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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elooby (平成的罗宾), 信区: ACZone
标  题: [三][东之海神·西之沧海]第五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Jun  3 14:56:30 2005), 转信

东之海神·西之沧海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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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元州派遣使者前来时,已是宰辅六太失踪的第十天。

“喔、是元州啊!”

尚隆于朝议听到内官在耳边小声通报后,嘴里喃喃自语着。大殿之下,已被罢免的六官,及其手下的大小官吏,正在殿上叫嚷着为何突然罢免六官。

趁着这机会,尚隆遣使令元州使者晋见。在内官的引领下,一名年约五十中旬且身着朝服的男子被领进大殿。他走近玉座前玉阶上,深深地叩头行礼。

“你就是元州使者。”

当尚隆的声音落下后,使者额头叩地的回答。

“微臣是元州州宰,名为院白泽。”

“元州州宰何事来到关弓?”

白泽自怀里取出一份奏章,将其高举于额头之上。

“敝州令尹有事上奏陛下。”

“抬起头吧!——不然这么说话还挺麻烦的。我有事问你!”

白泽应答一声后,随即抬起留有一脸白长髯的脸。

“那……唐突问你一件事。——台辅延麒目前人在元州是吧!”

诸官闻言不禁皆倒抽口气。

“——换你说了!”

“微臣的主君元伯,奏请陛下在玉座之上再增设一个上王。”

斡由本姓接,其氏为元,名为祐。

“原来如此,斡由想要的不是王位,而是想居于王位之上。——还真是会想。”

“元伯无意轻蔑陛下。陛下的威信仍旧存在,只是将实权让出给元伯。”

“那么,赐他冢宰之职便可。”

“请恕微臣无礼,元伯无意为陛下之下臣——。”

“不是居于王位是上就不愿意是吧!”

“同时有名誉之王及实权之王并存的话,会造成国家的根本动摇。所以希望王上能将名实出让,这样陛下便可移凭离宫,恣意欣赏百花争妍及庭园之美。”

尚隆不禁爆笑开来。

“原来如此,意思是只要让斡由坐在上王的位子上,我就可以无所事事,整天跟美女游玩。”

白泽再次深深叩头。

“——你传话给斡由!”

“——遵命!”

“我还没有心胸宽广到可以将自己所拥有的东西拱手出让。”

突然有名官员低声叫了声“陛下!”,尚隆挥手制止那名官员的话语。

“让延麒回宫!跟斡由说如果办的到话,我还可以仁慈一些,赐他自刎以保全尸。再继续拿延麒当挡箭牌,我定会以逆贼之名,将他枭首示众。”

白泽仅仅深深叩头回应尚隆。

“——微臣领命。”

尚隆自玉座走下,手抵住腰间的太刀。朝议间可以携带武器上殿者,仅有国王及其护卫官。

“……你叫白泽吧!可曾想过自己无法活着回元州?”

白泽低下头深深叩头,清晰地的回应声“是”。

“是斡由令身为州宰的你前来充当使者。”

“是微臣自愿请命前来。微臣也自知无法活着回到元州,在来此之前,已将职责交给有能的年轻人。”

“像这种情形,大都是斩下使者的头送回元州。”

尚隆站在白泽前头弯下一脚,将手中的太刀拔出,刀锋抵着白泽的下颚,缓缓抬起白泽的脸。

“你知道逆贼的下场吗?”

“微臣当然明白。”

见到白泽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尚隆半带感慨的面露苦笑。

“——真有胆量。杀了你还真是可惜,你一点都不想在国府仕官。”

“微臣的主君是元伯。”

“诸官的主君应是国王吧!”

“赐给微臣官位的是元州侯,而州侯是枭王所任命的。虽然微臣的官位并不是元伯所给予的,但元伯深受州侯的信任,日后必定能继承元州侯位。”

“原来如此……”尚隆边说边苦笑的将太刀收起。

“你说的话也有道理。”

“只要是主君的命令,即使是谋反,你也会义无反顾地从旁协助吧!但……如果你真是州宰,在令尹做出无谋的行为之时,理应先加以指责纠正才是吧!”

“微臣代替元伯向王上致歉。也请王上明察元伯之所以背上逆贼污名的苦衷。”

“你听好——第一、斡由并非州侯,没有资格被你奉为主君。他只是个州侯的儿子是吧?难不成元州已失去了对前人应有的礼仪。”

“州侯已完全无法管理朝政,全权委让与元伯处理。而元州上下诸官皆乐于接受如此安排,也由于诸官默认,所以微臣便奉元伯为主君。”

“也就是说在实权上斡由才是州侯啰?这么说来可就是双重篡位。州侯之位理应由国王指派,即使是诸官默认,但也不容你们自作主张!而今……你们更帮着斡由窥视玉座之上的王位!”

“不论陛下您怎么说,元州诸官的心意已决。”

“……原来如此。”

尚隆站起身,轻轻挥手。

“回去吧!把我的话传给斡由。”

“微臣真的能这么回去。”

“我需要有人帮我传话,不过你一旦回去传话,就等于成为逆贼,明白吗?”

“——微臣明白。”

“可以的话,我不想引起战争。如果你够明理的话,就进言劝斡由打消念头。”

“您是说微臣不够明理。”

白泽第一次目光直视着尚隆,尚隆仅是笑了笑。

“这世上不是有天意。如果我真是承接天命之王,那谋反注定不成功。如果真想试探天意的话,就随你们去做了!”

“王上相信天意的威光?”

尚隆苦笑的喃喃念着“信与不信啊……”。

“既然我还坐在玉座之上,我就没有理由怀疑天意。如果世上没有天意的话,在我下头俯首称臣的你们,立场又何在?”

