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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elooby (漫无边际), 信区: ACZone
标  题: 天子外传【第十回】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Jul 22 02:10:24 2005), 转信





第十回 天 涯 孤 客

【第十一回预告】 
第一章 天 命 所 归 
夜色苍茫。
漫天星尘。
自盘古初开以来,有夜,便有星。
多如恒河沙数的繁星,时聚时散,忽明忽暗,每颗都像有生命般,夜夜不停不歇
地闪耀,彷佛……要告诉世人一些启示。
可是,并非每个人都有能力从万千星群中领悟出当中的启示。
在一般人眼中,星便是星,除了有些较光较大,有些较暗较小外,它们,都无多
大分别。
但,在修为深湛的智者眼中,每一颗星的光暗,星群所排列的位置,总之每一项
细微的变化,都代表着不同的启示。
这夜的天空,万里无云,显得份外的漆黑深邃。
这夜的星,也闪动得格外明亮。
它们,又带来了甚么启示呢?
※ ※ ※
自有天、有地、有日、有夜,便有星,它们给人的感觉,就似是无穷无尽,永恒
不灭的。
何况是区区三年?
对,转眼之间,已过了三年。
嬴天已加入了广成仙派三年。
更已在玄关中闭关学艺三年。
他,可已恢复记忆?
可已尽得天玄子的真传?
而天玄子又可已从嬴天身上,寻找出解救天下苍生之法?
重门深锁的玄关内,一代宗匠、不世智者的天玄子,正从洞顶的一线洞天中观看
星象。
玄关的位置,是广成仙派的创派始祖──广成子精心挑选出来,乃世上一块万中
无一的洞天福地,集天地仙灵之气于其中。
福地者,是泛指整个隐宝山;而洞天,便是玄关里的一线洞天。
因此,虽然一线洞天只是一个仅容一人穿过的洞口,但从这洞口却能尽窥天象星
象变化的精华,从中悟出天象的启示和奥秘。
玄关的环境极之昏暗,只有微弱的星月光华从一线洞天照射进内,故仅能看见天
玄子和嬴天的外形,无法辨清二人的五官样貌。
天玄子一直沉默不语,充满智慧的双眼却紧盯着无涯的夜空。
盘坐于大玄子跟前的嬴天,亦一直没有作声,似在等待天玄子的一句说话。
终于,天玄子徐徐张口,一字一字地说:
「天儿,看来是时候了。」
「你,可以……」
「出关了!」
嬴天听了天玄子之言,仍没有作声,因为他知道天玄子还有话说。
果然,天玄子略为一顿之后,继续说下去:
「依为师推算,苍生面临的浩劫,已为期不远,而能为苍生解劫的,便只有
你……」
「虽然为师能力所限,未能悟出到底如何解劫,但上天既安排这重大使命予你,
你便必须先经过刻苦的磨练,方有远超常人的意志力和能力。所以,你如今应该做
的,便是到江湖中再接受另一种锻练,待时机成熟,你便要完成这艰巨的任务。」
「为师可以告诉你的是,你今后要走的路,将会极之艰辛和凶险,而且更是一条
不可回头的不归路……」
「你,可会后悔?」
嬴天的反应异常平静,但从漆黑之中可看到他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绽放出异
彩,那是一种下了最大决心,不会有丝毫悔意的眼神。
然后,嬴天道:
「不!」
「我……」
「绝不后悔!」
简单但却是坚定、决绝的一句话,充份表现出嬴天为救苍生,甘愿把一生豁出去
的舍己精神。天玄子也不由得赞道:
「好!为师总算没看错人!」
嬴天问道:
「那,是否如今便要出关?」
只听天玄子道:
「不!在你出关之前,为师准备送你一份礼物。」
天玄子抬首看着星空,似有所思,续道:
「七天后的子时,便是你正式出关之时!」
※ ※ ※
七天后。
深夜。
亥时。
玄关外。
数人正在静候,他们都是广成仙派的门人,天玄子的得意弟子──凌真、傲雪、
傲风、还有──姬昌。
姬昌外貌没有多大转变,但比三年前更成熟稳重,而从他眼神中的精光来看,他
的武功必比从前精进不少。
凌真仍是一贯地略带傻气。
傲云和傲风都长大了。年方十九的傲雪已长得亭亭玉立,更具有一张美人胚子。
大而明亮的一双妙目,略带点点倔强和傲气,为她平添一份独特的气质。
傲风虽也高大了不少,却是摆脱不了他跳脱不羁的个性。
各人都心情紧张,毕竟嬴天也是他们的小师弟,究竟他如今已变成甚么模样?
姬昌的心情尤其紧张,他与嬴天之间,就像是结下了一份不可分割的缘。
然而,却另有一些物事,也在此时令姬昌分神注视。
是一块距离玄关大门约十丈外的大石。
吸引姬昌注意力的,当然不是那块寻常的大石,而是坐在大石上的人,一个孤独
的人,他的大师兄──一忧子!
程仇与若梦的事,距今已有两年,但一忧子的脸上,仍是带着无限凄怆,眼中的
神伤仍没有半丝褪减。两年来,没有人见他笑过,而说话也只是简单的一言两语,非
必要更绝少开口说话。
若梦的死,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所留下的创伤,也委实太深太重。
究竟,何年何月,他才能放下心中的忧愁,再露笑容?
子时已到!
当空的明月与万千繁星,瞿地一同绽放出一蓬异彩,把夜空照耀得光如白昼。
光华稍纵即逝,但唯有一颗紫红色的星,光芒却越来越盛,似是把星月的光华都
尽数吸纳贮藏。
就在这颗紫红星的光芒去到最尽最盛之时,奇变再生,那些光芒,竟倏地夺星而
出,往红尘大地激射下来。
紫红色的光柱,投射的地方,竟然是玄关上的一线洞天。
光柱不偏不倚从一线洞天射进玄关,直落在一个人身上。
嬴天。
嬴天盘坐于一线洞天之下,似在把这些光芒纳进体内,而玄关也被这光芒照得通
明。
不消一刻,光芒冉散,嬴天轻吁一口气,感到说不出的舒泰。
这……到底是其么一回事?
「天儿,为师择定这个吉时,以『河图』中的『斗转星移大法』,招引你『本命
星』的『星力』进你体内,虽然你天资聪敏,只仅仅三年便已尽学广成仙派的武功,
但内力却非能朝夕间速成。」
「刚才你吸纳了『本命星』的『星力』,内力已大大提高。加上你三年前曾服下
仙莲的莲子,日后将对你有莫大裨益。」
「如今,你已有足够能力去应付将会面对的难关。」
「你……」
「可以出关了!」
「为师唯一遗憾的,是始终也无法助你回复记忆,而且你的命格奇特,为师用尽
方法也无法替你推算出你的未来……」
「你的命格,绝不应是凡人所有,这,应该属于……」
「天的命格!」
「但,为师深信,当中隐藏着的玄机,定与解劫之法有莫大关连,而要探出个中
玄机,必须先清楚你的身世和过去,因此……」
未侍天玄子说完,嬴天突然插口道:
「因此,徒儿出关,便应先寻回我的身世,我的记忆!」
「不错!」
嬴天不再说话,猛地站起,再重重跪下,恳切地道:
「师父,徒儿此去,不知何日方回;三年养育教导之恩,不知何日可报,这,就
请师父受徒儿三拜!」
说罢已连向天玄子叩了三个响头,每一下都发出一声了亮响声,每一声都重重打
在天玄子心内。
天玄子与嬴天相处了三年,培养了一份浓厚的师徒之情;如今分别在即,自有依
依不舍之感缠绕心间,再受嬴天这三拜,天玄子如何能按捺得住,眼眶不禁红了一
片。
三拜完毕,嬴天不再说一句话,迳自起来朝玄关大门步去。
他没有回首,因他不想让天玄子看见他热泪盈眶、软弱的一面,以免增加他忧虑
之心。
「隆!」
玄关大门,应声而开,一条略带黯然的身影缓缓步出玄关。
玄关大门随即合上,内里的天玄子,仍要继续为世人献尽他一生的心力。
姬昌等人的目光,都不期然落在嬴天身上。
但见嬴天已由当年的小伙子,长大成昂藏七尺、英伟不凡的青年。一张脸也由充
满孩童纯真而变得成熟、俊朗,只是略带忧郁。这,不该出现在一个十七岁的青年面
上。
嬴天看见众人齐集在此迎接他出关,竟然毫不惊讶,原来傲雪、傲风早已把这消
息告诉他,他也就恭敬地走到姬昌等人面前,抱拳施礼道:
「小师弟嬴天向各位师兄姐请好,要各位师兄师姐来接我出关,嬴天好生惭愧
啊!」
姬昌道:
「没关系,我们也想早点见到师父特意收纳的小师弟长大成甚么模样罢了!」
傲风插咀道:
「对啊!虽然我们并未正式见过面,但也算「深交」一场,等一下也不算甚
么!」
这三年间,傲雪和傲风每天也会在送饭时跟嬴天聊天。若没有他俩,嬴天的生活
可枯燥得多了。因此在广成仙派中,除了天玄子外,跟嬴天感情最笃的,便要算他姐
弟二人了。
嬴天留神看看众人,却只见四人在此,忙问:
「不知大师兄在那里呢?」
嬴天虽与众人素未谋面,但从傲雪二人口中也略知众人外表样貌一二。
姬昌指着不远处的大石,道:
「大师兄在那边的石上,你快过去跟他问好吧!」
嬴天正欲动身之际,石上的一忧子竟一声不响,身法如电般朝嬴天急射而来,似
有意向他攻击。
姬昌聪慧过人,立刻意会到是甚么一回事,对嬴天说:

「师弟,别紧张,师兄只是想一试你的武功,你悉力以赴便行了!」
众人向后退开,而嬴天则一言不发,紧盯着一忧子来势,严阵以待。他也很想知
道自己的武功究竟去到甚么地步。
疾奔中的一忧子突然一分为五,从五个不同方位攻向嬴天,尽封其土、中、下三
路。
一忧子来势汹汹,一般高手都会慑于其气势,暂时退后以避其锋。但嬴天竟无半
分退意,反而乘一忧子未攻到时,便朝着其中一个身影迎去。
这招以攻为守,反迫得一忧子招势未成前收招自保,一忧子也不禁轻声赞好,而
其他人更是连声喝采。
一招失利,一忧子连忙变招,脚步交错,游走一旁,双掌从刁钻方位攻向嬴天腰
胁之间,这一招,正是「乾坤七绝」第一绝──
「乾坤无定」!
