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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三只眼之封魔外传 第三章 王安顺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Jul 22 02:35:12 2005), 转信
我和佩坐在刘丽芳驾驶的车里,沿着山路往上行驶,这时除了山的棱线被夕阳染成红色外,周围的景色都暗了下来。我们将车子停在峡谷上方的混凝土工厂,然后下车朝着下方的峡谷望去。
刘丽芳表示。
“那里就是兴建中的水库。因为混凝土作业尚未完成,所以看起来不太像,倒像是许多巨大的积木堆在峡谷里。”
在黯然的暮色中,大型吊车看起来有点像一只大怪物。工地现场周围没有其他人,静得吓人。
“大约一个月前,混凝土工厂发生了一件意外事故——作业用的吊车不小心从山路掉了下来,刚好又大压到工厂,使得工人们伤亡惨重,罹难者当中有一个是我的亲哥哥。
乍闻此言,我和佩都吓了一跳,同时转头望向刘丽芳。她却一脸淡然地望着对面的峡谷。接着,我们又经过形同废墟的工厂,工厂附近则躺着扭曲不堪的巨型吊车。
“我哥哥是水库的负责人,他全心全力投入这个工作。我父母在我年幼的时候就过世了,所以我是由哥哥将我扶养长大的,他是一个既开朗又亲切的人,做事积极又负责,最重要的一点是,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我想达成哥哥的梦想,可是……”
此刻,刘丽芳的嘴唇颤抖着。
“我哥哥是被妖魔杀死的吗?”
“嗯,我认为这个事件是由妖魔引起的。”
“真的!这个世上果真有无法以科学解释的东西?”
“是的。”
“难怪我昨晚会有切的感觉。”
我忍不住问出藏在心中的疑问。
“你昨晚为何会冲到妖魔的前方?”
“我认为那是我应该做的事。当时我正好到那里请教一位道士,因为我打听了一下是否有法力高强的道士,并且去看看到底能有多少能耐。若是对方很有能力的话,我打算自己掏钱来雇用他。可是为觉得他很假,正打算回家之际,对方却说要给我看证据,就朝着祭坛祈祷。”
“所以,道士将妖魔召唤出来,却没有办法控制他?”
“是的,道士也不管我就逃之夭夭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妖魔并非是感到佩的存在而出现的。)
“这时,我急忙抓起护身符逃到外面,正好看到妖魔朝我而来,因此我义不容辞地站在前方,如果不是你把我撞开,我一定死在那里了。”
刘丽芳看着我的脸——不,应该说是看着我脸上的无字缓缓问道。
“你额头上的字和不死之身有关系吗?”
“是的!”
“佩也是不死之身?”刘丽芳转头看着佩。
“不是,但佩有和妖魔战斗的力量。”
当我们从水库的工地现场回到宿舍时,天色已暗。我们一下车,立即闻到一股很香的味道。
原来这个宿舍前的广场上正摆着一个摊子,工人都聚集在摊子前面。
这个摊位是由一个少年在照顾着,有个工人发现了我们,便拍拍少年的肩头指指我,还在他身边说了些什么话。
该少年一面在手帕上擦着手,一面带着微笑走向我们。
我一看到他的脸,就觉得十分厌烦,因为他正是红花园村送葬队伍中,直盯着佩的那个讨厌家伙。
“嗨!我们又见面了,听说你们是日本人。”
很令人惊讶的,他竟然会说日语。
“你们好,我叫王安顺。”
他一边说话,一边和佩握手。
我在心中不禁暗骂。
(好什么好,我们又不认识!)
“你贵姓?”
听到这个叫王安顺的少年如此问,佩不禁笑了出来。
“我的名字叫佩。”
“佩?好名字。”
然后,他不以意地转头问我。
“你呢?”
我尚在迟疑时,佩已抢先代我回答。
“八云,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
“就是朋友啦!”