“应该……是如此吧……”

“如果发生内乱的话,不论是谁都会觉得麻烦。以我的立场,顶着天命的旨意,我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说着,尚隆用不知是悲或是喜的表情,向下环视着在场诸官。

“护送州宰出靖州,这是专程替我回话的使者,我不希望在他还没见到斡由前就被杀害。如果真有人加害州宰的话,就叫那家伙替我把话带到顽朴城去!”



帷湍踩着重重的步伐走进国王的寝宫,一见到主人正悠哉地倒在床榻上时,帷湍顿时发出高声怒吼。

“——你这个——白痴混帐!”

察觉到帷湍走入室内的尚隆,自床榻上坐起身来微倾着头。眼前除了一脸怒气的帷湍外,跟着走进来的还有朱衡,以及被二人一起拉来的成笙。三人的脸上皆是一脸沉重。

“……怎么啦!突然就鬼吼鬼叫的……”

“元州派使者来了是吧!”

“来啦!还特意请州宰当使者。”

“听说斡由要求在玉座之上增设上王这件事,被您一口回绝了!”

尚隆瞬间愣了愣。

“难不成我还得答应。”

“你这个无药可救的混帐!为什么不多争取点时间!如果能争取点时间跟诸官商议的话,或许还可以逮到对方的弱点。这下子根本没时间凭查内情及招募士兵,这您明白吗!”

尚隆对吊着白眼瞪着自己的帷湍笑了笑。

“——算啦!反正船到桥到自然直。”

“气死我啦!你这昏君!诸官都为你忙得手忙脚乱,而却一副悠哉悠哉!”

帷湍正在生气,不……是非常愤怒才对。元州师共有一万二千五百人,其数量与王师相同。如果要稳操胜算的话,最低兵力也得募集到一倍以上,最好也得要有三倍的人数。但即使征兵,光是要达到期望中的数字并不是一天、二天可以办到的;更何况所募集到的士兵资质良莠不一,除了得都教导武器的使用外,还得花上数个月来教导军律及编排部队。而自靖州行军至元州需费时一个月的时间,这期间的粮草运送也是个大问题。

尚隆呆呆地看着帷湍。

“……能将自家国王骂到如此一无是处的,我看也就只有你们了。”

“你这叫什么国王啊!如果你不想挨骂的话,就好好认清你目前的立场!”

“我也没意思要挨骂啊!”

帷湍无视于尚隆所说的话,转头朝身后的同僚们询问。

“反正先派出王师,虽勉强有一万二千五百人,也只好凑和着朝元州出兵。”

但尚隆却突然打断帷湍的话。

“这可行不通。”

“——为什么?”

“六太不在啊!难道你们不先问问六太,就出动靖州师?更何况之前他也没回答我。”

“您知道什么叫非常时期吗?”

“但、这是规定啊!”

“我们是出兵去救台辅吧?既然台辅都被抓了,怎么可能征求他的意见!你的脑袋是坏掉了吗!”

“既然得不到允许,那就放弃靖州师吧!”

帷湍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你到底知不知道,元州可是有黑备左军啊!”

“这我知道。——对了!把光州侯换下来吧!”

帷湍不禁双眼圆睁。光州是位于首都州·靖州北西的大州。其南方部份领土恰恰好夹在元州与靖州之间。

“你到底明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很明白。——把光州侯换下,迎光州令尹为太师,州宰以下的六官出仕内朝内官。派遣使者前去光州将他们招来。——成笙。”

成笙应答一句后,挺起身子。

“敕命你为禁军将军率领禁军前去元州顽朴,但只要将顽朴城包围就好。”

成笙了解的行了一礼,帷湍则慌张的叫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好歹听听别人的话吧!”

帷湍用一副想痛扁尚隆的表情瞪着尚隆,但尚隆却不为所动。

“我决定了。——这是我下的敕命!”

“封成笙为将军是好。但……你只叫他带七千五百士兵前往顽朴城,这怎么攻得下顽朴城!更何况光是这期间的军粮要怎么办?军队又要如何移动?”

“先问一句,我到底是不是国王?”

“你的确是国王,但那是个遗憾。”

“那么,我下敕令时需要一件件说明吗?”

帷湍睨视着尚隆。

“看到昏君如此,就没必要让他把国家赔掉吧!”

尚隆无奈地喃喃自语,接着坐起身,手指轻敲着桌面。

“首先,你先冷静下来想想——雁州国八州州侯并非是国王的下臣。”

帷湍“啊~”的深呼一口气。的确目前八州州侯皆是枭王所任命的。帷湍接着应了句“那又如何?”。

“我不能让关弓成为空城。如果王师尽数前往元州,势必有人会趁虚而入。”

“但……”

“先听我说完。元州目前挟持六太,并用他当挡箭牌来阻遏我们。这样元州就用不着劳师动众的派兵前往关弓。实际上,元州所派的人来关弓采买大量的武器,但却没听说有买马或买车,可以见得元州根本就没有进攻关弓之意。更何况以距离来说也不算近。——这是第一点。”

帷湍赞同的点点头。

“但……我们也不可能一直按兵不动的等元州出兵吧!六太既然在对方手上,如果对方不攻过来,就得我们攻过去。元州左军有一万二千五百人,王师也同样有一万二千五百人。以地利考量而言,我们先天就处于不利,所以王师一定得全部出动。”

“所以我才说要全部出动啊!”