嬴天反应不慢,及时沉臂挡去一忧子掌招。
一忧子为试出嬴天真正实力,这一掌竟使上七成功力。嬴天虽能挡去其说: 
也被震得身形跌汤,臂上传来火热灼痛。
嬴天当然知道一忧子用意,连忙提高功力,镇压臂上灼痛,准备迎接一忧子下个
攻势。
嬴天满以为一忧子的第二轮攻势会更猛烈,岂料一忧子竟没有出招,只以灵巧步
法在嬴天四周游走。
嬴天聪慧过人,立刻便意会到一忧子的用意,心中暗想:
「师兄此举定是想试我身法与步法。他现在以八卦方位把我四面围定,只留上路
空隙。跃上半空纵能暂时脱困,但人在半空无从借力,反而是自投死路。唯今之计,
只有兵行险着……」
心念一转间,嬴天脚步展动,身如灵蛇般在一忧子幻化出来的虚影中穿插游走,
逐步逐步移向八卦阵中的死门之位。
一忧子不虞嬴天有此一着,愕了一愕,急策动阵势攻向嬴天。
嬴天仍未离开一忧子的包围网,只见四掌同时向他攻来。
一忧子只为试嬴天身法与步法,因此这四掌中并没有丝毫内力,但这反而令掌势
更急更快。
嬴天目光如炬,盯准四掌来势,沉腰矮身,从一丝仅有空隙避过四掌,卸身成功
逃出一忧子攻击范围外。
嬴天「置诸死地而后生」的一着,在身陷险境仍能冷静地判断敌招虚实,充份显
示出过人胆色与智慧,使一忧子对他的评价又再提高。
一忧子久经战阵,刚才一招虽占不到便宜,但攻势未断,人如大鹏展翅般纵跃上
半空,以居高临下之势俯冲向嬴天,并高声道:
「小师弟,接我三掌!」
来了!一忧子终于要结实地与嬴天对掌。这种实而不华的硬拼,最能试出出他的
功力深浅。
「啵」的一声,二人已拼了一掌,嬴天向后倒退了数步,而一忧子则被震上半
空。
一忧子半空一个翻身,双掌聚起八成功力,再次冲向地上的嬴天。
一忧子的八成功力非同小可,嬴天不敢大意,双掌聚劲迎上。
二人再度硬拼,爆出更强巨响,扩散出来的气劲刮得地上尘土飞扬。
这次嬴天被震退十多步,而一忧子则飞得更高,显然仍是不分胜负。
八成功力竟也未能压倒嬴天,一忧子心有不忿,半空中提气聚劲,双掌渐呈金
黄。
啊!他竟然使出「乾坤金刚身」?
远处的姬昌眼见一忧子竟用上绝招来对付嬴天,也不禁暗暗为嬴天担心。
嬴天虽没有修练「金刚身」,但亦从天玄子口中知悉此乃至阳至刚的绝学;且一
忧子掌未到,掌招迫出的凌厉罡风已叫他扑面生痛,嬴天那敢大意?当下亦催起十成
功力来抵挡,双掌浮现出两轮两极气团。
四掌相交,这次再没有震开二人,嬴天只感一忧子内劲雄猛无伦,竟把他压得贴
地倒退,双脚在地上铲出两道浅坑。
嬴天震愕之余,心想不能就此败阵,连忙把全身功力聚于下盘,便生生定住身
形,然后整个人疾转,双掌之前凝聚成一团庞大两极罡气,并借旋转之势把一忧子的
「金刚劲」卸散于四周。
一忧子只感嬴天双掌分别传来一刚一柔两股内劲,然后「金刚劲」便被化于无
形。
最后一掌也不能败嬴天,一忧子向后翻开同时,眼中闪出一丝嫉妒神色,口中沉
吟奇道:
「乾坤无极身?」
啊!嬴天竟然在短短三年内,练成了「先天乾坤功」中最强绝学「乾坤无极
身」?
