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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elooby (平成的罗宾), 信区: ACZone
标  题: [四][风之万里·黎明之空]第三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Jun  3 15:06:44 2005), 转信

风之万里·黎明之空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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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升了起来,弥漫在庆田尧天街道上的喧闹气氛也终于消失了。

即位仪式,应对宾客,曾经非常忙乱的王宫重又回到了静寂中。即使这样,也多少还能感到些郊祀将近的忙碌气氛。

阳子悄悄地看着窗外叹了口气。透过玻璃能看见寒冷冬季的林园。

王上午去外殿,下午回到内殿。这两个地方是王宫的中枢建筑物,是王执政处理政事的场所。外殿基本上是用来朝议,内殿则是王执行政务的地方。同时,内殿又是外宫的尽头,外殿是内宫的终点。官吏们一般都在外宫活动,基本上不能踏入内宫深处。与此相反,王基本上是住在内宫,而且一般也不去外殿和外面。

这样的内殿里却来了拜访者。阳子的目光停留在了由侍官引入的人身上,微微皱起了眉。

是冢宰靖共。冢宰是六官之首,六官分为天官,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这六官,他们掌管着宫中的各种事务,像是土地户籍、祭祀、军事、法令、修葺之类的事。从前是天官长大宰的冢宰,综合管理天官府,但是近来另设冢宰已经成了种惯例。

阳子不擅长和外表威严的冢宰相处。

“请恕臣无礼,主上。”

靖共平伏在王座前说到。

“怎么了?”

“是关于劳役的事。”

又来了,阳子咬了咬嘴唇。在下午处理政务的时间里作为宰甫辅佐阳子的景麒是不在身边的。他作为瑛州侯也有政务要处理。不过,阳子一旦没有了景麒在身边,就对国家的政治组成也好这里的常识也好,完全不明白。

“这个明白吗?”靖共一个下午尽是在问这个问题。

国土因为先王的失态,持续遭受着天灾战乱及妖魔的袭击而变得十分荒凉。为了回复到原来的样子,最费神的要算土木工程了。这几天,朝议的议题专门是以此为题,讨论该从何处开始工程,以什么标准来征集劳役等。

官吏们总是分成一派派地相互争斗。这连阳子都发现了。最大的派别是冢宰靖共所率领的一派,而且他们的想法和其他派别的想法完全对立。靖共他们认为在春天来临之前,治水是最紧急的,其他派别则认为至少要优先整备好城市的基础设施好能准备过冬。

靖共又提出了今天早上在朝议时也提出过好几次的问题,就这样跪着像是在征询阳子的意见一样向上看着她。

“可以吗?”

阳子一瞬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治水也好整备城市也好,她知道无论哪一方面都是重要的事项。但是,哪方面必须优先去办呢?两方面如果能同时进行的话就好了,可是庆国还没那么富裕。可是,阳子无法做出判断。

而且,先治理哪里的水,或先整备哪里的城市,这些阳子也无法做出判断。仅仅是看夏官编纂的地图,是无法明白哪里是怎么样的土地,拥有什么特色,需要怎样的救济。

“十分抱歉,我不知道。”

阳子声音不自然地低了下去。

靖共长叹了声。

“主上。如果主人不能决定的话那可怎么办好啊。”

“对不起……”

“我非常明白主上是倭国的人,所以对这里的事情不太了解,但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现在应该能理解一些这里的事了吧。”

“我虽然是在学习,但是还是跟不上。真是对不起。”

“总之,哪方面优先去做,就这点请快做出决定。”

“我想和景麒商量后,再做决定。”

听到阳子这样说,靖共更深地长叹了一声。

“虽然这样说很失礼,但是主上打算让台甫执政吗?台甫确实是仁道之人,不会让百姓受到任何苦难,但是如果什么都依靠台甫来做决定的话,这就会变成一种悲哀,国家也会变得容易颠覆的。”

“我明白的……”

对麒麟来说,什么都比不上同情百姓来得最优先。

“可是,我自己真的是难以做出决定。”

靖共一下子低下了头。那脸上会浮现出嘲笑呢?还是失望呢?无论怎样,阳子知道靖共一定是已经对自己感到厌烦了。

“虽然我知道这是超过了臣的本分。”

靖共叹了口气说到。

“但是这件事能不能就交给微臣来办呢。”

“毕竟这是件急事”。被这样一说,阳子也只有点头答应了。

“……我明白了,那就交给冢宰你去办吧。”

靖共深深地跪拜了一下之后,退下了。

目送着退下的靖共,阳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国家官吏们提出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废止予王留下的法令,重新颁布予王废止的法令。为了救济难民而大开国库,今年的税租也减免了。