王安顺闻言,拍手笑着说。
“原来如此!你们是好朋友,这样太好了。你肚子饿了吧!摊子上有许多好吃的东西,看你喜欢吃什么,我请客。”
一听到有好吃的东西,佩马上食指大动,任由王安顺抓着她的手腕,朝着摊位走去。
王安顺居然没有对我说任何话,这小子根本漠视我的存在。
我迳自走到正在小货车旁装货的徐先生旁边,询问王安顺的事。
“他住在村里。”
徐先生以不十分流畅的日语回答。
“空虚我知道,他在这里做什么?”
“因为妖怪的骚扰,负责煮饭的人跑掉了,幸好有王安顺用机车将摊位拉到这里做生意,解决了工人用餐问题。
佩混在工人之中吃着粥,香味一阵阵飘来,使我的肚子也开始作怪起来。
当我正在考虑是否要去吃的,王安顺端着一碗面走了过来。
“很好吃的,吃一碗吧!”
我犹在迟疑时,王安顺又将面推到我面前,我只好接受了。
过了一会儿,我终于满头大汗地把面吃完。
“你的日语说得不错嘛!”我随意跟他“哈拉”几句。
“当然,我的父亲是日本人,不过他在我出生之前就死了。”
“什么?”
我瞪着安顺看,虽然他是日本人和台湾人的混血儿,但因为同样是东方人,所以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徵。他的脸坚毅的表情,短裤下的一双脚比我长,身材很魁梧,感觉上,好像要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你来收妖的?这附近真的有妖魔吗?”
“大概吧!夜晚回家时,你要小心一点。”
“我才不怕哩!我有爷爷给我的护身符挂在机车上就'啥咪拢不惊'了,我爷爷是村里唯一的道士……你应该有看到今天的送葬队伍中,有一个身着黄色袍衣的老人,原来他就是安顺的爷爷。
“我和爷爷相依为命,因为我母亲在生下我不久后,就生重病死了。”
安顺以很轻松的口吻将他的身世交代清楚,我则继续问道。
“为什么你半途离开送葬队伍,没有到墓地去?”
“你怎么会知道?其实我应该跟着队伍到去,但因为必须准备摊子要用的东西,所以中途回家去了。”
接下来的这件事,其实不问也知道答案,但我仍想当面质问他:
“为什么一开始我们相遇的时候,你一进看着我?”
“你说那件事啊!我不是在看你。因为……我喜欢佩,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安顺向摊贩边的佩望了一眼,很直率地说道。
我为了压抑紧张的情绪,不得不做个深呼吸。
安顺则快活地笑着说:
“我也不是那么迟钝的人,我知道你跟佩很好,但每个人都有喜欢他人的自由。”
(佩并非人类,是三眼族口牛迦罗的妖怪!)
这些话我差点就脱口而出。
“八云,我们……”
安顺似乎找不到适当的口语表达,他偏过头想了会儿后才说:
“是情敌,请多指教。”
我看到安顺将手伸向我,以为他是想要跟我握手,不过随后我才知道,其实他是想将我手中的碗收回到人的摊位。
而我只是茫然地目送安顺有背影。
(看来我这次不但要收妖,还要处理这件麻烦事了。)
当天晚上,我们在宿舍前的广场听取这半年来所发生的意外事件报告。
负责说明的是林主任,他是现场的代理负责人,瘦瘦的身材,戴着一幅不怎么起眼的眼镜,看起来不甚能干。
他连白板都带现现场上面画着水库周边的地形图上面热心地解说着,可是我却完全听不进去,因为安顺黝黑的脸孔始终在我脸海里盘旋不去。
(对佩一见钟情?喜欢佩是他的自由!我是情敌!开玩笑!)
我望向佩,她正以手支着下巴,和刘丽芳一起听着林主任的说明。
(到底佩是怎么想的!安顺是否对她说了什么!
看来,那小子的运气似乎很好,说不定早已经和佩定好了约会。而且佩那么喜欢美食,也许会被安顺用食物“钓”走……
我该怎么办才好!咦……我不是收妖的吗!)