一忧子着地同时,姬昌等四人已跑过来,姬昌更趋前向嬴天道:
「恭喜小师弟,竟然练成了『乾坤无极身』,看来师父真的对你寄予莫大厚望
啊!」
嬴天也谦逊回道:
「不!刚才只是大师兄相让罢了!若真个比拼起来,我又怎会是大师兄敌手
呢?」
嬴天虽说得谦虚,但听在一忧子耳里,反而觉得满不是味儿,冷哼一声,转身步
去。
其实嬴天天资再高,也不可能在短短三年之间,便追得上一忧子二十几年的修
为。那只因为他吸纳了天星的力量,使得体内真气以倍数递升,才能接得住一忧子这
掌。
然而一忧子刚才一掌,极其量也只用上九成功力;何况比武相斗,有时未必力强
者便胜,所以嬴天之言,也不是作状过谦。
姬昌知一忧子脾性古怪,当下不敢多言,惟是傲风在嚷道:
「天师兄,想不到你闭关三年,便已练得一身好武功,你迟些定要教我啊!」
傲风比嬴天少一岁,总爱唤他『师兄』。
傲雪道:
「师弟刚出关,你便嚷着要他教你功夫,就不肯让他好好地休息一下。」
傲风被傲雪教训了一番,深深不忿,于是也驳口道:
「嘿!怎么你每次在天师兄跟前,说话总是特别温柔的?」
傲雪给气得七窍生烟,但又不便在众人面前动粗,没好气地别过脸不理睬傲风。
姬昌道:
「对了!现在也很晚了,就让我们带小师弟回广成观好好休息,有甚么事明天再
说吧!」
凌真也附和道:
「是啊!明天就让我弄几款美味菜肴,保证小师弟大快朵颐。」
眼前各人对自己就像家人般亲切,嬴天心底泛起一份失落已久的温暖感,也就跟
着众人回广成观。
※ ※ ※
一宿无话,很快又到第二天的辰时。
嬴天刚擦亮惺忪的睡眼,便已听数声叩门声。
他整理一下衣衫,便走前去开门。
房门打开,站在门外的是傲雪,手中更捧着一盘清水和一些衣物,道:
「天师弟,吵醒你吗?广成仙派中人人也是这个时候起床的,这盘水是给你梳洗
的,还有一套乾净的衣服。」
嬴天接过水盘和衣物,也不知该说甚么,只对傲雪说了一声「谢谢」。
傲雪脸泛桃红,道:
「别客气!凌真师兄已弄好早饭,你梳洗完便到内堂来吧!」说完便转身而去。
嬴天只觉傲雪说话时的神情有点古怪,但又不知是何原因,于是便返回房中梳
洗。
用过早饭后,嬴天与姬昌到了广成观的后园,他实在有很多事想向姬昌问个明
白。
广成观的后园很大,遍植奇花异草,在一座小石丘上建有小亭,亭盖四角状如白
鹤展翅,故名仙鹤亭。
亭的中央建有一张小石几及四张石凳,二人便在那里坐下,嬴天问道:
「二师兄,我其实是想问你有关我的过去。据师父所说,三年前是你从北方把我
救回来,你可否把你所知的详细告诉我?」
姬昌奇道:
「啊!莫非你的记忆还未恢复过来?」
嬴天点头道:
「这三年来师父用尽方法也不能把我三年前的记忆回复过来,他说我体内像有一
股古怪的力量把我的记忆封锁着。」
「唯一能回复记忆的方法,便是返回我过去成长的地方,或寻回我的亲人朋友,
从我心内把记忆勾起,或许可以成功。」
姬昌了解嬴天情况,于是把当年奉天玄子之命,到北方寻找能解救天劫的人,后
来遇上麒麟魔将向嬴天施毒手,于是出手救了嬴天回广成仙派等事一一相告。
嬴天闻得自己长大的村庄所有人俱已被麒麟魔将所杀,自己的亲人朋友也必难幸
免,内心不禁凄然。
姬昌问:
「师弟,既然上天安排了拯救苍生的重大使命给你,命途必然多舛。生死有命,
你也不必太难过。你目前有何打算?」
嬴天收起心中凄楚,答道:
「虽然我从前所认识的人都可能已不在人世,但我仍需返回那村庄。至少,希望
能回复到部份记忆。」
姬昌道:
「只可惜我要协助爹处理西歧国的事务,分身不暇。据我所知,除了那头非人非
兽的魔物外,那个神秘恐布组织修罗魔宫亦在虎视眈眈,你万事要小心啊!」
「那,你打算何时出发?」
嬴天沉思半晌,道:
「明天。」
※ ※ ※
明天便要离开广成仙派,虽然嬴天与各人相处的时间其短,但也难免有份依依不
舍之情。
时已是亥时,但嬴天始终没法入眠,纳闷之余便独过儿往后园闲逛。
刚出后园,嬴天使看见仙鹤亭中有条人影在倚柱望月。
夜阑人静,广成仙派中竟然还有人彻夜不眠?嬴天好奇心起,便上亭看个究竟。
嬴天行近仙鹤亭,发觉那人身形忏瘦苗条,竟是个女子。
广成仙派中只有一个女子,嬴天立刻想到她定是他师姐傲雪。
「师姐……」
傲雪正想得出神,没察觉嬴天已步至身后,这时才幽幽回过脸来。
在朦胧的月色掩映下,但见傲雪俏丽而带点冷傲倔强的粉脸上竟挂着一丝不该有
的愁伤。
「嗯!师姐,真对不起,竟打扰了你。」
傲雪见来者是嬴天,脸上的一丝愁伤顿时一扫而空,换上的是亲切笑容,道:
「不!怎会呢?原来你也睡不了,那不如陪我聊一会天,总好过我独个儿闷得慌
了。」
二人就在亭阶上并肩而坐,傲雪问道:
「我今天听二师兄说,你明天便要下山了吗?」
嬴天答道:
「我一来是想返回北方,希望在故乡能寻找到一些我的过去;二来师父也要我到
江湖闯荡一番,藉此来磨练自己,使自己能变得更强。」
傲雪闻言,眼神中又不自觉地闪出半丝愁伤,但因为她垂低头,而天色又昏暗,
嬴天并没有察觉到。
平素活泼开朗的傲雪,为何会愁伤起来了?是不舍得嬴天?她自己也不知道。
傲雪幽幽地问道:
「那……你何时才会回来?」
嬴天毫不犹豫地答道:
「我也不知道。我的命途,似乎不由我主宰决定。上天要我到那里,我便到那
里。也许某年某日,我可以回来再见大家。也许……」
「今生也没有机会再踏上隐宝山了!」
嬴天此言一出,傲雪身子陡地轻微一震。然后,她把头垂得更低,再说不上一句
话。
这三年来,傲雪每次送饭到玄关,总与嬴天谈个没完没了,永远也有说不完的话
题。
可是这一刻,她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每次想开口之际,总是欲语还
休。
二人沉默了好一阵子,遽地不知何处传来「呱」的一声怪叫,一蓬黑影飞快地划
破夜空。
傲雪正想得入神,不由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失声惊呼,更不由自主地伏倒
嬴天怀中。
「师……姐,那只是一只飞鸟罢了,不用怕。」
傲雪伏在嬴天宽阔健硕的胸膛上,顿时感到心如鹿撞,却又是前所末有的平静舒
泰,一时间也舍不得离开。
而嬴天呢?
傲雪的举动弄得他手足无措,心跳加速,双手凝在半空,不知该放那里?
应该抱下去吗?
不!
嬴天的心中倏地冒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彷佛在他心底深处,早已存在着某
人,一个他已记不起名字,甚至是身形、样貌的人。
他的手动了!却是轻轻地把傲雪推开。
傲雪神态见腆,仍不敢抬头正视嬴天,口中却像在自言自言般道:
「我……常听师兄们说……江湖路是十分凶险的,你……万事也要小心,若……
有机会的话,希望你会……再回……来……」
「再……见……」
傲雪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便飞快地跑落石丘,朝广成观奔去。
嬴天的脑海仍是一片混乱,他今后要走的路,要面对的人和事,甚至是已过去的
一切,都如今夜的月般,朦胧一片。
没有过去、没有将来,他,究竟应该怎样走他的路,怎样面对凶险的江湖呢?
※ ※ ※
转眼又过了三个时辰,此刻已是卯时。
夜已尽,日未出,此刻正是日月交泰之时。
嬴天彻夜未眠,且已收拾好一切行装。
他轻轻把一封信放在案上,背上包袱,携了一口长剑,便推门而去。
他本来用不着天未亮便离去,他,只是不想面对与众人分别时的场面,故此才乘
着此刻各人睡意正浓之时,独个儿悄悄地离去。
他甫踏出广成仙派大门的一刻,天际同时露出了第一线曙光,天空浮现一片鱼肚
白。
他抬头看了一眼大门上的牌匾,油然地眷恋不舍。
纵是不舍又如何?他始终也要踏下千阶梯而去,孤独地走他要走的路。
嬴天去了。
但,他真的孤独地离去?
不!
大门后的园子中,原来有一人悄无声息地目送嬴天离去。
此人不是别人,原来竟是一忧子。
一忧子看着嬴天孤单的背影,眼中流露出欣赏及鼓励之色。也许,这就是所谓识
英雄、重英雄吧!
炽天使书城 
第二章 涯 海 茫 茫 
嬴天循着姬昌告诉他的路径,走了十多天,逐渐离开了西歧的范围,进入北燕之
境。
他沿途也没有急于赶路,只是缓步而行,因为他想从途中找出令他有些少印象的
人或物。
可是他一点也找不到,所看到的尽是江湖上的武斗和仇杀。
腥风血雨,本来就是江湖常见的事。
但近日江湖上的是非似乎特别多,争斗杀戮比往日多上逾倍。
对于这些事,嬴天毫不盛兴趣,只顾朝着他故乡的方向而去。
这天,他正在一个树林中缓步而行。
山过山、林过林,他也记不起沿途穿过了多少个树林。
树林颇大,但树木却不甚密,树与树之间总隔着二、三十步的距离。
嬴天漫不经意地走着,陡地,他停下脚步,说出了一句奇怪的话:
「出来吧!」
树林虽然大,但树木疏落,看起来有点空旷。这里除了嬴天外,便没有第二人,
嬴天此话到底是向谁说?