不管怎样,国家是在往前进的。各官吏全都这样说。

阳子一直都认为新王登基,对谁而言都应该是件值得高兴,值得庆祝的一件事。对阳子而言,自己完全不明白这里的常识,就算仅是要依靠自己来做个决定,也有很多事是没法做出决定的,何况还要她自己颁出命令法案之类的,这真是太难了。

不管提出什么样的议案,也都只会招来其他官员的嘲笑罢了,而且除非是勒令,否则还需要三公六官的认可。大概是因为新登基所颁布的勒令是仪式性的,所以现在并不要求一定要颁布初勒后才能颁布其他的勒令,虽然是这样阳子却仍然没有果断颁布勒令的勇气。结果只好无奈地听从予王残余势力的话。

这就是景王的实际情况。

阳子自嘲似地一个人笑了起来。

庆祝新王登基的欢庆声,连王宫里也能听得到。乐俊、延王、延麒都来祝贺她,可是谁能想象到实际情况却是这样的呢?

“主上。”

结束了下午政务处理的景麒走进了王处理政务的房间。

“刚才冢宰来过了?”

“是的,来过了。还是关于劳役的事。我交给冢宰去办了。”

景麒微微皱了皱眉。

“交给他去办了吗?”

“不行吗?”

面对阳子的询问,景麒无言以对,一脸失望。

“我不知道哪件事应该优先去办。因为我不了解国情,所以就交给了了解国情的人去办这件事了。不可以吗?”

景麒叹了口气,阳子也叹了口气。

从登基以来,已经听到过无数次景麒这样的叹息声了。

“如果不行的话,就对我说呀。”

“倾听各官员们的话是件好事。既然主上已经决定了,那就没问题了。”

那么,为什么一脸那么差的脸色呢,阳子看着那张一直是没有表情的脸。明明平时缺乏表情,但现在却明显露出了不满的脸色。

“有什么不满的话,就说出来。我该怎么做,说呀。”

自然而然地,阳子的口气严厉了起来。别人也好,景麒也好,都在对自己叹气。直截了当地说,就是对她感到厌烦了吧。

景麒依然一脸失望的表情开口说到,

“那么我说了,真是对不起。治理国家的是主上,那为什么什么事都要听从官员们的话呢?心胸宽广听取官员的建议不能说是什么坏事,但是只听冢宰一个人的说法必定会引起其他官员的不满。如果要听取官员们的建议,就应该平等地去听取每个官员的话,难道不是吗?”

“我有听他们的意见啊”

景麒的脸色更失望了。

“既然听取了大家的意见,可结果还是只交给冢宰去办的话,大家就会更不满了。”

阳子叹了一大口气。

“景麒也对我不满吗?”

阳子睁开眼看着面前嘴里叫着主上的仆人。

“对女王不满吗?我没有做王的价值吗?”

各官员经常以猜疑的目光看着阳子。也曾听到过“怀达”这种话。他们是对女王占据王座而感到不安吗?

“并不是这样的。”

阳子移开了视线,把手肘撑在桌子上说,

“是你让我登上这个王位的吧?现在连你也用这种眼光看我。”

“主上,我……”

阳子没让景麒再说下去。

“……退下。”



啊,原来你也是在蓬莱出生的?

是的,铃点了点头。

是流落到这里了呀,真可怜。

我非常痛苦啊。铃哀诉到。

嗯。其他人可能不知道,流落到这里的海客有多么的辛苦。但我知道得很清楚。

是的,真的,真的非常辛苦呀。铃回答到。

但是,能遇见你真高兴。景王。我非常开心。

我也是呀。你已经不用再担心什么了。同样都是海客,我会帮助你的。如果有什么感到痛苦的事,一定要跟我说啊。

谢谢你。景王。

然后铃在被子里翻来覆去。从这里开始就不能很好地想象下去了。

从梨耀那里听到景王的事以来,铃已经有好几个晚上都在重复着这样的对话。

景王一定会从心里同情自己的,两个人能一起谈论蓬莱的事以及自己遇到的那些痛苦的事。而且和铃不同,对方是王,有权有财,她一定会帮助铃的。

但是,她会怎样帮助自己呢?

会把自己叫到庆国,让自己住在王宫里吗?住在翠微洞所望尘莫及的豪华的王宫,还有能使唤那些态度温柔的佣人们。在那里和景王说说话,在庭院里敞散步,一起生活吗?还是会为自己惩罚梨耀呢?