猛然间,我才想起这次来台湾的任务。
我安慰自己只要回到就平安无事了,安顺应该不会追到日本来吧!只要赶快完成收妖工作,就可以早日回日本,事情也就圆满结束了。
我突然变得精神饱满,专心听取林主任的报告,并且问了许多问题。不久,水库周边的地形也完全烙印在脑中,我甚至希望希望妖魔现在就出现。
“未婚的年轻男女不可以睡同一间房间,不然在我们这个纯朴的乡下,可会被蜚短流长的谣言所扰。”
徐先生寓意深长地说完后,还特意为我们准备了两间本来是煮饭工人住的房间。
反正我并非一定要和佩睡同一个房间(虽然最好可以……)所以便听从徐先生的安排。
只见徐先生一边铺着全新的床单,一边对我说。
“大家都很欢迎你们来,请好好休息。”
“请你对大家说,我们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我挺起胸膛,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男子气概。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请尽管说,不要客气。你若想去水库或到村子里,我都可以充当司机送你们一程。”
“那真谢谢你了。”
“我先走了。”
徐先生走到门口时,脱下蓝色的棒球帽,摸着鬃边白发,有些忧心地说。
“那只秋田犬死得真惨,是妖魔杀死的吗?”
“是的,脑髓全被吃掉了。”
“死得那么惨……刘小姐一定会很难过的。”
“刘小姐怎么了?”
“她哥哥因为水库的意外事故而死去。”
“这个我知道,她曾告诉过我。”
“重点是,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其他还有五个人也都是下落不明……我到今天才知道他们大概是被妖魔抓走。”
闻言,我的心中不由得立刻升起一股对妖魔的怨气。
敲敲佩的房门,里面传来很有精神的应门声。我一进门,便看到佩坐在床上,整理行李。
“来得正好!我正想把你的行李拿过去。”
由于我的背包被妖魔撕破了,所以一些随身衣物以及护照等重要物品都放在佩这里。
我在床的一侧坐下,开口道:
“我觉得收妖的事有点奇怪,听说这里半年前就曾发生事故,我不明白他们为何事这么久才来找我们?”
“刘小姐好像也不太清楚。”
“一定有问题,只要知道问题所以,就可以推测是何种妖魔在作怪。”
“明天好好加油吧!”佩说完之后,又笑了笑。
佩的笑脸就在我正前方不远处,我一看到她可爱的笑容,不禁兴起想吻她的念头。
虽然我们朝夕相处,但只有四年半前接吻过一次。
(现在正是最佳机会!)
尽管我心里这么想,却不知从何开始……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敲着玻璃窗,我们俩慌张地转过头去。
只见安顺站在窗外,他笑着挥手,佩也露出笑容奔向窗户,然后打开铝门窗。
“安顺,怎么在这个时间……”
“欢迎会已经准备妥当,我来迎接你们。”
“欢迎会?”
“嗯,是为你和八云举办的欢迎会呀!”
安顺把手放在窗沿上,轻松地跃进房内。
“我的朋友正在村子等着,还可以唱卡拉OK喔!”
佩一听到“卡拉OK”,眼神都变了。由于她以前经常往我打工的酒吧玩,久而久之,她就得很喜欢唱卡拉OK。
不止如此,安顺显然非常了解佩的弱点,他得意地继续说:
“我们还准备了许多好吃的东西叼!有珍珠丸子,咖哩饺……”
安顺接下来念出来的莱单,让佩的口水几乎要滴出来。我看此时佩的心中,大概只有卡拉OK和美食了。
“八云,我们快到村子里去吧!”
“开玩笑!我们又不是来玩的。”
“不要这么说嘛!大家要我来请你们过去,你们最少也要露个脸后再走啊!带你们去参加欢迎会是我的责任。”
“知道了,但我们……只是露个脸喔!
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得到我的答复后,安顺高兴地带着佩先走了,我也急忙跟在两人后面,途中正巧在浴室附近遇到徐先生,我立刻告诉他我们要到村里去。
我在心中暗下决定,今天一定要好好玩一下,明天再开始专心收妖。
到了宿舍外面,安顺的机车已经发动。
那是一辆相当老旧的日制机车,连车牌都没有。
(这辆车要坐三个人啊?)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安顺已经载着佩呼啸而去了。
我连忙跑到道路上大叫:
“安顺,等一下!那我怎么去呢?”