“王师全军出动包围顽朴,进攻顽朴城,但我想元州应会采取长期的攻防战。战况一旦陷入胶着,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这点,我想任谁都可以预见到的。所以元州应该也会想到这点,那么——元州下步该怎么走……”

“——下一步……”

朱衡开口回应尚隆环视在场三人的目光。

“应该会唆使离关弓最近的州侯,趁机攻打关弓!——在这之前,或许他们私下也谈好约定了吧!”

“就是如此。所以,决不能让关弓成为无人防守的空城状态。留下州师,放出元州谋反的消息,顺便也向附近招募士兵。”

“这么做……能保全吗?”

“非得保全。——能不动一刀一剑更好。反正先在关弓召集大量人民,仅量使周边州侯的州师无法超过一万。就算其他州师已备好二万的武装民兵,但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帮别人抢王位吧!”

“如果有呢?”

“那只能怪我运气不好,我也只好死心。”

“我说你……”

“别误会。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六太要是被杀,不仅我会失去玉座,连平时跟我同出一气的你们也会官位不保。”

看着帷湍说不出话的侧脸,朱衡喃喃念着。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动员全民……”

“即使得撒瞒天大谎也得做到!”

“瞒天大谎——”

“就说台辅被分尸成十三……不、就说十块好啦!年幼的台辅受到多么凄惨的遭遇……等。用目前手上仅有的人力,四处散布凭言。得说到让人民觉得台辅被抓到元州去,这是多么悲伤的一件事;要说到人民为此痛哭流涕。接着再散布新王是多么贤政爱民……等。”

在场三人同时用呆然且僵硬的表情看着尚隆,尚隆则面带苦笑的环视三人。

“……新王践祚不正是人民悲愿请求而来。而这个新王目前正处于危机。如果国王死了,国家将会再度荒废,好不容易变绿的山野将再次成为妖魔的巢穴。任谁都希望新王是个贤君吧!没有人会希望新王是个愚君的,就算是说谎也好,务必要让人民相信我是个贤君。——就这么做吧!”

“你……做为一个国王,还不如去做个诈欺师好吧?”

“我只是在操作民意。只要群集于关弓的人民愈多,关弓就会安全。为了这个目的,不论多么令人脸红的谎话都得说。”

但当帷湍低语着“可是这样……”时,朱衡开了口。

“但对于攻打元州,您心里已有腹案了吗?”

“这就交给成笙,无论如何都得以禁军七千五百人包围顽朴。”

“但对方可是有黑备左军啊!”

尚隆脸上带着微笑。

“绝对不到。就算加上服刑的犯人、州民,以及自外头所拉陇来的游民,也才不过一万人。”

“你别信口开河!”

“我没有胡说。顺道告诉你们,我可是元州州师的双司马。况且对方所募集的,是那种连蒿草都无法斩断的士兵。”

朱衡与成笙面面相觑。帷湍则是绕过桌子,恶狠狠地瞪着尚隆。

“……等等、你?是元州的双司马?那不是得分身二处!”

一军分成五师、五旅、五卒、四两、五伍。

一师有二千五百人、一伍则以五人组成。

“我到顽朴游玩时,被硬拉加入元州师。如果杀死王师士兵五十人可升为卒长,二百人则升为派帅;如果取下讨伐将军的首级,则升为禁军左将军,国王的话则可升为大司马。不过,大司马对我来说是不可能啦!”

帷湍不禁仰天无言。

“我被气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朱衡再次深深叹口气。

“微臣不是说过,您不用特意去当间谍的。”

“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你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可是,如果演变为攻城战,就不是一朝一夕所能解决。如果这期间台辅他……”

“我只能祈求六太能平安无事。”

“可是……台辅若有个闪失,那将会祸及陛下,至少——”

“朱衡。”

尚隆一脸严肃地看着朱衡。

“那么,你要我为了保全六太的性命,答应斡由的要求?”

朱衡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国王由麒麟选出是既定的天理吧!如果让奸臣扭曲这个道理,将会动摇到国家的根本。所以决不能开此恶例!”

“可是——”

“你是选择国家,还是国王。”

朱衡无言以对。斡由如果杀了六太,则眼前的国王将会死去,这是不变的天理。如果战争开打后,局势如果对国王有利,难保斡由不会因焦急而杀害麒麟。但也不能为了眼前的国王,进而答应干由的要求。

“一旦对斡由屈服,国家就失去应有的立场,这样也无所谓吗?”

见到朱衡无言以对,尚隆则报以苦笑。

“如果我的运气好,应该就可以渡过这难关吧!”



六太站于筑于顽朴山中腹,一片巨大岩石所削成的阳台上,俯看着眼下的顽朴街道,空气中则自海上吹来饱含着雨水的风。

“开始下雨了。到头来,漉水的工程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再这样下去将会预期到将有一场长期战争,而且在结束前,雨季早已到来。以元州为主靠黑海沿岸的地区,即使在雨季时也不会降下豪雨,但却会承受到上游因豪雨,进而河水暴涨的水患。

“这也是没办法。”

低声喃喃自语的更夜,将手放置于栏杆上,眺望着眼下的河川。蜿蜒曲折的漉水河面,正闪着强烈的波光。对生活于下流河域的州民而言,漉水是十分严重的威凭,它是条不知何时会突然氾滥的大河。去年没有氾滥,难保今年不会氾滥。就算今年不会氾滥,那明年呢?幸运是会随着年月的增加而减少。州民再如此不安下去,只怕在漉水氾滥之前,整个元州早已被州民的不安所淹没。

“如果……能早一点起事,或许会比较好。”

听到六太的喃喃自语,更夜面露苦笑。

“什么时候起事都没差。因为战争可是比河水氾滥更来得麻烦。”

“说的也对……”

更夜将看向下界的视线移向六太,嘴里则念着:“其实……”

“卿伯也想早点起事。但光只是攻打关弓,元州就没有胜算可言了是吧?所以卿伯一直在思考如何将王师引到元州的方法。于是我就向卿伯进言,说我认识身为宰辅的六太你,一定能顺利地把六太带到元州。——你生气吗?”