这个孩子是我的同胞。你这样对待她,我不会原谅你的。

景王这样说着,梨耀则跪在她的脚边。梨耀一定很后悔吧。但是就算梨耀再怎么有怨气,在王的面前也不敢怎么样。

索性让铃作翠微洞的主人,让梨耀做她的仆人吧。

不,铃摇了摇头。

我从来就不敢奢望这种事情,我只要洞主大人对我好一点,就可以了。

啊,铃真是善良。

景王的笑脸和梨耀感激的目光浮现在铃的脑海中。

“……不行。”

铃嘟哝到。

“洞主大人是不会做感谢别人这种事的。”

即使这样,铃抱着被子想,一旦见到了景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能见到她就好了能去见她就好了。

一下子闭上了眼睛,铃听到了响亮的钟声。外面冬天的寒风在呼啸着,冬季枯萎的灌木枝条被风吹动着发出摇晃的声音,风在地形复杂,高低起伏的山峰上吹奏出像在地上爬动般的不安稳的声音,这些声音相互混杂着,发出很响的响声。

铃慌慌张张地直起身子,仔细听着。咣,响壳的钟声又响了起来。那是梨耀在叫仆人的钟声。

铃忙乱地翻身起床,结果从床边滑倒在地上。在睡衣上面套了件外衣,急急忙忙地用带子系好就冲出了房间。

在这种三更半夜的时候。

梨耀为了让仆人们能随时起床干活,给他们睡的地方就怠慢得很。铃睡觉的房间能住三个人,有三个床,但是其他两个人很早就辞职不干了。就算被除掉仙籍,也要逃离梨耀身边,他们是付诸于行动而得到解脱的人。

那是因为,她们因为没有语言障碍。

铃一边被持续着的口向亮钟声所催赶着,一边在走廊上奔跑。飞也似地冲进了梨耀的卧室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仆人到了,铃一进到房间里,梨耀就披头盖脸地责问起来。

“太慢了。你怎么那么慢。”

“真是对不起……因为睡着了……”

“大家都一样睡了。连马房的仆人都到了,作为近侍的你却这么迟,为什么?”

已经到了的男男女女们移开了目光,因为他们明白,要是为愚蠢的铃辩解的话,自己也会受到梨耀的责骂。

“真是非常的对不起。”

“一般而言,仆人就算是睡了,也要准备着随时为了主人而起来。我就是为了这个而养你们的不是吗?”

是,铃低下了头。

山里的珍稀果实和山谷间小土地上的收获;国库支付的少量俸禄;把山脚下的田地租给农民得到的租金;从山脚下建的祠堂得到的税金。这些是梨耀的全部收入,用来养活铃他们这些仆人的费用也是从中而来。

“真是的,十二个仆人中,飞奔而来的就只有三人,怎么回事呀。”

梨耀看了看那个中年妇女。

“冷得真让人受不了。帮我按摩脚笨妈。”

梨耀一定会用这充满嘲笑的蔑称来称呼铃。

“这是迟到的惩罚。这里空气不好给我开窗透透气,还有把其他人给我叫起来,打扫整个洞府,空气那么差一定是因为积了太多灰尘了吧。”

现在就做吗?铃咽下了这句话。既然梨耀说了要做,那就一定得做。

“真是的,被这种仆人们包围着的我真是不幸。干话儿的时候安静点。因为我要睡了。”

铃没有办法,只得去把仆人们一个个地叫起来。既然是梨耀的命令,那么在半夜被叫起来的人也没办法表示愤怒,结果只能对叫他们起来的铃恶态相加。铃就这样缩着脖子叫起了全部的人,在寒冷的深夜开始打扫洞府。抹去全部的灰尘,用水冲洗石制的走廊,然后刷磨、再用布擦干。冬至也已经临近,深夜的水非常冰冷。

景王。

铃一边擦着地板一边留着泪。

听到同样是蓬莱的人登上了王位,铃从心底里感到高兴。什么时候能遇见她呢。要是遇见了的话会高兴成怎样啊。光是想象就够快乐的,但每次从梦想中醒来的时候,现实又是多么悲惨啊。

景王,帮帮我。

大扫除一直持续到黎明才结束。才睡了一会儿就又要起床,干早上的话儿了。快中午才起床的梨耀检查扫除的结果时,像是不满意,所以让铃他们必须得再重新打扫一次。这期间,铃打破了一个壶。

“你怎么派不上一点用处呢?”

梨耀把壶的碎片向铃扔去。

“打破这个壶的处罚是不许你吃饭。你是仙,只是挨饿的话是不会死的。我可真是慈悲极了,让你入仙籍真是做的太好了。”

铃瞬间抬头看了看梨耀。

如果能见到景王的话。如果这样的话,你就别想活着。

梨耀皱了皱眉。

“有什么不满吗?如果是这样的,离开这里不就好了?”

离开洞府也就意味着要被除去仙籍。知道铃决不会这样做,所以梨耀马上就这样说到。

“不……”

哼,梨耀笑了笑。

“你真是个没用的人呀。像你这种派不上用处的人我也留着,我可真是个好人呀。”

铃低着头,咬着嘴唇。

离开吗?真的要离开吗?这样想着,铃马上咽下了这个想法。

“是不是待遇有点太好了啊。对了,你是不是不应该睡床啊。”

铃抬头看着梨耀。

“让你唾温暖的床的话,就没法好好工作了不是吗?你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吧?”