安顺停了下来,转过身笑着说道:
“村子里只有一间卡拉OK,你很快就可以找到的。”
安顺说完之后,机车便迅速朝村子的方向疾驰而去,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机车消失在黑暗中。
你们若在半路上遇到妖魔的话,该怎么办呢?佩满脑子只有卡拉OK和美食,一定没有考虑到自身的安危,届时若三眼族口牛迦罗现身尚好,可是碰上紧急时刻,她往往避得远远的。
我拼命跑下坡道,虽然是夏天的夜晚,天气很凉爽,但奔跑不停的我却流了满身大汗。
天空中有点云朵,不过看不见月亮,也没有街灯,真可说是伸手不五指。 途中我跌倒好多次,手肘都擦伤了,不过当然马上就复元了,
等看到村子的灯光时,我已经气喘如牛了。而月亮好像故意和我作对似的,这时才从云缝中露出脸来。
甫进入村子,红花的香味便扑鼻而来。我经过寺庙前面,走上最宽广的街道,此时汗水已不再流,反而觉得有点冷。
街上的商店都打烊了,村里的老人纷纷聚集到附近的空地,他们穿着半长的短裤另上汗衫,有些人在下象棋、聊天、也有全家人泡茶欢聚的,十分悠闲。
我偏着头纳闷道:“这些人怎么一点也不紧张?”
数公里外的水库工地有妖魔出现,工人都怕得睡不着觉,而这里却如此轻松。
不久,我就找到卡拉OK店了,因为它就位在电动玩具店的隔壁,远远就可以听到歌声。
只见里面的房间隐隐透出灯光,同时还可以很高亢的歌声。由于隔音设备太差,即使我敲破门大概也没人会听到,于是我只好直接将门推开。
佩正在唱歌,而白天参加送葬的小孩则在一旁拍手助兴。
这六个榻榻米大的空间,充满欢愉的气氛。
曲子结束时,小孩们都拍手约会呼着。这时,佩注意到我,笑了出来。
“八云,怎么这么慢?”
(把我一个丢在那里,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我露出不悦的表情时安顺正好拿着追加的点心从我后面进来。
“你终于到了!”
安顺轻轻地将我推到一旁,把手上的食物放在桌上,然后转身面对我,用北京话介绍:
“各位应该见过面了,他是日本来的另一位朋友,藤井八云。”
孩子们都拍手表示欢迎,我只好点了点头以示同礼。就这样,我加入了他们的欢迎会。
桌上的点心都是安顺自己做的,每一样都很好吃。看来他的确是个烹饪天才,被餐饮学校退学的我,是绝对无法和他相比的。
想想安顺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物,虽然只是一个高中生,却经营各种生意,这间卡拉OK店也是他在经营的。
他以兴建水库的工人为消费对象,以贷款方式,从台北买了一台旧的伴唱机和电动玩具的机器便开始营业,然而因为妖魔的骚扰,以致于客人日益减少。为了弥补赤字,安顺早上、中午、傍晚都得推着摊子到水库的工地现场作生意。
“课业怎么办?”我问。
他一派轻松地回答我。
“现在放暑假。”
据他表示,他最有兴趣的是做生意而非读书。
村里的小孩都很羡慕他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些小孩的父母都忙于耕作或参与水库建设,安顺反而成为照顾他们的人。
但他却没有将这份自信与骄傲表现在外,这点不由得令我感到佩服。我好像误会安顺了,他不只是个令人坐立不安的男人而已,还是个颇有爱心的人。
这样的一个人喜欢佩也不是坏事,但我并没有放弃佩的意思,因为人相信佩也是喜欢我的。正如安顺所说:“喜欢人是每个人的自由”,所以我要堂堂正正地接受挑战。
待欢迎会结束之后,我和佩又到安顺的家去,向他借用另一辆机车。
“你们可能会待在这里一段时间,有机车会比较方便。”
安顺建议道。
虽然徐先生答应充当我的临时司机,但每次都麻烦他也不好意思,所以我就接受了安顺的好意。
安顺的家位于村庄的外围,有一个小小的庭院,有眯类似日本的独立屋。我原先以为他是住在寺庙内,原来他只是帮忙处理寺庙的锁事而已。
车库里的这部车比他使用的那一辆还要旧,但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安顺将钥匙交给我说:
“若是你们愿意的话,我爷爷还没睡,介绍你们认识好吗?”