当时更夜心想,六太或许忘了我。但如果死咬着不放的话,应该还是能得到面见。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把他带回元州。——但如果运气不好,遇上重重护卫的话,搞不好不能再回到元州。

——斡由接受更夜所献的谋策。但他同时也对更夜说——如果此法行不通,但总比失去射士来的好。

六太摇摇头回应了声“不会”。

“这世上能利用的事物尽量利用,本就是人之常情。——不过,我真的不用回牢里?”

“六太在牢里不会觉得很闷吗?再说,六太是个相当配合的囚犯,卿伯也说随便六太你想做什么都行。”

“喔~还真是亲切啊!”

更夜点头回应一声,接着笑着。

“因为六太很认真看待这件事。这或许是卿伯为了感谢六太你的回礼吧。……不过,只要六太走出宫城一步,丝线照样会断掉。”

“这我知道。”

六太抬起视线上方,看着那仍系于额头上方,却看不到的石子。

更夜低声笑着。

“麒麟还真是不方便的生物哪~只不过是二名人质,就让六太你动弹不得。”

“不只二个人吧?”

更夜笑着回答:“或许吧……”

“骊媚的手下及其他人也都被捕了。一旦六太你有任何举动,那些人可是会跟着没命的。”

“能放了那些人吗?”

“六太在想些什么?”

“人质一个人就够了!如果骊媚真不能放,好歹其他人都放了吧?更何况我也不会逃出这里。”

“——我会跟卿伯提起此事。但……我想那是不可能的。卿伯没有好心到能让详知内情的人,一口气全放出去。”

“……说的也是。”

当六太深深叹息之时,斡由走上阳台。他对六太深深行个礼后,再转头对更夜微笑。

“——原来您在这里。王师终于出发朝元州而来,时间则比微臣想像的还来得早。”

六太瞪大眼睛。

“……真的派出王师了……”

“台辅,确实如此。而且还是禁军七千五百人,这几天已自关弓出发了。”

“打得赢吗?”

“您希望那边得胜?”

斡由面露笑容。六太不明白,为何眼前这名男子仍笑得如此镇定。

“如果您希望王师能得胜的话,微臣会告诉您——没那么容易!;如果您希望我方获胜的话,微臣会尽全部力量。”

六太不禁低喃着:“为什么……”

“为什么你跟尚隆都想争斗,还随意的挑起战争。你可知你方所说的七千五百是什么意思吗?那并不是数字,而是人的性命啊!是由许多有思想、家族的人所组成的啊!你真的明白吗?”

斡由不为所动的笑着。

“微臣十分明白。可台辅可知,一旦漉水氾滥四溢的话,将会有多少人民死于水患?为了将来不至死上千万人民,以至于现在得死伤上千人民的话,微臣情愿选择后者。”

“你们——你跟尚隆都说相同的话……”

更夜轻叫声“六太”,将手放置于六太肩上。

“这是没办法的事。箭已射出,就不可能再收回来的。要阻止这件事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卿伯投降谢罪。——六太是要卿伯死吗?”

“更夜……你这话太卑鄙了!”

“但这是事实。要卿伯收回成命,就等于要卿伯以死谢罪。为了帮助这七千五百名的士兵,即使卿伯死了都无所谓吗?更何况卿伯所说的并没有错!”

六太转身背对二人,将脸深埋于双手之中。

“……你们都不明白。你们都只是能毫不在乎看着血腥四溅的家伙!”

更夜再次将手于置于六太肩上。

“如果陛下能答应卿伯的要求就好。即使卿伯位居于上王之位,掌握实权,也不会加害陛下的。”

“那是你自己这么说……”

“可是……当我将六太带到元州的那瞬间起,就无法避免这一场战争发生。”

六太吃惊的抬头向上,却见到更夜正一脸哀戚的看着自己。

“如果六太真讨厌战争的话,当时在关弓就该舍弃婴儿,命令令使把我杀了。这样六太就不会被抓,卿伯也不会踏上不归之路。”

六太低头不语,因为更夜所说的是事实。——但六太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婴儿死去。

“麒麟真是悲天悯人的生物,但这样待在陛下身边任宰辅之职,想必很痛苦吧!全部交给斡由的话,那不就轻松许多。”

更夜牵起六太的手。

“我也不愿发生战争,只要陛下让位给卿伯就好,六太能写封信劝劝陛下吗?”

“写是可以写,但尚隆不会依我的。”

“——是吗?”

“尚隆不会放弃玉座的。他是真心想要一个国家,也绝不是那种会把到手之物轻易拱手让人的无欲之人。”

六太转头看向斡由。

“尚隆他……即使只剩他一人,他也会奋战到底的。你跟尚隆若一定要有人屈服的话,尚隆一定是死也不屈服的那一个。”

斡由脸上浮现阴森的笑容。

“——台辅,微臣也是这种人。”

接着斡由往下界看去,喃喃地说着。

“原来陛下只是希望能有一个国家,而不是成为一国之主。”

“你不也一样。”

“微臣对权力没有兴趣。事实上,在枭王凭崩之时,诸官极力推举微臣前去升山,但微臣却对玉座没有兴趣。”

“那……为什么……”

“如果人民就得到应有的福祉的话。但……现在理应为人民谋福的陛下,却罔顾人民的祈愿。台辅可知,雁州国人民是多么期待新王登基。”

“这个——”

“当新王践祚之时,人民着国家一定能就此有所攻变。而这个新王却将权力独揽,还疏于治理朝政。既然人民所期待的新王竟是如此,那……理应有人为人民站出来说话吧!”