梨耀露出了恶意的笑容。

“睡一段时间的马房不错呀。那里又大又不会冻僵,就那里吧。”

听到梨耀说要她和赤虎一起唾,铃的脸色也发青了。赤虎没那么简单就能驯化的,只有照顾它的男仆才可以做到。赤虎是十分凶猛的动物。

“请原谅我,洞主大人。”

铃的心都在颤抖。梨耀露出了轻蔑的神情看着铃。

“哎呀哎呀,真是要求很多的仆人呀。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人物啊。”

向后仰着吐了口气,梨耀笑了。

“那么去采甘蔓作为代替吧。”

甘蔓这种草长在这座凌云山断崖上。为了采这个,必须要靠绳索拉着身体,降到断崖下。

“这是明天做早饭用的。如果做好了就原谅你。”



梨耀要是说了去干,铃就没办法拒绝。黑暗的寒冷夜晚,铃仅仅靠着盏灯就去攀登翠微山的山峰了。系好绳索,摸索着岩石和树木前进,寒风强劲地吹着。要是爬上山峰,站在狭窄的山路上的话,身体几乎就会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甘蔓生长在翠微峰最险峻的地方。铃把绳子的一端系在磐石般坚固的松树根上,另一端则系在自己的腰上,然后顺着绳子慢慢地向悬崖下滑去,但是从悬崖底吹上来的风,却像托着她的腰似地阻止她下滑。

凌云山的悬崖并不是普通的高。铃现在要往下滑的悬崖,就算提着灯去看也是看不见底的。从漆黑一片的山谷里吹上来的刺骨寒风,让铃不由地害怕起来而哭了出来。

梨耀为什么会讨厌自己讨厌到了这种地步呢。要是没有遇到梨耀就好了。本来在异国他乡言语不通,就已经是很痛苦了,但是一旦言语相通,生活还是没能变得幸福起来的话,铃觉得就更不能忍受了。

为什么要那么过分。

如果不爬下去采的话,会被更过分地责骂。想是这么想,但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伸出脚,让身体探出悬崖。

我想见景王。然后……

但是,无论是怎样的梦想,一旦看见横在眼前的漆黑断崖,铃就再也没有什么梦想了。

要逃吗?要逃离这里吗?

至少如果能回到蓬莱的话,铃一定会毫不犹豫这样做的。仙做的到吗?仙也是有地位的,而像铃这样的仙,一定是没办法穿越虚海的。

铃靠在悬崖边哭泣的时候,突然从悬崖对面传来了声响。

那是像猫叫一般的声音。铃抬起头,举起了灯往那里照去,只见是浮在悬崖对面的天空中的是赤虎。

啊,铃倒吸了口冷气往后退去。浮在空中的赤虎的眼睛散发出灯火般的光亮。

“你。”

赤虎发出清晰地吼声。仙人能明白赤虎的意思,但是以铃这种程度的仙籍资格,赤虎的声音听起来只是只野兽的叫声罢了。

“洞主大人。”

难道是梨理让这妖兽来吃掉自己的吗?就是为了要杀了自己,才让她来这寂静无人的山峰采甘蔓的吧。难道就讨厌自己讨厌到这种地步吗?究竟是为什么呀!

赤虎就像是在催促着铃快点爬下去那样摇晃着脑袋。

那算是在监视自己吗?梨辉是为了让自己苛守诺言,所以派来了赤虎看着她吗?

“我知道了。”

铃浑身颤抖地回答到。

“我知道了……我会爬下去的。”

铃伸出颤抖的手,抓住了缰绳,然后慢慢地向悬崖深处爬去。她一边抓着缰绳,一边踩在悬崖边上,身体患在半空中。这样做的话,就能止住下滑的坦势了。

但是接下来就害怕地不敢再往下爬了。

“做不到……我做不到……谓原谅我吧。”

铃拼命地抓住缰绳,她的手不住的抖动着。这样下去的话,一定会掉下去的。手已经没力了。

“求求你了。”

就在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手真的抓不住了,结果身体往后倒了下去,摔向了半空。刚想着自己就会这样摔下去了,铃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腰里还绑着一根绳子。

恢复意识的时候,铃发现自己已经是浮在半空中了,眼前是悬崖壁上裸露的岩石,脚下却是柔软的地面。

原来下面马上就是地面了呀,铃松了口气。可马上又觉察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地面,那是赤虎柔软的毛皮。

意识到自己是掉在了赤虎的背上的时候,铃哀求道。

“不要!你走开!”