嬴天见并无任何回应,又再道:
「这十多天来你一直暗中跟着我,到底有何用意?若再不出来,我便只好把你─
─」
「揪──出──来!」
嬴天一语未毕,已闪电般朝身后的第五棵树上纵跃而去。
那棵树上果然有条黑影在匿藏着。他不虞嬴天竟会发现他,一时间不知所措。
嬴天身法快如疾电,转眼便已纵至。树上那人行踪败露,吓得忙往身后的树上跳
去。
「走?」
嬴天那会轻易被他走脱?足尖在树枝上一点,便朝第六棵树追去。
嬴天后发先至,眼看便可把那人手到拿来之际,那人在半空一拗腰、一弯身,如
猿猴般避过了嬴天的擒拿手,绕到树干之后。
那人满以为可以脱身之际,身子陡地一轻,已被凌空掀起,再被重重掷到地上。
「哎……很……很痛啊!」
嬴天翩然落回地上,看清那人面孔,不禁一阵愕然。
只见那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头上束着一条马尾辫子,颇为俊朗,却带着点
点不羁。
这个人,嬴天也认识的。他便是他的小师兄──
傲风!
「风……师兄?」嬴天讶异地道。
「唏!甚么师兄的?叫得我那么老!我年纪比你小,还是叫我师弟比较顺耳!」
傲风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却仍在抱怨道:
「腰骨也差点给你摔断,出手不用如此重吧!」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是师父、师兄们有事,吩咐你来通知我吗?」
傲风见腆地抓了抓头,道:
「不……不是的……」
「其实是……是我偷偷地走出来的……」
嬴天不明所以,问:
「你偷偷地离开师门?为了甚么?」
傲风答道:
「我……其实是……是想跟你……一起闯荡江湖……」
傲风不待嬴天开口说话、忙加以解释道:
「其实,我呆在隐宝山这么多年,除了西歧城外,我便甚么地方也没去过。男儿
志在四方,既然你也能闯荡江湖,为甚么我不可以?顶多迟点回去向师父请罪,任由
他责罚吧!」
嬴天没好气地道:
「这……怎么可以?」
傲风佻皮地道:
「唏!你放心吧!说到底我习武也有多年,定可照顾自己的了!」
嬴天正想继续说下去,忽然听到一声异响,说道:
「不远处有打斗声和孩子的哭声,过去看看。」
傲风修为比嬴天低,当然听不到任何异声。但他见嬴天去了,于是也提起轻功跟
去。
就在二人去后,约在十棵树的背后,一条神秘黑影露出了阴森的眼神与一对尖锐
的獠牙,在喃喃自语地道:
「幸好没给他们发现,不过,凭这两个小子的微末道行,又怎会发现我?叽叽
叽……」
※ ※ ※
打斗之地与嬴天二人相距约半里,但嬴天、傲风运起轻功,不消一刻便已来到。
只见打斗声是来自一名年约六十的老者与三名恶形恶相的汉子;而哭声则是来自
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怕得坐在地上号哭,老者似是在拼命保护着她,苦苦抵挡三人的猛烈攻
势。
除此之外,还有四名持剑的青年站在一旁观战,为首一人衣冠楚楚,粗眉大眼,
「国」字脸,肌肉结实,略有气度,似是众人之首。
那老者明显不是三人敌手,渐渐已落于下风,却仍在奋力相抗,还边在嚷道:
「铁铮,你这无情无义的人渣,枉老帮主将你自小养育成材,还打算百年归老之
后把衣钵传给你。想不到你……你竟然暗中勾结恶名远播的『盘谷六兽』来毒杀老帮
主,连他唯一的亲生女儿也不放过,你……你简直禽兽不如。」
老者口中的铁铮,看来是指那在旁观战中为首的青年。
那铁铮被老者当众痛斥其恶行,竟无半分羞耻惭愧,还理直气壮地道:
「嘿!那老鬼一日不死,我一日当不上铁剑帮帮主之位。何况我知道他近日得到
了一件宝物,却收得密密的,不让我知道,可见他对我早有戒心……」
「若我猜的没错,他得到的,定是近日江湖盛传的『圣墓地图』……」
缠斗中的三兽一听「圣墓地图」四字,登时心神一汤。其中一个身形肥胖,头顶
全秃的丑汉道:
「铁兄弟大可放心,待我们三兄弟收拾了这老家伙,取得『圣墓地图』,然后就
一同去圣墓寻他妈的金银珠宝和绝世武功秘笈,到时我们既有金钱,又有绝世武功,
武林还不是我们的?」
三兽利欲薰心,攻势更加猛烈,老者抵敌不住,手中剑被挑飞老远,背部更被一
兽的流星锤轰中,重重仆倒地上。
老者连爬带滚走到女童身旁,拼死也要让着铁老帮主的唯一血裔。
女童见老者浑身鲜血淋漓,吓得哭声如雷。
铁铮又道:
「老头,何必为了那地图和女孩而断送性命?放下这两样东西,我便放你一条生
路。」
老者怒道:
「呸!铁老帮主待我恩重如山,他临终托我保存这两样东西,别要落入你手,就
算我今天被你碎尸万段,也不会屈服,要杀便杀吧!」
「盘谷三兽」乃穷凶极恶之徒,对于像老者这样重信守诺的正义之士最为厌恶,
抡起手中兵器便又杀上道:
「老鬼要赶着去见阎王吗?我们便送你一程吧!」
流星锤夹着风雷之威朝老者的头颅轰下,但老者仍了无惧色,怒目瞪视着铁铮,
只把他瞪得浑身不自在。
远处的嬴天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那里能按捺得住?就在流星锤快要把老者的头颅
轰爆,脑浆四溅之际,已如雷射至。
其余二兽看见有人插手,急舞手中兵刃朝黑影攻去。
兵刃未攻下,已被强大罡气震开,另一股罡气则轰在流星锤上。
流星锤猛然被轰成寸碎,罡气运用得巧妙,流星锤的碎片竟一块也没打在老者及
女童身上。
三兽知来者不简单,忙倒跃开丈外先看清形势再下手。
嬴天一招杀退三兽,凛若天神般伫立在老者及女孩之前。
铁铮心知嬴天并不好惹,道:
「兄弟,这是我们铁剑帮的家事,你犯不着多管闲事,与我们为敌啊!」
嬴天道:
「我不理甚么铁剑帮铁刀帮,这位老伯和小妹妹我是救定的了,不想吃苦头的便
快滚!」
「盘谷三兽」其中一人道:
「哼!我就不信你这乳臭未乾的小子斗得赢我们这许多人,单是我们三兄弟便可
以把你分尸了。四哥、五哥,就叫这小子知道『盘谷六兽』的厉害!」
三人再鼓勇杀向嬴天,其中一名身形矮小的,挥舞短刀疾劈嬴天下盘。另一名使
一根铁叉的,则刺嬴天中门。最后一个被嬴天打爆了流星锤的,则从上路挥拳向嬴天
狂轰。
「盘谷六兽」在江湖中薄具名声,平日虽干尽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勾当,但官
府也忌惮他们三分,未敢追捕得太紧。
如今一招合击,尽封嬴天上、中、下三路,其身手亦算得上高手之列。
只见嬴天脚往地上一铲一挑,一大团沙石挟着嬴天的内力,把下路的地堂刀攻势
击溃。这时中路的铁叉快要刺到,嬴天轻轻纵跃而起,足尖在铁叉上一点,那持叉的
一兽顿感叉上传来奇重压力,整支叉不由自主地往地上插下。
嬴天借一点之力,跃得出从上路挥拳攻来的一兽更高,双掌接连推出,打在那一
兽的背上,把他轰得撞向持叉的一兽,二兽再一同撞落那舞短刀的一兽上,三兽顿时
撞作一团,狼狈已极。
嬴天一招便同时败三兽,武功实比他们高出两倍以上,且还有时间轻扶起那老
者,并柔声安慰道:
「老伯,别怕!有我在他们伤害不到你们的!」
老者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意,道:
「小兄弟……」
这时三兽已各自爬起,且大感面目无光,于是又怪叫着冲杀而上。
铁铮对那张「圣墓地图」十分紧张,亦心知三兽绝非嬴天敌手,于是拔出铁剑,
与三名帮剑帮门下一同杀上,实行以七敌一。
嬴天道:
「哼!竟以众凌寡,好不要脸!」
说罢又再欺身而上。
老者见嬴天以一敌七,虽然伤势甚重,也欲上前助嬴天一把。
但他的行动却被一只手制止,那是傲风的手。
他对老者道:
「老伯,放心吧!天师兄定应付得来的。」
老者听了傲风之言,且回想刚才嬴天轻描淡写便杀退三兽,于是也就打消了相助
之念,站在一旁观战。
嬴天武功虽然比七人中任何一人为高,但说到底对方也有七人,而且嬴天择心仁
厚,不愿伤及众人,于是一时间也只是斗个平手。
缠斗了一段时间,七人发觉嬴天处处留手,以为他忌惮他们,于是都越攻越狠,
甚至攻的多、守的少,嬴天应付得越来越吃力。
嬴天本以为手下留情,众人会知难而退,不料他们竟步步进迫,于是不再留手,
看着七人同时攻向被包围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真气瞬即走遍全身经脉,大喝一
声,使出一招──
「震惊百里」!