“那个人就是你吗?”

听到六太带有嘲讽之意的话语,斡由轻摇着头。

“如果王上能认真治理国家,微臣马上奉回所有政权。微臣说过,微臣对权力没有兴趣。”

说着斡由走向阳台边缘,再次看向下界。

“原来陛下只是想要玉座……也难怪无视天理,任朝政荒废。”

“斡由,我不是那个意思!”

斡由再次对六太轻轻行礼。

“请台辅体谅微臣的苦衷,也请原谅微臣之前的无礼言语。如果微臣运气好,能顺利打败王师的话,一定会以仁政来弥补微臣的失德。”



六太拖着无力的步伐走回牢中,骊媚正在里头哄着婴儿入睡。

“啊——您回来了。”

“嗯、……”

听到六太有气无力的回应,骊媚讶异的抬起头。

“发生了什么事……”

六太轻叫声“骊媚”,接着坐于椅子上。

“希望有一个国家,就是想要玉座是吧!”

“——啊?”

六太摇摇头。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

“尚隆对我说他想要一个国家,但并没有说想要王位或是成为国王。只是想要一个国家。——我觉得这比那些单纯想成为国王的想法不同,而且想法也很伟大,所以我把玉座给了尚隆。”

“……台辅。”

“说不定,真是我会错意了。”

“台辅——这到底……”

六太整个人缩于床榻之上。

“说了一些多余无聊的话。——抱歉。”

——这个小国的空气是如此清新。但处于动乱的时代,这里的空气也被由海风吹拂自战场上传来的血腥及死臭所污染。

但……在城下所有人中,只有六太先察觉到这个异变。六太感受自海上吹来的腥臭之风,怀着不安的心情望着海面三天后,城下渔师的尸体这么被打上沙滩。

“——你应该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吧?可以问你吗?”

六太不安地对正在港边垂钓的尚隆询问。

“你知道村上家吗?”

“不知道。”

“他是跟小松家相同出身的豪族,不过是以对岸为根据地,仕奉的主君是河野家。但河野家自应仁文明之乱后,势力渐弱,也渐渐无法管束到村上家。”

六太不禁双眼圆睁。

“……没问题吧!”

“这个嘛……——村上家想要这片国土,如果能控制对及这里的话,就等于是钳制濑户内海的出海闸口,所以……再远也都会打过来吧!”

“能躲得掉吗?或者像你之前所说的?”

尚隆面露苦笑。

“我是有跟父亲提出归顺村上家的事,但那也不过是听听而已。毕竟他也是个自视甚高的男人。”

“……城下会成为战场吗?”

尚隆扬声大笑。

“或许吧!毕竟除了这里,这个国家也没有别的领土。如果能有向后退的领土就好了,可惜的是,小松家的领土就只有像猫额头般的大小。虽然小松家拥有优秀的水军,但对手可是颇负盛名的因岛水军,就算抵抗也是徒劳无功。再说村上三家缔结十分稳固的同盟,只要村上家一处于劣势,能岛及来岛一定会派军支援。”

听到尚隆如此轻描淡写的讲解,六太惊愕地看着尚隆的侧脸。

“你……说的好像与你无关。”

“就算惊慌,战争也开始了!之前小松家所仰仗的大内,也朝着周防的方向退去。看来村上的攻势相当凌厉,如果这时小早川攻其弱处,只怕大内也自身难保吧!”

说着尚隆再次苦笑。

“本来为了以防万一都会用联姻来拉陇附近的小国。可惜的是我既没有姐妹、也没有女儿,所以也就没有能以血缘求援的国家。——算了,现在就等着任人宰割了。”

“你不是后继者吗?你明白自己会有生命危险吗?”

尚隆回了一句“所以说啦……”。

“我只有自求多福了!——你也趁战争还没开始前,赶紧往西边逃吧!西边目前还没有被战祸波及。”

当没有土地及家跟船的游民们开始消失时,战争即将到来的传言,也迅速地难城下流传开来。也或许是尚隆故意散布这个谎言。尚隆也不再像往常一般来到城下四处游走,出海捕鱼的渔师们也都携带武器,也不停将物资运往湾岸的小岛。

——处于这一触即发的时刻,六太仍是留在此处。即然战火随时会波及自己,但六太仍下不了离开这个国家的决心。

某天,尚隆身边的老爹,踩着急促的脚步来到六太寄住的渔师家中。他交给六太一袋小钱,并交代他尽速离开。

“少主说——不希望跟这个国家没关系的孩子死在这片土地上。”

当六太询问尚隆在那里时,老爹却说尚隆一早就到岛上的护城去了。

“少主是个聪明人,光看少主处理事务的手腕就能明白。”

六太手里握着那袋小钱走向沙滩,自岩场边眺望着附近诸岛。回绕于岛上的栈桥边,数艘武装船只正停泊着,海岛边也有为数不少的军船巡逻。

“——您打算怎么办?”

自六太脚边的影子里,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但六太却没有回答。

“那个人不正是国王吗?”

对于沃飞的指责,六太仅咬咬嘴唇。

“您不正因为国王在蓬莱,进而舍弃蓬山渡海而来吗?”

“不是这个样子!我并不是为了这个理由!”