刚这样叫着,脚踏实地的感觉就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体被抛到空中,一个劲往下落的感觉。恍惚中感到空中有个爪子一下子又抓住了自己的领子,是赤虎的爪子。领悟到这点的铃刚想大叫,赤虎把手一甩,把铃又抛到半空中。然后,铃落到赤虎的背上,这时候铃拼命地抓住赤虎的皮毛不放。

过分、过分、过分。

铃终于又想起了腰里绑着的绳子,可以拉着这条绳子爬上去。她用颤抖的手试图去拉这绳子,但是突然间她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不行了。”

铃看着赤虎的大脑袋说到。

看来只有靠这只赤虎回去了。但是,除了梨耀之外,谁的命令都不听的赤虎会带自己回洞府去吗?

“……回洞府去。”

铃对赤虎恳求到。

“求求你了,至少也请把我带回到悬崖上面去。”

这时背后渐渐传来了温热的感觉。是血。铃一下子感到阵阵眩晕。那是被赤虎弄伤的。而且伤口非常的疼痛。

“喂,求求你了,帮帮我吧……!”

赤虎动了,它把铃带到了悬崖边,那里长满了灌木。赤虎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催促着铃快点下去,我的任务完成了。

铃一只手抓着赤虎,一只手慢慢向悬崖边伸过去。但是却什么都抓不到。狂风一个劲地往身上猛烈地吹着。强烈的风,强烈的不安,铃的牙齿都抖得合不拢,膝盖也哆嗦得无法站直,这件事对铃来说真的是办不到。

怯生生地放开抓着赤虎皮毛的手,就在要探出身子的刹那间,铃从赤虎的背上滚落了下来。撞到了岩石,皮肤也擦破了,还好赤虎及时伸出爪子抓住了铃的腰带,阻止了铃再往下滑去。铃不得不又骑到了赤虎的背上,今天这样的事已经是第三次了,铃趴在赤虎的背上大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为什么你的主人要对我做这么过分的事!为什么要这样讨厌我!”

铃边喊着边拍打起赤虎来。

“请放了我,要不杀了我也可以!这种生活已经够了!”

赤虎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我要逃跑。

铃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这个念头。但是自己能逃到哪里去呢?软弱的铃这样自问到。如果逃走的话,你的仙籍就会被祛除,那样的话你就完了。铃想起了梨耀的警告。

“……庆国。”

如果能去到景王的身边的话就好了。但是要怎么做呢?

见到景王的话,一定要向她倾诉自己的这些悲惨遭遇,还有梨耀虐待自己的那些暴行。可是。

铃一下子抬起了头。

“对了,只要是能听我倾诉的人就行了,对象不是景王的话也没什么关系。”

铃于是用力的扯着赤虎的皮毛叫到。

“我要去求才国的采王,……求她惩罚梨耀,求她不要解除我的仙籍。”

铃使出浑身的力气拍打着赤虎,

“快走。带我去揖宁的长闲宫!”

被铃这样拍打的赤虎,不满地一翻身,在空中扭动起来,铃则全力拉着它的皮毛,不让自己掉下去。

驯服赤虎这是一直随波逐流、忍辱负重的铃所做的第一次的反抗和斗争。赤虎扭动着身体想把铃甩下来,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开始一路往东北方向飞去。琶山的东北方向是才国首都揖宁的所在。

才国的首都,揖宁。在快要黎明的黑夜里,有人在敲打国府的大门。在这种三更半夜的时候敲门,发生什么事了?门卫们这样想着飞奔了出来。他们发现了赤虎身后靠在大门上的女孩儿。

“你是……”

“我是琶山翠微洞的人。啊,请帮帮我。”

门卫们用枪指着赤虎,他们以为这个女孩儿是受到了这只怪物的袭击。赤虎轻蔑地瞥了门卫们一眼,然后一跃而起飞走了。门卫里的一些人,看到赤虎飞走了,这才安心地松了口气。

“姑娘,没事吧?”

在明亮处看的话,这个女孩儿真是浑身是伤。沾着血迹的衣服破败不堪,头发乱七八糟的,上面也能看到有血。

“被袭击了吧?不要紧吧?”