七人同时被震退,「盘谷三兽」与三名铁剑帮门下的兵刃全遭震碎,只有铁铮能
保得住手中铁剑。
三兽见此情景,其中一人语带讽刺道:
「铁兄弟,好了得啊!竟然可以丝毫无恙,你这样怕死,圣墓的宝藏不如留给我
们兄弟六人去寻,你大可不必冒险啊!」
铁铮冷哼一声,也不跟三兽逞口舌之争,震起手中剑,回道:
「哼!不拿下这小子,谁也休想去得到圣墓。」
说罢使出一招「流星赶月」,人剑如长虹般直取嬴天。
其余六人见状,也一拥而上,或拳或掌或腿齐攻向嬴天。
嬴天心知不给点颜色他们看,他们势难罢休,于是再聚真气,使出「乾坤七绝」
另一式
「雷动九天」!
「雷动九天」势道无伦,铁铮首当其冲,再也保不住手中剑,被强横气动迫得迸
碎。各人只觉眼前强光乍现,胸膛各中了重重一掌。
嬴天这一招使上八成功力,各人内力相去甚远,登时吐血受伤。
铁铮心知今天绝难达到目的,叫道:
「走!」
众人跟着铁铮,转身便走,嬴天却无追赶之意,心忖:
「刚才七人中的六人确是被我重掌击成内伤,但那铁铮明明在中掌时以护身气功
卸去找大半掌力,且其依然中气十足,绝无半点内伤之状,看来这家伙是故意隐藏实
力,他日遇上,定要小心应付。」
傲风走上前道:
「天师兄,这群家伙无恶不作,为甚么放过他们啊!」
嬴天答道:
「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他们知难而退,便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老者也一拐一拐地走前,赞道:
「这位小兄弟生就一副侠义心肠,心胸广阔,他日成就必定非凡。」
嬴天谦虚地回道:
「老伯过誉了!你的伤势如何?」
老者道:
「老骨头,还挺得住!」
嬴天从怀中掏出几颗丹丸,递给老者,道:
「这是我师门的独门疗伤药,你每日早晚吃一颗,可能对你的内伤有帮助。」
老者接过丹丸,心中感激万分,道:
「小兄弟的救命之恩,我实在不知如何可报,未知小兄弟是何门何派?待我他日
脱离险境,定当亲自再去拜谢。」
傲风正欲抢着说,却被嬴天制止,嬴天接着道: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老伯还是趁他们未追杀来,快点找处隐蔽村落暂避吧!
我因为身怀要务,未能再保护你们了!」
老者也道:
「那好吧!今日之恩,他日有机会再报吧!再见!」
那女童临行之前,拉了拉嬴天的手,道:
「哥哥将来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我长大了定要学哥哥般,打倒那些坏蛋!」
嬴天报以一笑,目送二人离去。
正欲转身与傲风继续上路,却又见老者徐徐步回。
嬴天见状,遂停下脚步,奇问:
「老伯,还有事吗?」
老者探手进衣衫之内,抽出了一卷纸轴,然后对嬴天道:
「小兄弟,我思而想后,始终觉得交它给你是最适合不过。」
嬴天不明老者的意思,问道:
「老伯,你此话是甚么意思?」
老者说道:
「这卷便是已仙游的铁老帮主在半月前得到的」圣墓地图』。江湖中正盛传在圣
墓中藏有数之不尽的金银珠宝,还有冠绝天下的武功秘笈。最重要的,是传闻只要进
入圣墓,便可成为真命天子、九五之尊,掌握万里神州。」
「铁铮那畜生知道了这秘密,狼子野心,竟暗中勾结盘谷六兽杀害老帮主。老帮
主临终前把这地图交给我,并要我救他的独生女儿出生天。」
「我已一把年纪,而且还要照顾老帮主的女儿,这地图于我无用,所以找认为交
给少侠是最合适的了。」
嬴天闻言,连忙推辞道:
「不!如此贵重之物,我绝不能收下,老伯还请收回它吧!」
老者道:
「关于这张地图的事虽然只是传闻,但假若属实,而又落入心术不正的人手上,
恐怕会牵连重大,由少侠保管,是最适合不过。」
「为了武林甚至是天下苍生设想,还是请少侠收下它吧!」
嬴天一听「天下苍生」四字,心想:
「莫非寻找圣墓中的东西,也是上天安排?」双手不由自主地接过地图。
老者交带完最后心事,携了女童便去。
嬴天打开卷轴后,发觉原来是一张羊皮,上面列了些极简单的山、河地形,虽不
知是何地,却只觉无甚特别。
嬴天对地图所示不大明白,于是把它卷好,放到怀中。
一旁的傲风好奇问道:
「天师兄,我们现在是否去那圣墓寻宝?」
傲风一想到寻宝一事,定会十分精彩刺激,当下不由得雀跃万分。
讵料嬴天却道:
「我暂时还不太明地图中的意思,但现在首要的,便是返回我的家乡,然后再回
稳宝山向师父请示。」
「既然你已偷偷下了山,而这里又与隐宝山相去甚远,我唯有带你一同上路,待
办好了事后再带你回师门吧!不过你要答应我,在这途中你要听我说话。」
傲风听见嬴天说不去寻宝,不禁有点失望。不过如今嬴天让他一同闯荡江湖,也
总好过要他返回广成仙派,于是又开怀地应道:
「知道!天师兄!」
其实由西歧回到家乡,千里迢迢,嬴天独个上路,也不免有点苦闷,能有傲风这
精灵跳脱的人结伴同行,也不啻是件好事。

※ ※ ※
嬴天、傲风朝北走了十余天路,一路上也相安无事。只是到处也听到有关圣墓宝
藏的事,而且据闻江湖上竟有多人同时拥有圣墓地图。
嬴天一路上对于圣墓一事都诈作懵然不知,自顾自的与傲风赶路。
这天,他俩刚绕过一个山头,差不多入黑才来到一个小镇。
按路程计算,这小镇之地应该是在北燕境内,相信再走数天,便可回到姬昌救走
嬴天之地──他成长的雪山脚下的村庄。
嬴天边行边对傲风道:
「如今天色已黑,我们还是快点找间客店渡宿吧!」
傲风道:
「现在才不过戌时,怎么整条街也冷清清的?此刻的西歧镇,想必是灯火通明,
热闹非常。」
北燕的经济不及西歧富庶繁荣,因此天一黑镇上居民便都回家休息,店铺也关
门,街道只有人影数条,显得一片萧条冷清。
虽然街上行人极少,但嬴天却蓦地生起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彷佛一个他相识了很多年,且相交甚深的人,就与自己近在咫尺。
他于是细心留意街上的每一人。
街上只有寥寥数人: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妇人正守着一只大木桶在贩卖热蕃薯、
一个潦倒的醉汉正烂醉如泥地卧坐在街角,手中还握着一个酒瓶、还有一双父子匆匆
忙忙与嬴天擦身而过。这数人嬴天俱毫无印象,那他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就在嬴天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傲风拍了他肩膊一下,打断了他的思绪,并道:
「天师兄,我肚子有点饿,不若买个热蕃薯吃好吗?」
嬴天临行之前,姬昌给了他不少银两,以作盘缠之用,因此二人也不必太顾虑金
钱上的问题。
嬴天也不再多想,应道:
「好吧!」
那卖蕃薯的妇人见二人迎面走来,即大声喊道:
「热蕃薯!热辣辣的美味蕃薯……」
傲风从腰带中掏出银两,递给那妇人,并道:
「给我们每人一个热蕃薯。」
妇人见有生意,咧开了亲切笑容,道:
「是!」
两个热烘烘蕃薯随即递到嬴天和傲风面前。
傲风已急不及待撕开蕃薯的外皮,大口大口的吃下。嬴天也不客气,亦跟着吃。
时近冬天,且又身在北方,天气已比西歧寒冷不少。热烘烘的蕃薯到肚,真个是
滋味无穷。
妇人看见傲风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忙问道:
「客官,再要一个好吗?」
傲风边把最后一口蕃薯放进口里,边伸手往腰间取银子,口中还含糊不清地说
道:
「好……啊!」
嬴天看见傲风一副馋食相,不禁觉得好笑,但这个蕃薯的味道又确实不错。
傲风正在掏钱之际,倏地大叫一声,整个人蹲下,痛苦地叫嚷:
「呀!我……我的肚子很痛……」
嬴天见状吃了一惊,忙问道:
「师弟,你怎么了?」
那妇人亦关心地问道:
「客……官……没事吧?」
傲风道:
「不……不知道……我……的肚突……然……很痛,而且四肢……也……酸软…
…无……力……」
嬴天这时亦开始觉得肚中隐隐作痛,欲运功检查到底发生甚么事,谁知真气竟然
难以提聚。
一个恐怖的念头随即涌起──
「蕃薯有毒?」
眼前的妇人面色突变,露出一副阴险的笑容,阴侧侧地笑道:
「嘿嘿!中了我『断肠软骨散』的毒,任你有天大本事也要乖乖跪下……」
「你们很痛苦吗?不若待我替你们减轻痛苦吧!」
妇人说罢,闪电般不知从那里取出一把锋利匕首,便往嬴天面上刺去。
嬴天本可闪避得开,奈何提聚不到半分气力,眼看匕首已刺到面前。
难道,他还未返到故乡,便要──
客死异乡?