“也好。”
事实上,我对安顺的住处也颇感兴趣。
我们出了车库后,跟着安顺越过庭院,走到大门,只见门上贴着驱魔灵符,一进门就看到客厅里摆着一台大型电视机。
“台湾的电视台偶尔会放映日本的节目,也有中文字幕的日本卡通片。你们不要光站着,随便坐,我去叫爷爷出来。”
安顺将我们留在客厅,进去里面的房间叫他爷爷。
我趁此机会观察一下房子,发现电视机旁的书架上摆放着许多日语会话的书籍,因为终于了解安顺的日本话为什么说得那么流畅了。
“真是个认真的家伙。”
我喃喃自语,佩露出不的表情,我只好对她解释:
“即使父亲是日本人,小孩子也不可能一生下来说会说日语,安顺的日语就是自己这样苦学而来的。”
我想起安顺在卡拉OK店内,不经意谈起的事:希望能在父亲的国家做生意——这是他的梦想,而此时安顺正为了实现梦想努力着。
“还好。”
这回换成佩自言自语了。
“什么事?”
“八云好像比较不讨厌安顺了。”
“嗯?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喜欢安顺。不,应该说不只是安顺,村里每个小孩都是我的朋友,我喜欢他们。”
“是吗?”我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这时,安顺和他祖父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白天看到他爷爷时是穿着道袍,现在则是穿白色的衣服,他好像喝了点酒,脸色有点红润。
“晚安,我是王国富。你们和我孙子好像处得不错,这真是令人高兴的事。”
王道士以沙哑的声音,讲着腔调有点奇怪的日语。
我恭敬地自我介绍:
“我是日本来的藤井八云,她是……”
我正要介绍佩的时候,发现佩竟露出诧异的表情。
她的眼睛定定注视着旁边的柜子。
“佩,怎么了?”
我也朝柜子看去,只见柜子上并列着几个相片架,其中有安顺和王道士的合照,还有穿着泳裤在河川戏水的安顺,以及一张稍为泛黄的照片,里面是个年轻女人,大概是安顺过世的母亲。
而最右侧的那张相片,则是安顺的母亲微笑着和一个男人并肩部在一起的相片。那张相片立即吸引住我的目光,我走近一看,没有错……相片里的男人……正是我的父亲。
佩指着相片中的父亲问道:
“这个人是藤井教授?”
王道士听了,不禁张大眼睛说:
“这位小姐也知道藤井先生?”
“是的,他是八云的父亲。”
安顺随即斥责道:
“胡说!这是我父亲,他旁边那人是我母亲。”
我惊愕地望着安顺的脸,然后再将视线转到相片中的父亲。
(安顺的父亲也是我的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七年前,有一个日本人来到红花园村。
他就是我的父亲——藤井一。
当时他还是一个副教授,为了调查地方上的妖魔传闻,而来这里进行实地访查,在村子里待了约三个月的时间后才离开。
在这段期间内,他和一位少女发生了一段恋情。
那个村女叫做王美娟,是王道士的独生女,父亲和美娟小姐后来并没有结果,听说其间好像发生了许多事情,但主要原因,就是我父亲已经结婚了,最后美娟小姐只好浪着伤心的泪水目送我父亲离去。
之后过了没多久,美娟小姐发现自己有身孕,这令她非常烦恼,经过几番思量,美娟小姐终于决定将小孩生下,并且独自扶养。
后来她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就是安顺!
美娟小姐产后的身体状况很差,过了没多久就撒手西归……
这些事情都是王道士告诉我们的。
一直坐在沙发上静静听着故事的安顺,闻言不禁抬起头来,看着王道士问:
“那么……爷爷以前说的都是骗人的罗?我父亲不是在我出生以前死在日本了吗?”