“远方的岛上正集结不少军船,再继续留在这里将会祸及延麒的。”

“这我知道……”

六太再次握紧手中的钱袋。

“沃飞、——俐角。”

随着应答声,二个影子出现于六太面前。

“如果尚隆有万一时,替我守住他。用不着帮他杀敌,只要在他有性命危急时,将他带到安全的地方就好。……他是我的恩人,所以我不希望他被杀死。”

“可是……”

“去吧!我还有其他的令使。”

令使们应答一声后消失。

——我只是想帮助尚隆。

虽然对自己这么说,但六太明白并不只是如此。

——如果尚隆死了,那雁州国又该如何?

一个声音回答着——那也无所谓;但又有另一个声音质问自己——这样真的好吗?

天命不是只属意一人,如果尚隆死了,那雁州国就会失去国王。更何况城下的人都说,这是场没有胜算的战争。

如果只有尚隆的话,那就好办多了。大不了强押着尚隆回雁州国。可是,如果尚隆在雁州国再次掀起战乱的话,那六太就再也无法信任国王这号人物。尚隆真的能拯救雁州国吗?或者是将已倾倒的雁州国,破坏的更加体无完肤。

“我到底是怎么了?我不是麒麟吗?”

虽说自己是民意的具体表现,但却听不到人民的声音。如果能问问雁州国所剩不多的人民,那该有多好……。

——战端始于三日之后,小松军以地利势,成功地击退包围护城的村上水军。六太及一些没有逃走人们,自高地上看着战况。只要小岛上的护城没有陷落,村上水军就无法攻上陆地。而第六天,六太们却自后方听到杀戮的嘶喊。村上水军竟绕自后方夹击小松军。

先行的军队以势如破竹之姿攻上山腰,在城堡至山腰间放火烧山。六太们好不容易逃到海岸附近。当六太们辛苦的划船逃向小岛之时,六太见到山上的城堡已被敌军包围,燃着焰火的城门,被敌军用合抱的大木椿撞开。

尚隆的父亲,也就是小松家的领主在逃离被敌军包围的城堡时死亡。尚隆便在这场混乱中继承了这个国家。



宰辅被绑架的消息一传出,整个关弓一片哗然。国府门前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为了打探消息而前来国府的人民们,将自皋门到雉门的道路挤得满满的。

“真的会引起战争吗?”

“关弓会向元州出兵吗?”

雁州国曾一度有亡国的危机,距今也不过经历了二十年光景,每个人都还记得雁州国当年的悲惨情景。虽然与其他国家相比较,雁州国仍显得十分贫穷,但任谁都明白,国土的确是一天比一天丰裕。好不容易捡完散于家园上的瓦砾,举起铁锹落下时,也不再听到撞击石头的强硬声响,耕种作物的田地里,也不再掘出人民的骨骸。——万没想到,战火竟会再次燃起。

“陛下打算怎么办?”

“陛下难不成逃到内宫去了!”

“台辅是否平安无事?”

直到深夜时分,国府的官员们虽然已疲惫不堪,但面对急切追问的人民,却仍是大门敞开的回应。掌理军务的夏官、掌理兵权的司右府,更甚至于是位居其下的官员们皆全部出动。他们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应蜂拥而来的人民。

在这其中,有一名位居国府最下阶,专司开启司右府右大门的官员,名为温惠。

温惠一想起昨天所发生的骚动,内心仍余悸犹存。想到今天还得面对相同的情景,温惠不禁感害怕。温惠当时被许多蜂拥而上的人民左推右挤,不时还得回答人民所提出的问题。——像是王师有几成胜算?、国王会因此而死去吗?……等诸如此类的问题。好不容易自枭王的暴政之下活过来,也被国府任命为国官,本以为自此可以过着平稳的生活。

在阴郁的心情影响下,温惠觉得平时所拿的门闩,今天似乎比往常还重了许多。打开司右府的大门,大门前早已有着许多人民正在等待。见到即将一拥而上的人们,温惠先举起手来制住这些人的行动。

“司右府目前正处于非常忙碌的时刻,如果想询问事情的话,就请到别处去吧!司右府的明白各位的不安,但目前官员们没时间一一回覆各位的问题。”

人群中有人发出“可是”的不满。

“俺只是想问问,战争真的会发生吗?”

“这就得问元州了!如果元州真的举兵叛乱,那王师势必得讨伐元州。”

“台辅平安无事吧?——陛下呢?”

温惠在内心里大叫着“我怎么会知道!”,但却只能点头回应。

“陛下正努力避免这场大祸,决不会让苦难再次降临到各位身上,所以请不用担心。对于台辅,各位所能做的,就只有祈求他能平安无事。”

“难道没有避免战争的方法?”

一名老人如此问道。

“如果老人家您有好对策可行的话,请务必告诉下官。”

“好不容易可以过平稳日子,没想到国土又将成为战场,再次被兵马无情践踏。国府的大人们可知道,如果再引起战争,国家可能会真的灭亡啊!”

温惠无奈地看着老人。

“所以下官才说,如果老人家您真的有良策的话,请您务必要说出来。陛下并非希望引起战争,一切都是元州的错!”

“可是……”

其他人正想张口询问时,温惠却高举起手制住。

“反正,请往别处去吧!夏官现在没时间回应各位的问题。”

站在门前的群众彼此相看,其中有几个人转身越过人群,朝着其他官府所在跑去。这时却有名女子,独自一人往温惠的方向走去。

“王师能得胜吗?”

女子怀抱着仍嗷嗷待哺的婴孩,眼视直视着温惠。

“王师会尽全力得胜的。”

“可是元州不是抓走台辅了!如果元州杀了台辅,陛下不也会跟着死去。”

“话是没错……”

“那光说尽力就可以了吗!现在最紧要的,不就是早日出兵,好将台辅救回宫城吗?”