救起铃的门卫这样问到。

啊,真是奇迹。竟然真的来到了揖宁。

“救命……!洞主大人要杀死我。”铃看着门卫的脸说到,“无论怎样,求求你们救救我。”



人有地位高低之分。王,公,侯、伯、卿、大夫、士有这七种地位之分。伯有伯和卿伯两种地位之分,大夫和士有上,中、下三种地位之分。合计共有十二个地位之分。在国府的如果说是伯的话,那卿伯、卿伯之上的伯就只有飞仙了。像梨耀这样由王勃免而成仙的飞仙如果与卿伯有工作的下仙比较而言的话,就是在上十以下,大概地位只比国府的下官高一点。

地位身份这种东西,只不过是种礼仪上的标准。就像屈居下位的人如果在路上遇见比自己地位高的人就要让路那样,仅仅是种能受到礼遇,并能要求别人这样做的一种权利罢了。即管如此,倒在国府门前的铃却受到了非常大的重视。被当作贵客般地迎进了宫殿里,受到医治,还拥有了照顾自己的女官。

受到礼遇和重视,这些虽然只是很简单的礼仪,但对铃来说受到这样的待遇也还是第一次。出生在贫穷的家庭,向地主低头哈腰的家人们,屈服在梨耀脚边活着的自己,与这些相比,现在真是像梦一样。

也许就是梦吧。

一边陷入沉睡铃一边这样想着,当在洒满柔和阳光的床上醒来时,铃更是有种做梦的感觉。

“你醒了吗?觉得怎么样?”

守在床边的女官觉察到铃醒来了,用温柔的声音询问着。

“啊是的。没关系。”

铃直起身。因为疼痛而皱起眉。

“请好好地休息。要吃早饭吗?”

“这好的。”

女宫温和地笑了。

“那真是太好了,没有很深的伤口真是万幸。总之我现在先去准备早饭,然后再叫医生来看看,请先好好休息。”

“谢谢。”一边说着,一边目送着女官走出房间,铃用双臂抱住了自己。

“‘请好好休息’,穿着那么豪华衣服的女宫对这样的我说了这种话,真是让人无法相信,这是真的吗?”

床塌上的帷帐被挂起,门被折叠起来,呈开放状,虽然只是个没有床铺供人休息的房间,铃环视了屋子一遍后更紧地抱住了自己。

“比梨耀大人的卧室要豪华多了。”

锦缎做的寝具又暖又轻,甚至让铃觉得自己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就睡在这上面真是不好意思。帷帐是用漂亮的薄绢做成的。宽大的床架是细工雕琢的黑檀木而制,还有同样材料的床顶,连只是下床时搁脚用的搁脚板也是用黑檀木制造的。放衣服的衣厨是银制的。

铃如在梦中地环视着床铺,然后又打量起充满阳光的整个房间。……比梨耀大人的房间要豪华几倍。

实际上,铃并不知道,这个房间其实是整个掌客殿里最豪华的房间。因为并不知道铃在洞府里的地位身份,所以给予了她与作为飞仙下仆,地位最高的卿同样的待遇。

就在铃恍惚地环视房间的时候,医生来了,他很认真地检查着铃的伤口,又做了一次治疗后向铃深深地行了个礼退下了。接着是女官端着做好的早饭进来了。

食器都是银制的送来的替换衣服的布料又都是色彩鲜艳的绢。

真的好像做梦一样。

“有什么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吗?”

女官这样问到,铃摇了摇头。

“没有。谢谢。”

“如果没什么大碍了的话,能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吗?”

铃微笑着对女官说:“我想没什么问题了。但是,要去见谁呢?”

女官深深地低下了头说。

“去见主上大人。”

铃听到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让人无法相信。

铃一边跟着下官往王宫深处走去一边在心中无数次地低喃。

真的能见到王这种事。

才国的王,号采王。虽然即位还不到十二年,但因为施行善政而受到百姓的敬慕。除此之外,铃对与这位王有关的事一无所知。

穿过一道道门,踏上一层层台阶,每通过一建筑物,建筑物就变得越来越豪华。红色的柱子,白争的墙壁,色彩鲜艳的走廊栏干,窗户上透明的玻璃板,所有的门把手都是金制的。地板上铺设的石板都是经过精心雕刻,还镶嵌着色彩缤纷的陶瓷石床。

下官停了下来,打开了雕刻得极为巧妙的巨大天门,一踏进室内就马上膝盖着地地跪了下来,并深深地叩了个头。呆呆环视着四周的铃,也慌慌张张地跟着这样做。

“失礼了,我带来了那个仙女。”

跪伏着的铃看不见对方的样子。以一种害怕的心情等到的是个十分温柔的女声。

“谢谢了。真是个好年轻的孩子呀。”

一个老妇人说道。声音平静和蔼。

“抬起头来跟我来。”

铃抬起头,环视了一下宽敞豪华的宫殿,还有那个老妇人。

“……请问……”

这个人是采王吗?铃想。老妇人看着铃想问又不敢问,就对她地笑了笑,说,

“请站起来。既然身上有伤就该好好保重呀。我准备茶了,请到这来。”

老妇人示意让铃坐下,又向周围的女官们点了点头,女官们就马上在桌子上准备好了茶器。

铃受宠若惊地站了起来,自然而然地把手放在胸前,手指互相纠缠在一起。

“这……采王…………不,是主上吗?”