“对不起,安顺,就算知道他还活着,你们出没有办法见面,所以我故意让你认为他已经死了。”
“父亲不要母亲吗?”
“我不知道,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除了他们两人以外,没有人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我们可以问问八云。你父亲现在还在日本吗?”
“我父亲在八年前去世了!”
我摇摇头,道出残酷的事实。当安顺听到我说父亲已经死亡的消息,好像受到很大的冲击。
突然间,他抬起头,高声说道:
“他有没有向你提有关台湾的事?”
“一点也没有。自从我懂事开始,父亲一直都很少待在家里。因为他是一个民俗学者,为了研究妖魔而到世界各处旅行,即使他有时在家,大部份的时间也都待在书房里。后来我母亲受不了父亲,在我很水的时候就离开家……”
“佩也知道我父亲……啊!不……是八云父亲的事吗?她刚才看到相片时吓了一跳……”
“是的。其实父亲过世时,佩就在旁边,后来佩还将父亲的遗书交给我,那时我才知道父亲去世的事。”
“原来如此。”
佩神色凝重地站在我和安顺旁边,她双手交叉在前,好像在想什么事。
突然间,她似乎得到结论了,只见她很高兴地说道:
“我明白了,因为父亲相同,所以八云和安顺是兄弟。”
(我和安顺是兄弟……)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而安顺亦然。
虽然我们的母亲不同,但却是血脉相连的同父异母兄弟。
我和安顺互瞪着对方的脸。
(这小子是我的弟弟!脸形一点都不像嘛!以眼睛而言,我的眼睛是细长型,而安顺则是圆型。我的长相较像父亲,难不成安顺像他母亲?)
王道士发出咳嗽声,同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实在很抱歉,现在已经很晚了,两位请回吧!事出突然,安顺和八云可能一时无法接受事实,等情绪安定下来再见面好了。”
“爷爷,我没关系。”
安顺的表情顿时变得高深莫测。
我也站了起来,对着佩说:
“佩,我们回宿舍吧!”
王道士关我们到庭院,安顺则留在屋内。
我有些好奇地问王道士:
“我父亲真的不知道安顺母亲怀孕的事?”
王道士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不必在意这件事,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但是……”
“八云,你不是在收妖吗?”
“是的。”
我不知该如何与王道士谈下去,只好发动机车引擎,向他行了礼后,便离开王家。临行前我又回头望向王家,只见客厅的窗帘半开着,一个人影站在那里。
(那小子是我弟弟……)
我载着佩缓缓前进,这时我的思绪实在很紊乱,也不知自己要走到哪里去才好。等我回过神时,已经沿着峡谷的道路上坡了,我在一处较宽敞的的道路,将机车停靠在山壁。
佩将环抱在我腰上的手松开,我们俩双双下车,横过马路,来到护栏外,朝下方的河川看去。
“八云,我可以帮你什么忙吗?”
我摇摇头,笑了笑。
“事情实在太突然了,我的情绪一时调整不过来。没想到十七年前父亲曾经来过这里,而且还有一个私生子。”
我着脚边的小石头,让小石头从路边飞出,掉落到山谷下。
“那又有什么不对呢?”
“当然不对,我父亲当时已经结婚了啊!”
“结婚?”
佩歪着头,脸上写着一副不明白的表情。
“算了,不谈这件事。对了!三眼族的寿命较长,那你一定有兄弟罗!”
“我的兄弟?我不清楚。”
“不记得吗?”
“嗯。不过朋友倒是一大堆,八云是其中最好的一个。”
佩稍微垫起脚尖,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随后笑着跑向机车。
“八云,该我骑机车了。”
“可以吗?发生事故就麻烦了。”
虽然这么说,但我仍然坐在后座。尽管佩好像无法了解我现在的心情,但看得出她仍试图提振我低落的情绪,我很感谢她对我的关心。
“赶快抓好,要出发了哦!”