温惠脸上带着不耐的表情。

“就因为如此,所以国府诸官也为此而努力不懈啊!”

“看来真的要引发战争了!”

听到老人如此高声喊叫,女子朝着老人瞪视一眼。

“就算真的引发战争那又如何?难不成您要陛下乖乖的等死吗?陛下一死,国土将会再次荒废,没有人希望见到国土再次荒废吧!”

“引起战争才会使得国土荒废!”

女子嘴角微扬,脸上则浮现近似揶揄的笑容。

“奴家非常明白……”

老人低叫着“什么啊……”,接着仰头迎向女子冰冷的目光。接着在场所有的男女老幼也将视线移至女子身上。

“这之中不知有多少人。——不、应该说是这里城中不知有多少人,在陛下尚未登基之前,狠心杀死自己的孩子!”

说着,女子高举起怀中的婴儿。

“各位请看——这是奴家的孩子。是奴家向里木请愿请天帝赐下的孩子。但……奴家知道,还是有人会杀死这请愿而得来的孩子。因为奴家的妹妹就是被人抓去投井而死的!”

刹时,全场一片死寂。

“那是大人们趁着深夜之时,将在我身旁熟睡的妹妹抓走,接着就扔到井里溺死。但奴家知道,这些杀死孩子的人目前都还活在这里城之中。他们将这一切都归于是国土荒废的错,舔不知耻的活于世上。”

温惠轻拍着女子的背,低声说着“别再说了……”,但却被女子以冰冷的视线回应。

“不论这些人再怎么装得若无其事,但所犯的罪却不会消失,至少奴家就还记得。奴家绝对忘不了,当妹妹被扔到井里之时,自井里所传来的水花溅起声。——同样的事会再次上演,如果陛下因战乱而死,到时说不定也会有人将奴家的孩子抱去投井。不仅如此,那令人无法想像的荒废将会再次降临,即使如此也无所谓吗?”

将视线环视于全场后,女子转本身直视温惠。

“请让奴家过去!奴家不像这些眼前这群人,是为了向大人们诉苦及增加烦恼而来。”

温惠带着不知所措的表情回应女子,但女子仅报以笑容。

“奴家是为出征而来,为了守护赐给奴家如此富裕安稳生活的陛下。奴家不愿孩子就这么死去,也不愿再次见到有人为了生计而不得不杀死孩子,所以不能失去承接天命而登上玉座的王上。如果陛下将来会给予这孩子更加丰饶的国土及安稳的生活,奴家即使现在为陛下而死也甘之如饴。”

“但……”

“天纲上并没有规定士兵一定得为男子吧!多一名士兵不是更好?——奴家自愿前去顽朴,因为奴家正是为此而来!”

下一瞬间,一名年青人突然跳到温惠眼前,嘴里大叫着“我也是!”。

“在下也是为此而来的!……虽然可能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在下也一直被人批评为没出息。但……再这样下去陛下真的会死,到时雁州国就真的会灭亡的!”

女子转身看向年青人。

“您看来一点都不像没出息的人。”

“这是真的。因为在下跟人在争执上从来就没赢过。但……在下想即使如此,在下还是能帮上一小点忙。像推车拉马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在下还是做的到。——本来在下是想同父母一起自我了断,但一听到新王践祚之时,在下心想——这一切都将会好转的。国王是雁州国万民的希望。国王也是为了让万民拥有安稳富庶的生活而居于玉座之上,所以,在下想……应当有在下能力所能做到之事,进而前来国府。”

人群之中有人正呵呵笑着。那是名额前微秃且面带红光的男人。

“还真是有志气的年青人啊!虽然俺不是抢第一个站出来说话,这点令俺觉得可惜。但……俺可不想输给年青小伙子啊!”

男人面带笑容的回应着,女子及年青人则是略带疑惑的看着男人,接着男人便挥挥手。

“哪~如果要找别人麻烦的就到别处去吧!这里可是让自愿从军的人来报到的地方。还是……诸位都是想到顽朴去的?”

拥挤的人潮中,有一、二个人转身离开司右府的大门前。这其中有一名妇人,妇人逃也似地飞奔出人群。妇人回到家中,对着正在家中动手刨木头的丈夫,从头至尾的将司右府所发生的事说一遍。

“真令人不敢相信!战争明明那么令人那么痛苦,却还要引发战争。”

妇人的丈夫仅只是抬头看了妇人一眼,接着又再次动手刨木头。

“而且国王不就是为了不再引起战乱而在存的?会发生谋反这件事,一定是国王不够努力的缘故。”

说着妇人颤抖着身体。

“啊~不要啊!这里又将再次充满血腥。关弓城到时会成为战场吧!到时奴家跟孩子又会挨饿受冻。奴家受够战争了!”

突然,妇人的丈夫放下原本正在刨木头的刨子,整个人站起身。

“夫君,您怎么了?”

妇人虽这么问,但并没有期待丈夫能回应。因为妇人的丈夫生性沉默寡言,除非有必要,不然是不会多说一句话。但……今天他却回答妻子。

“——我要去国府。”

“去国府!”

“我要去顽朴!”

妇人双眼圆睁的叫着“夫君!”。

妇人的丈夫第一次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妻子。

“俺的父母及兄弟是饿死的。——俺不能让娘子及孩子们再受到同样的痛苦。”

“夫君——”

“失去陛下的话,同样的事情会再发生的。俺不是为了其他人,俺是为了你们而去。”

——隔天清晨,司右府的大门前已有大排长龙的人群。

那些都是自愿出征的人们。



“全都是些令人为之感动涕泪的话啊!”