炽天使书城 
第三章 孤 雁 远 □ 
贪,是人的劣根性之一,它存在于每个人心中。
守正不阿的人,会极力压止住贪念,不让它控制了他们的心。
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被贪念控制了心,后果会很严重。
被贪念控制了心的人,父母兄弟可以杀,朋友妻儿可以出卖,甚至是毫不相识的
人,只要阻着他们得到利益,一律皆可──
杀!
名利这一关,确是难倒了不少人。
甚至,害死很多人。
嬴天和傲风,很快便要成为贪念下的亡魂。
※ ※ ※
真的,虽然他俩与眼前的妇人无仇无怨,甚至素昧平生,但妇人却不借用奇门毒
药毒倒他们,更亮出匕首,誓要他俩──
不死不休!
一切一切,都只因为嬴天身上怀有一件宝物──一件关乎庞大财富,与及天子之
位的宝物──
圣墓地图!
匕首已刺近眼前,且锋口之上隐泛蓝光,嬴天心知必是淬了剧毒。
若中这刀,不死也得重伤。
奈何嬴天全身发软,无力抵挡……
千钧一发间,嬴天人急智生,张口便往刀尖咬下……
牙一咬,刚好止住匕首去势,但妇人一刺之力也不弱,见势再使力推前,欲以匕
首贯穿嬴天喉咙。
嬴天知危机未解,疯狂提聚体内真气,竟给他勉强聚起两成功力……
真气一到,嬴天发力把头一摆,先要令妇人与匕首分开。
妇人不虞嬴天还能提聚真气,竟被嬴天的两成功力震得手臂发麻,匕首登时脱
手。
妇人恐防嬴天尚有战斗力,急倒退出两丈外,伺机再动。
嬴天把匕首丢到地上,并立刻运功遏制住毒力。
断肠之痛暂时给遏止住,但功力只提聚到二成。
嬴天深恐毒力再次发作会遏制不住,欲趁稍有气力之时,先带傲风离开此地再
算。
讵料嬴天犹未动身,蓦地人声沸腾,街道两旁的屋顶上闪出数十人影。
人影少说也三十多人,且个个手持兵刃,把嬴天与傲风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朗声道:
「始终是二姐的计谋和毒药了得,把这两个臭小子毒到手软脚软,还不他妈的任
我们鱼肉?」
嬴天极目望去,只见那说话的人身形肥肿似猪,样貌极丑。他一眼便认出,这肥
丑汉子正是当日他放过的「盘谷六兽」其中一兽。

这陷阱,想必是铁铮联同「盘谷六兽」所布,以图夺取他手上的圣墓地图。
想不到当日放他们一马,如今反而令自己身陷险境,嬴天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做错
了。
那妇人听见肥丑汉「赞赏」她手段够卑鄙毒辣,不由得心花怒放,应道:
「当然了!我『毒兽』之名难道是假的吗?」
这时屋顶上一个人排众而出,对嬴天道:
「小兄弟,你我本来无仇无怨,而且你亦曾对我们手下留情,只要你交出圣墓地
图,我答应放你们一条生路,怎样?」
说话的人,正是铁铮。
嬴天答道:
「甚么圣墓地图?我根本不知你说甚么。」
肥丑汉抢着道:
「臭小子少装蒜,我们在那老鬼和小妞儿身上甚么也找不到,不是你取了难道是
他妈的鬼取了吗?」
嬴天闻言顿时心头一震。
他们在老者和小女孩身上找不到圣墓地图?那即是说……
他俩已惨遭毒手?
想不到一念之仁,反而害了两条人命,嬴天不禁悔意大生,不断在自责。
除了悔意,还有满腔怒火。
若不是身中剧毒而功力大减,他必定冲上去好好教训这群禽兽一顿。
可惜眼前形势,对他实在极为不利。
身旁的傲风,抱着肚子在痛苦呻吟,越拖得久,对他越危险。
那毒兽更在旁危言耸听道:
「小子,别想那么多了,再过多一个时辰,这小子便会肠穿肚烂,到时神仙难
救。」
难道嬴天真要向这班禽兽屈服?
他猛地挺起胸膛,朗声道:
「哼!你们要的地图便在我身上,有本事便来取吧!」
「不识时务!给我拿下他!」
十多名铁剑帮徒众齐举兵刃,跃下便向嬴天围攻。
嬴天心知气力不继,忙拔出佩剑以助。
犹幸铁剑帮徒众武功不高,嬴天暂时还支持得住。
铁铮和盘谷六兽,却在一旁冷看嬴天苦苦奋战,伺机而动。
其实毒兽的「断肠软骨散」毒性极之剧烈,嬴天单是控制着毒力也十分吃力,如
今还要跟人兵戎相搏,每出一招或挡一招,也是出尽九牛二虎之力。
单看嬴天头发、衣衫尽被汗水湿透,已知他是何等岌岌可危。
嬴天在广成仙派三年,尽得天玄子真传,如今竟被这群江湖鼠辈欺凌,真是始料
不及。
然而,他败、他死不打紧,但他一倒下,身旁的傲风也势必难逃毒手。
何况,他一倒下,怀中的圣墓地图也必被铁铮一帮人夺去。假如「圣墓」真的如
老者所言藏有能成为九五天子的秘密,那么天下岂不是要落人这帮恶人之手?届时天
下苍生也必蒙难。
天下苍生……
嬴天越想越急,猛地使尽残余功力,怒喝一声,以长剑剌出一式凌厉剑招。
剑招厉害无匹,且隐透一股皇者之威,众弟子同时被剑招所伤。
嬴天使出的这一招,原来竟是当年他义兄佑德传授给他的一招「皇者剑」──「
君临天下风云变」!
其实嬴天对于此招的名字及从何学来,已尽皆记不起,只记得其运气法门及如何
使出,目下他内力不及,唯有冒险使出此剑招来解围。
众人不虞嬴天仍有此战斗力,不禁大惑愕然,一时间也不敢贸然杀上。
嬴天此举果然奏效,得到短暂时间喘息回气。
但其实他如今也是强弩之末,只要任谁在他身上打上两掌,他也必即时倒下。
铁铮眼珠一转,竟大声道:
「哼!想不到你还有此战斗力,待我亲手收抬你。」身子随即蠢蠢欲动。
站在他身旁的瘦削汉子,立即道:
「铁兄弟,这数日你清理帮中的异己,已杀了不少人,对付这些等闲之辈,还是
留给我们代劳吧!」
这瘦削汉子眇去右目,便是盘谷六兽之首独眼兽。
铁铮听见独眼兽此言,心中暗笑:
「嘿!这小子不知还有几多功力,我才不会赶去送死。最好你们斗个两败俱伤,
然后让我一剑一个,圣墓宝藏便归我一人所有了。」
这铁铮心计极高,只一句说话,便激得盘谷六兽去拼命,其阴险狡猾可见一斑。
但是,莫说六兽联手,单是其中三兽,嬴天也招架不住。
他脑中急转,欲想出解危之策。
终于,他想出了一条唯一有少许生机的方法。
他鼓尽仅余的功力,迎着铁铮杀上。
他,实行要来个──
擒贼先擒王!