“是呀”。那微笑着的笑脸充满了温暖。

才国的王。采王,本姓为中,名瑾,字黄姑。

“我……小人我……”

“没什么好紧张害怕的。请轻松点。是翠微洞的人吗?”

黄姑拉出把椅子让铃坐下。铃战战兢兢地轻轻地坐下。

“是。”

“名字是?”

“叫铃。”

“铃?”

“那个,因为我是海客。”

“是吗?”黄姑看了看铃。

“那真是少有的事呀。海客的你为什么会成为仙呢?”

“唉。”铃叹了口气。一直都想向谁倾诉这些事呀。突然流落到异国他乡,语言不通只能不断地哭泣,然后遇见了梨耀,第一次能和他人交流,乞求着让自己成仙等等的事。

黄姑一连点着头一边听着铃的倾诉。

翠微君是前前代王任命的飞仙。飞仙是相对于参与到政事里的地仙而言,与国家的变化毫无关系,只是长命地活着的人。虽然也有行使神职的下仙,但是大部分的飞仙都过着隐居的生活。

王任命飞仙的例子非常少,而且许多飞仙都厌倦了永生而退还了仙籍。现在在才国只有三位飞仙,其中两位行踪不明,没有退还仙籍的飞仙有许多都失踪了,几乎没有知道有关他们后来的消息。

“你是说翠微君是梨耀?”

“是的。”铃点了点头。

“那么,这份又是怎么回事?真的是梨耀弄的吗7”

黄姑这样问到,铃讲述了昨晚发生的事:被梨耀命令去采甘蔓,在悬崖上遇到梨耀的赤虎,害怕赤虎监视而爬下悬崖时摔了下来等等。

“那真是让人为难的事呀。在这种季节,而且还是在半夜叫你去采甘蔓?”

“洞主大人是不会考虑这种因素的。因为想吃,不管晨什么无理的要求也会提。而且,洞主大人也非常讨厌我。”

回想起一切,铃眼泪也掉了出来。

“老是说要赶我走,除去我的仙籍。她知道我因为不懂这里的语言,所以如果说要除去我仙籍的话,我就绝对不敢反抗她……”

黄姑看着满含泪水的女孩儿。因为飞仙和国家的政治什么毫无关系,所以黄姑也没有见过梨耀,只是因为她继承了仙籍,按年龄从国库分发俸禄罢了。飞仙与国家没有关系,国家与飞仙也毫无关系。那已成了惯例。

“总之先见梨耀一次再说,你就先在国府休养一段日子吧。”

铃抬头看着黄姑说。

“我可能会被除去仙籍。”

“没关系的。她要除去你的仙籍,必须由我办理。我保证我绝不会除去你的仙籍的。”

“……真的吗?”

铃认真地看着黄姑,黄姑以微笑来回答。

铃松了回气。长久以来真的是太长时间了。铃终于可以确认自己已从苦难中解放了出来了。

“非常感谢。真的非常感谢。”

从椅子上下来,铃边说边就这样跪伏了下来。

这样,就再也没有任何可以担心害怕的了。



里家,圈养牲畜的笼舍也好,小菜园也好都被雪埋了起来。

本应该因为家畜的气息而会比较温暖的笼舍也十分的寒冷,祥琼只能搓着冻僵的双手,跺着双脚,采取一切方法来取暖。

雪每天都积得更深了。就在不久前人们从农村聚集到里镇,热闹地互相交换着一年以来的消息和情况,刚刚还人群聚集,进行一年一度的报告,而热闹的里镇,却因为新年一月的结束,空气中又开始慢慢弥满起令人倦怠的气氛来了。闭塞地渡过寒冬的辛苦,谁都开始感觉到了发窘,不舒服,小纠纷小争吵也不断地出现。终于克服了种种艰险,迎来了春天,人们都高兴地准备回自己的村子了。祥琼留了下来。

这种心情,你是不会了解的吧。

祥琼一边搬运着饲料,一边在心中咒骂着东方的国家的国王。

每天只是对着家畜,穿着充满家畜气味的衣服;干巴破裂的手和因冻疤裂开而流着血的脚;冰冷的被褥和漏风的破屋;早上起床的时候,连房间里都能发现霜的痕迹。

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是过着种怎样的生活。

绢制的帷帐,香喷喷的床塌,不会漏风,充满温暖阳光的房间。每次拉起绢制衣裙的边走路时,身上佩带的玉饰就会随着脚步的移动发出清脆的响声。伺候着的下官,跪伏着的高官,镶满玉石的王座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镶嵌着玉石的椅子和屏风,金色的织布和银色,玉帘装饰在边缘。啊,父亲曾经坐在那里的画面,不知怎么样的栩栩如生地出现在脑海中。

拥有祥琼所失去的一切的少女。

即不会挨饿也不会受冻,今后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是身受万民的崇拜,威临百官的君主。

身体机械地动着脑中一片空白。在那翻来覆去的只是咒咀的言语。祥琼不知从何时起,认为是庆国的新王夺走了自己的一切。

“……不能原谅。”

“玉叶!”