帷湍将一份份上呈的奏章置于桌面。

“为了守护陛下而自愿留守关弓的有千人,自愿前往顽朴的则有三百。——这才不过短短三天。”

朱衡“哦~”的回应,接着拿起奏章。

“再加上靖州外侧的乡郡也愿协助出兵。听说偏远地区的里民也聚集于里府,正打算前往关弓加入王师,令当地官员相当伤脑筋。”

“散布的流言还真是有效。”

“我还在想仅仅三天,流言能传多远?难不成已传到最远的拥州去了?”

“有人会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吗?”

“是传言有人会来,但到底还是赶不上出征的时间吧!”

朱衡将奏章轻轻挥动。

“真是令心欣慰。……看来人民对国王的期望相当的高。”

“幸好他们还不知道陛下是什么德性。如果让陛下看看这些奏章,他的态度或许会有所改变。”

朱衡苦笑的回应“那是不可能的吧!”。

“虽向二州出借州师,但也不能全仰仗他们,如果突然来个窝里反,到时可就不得了了!”

“只要向他们出借物资及兵力就够了!”

成笙突然插了句话。

“借来的兵力配置于关弓城外就好。——光州的动向如何?”

“州宰以下的六官皆已自州侯城出发,太师也为继任光州州侯而离开关弓了。”

太师是个只对累积自身利益有兴趣的人,对他而言,如何掠取国库中的财富才是最紧要的事,所以决不会卷进谋反之中。

“干脆就向王上进言,将光州师解散,再收其物资。原本光州师的士兵及途中所募集到的民兵,一同编入禁军之中不就得了!”

帷湍却回了句“不过……”。

“目前派去顽朴的士兵大都没有实战经验。即使整合光州的兵卒,仓促之中所编成的禁军是否能维持原有的纪律还是个问题。而且这其中说不定也会有人倒戈也难说。”

“那就只有睹人民对陛下的期望了。”

朱衡仰天说着。

“这真像是与上天来场大相扑啊!”

不知是谁说了声“真是的……”之时,有个声音自屋外传来。

“那个——微臣有事打搅一下。”

自屏风后头探头探脸的看着里头三人的人,正是毛旋。成笙点头令毛旋入内。毛旋则是带著有些困扰的表情,轻轻行礼后走入室内。

“怎么了,有急事禀告吗?”

朱衡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大事,那就等会儿再报吧!

“呃——倒也不是急事,只是……”

“怎么了?”

毛旋顶着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来回看着地板及成笙。

“那个……微臣知道这毫无道理可言,但王上指派微臣参加阁议……”

帷湍蹙起眉头,低喃了句“你说什么……”。

“这样啊!倒也没什么关系,毛旋说起来本就是成笙手下的师帅啊!”

说着帷湍看向成笙。

“怎么样?把这个降为小臣的部下再凭回军队里吧?与其让毛旋担任那浪荡子的护卫,还不如当成笙的随从。”

成笙点头回应:“这样也好……”

“那就再次任命毛旋为师帅——”

“请恕微臣办不到。”

毛旋低头抬眼的探测成笙的表情。

“你这混帐!为什么……”

“那个……微臣……不、请恕下官失礼……这个……”

毛旋自怀里取出一份文件后深深低头行礼。

“这是敕命。——非常抱歉!陛下已封毛旋为大司马了!”

帷湍、成笙及朱衡皆哑然无言。大司马为六官之一,是掌理军务的夏官之长,位居卿伯。换言之,毛旋已是身为禁军将军,且位居卿等的成笙的顶头上司。

“——你说什么?”

“对、对不起!可是这只到谋反结束为止,请放过我吧!”

朱衡蹙起眉头。

“跟毛旋说再多也没用,陛下在哪里?”

“那个……陛下不在宫里。”

“不在?”

“是的,陛下叫毛旋给大仆——不、是将军您传话。”

“——什么话。”

“小心首级别被取下来。后头还加了句——当禁军将军其实也挺不错的。”

帷湍瞬间愣了一下,接着用手盖住脸。

“那个白痴……”

“真是不敢相信!”

相对于朱衡的呆然,帷湍则是一拳打向桌子。

“世上有那个国王会自己跑去加入叛军的!”

“对、对不起!”

成笙则无奈地低喃着。

“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怎么说……”

“王上只命我包围顽朴,但并未下令攻下它。以平常而言,并没有以包围就结束的战争吧!”

毛旋突然插嘴说了句“关于这件事……”,接着自怀中取出另一份文件。

“这是给将军您的。”

成笙接过文件,当场双目圆睁。而在一旁观看的帷湍在看完文件后,再次深深叹息。

“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啊!”

“怎么啦?”

看着朱衡在一旁探头窥看,帷湍将手中的文件递给朱衡。

“王上要成笙于行军途中招募役夫,并在靠近顽朴的漉水上建筑堤防。”

“现在才想收揽人心吗?”

帷湍像是脱力般的倒坐在椅子上。

“为什么那家伙非得在这非常时刻里,给我搞这种事!”

“王上或许有他的想法。不然的话,王上是不会轻易跑到顽朴去的。”

“连你也说这种话!——如果有个万一的话,那该怎么办?也说不定会在战乱中被杀啊!那家伙到底有没有想到这点啊!”

“陛下应该很清楚吧!”

成笙面露苦笑。

“台辅被抓为人质,目前如何还不得而知。即使陛下为保住性命而关在玄英宫内,一旦台辅被杀害,陛下也难逃一死。”

“你说的我都明白!”

“这对陛下而言,可是场以生死下注的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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