铁铮乃众贼之首,只要擒着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因为以嬴天此刻的体力,他
顶多只能使出三招。
仅以三招能拿下铁铮吗?
单是对付铁铮一人也未必可以,别忘记还有那六只可恶的禽兽。
嬴天未冲至屋顶,站在铁铮身旁的另一名矮小汉子,手一扬,一蓬黑影向着嬴天
迎头罩下。
嬴天猝不及防,给罩个正着,原来是一个巨网。
嬴天给巨网罩着,堕回地上,而矮小汉子手一紧,收紧网口的索子,嬴天登时给
困得动弹不得。
嬴天企图以手中剑割破巨网,但巨网异常坚韧,以嬴天此刻体力,怎样也割不
开。
铁铮见嬴天再无丝毫反抗能力,与六兽一同落回地上。
那肥丑汉子道:

「嘿!就看你把地图收在何处?」
说罢使欲上前搜嬴天的身。
铁铮忙制止住他,并道:
「慢着,这小子斗志极强,说不定临死前还会反咬一口。」
肥丑汉子问道:
「那我们应该怎办?」
铁铮道:
「我们目的只在圣墓地图,用不着杀他,但又怕他日后找我们报仇,所以,最好
的方法是……」
「砍掉他双手双脚,那样便两全其美了!」
砍掉嬴天四肢,比直接杀了他更惨,好狠好毒的铁铮!
肥丑汉子吃过嬴天的苦头,听到这个折磨他的好方法,立即附和道:
「好啊!好啊!」
他拾起地上一口长剑,用舌头在剑刃上舐了舐,狞笑着道:
「就让我来当屠夫吧!」
嬴天看着肥丑汉子一步一步走近,却不知如何是好。
动弹不得的他,如今就如一头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 ※ ※
嬴天正危在旦一夕,但小镇的入口处,一对男女正徒步而行。
男的年约三十,生得异常高大壮健,虎背熊腰,肌肉结实,样貌粗犷,身穿一袭
由虎皮缝制而成的上衣,一看便知是一名猎户。
最瞩目的,便是他肩上的东西。
他竟然单手便托着一头重逾百斤的梅花鹿,且还步履如常,气力煞是惊人。
那女的与他是截然不同。
她年约二十余岁,正值花样年华,样貌清纯可爱,虽身穿寻常素服,却反衬托出
一份出尘脱俗的美,没有半点庸脂俗粉般的造作。
少女边行边娇嗔着道:
「都是你,硬要追着这头梅花鹿,弄至天黑才回到镇,他现在一定饿得半死了。

汉子道:
「与其担心他饿死,倒不如担心他醉死,只要有酒喝,有没有东西吃也是其次而
已!」
「看你,紧张得那样子,真不明你何以会看上那醉酒鬼。」
少女被汉子说穿心事,登时两颊绯红,道:
「谁……说我喜欢他?我知道他虽然一直也只顾喝酒,终日意志消沉。但,他
眉宇间隐隐然藏有一股不平凡的气派,他从前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他如今壮志消沉,只不过未解开心结而已,他日必定会成就非凡的。」
少女越说越陶醉,眼中充满着憧憬。
汉子见状,道:
「看你,灵魂儿都飞上九天啦!把他赞得天上有、地下无般,说不定他将来是皇
帝老子,更娶你作皇后,那好了吧!」
少女闻言,面上微现怒容,道:
「哼!你再敢取笑我,我今晚便不烧饭给你吃,你最好吃了那头梅花鹿。」
汉子知激怒了少女,当下不敢再说,并语带哀求般道:
「不说了!不说了!我的好妹子,若你不烧饭,我可要饿死的了!我们还是快点
找回你的醉酒皇帝哥哥回家吧!」
少女被汉子逗得扑嗤一笑,笑容天真烂漫而美态自然,当下更加快脚步进镇。
※ ※ ※
肥丑汉子提着长剑,一步一步向嬴天进迫。
嬴天被巨网困着,蜷曲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众人都满以为嬴天的性命,与那张圣墓地图,都已是囊中之物。
然而,却有一人,阻着肥丑汉子的去路。
那人原来便是刚才醉卧于路边的醉酒汉。
醉酒汉不知在何时,竟在众人不觉间,一拐一拐地走到肥丑汉子身旁。
他半跌半撞,便撞了肥丑汉子一下,然后又向后跌退两步。
肥丑汉子被撞得身形一歪,心中满不是味儿,那管他仅是一名醉酒汉,挥剑便往
他劈去。
「死酒鬼,阻头阻势,快滚开!」
肥丑汉子这一剑本无伤人之意,用意只是唬退醉酒汉,因此并无用上内力。
剑上虽无内力,但肥丑汉子力度也是不弱,这一剑若劈在醉酒汉身上,准会砍掉
他一只手。
讵料剑至中途,竟戛然而至。
原来肥丑汉子握剑的手腕,竟被醉酒汉抓着。
肥丑汉子气力虽大,但被醉酒汉抓着的手,竟然动弹不得。
正惊疑间,醉酒满身形跌汤,竟已窜到肥丑汉子身前。
肥丑汉子还未想清楚是甚么一回事,醉酒汉已有意无意地一肘打在他肥肿的肚腩
上。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肘,却是力发千钧,把肥丑汉子打得整个人离地飞起。
肥丑汉子飞跌两丈外,手中剑亦已落人醉汉手中。
众人还未弄清是甚么一回事,醉酒汉已挥剑割破困着嬴天的网。
嬴天破网而出,但体力已接近耗尽,出尽九牛二虎之力方能勉强站起。
嬴天接触醉酒汉眼神,发觉他眼中全无斗志,而且沉郁深邃的眼中,似隐藏了无
数悲伤往事,道出了他坎坷的前半生。
但更叫他震撼的,是他对这眼神……
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了!这感觉告诉他,他应该认识眼前人,只是他不记得罢了。
可是,眼前形势并不容许嬴天在这个时候问个究竟,因为盘谷六兽已围拢着醉酒
汉、嬴天与傲风三人。
醉酒汉身子半斜,似乎要靠长剑撑着地面才能站得稳,且眼中浑无半分战意,醉
醺醺地道:
「嗌!你们……别要阻着我……归家,嗌!有本事的……就跟我对
饮……三百杯,看……嗌……嗌……谁个先……倒下……」
醉酒汉似醉似醒,但刚才显露一手,武功自是不弱。独眼兽怕坏了大事,急道:
「这家伙装疯扮傻,别理他!把他一并干掉,免得节外生枝!」
其余五兽齐道:
「好!」
盘谷六兽心念一致,先合力除去醉酒汉,余下嬴天使容易对付了。
盘谷六兽虽未算江湖上的一级高手,但六人联手合击也不是说笑,可是醉酒汉仍
双眼下垂,全无半点迎战的意思。
三年了!
三年以来,他也未出过一招。
他也以为,今生今世也不会再出。
甚至,他早认定,今生陪伴他左右的,只有酒。
可是,这一刻,要出招了吗?
是为了嬴天?
一个当今世上,唯一值得他为他而出招的人。
虽然他此刻未能肯定,眼前这个少年,是否便是那人,但,感觉告诉他,他是!
也罢!
既是命运安排,那唯有──
出!
招!
提剑、挺剑、出招,是如此一气呵成,流畅自然,绝不因三年没提剑而有半分生
疏。
他剑术上的造诣,绝对远远超越嬴天!
「盘谷六兽」只觉眼前豪光大盛,他们,竟然看见──
龙!
刺眼强光中,竟然像有一条巨龙,张牙舞爪向他们猛噬!
首当其冲的三兽,还来不及应变,已被巨龙夺去了他们宝贵的生命。
余下的三兽,用尽其毕生之力向后退,但,巨龙却无意放过他们,继续向他们追
杀,眼看他们也快要葬身龙口之际……
蓦地,「呀」的一声惨叫,使剑中的醉酒汉抓着心窝,倒在地上乱滚,似乎极之
痛楚。
亦因这样,独眼兽、肥丑汉子与矮小汉子才捡回一命!
险死还生,三兽仍心有余悸。
众人皆被醉酒汉的剑招弄得怔怔出神。
特别是嬴天!