佩发动引擎,猛力催油,车子便摇摇晃晃地向前行驶,我只好抱紧佩,以免跌落。但尽管如此,佩在转弯时,仍常常冲到对面车道上,有几次几乎快撞上护栏,吓得我连连发出惊叫声。
好不容易,宿舍已经在跟前了。当佩减速准备进入宿舍前的广场时,有一个黑影蓦地出现在车灯前,佩反射性地踩下煞车,后车轮因为锁死而向侧面滑出,害我飞了出去,摔倒在地。
那个黑影轻快地跳跃着,接着消失在黑影中。
虽然我的后脑撞击到地面,但是就着昏暗的街灯,我仍然清楚地看到那是个子很高的人,手臂下夹着一个很大的东西,正朝着水库工地现场奔去。
“八云,你没事吧?”佩骑着机车朝我的方向冲过来。
在她扶起我的同时,我的眼睛仍朝着黑影消失的方向望去。
“那是什么?”
这时,宿舍的广场前传来一阵嘈杂声,随后有人跑向我们这里,并以手电筒照着我们的脸,令我觉得很不舒服。
没多久,刘丽芳也来到我们面前。
“你们跑哪里去了?妖魔来袭,徐先生遇害了。”
她的声音因为生气而颤抖。
她在说话的同时,还将一顶蓝色棒球帽送到我的眼前。
只见徐先生最喜欢戴的棒球帽帽沿已被血染成红色。
(是刚才的黑影!)
我急忙跨上机车。
“八云!你要做什么?”
“是刚才那道黑影抓走徐先生,现在还来得及,快追!”
佩也跟着跳上机车,车行疾驰中,父亲和弟弟的事都已被我抛到九宵云外。
我将机车骑得飞快,并在心中不断暗骂自己:
(什么收妖专家?竟然让对方有机可乘!)
“八云,徐先生没事的,他一定还活着。”坐在后面的佩大声说道。
“他千万不可以死!”
我们才爬上坡道后的一个转弯处,车灯前面便赫然出现一道黑影。
黑影以跳跃的方式疾行,它的速度非常快,在转过一个弯后,又失去了踪影。
照这样下去,我们一定追不到它。
“佩!快叫飞腭!”我对佩大吼。
本来我想让飞腭攻击妖魔,但随那又放弃了这种想法。毕竟飞腭不懂得区别敌我,如果让它进行攻击,有可能会伤徐先生。
“我乘飞腭到前面拦阻妖魔,不要攻击,只要让它停止脚步那可。”
“知道了。”
佩口中念念有词,飞腭马上出现在上空,它有如一个行了脚的巨大杓子,降低飞行高度,和机车并行着。
飞腭那张大嘴里,有一个眼睛正瞪着我看。
佩先站在机车座椅上,再跨至飞腭的背上,一转眼,飞腭便飞上天去。
我在弯曲的道路上奔驰着,心中突然萌生不好的预感。
我们才刚回来,就撞见徐先生遇袭,或许妖魔就是故意要让我们看到而出现在我们面前,其目的就是希望我们追上去。
(这是陷阱!)
不过也好!这数个月来,直令水库工地现场苦恼的主角,如今终于出现在我们跟前,正好让我跟他做个了断。
这里的路既宽又直,转过地个急弯之后,妖魔又出现在四灯的范围内。我连忙急煞车,只见载着佩的飞腭阻挡住它的去路,两方对峙着。
妖魔转身在向我,发生很大的尖叫声,它的外形有点像人,却有着野兽的头,头上有着尖尖的耳朵,大大的嘴巴中露出尖锐牙齿,看起来有点像猫……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几乎已是全裸状态,而且全身还长满了毛。
猫怪将徐先生放在地上,便跑向山壁侧边。
飞腭也很快地朝山壁移动,然而猫怪的动作更快,它在岩石间跳跃,很快就突破飞腭的防线,消失于暗夜中。
我停在徐先生的身边,只见他的身体稍微动了一下。
(太好了,他还活着!)
