及交手,二人已各自显示出超卓实力,双方不禁同时暗暗佩服对方能耐!

佑德微微低首,但见该物已完全没入泥中……

他不动声色,劲贯双脚,更从脚底传至地下,深入泥中之物登时破土而出……

他信手一抄,已抓紧该物。但见该物原来是一枝极之华丽宝贵的金钗……

这枝金钗,佑德极为熟悉;而金钗的主人,更是天下间唯一令佑德着紧的人……

骤见金钗,佑德心头起了一阵激荡,可是他仍竭力抑压着。

「哈哈!好胆色,好眼力!怎样,很想见见金钗主人了吧?」

塔内的声音再次响起,震动佑德的心弦!

佑德仍极力平伏内心的激动,厉声道:

「别再故弄玄虚了,说!到底怎样才可让我见她?」

「好!够爽快,我就跟你赌一场……」

「只要你能胜得过五大杀手,我就让你们见面,否则,你便要送上自己的 」

「人头!」

语声方歇,佑德身後的血竹林,同时闪出无数黑影……

原来,阎王早已派人埋伏血竹林之外,对着佑德退路。

祗见竹林之内,影影绰绰,少说也有二、叁百人,而且全是一流好手。

然而,站在佑德面前的五大杀手,却比身後的二、叁百人加起来更加可怕百倍
……

佑德此刻正是腹背受敌,无路可逃!

他,根本没有想过要逃!

既然来了,战,是无可避免!

佑德前来之前,早已把生死置诸度外,无论对方布下天罗地网,千军万马,他也
不会皱一皱眉。

他凛然道:

「好!莫说五大杀手,就是十大杀手尽出,我也不会有半分惧怕……」

「你们,要一个一个轮流出战……」

「还是五人一起来?」

啊!竟敢扬言独战五人?好狂好傲好充满自信的佑德!

对於佑德的狂傲挑 ,五大杀手均感到极之气愤。但其中一人已抢先说道:

「嘿!不用五人联手,我今天必定要一报当日战败之耻……」

「就让我狂牛独力战你!」

狂牛之所以能够如此勇悍,全因他心知若此战再败,他一是死於阎王之手;一是
受那比死更惨烈百倍的酷刑。

他,已将一切豁出去!

此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他忙将毕生功力提升至顶点,身上的骨骼接连传出「了了」之声!

反而佑德自信当日合毒无双、魅影及狂牛之力也不能将他击杀,如今独剩狂牛一
人,他更是有必胜的把握!

狂傲的他,油然吐出了一句:

「哼!败军之将!」

储劲中的狂牛闻言,更是怒火如狂飙升,而功力更随着他的怒火提升至另一个境
界。

甚至,一项他苦练了数年的神功,竟不自觉的冲破关口……

他祗觉现在浑身上下充斥着澎湃内力,肌肉更被这股内力挤压,变得坚硬如铁
……
这项神功,便是曾经独步江湖的绝学 

「玄天战甲!」

「玄天战甲」除了基本入门硬功外,共分叁层,第一层「铁甲」,练者全身肌肤
坚硬如铁,普通兵刃内劲不能伤其分毫;第二层「金甲」,练者全身刀枪不入,百毒
不侵,宛如金刚不坏之身;第叁层「玄甲」,练者能化天地间任何物质作护甲,风、
雷、雨、电、火等皆随时可用,且源源不绝,能攻能守,堪称无敌。

然而,数百年来,皆未有人能练至「玄甲」境界,而即使狂牛苦心钻研,也要在
今天盛怒之下,才能突破至「铁甲」一关。

这时,狂牛的内力已充斥全身,不吐不快……

他狂嚎一声,人已如离弦之箭,直向佑德飞去……

人未至,强烈罡风所带起的气流,已叫佑德气息窒碍,肌肤刺痛!

他,将如何面对这凶狠恶招?

一场惊天动地之战,一触即发,究竟,佑德如何面对眼前众多强敌?

还有在塔内鹰瞵鹗视的阎王,功力又高到何等程度?

那个能令佑德不顾生死,独闯龙潭虎穴的,又是甚麽人?

她与佑德之间,又是甚麽关系?

※ ※ ※

正当塔内的阎王全神贯注地「欣赏」自己精心安排的好戏,在血竹林外不远处的
山岗,也有一双充满阴气、魔气的眼睛在注视竹林内的一战!

这双眼睛,彷如从地狱深处而来,睥睨着红尘苍生,伺机把他们一一吞噬!

山岗虽与血竹林有一段距离,但林内的一众高手亦应能察觉。

然而,他们却全然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尽在这双来自地狱的眼内。

难道,「他」真的是地狱魔鬼重生而来?

但见此「魔鬼」面上绽放出极阴毒的微笑,阴邪她笑道:

「子受德,老子千辛万苦才找到你这个亿中无一的理想人选。你,别要就这样战
死,别枉费老夫的一番心血!」

「你,一定要保着你的命,留给老夫去实行我的计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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