他并非惊讶于醉酒汉竟然是武功高绝的人!
他并非惊讶于醉酒汉竟会出手相救!
更非惊讶于醉酒汉一招未完便痛苦倒地!
他,只是惊讶于他的剑招!
醉酒汉使的一招,竟然与嬴天刚才使的……
一模一样!
竟然是「王者剑」的──
「君临天下风云变」!
而且,他使得比嬴天更纯熟,更具皇者霸气!
他究竟是谁?
当今天下,能把「皇者剑」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的,只有一人。
莫非他是……
※ ※ ※
三兽惊魂稍定,看见醉酒汉仍未能站起,心想若不趁此机会把他碎尸,便再难有
机会,于是勉强把惧意遏下,鼓勇杀上!
事与愿违!
出人意表的事往往接二连三发生。
三兽的好梦又一破碎!
粉碎他们的梦和野心的,是一柄刀。
掷刀的人,原来是刚狩猎回来的汉子。
他与其妹本来想在镇内找醉酒汉的,但闻得打斗声,于是跑来看个究竟。
眼见醉酒汉有危险,于是便掷刀相救。
他这一掷之力,竟然力贯千钧,钢刀带着风雷之势,贯穿矮小汉子的身体,直插
在地上。
钢刀一招夺命,只把独眼兽和肥丑汉子吓得裹足不前。
而这时兄妹二人已跑到醉酒汉和嬴天身前,兄长拔出钢刀,守护着二人,而其妹
则忙着照顾醉酒汉!
醉酒汉折腾了一会,情况已稍为好转,痛楚也减轻了许多。
反而嬴天的情况却越来越恶劣,因为他已开始感到遏止不了体内的毒性,双眼开
始模糊起来……
一而再的被人破坏好事,铁铮和盘谷二兽都已气得七窍生烟。但眼前的青年明显
又是一名高手,再加上情况开始好转的醉酒汉……
既然毫无胜算,最后当然只有走!
青年见众人抱头窜遁,也不追赶,回头看看醉酒汉与嬴天。
这时少女已扶起醉酒汉坐在地上,但嬴天却已毒性发作,昏昏沉沉便欲倒下。
幸好青年眼明手快,冲前一把抱着嬴天,嬴天出尽气力,手指指着地上毒兽的尸
体,然后眼前一黑……
※ ※ ※
嬴天醒来之时,己身在一爿木屋之内。
木屋之内,还有那个救他的青年和傲风。
傲风身中的「断肠软骨散」毒似乎已解,见嬴天醒来,便走近对他说:
「天师兄,你终于醒了吗?这位是王飞虎大哥,是他救我们回来的!」
原来那青年名叫王飞虎。
他对嬴天道:
「我在那妇人的尸体上找到一包药粉及一瓶药丸,细心检查过,发现药粉是一种
烈性毒药,而药丸则是解药。当时你和傲兄弟都中了毒,于是我便喂了你们吃解药,
并把你们带回我家。」
「你们虽已服下解药,但体内尚有余毒未彻底清除。这里是我的家,尚算安全,
你们大可留下调养数天,待毒力尽去才走吧!」
嬴天得王飞虎所救,心下万分感激,忙起床抱拳施礼道:
「小子嬴天谢过王大哥救命之恩。」
王飞虎连忙趋前相扶,并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嬴兄弟不必如此客气啊!」
嬴天忽然想起一事,问道:
「还有另一位大哥呢?」
王飞虎道:
「你是指酒鬼吗?现在是大白天,他去了买醉未回,到晚上自然会回来的了。」
嬴天道:
「实不相瞒,我与那……醉酒大哥好像似曾相识,未知王大哥可否把他的事相
告一二呢?」
王飞虎奇道:
「啊?你与他竟然相识?那就奇了!我还道他在世上已无亲无故……」
「其实对于他的事,我也所知不多,不过姑且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吧!」
三人于是围着屋中的小木桌坐下,王飞虎则把三年前的往事娓娓道出:
「三年之前,有一次我出门远行,打算找寻一些奇珍异兽狩猎。那一次,一走便
走了数天,直至去到一个血竹林……」
我在竹林十里外,便嗅到很浓烈的血腥味,好奇心驱使下,我便进入那竹林看个
究竟……
那里的竹树异常奇特,竟然全是鲜红色的。
我越是深入,血腥味便越是浓烈。
最后,我看见了一幕使我毕生难忘的情景。
穿过竹林的地方,那里尸横遍地,少说也有过百具尸体,而且当中更不少是肢离
破碎,残缺不全的。
大量的鲜血,把整片大地染成殷红一片,仿如血海一般,而且内脏、碎尸散满一
地……
我平生阅历无数,也不禁被眼前的恐怖情景震慑,久久不能自己……
过了不知多少时间,我方才定过神来,连忙逐具逐具尸体检查,看看有否生还
者。
能造成此等恐怖场面,那里必定经历过一场惨烈无比的血战,而能够生还的人,
似乎亦微乎其微。
我千辛万苦,竟然给我发现一人尚有一丝微弱气息,但他的经脉却已严重受创。
我想也不想,便背了他回来。」
嬴天插咀问道:
「那人便是醉酒大哥?」
王飞虎点头相答,然后又接下去道:
「他足足昏迷了十日十夜,其中有几次差点停了呼吸,幸好最后都苏醒过来。
可是,他所受的伤委实太重,足足医治了一年,他才可以恢复如常人般的活动。
但自从那时起,他使终日沉迷醉乡,意志消沉,看来它是受了重大打击而性情大
变。
也许他知道我们两兄妹对他并无恶意,故此安心在此住下。
虽然我家并不算富有,但养活多一个人也没有问题,我见他这个模样,便让他住
下来。
我总觉得,他的身份殊不简单,或许有朝他能重拾斗志,创出一番事业。」
嬴天再问道:
「那……他的真正名字是……」
王飞虎答道:
「老实说,他并无对我们说半句有关他的事,而我也没有多问一句。」
「因此,其实我连他的真正名字也不知道。」
连对方的真正名字也不知道,便收留及照顾他三年,这事听来好像很可笑,不过
世事又往往如斯荒诞。
王飞虎只觉得,这个颓唐潦倒的醉汉,他日的成就必定非同小可,而他天生下来
的使命,便是辅助他创出一番伟业。
如今,他只等待一个时刻。
一个巨龙苏醒的时刻。
※ ※ ※
说着说着,不觉天色已晚。
只听屋外传来缓慢但凌乱的脚步声。
三人推门一看,原来是王飞虎之妹王飞凤扶着那醉汉回来了!
王飞凤扶他倚着一棵大树坐下,那是他最爱的位置,接着一声不响地跑到屋后的
厨房烧饭去。
醉汉似乎比往日喝得特别醉,人如烂泥般瘫在地上。若不是他偶尔举起手中酒瓶
灌两口酒进肚,很容易被人误会他已醉死地上。
嬴天一步一步走向他,心中有着千万个疑问,希望能从他口中知道答案。
醉酒汉是知道嬴天向他步来的,但他一眼也没看过嬴天。
嬴天终于步至醉酒汉身旁蹲下,看着他满脸胡子和污泥,嬴天不时觉得十分陌
生,一时又觉得十分亲切,但千言万语,总是不知从何说起。
呆了很久,嬴天才吐出了一句说话:
「很……多谢你昨晚出手相救。」
醉酒汉浑没理会嬴天之言,迳自举瓶喝了两口酒。
嬴天吞吞吐吐地,又再吐出一句话:
「对不起!其实我……可否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醉酒汉依旧紧闭双目,似乎并无回答之意。
嬴天感到万分尴尬,却又不知该说甚么。终于,他见腆地道:
「我想,其实我是该先告诉你我的名字的。」
「我叫──」
「嬴天!」
「嬴天」二字一出,嬴天感到醉酒汉身子微微一震!
单凭这个细微变化,嬴天几乎可以肯定,他确实与自己相识。
果然,醉酒汉微张开眼,凝视了嬴天好一会,却始终没说一句话。
嬴天再问道:
「我……是否与你相识的?」
「我……真的记不起……」
醉酒汉闻得嬴天此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失望的神色。
但他立刻闭上双眼,不想让这丝失望神色流露出来;更肆意仰天狂笑,企图以此
来掩饰他此刻的心情。
终于,醉酒汉吐了一句话,一句极度悲伤失望的话:
「记得也罢!不记得也罢!与我何干?我的伴儿,有酒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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