“佩,麻烦你将徐先生带回宿舍。”
说罢,我马上加足油门,继续追踪猫怪。它一定逃不远的,一定在某一个地方等着我。而且猫怪在途中放下徐先生,目的就是想将我跟佩分开。
(一个人就足够了!我是无,如果我连一只猫怪都打不倒的话,会被三只眼笑话的。)
转过一个大弯后,前面随即出现一条平坦的大道,那里是水库工地现场的上方。
正如我所料,月光下站着刚才的猫怪,它正在等着我。
到目前为止,一切好像都在它的计算之中。
然而从现在开始,情形就会不大相同,事情该由我主导了。
我没有放慢速度,直接朝猫怪冲了过去,在撞击的前一瞬间,我跳离机车,在路上翻滚了几圈后马上站起来,耳边传来机车摔倒、滑过路面的声音。
(不知道有没有撞到它?)
此时,我突然感到头部上方似乎有点奇怪,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全黑的影子已然降落,原来它跳起来避开机车,并打算从上方攻击我。
我立即跳开,但脸颊却传来一股椎心的刺痛,温温的液体流过脸额。
(是血!锐利的爪子将我的脸颊撕裂了。)
猫怪以四只脚伏在地上,招头望着我,还发出叫声。
我慢慢退去,并用北京话大声喝道:
“你就是白天攻击我们车子的东西吧!为什么要阻碍水库的兴建一程呢?”
然而猫怪只是迳自发出叫声,不让我们之间的距离加大。我每向后一步,它就跟着前一步。
我只好将身体蹲低,保持随时可以飞身而出的姿势。
我一面退后一面思考:在这种状态下,即使叫出土爪也可能会被猫怪逃走,因为它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所以最好让它无法移动,再叫唤出土爪,让土爪直接从对手站的位置窜出。
我想继续往后退,却被护栏挡住,此时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值此危险时刻,猫怪倏地飞身扑向我,它仿佛正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它立刻紧紧地咬住我的颈部动脉,鲜血瞬间喷了满地。
实在太痛了!我不由得发出哀号,同时转动身体想将猫怪甩开,而在缠斗的同时,我们不经意地越过护栏,起朝山崖下不远处滚了下去。
山崖下不远处长着一片茂密的树木,我们结结实实地跌下,撞继树枝后,又继续往下掉落。
最后我和猫怪好些狠狠地撞上一块大石头,得即又弹了起来,这时我们终于分开,各自掉到下面奔流的河川中。
我从水中冒出头来,发现湍急的河水正以惊人的速度将我冲向前方出现的黑洞中。
这个黑洞是临时排水道的入口,在兴建水库时,由于作业上的需要,必须让河水暂时改道,因此沿着水库工地现场挖掘隧道,让河水经由隧道流往下游。
林主任曾经对此做过说明,但我在被吸入隧道那一瞬间却来不及逃开,所以我根本无法想像自己会遇上什么状况。
在这条全黑的隧道里,我喝了许多水,感到非常的痛苦。
没多久,我终于失去意识……
若是普通人的话,应该早就溺毙了。可是我不是普通人,在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浅滩上。
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脸上及身上的伤痕都已复元,可是痛的感觉尚未消失。当我苦着脸转过身时,却在月光下看到兴建中的水库。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在经过数百公尺长的临时排水隧道,有个通往地表的出口,因为这一段河面较宽,水流较为缓慢,所以我被这里就停了下来。
我垂头丧气地越过河岸,朝水库的方向走去,不久,终于发现斜坡上出现一排阶梯,我顺着它登上去,在爬到上面的道路时,我已经体力不支了。
远远地,有辆车子正逐渐靠近我,然后一辆小贷车停在我的附近,驾驶座和载贷台上下来了一些人……
我累得连抬起头来的力量都没有,只是微弱地张开眼睛,没想到佩白嫩的脸颊就在跟前。
“嗨!徐先生怎么了?”我虚弱地笑道。
“只是头部受伤,没有什么大问题。”
“真的吗?”
说这些话已经是我最大极限了,紧张的情绪一松弛下来,眼皮便自动合上。在我坠入梦乡之前,眼前浮现出安顺和父亲高兴地谈天的景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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