高扬的贵骂声传了过来,祥琼一下子回过了神。一瞬间,恍恍惚惚地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最后总算听懂了那声音原来是在叫自己。祥琼慌慌张张地转过身,冱姆已经站在了她身后,目光锐利地看着她。

“你到底要花多少时间准备饲料啁。哼?真是的,我也奇怪,快到早饭时间了,怎么还不回来帮忙,原来在这偷憾呀。”

“……对不起。刚刚有点走神了。”

“这样那样的不许辩解!”

冱姆拿起手边的木棒往祥琼的脚边打去。

“……你这种人应该比其他人多干三倍、五倍的话!你根本就没有让里镇的人养你的权利,用自己的这双脏手,养活自己是理所当然的。”

“对不起,”祥琼再次小声地道歉,不管怎样都要忍耐。只要低着头不反抗的话,就能过了这关。祥琼只能这么做,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已经学会该怎么做了。

因为祥琼认为只要熬过冱姆的责骂就好了,所以当木棒打过来的时候,她吓了一大跳,惊讶不已。

“试着来一次对我衷心而发的感谢怎样?”

祥琼跪了下来,倒在了稻草堆里,渐渐感觉到了肩膀上传来了强烈的疼痛。

“你一定是在想我是个小个子的丑陋的爱虐待人的老太婆吧!快点道歉,如果我能原谅你的话,你不对我说点好听的吗?!”

“我……”

木棒又一次打了过来。祥琼不由卷成一团,蹲在地上,背部不断受到强烈的殴打。

“为什么我要照顾你这种人!为什么要让里家的人养你!里家的孩子们为什么会失去双亲,你真不懂吗?啊?”

祥琼只是紧咬着嘴唇,没有说一句话。

“全都是仲鞑你父亲的错。”

“这又不是我造成的,完全不关我的事呀。”祥琼低羞头在心里不断地叫喊着。

啊,景王你一定不会了解,我这种生活的。

祥琼紧咬着嘴唇,耳朵传来了一个细小的声音。

“……那是真的吗?”

祥琼抬起头,冱姆也回过头看去。家畜房的门口一个里家的少女正张大了嘴,惊讶地站着。

“你……”

“玉叶的父亲是仲鞑吗?……那,玉叶岂不就是公主大人?”

少女像要看穿祥琼那样盯着她。

“……祥琼吗……”

冱姆不知该怎么回答。原来冱姆一直在照顾着祥琼吗?少女这样想着突然转过了身了,走进了院子,大声朝里家喊到。

“公主在这里!就是那个杀人魔头的女儿。”

里家的孩子们走了出来,惊讶地看着沉默的祥琼,其中的一些人往外面跑了出去。

祥琼脸色苍白。里家里到处都是孩子们的叫声。听到喧哗声人们马上就从外面赶来。

“公主?”

“是真的吗?”

祥琼被充满惊讶的人们包围着,被逼到家畜笼舍的角落里。

“是真的!因为是冱姆亲口那样说的。”

“是真的吗?”

人们的视线集中到了冱姆的身上。祥琼像在恳求冱姆不要说,看着她的脸,冱姆一瞬间看了看这样的祥琼,马上又回过了头看着聚集起来的人群说,“没错……”

短时间的沉默后,人群中暴发出的骂声震动了这间小小的屋子,祥琼被拉出了小屋,扔到了雪地上。

“别这样,求求你们……”

都来不及多说什么,就开始被人们殴打着。祥琼倒在地上惨叫着。

“够了!”

一个响亮的声音说道,祥琼迷迷糊糊地辨认出是冱姆的声音。

“为什么要我们住手!”

“这个孩子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件事,好好地给我想想!”

“为什么?”

“也有户籍,身份上也什么问题都没有。一定是有谁在保护她帮助她,只能这样想对吧。”

“谁会做这种事!”

一些人这样叫喊着一些人接下去说到,

“……难道会是惠侯……”

集结各个诸侯,起兵讨伐的惠州侯。

“我们可以殴打,甚至想杀了惠侯保护的人吗?惠侯可是把我们从那个昏君的暴政中救了出来呀。已经不再麓要害怕刑吏的身影而活了。也不再会有看着自己的家人被带往刑场的事发生了。惨无人道的法律已经被废止了。是惠侯给了我们安定的生活。”

“但是……”

“我也恨公主。但是如果杀了惠侯想保护的人,就太对不起他了,这样就会变成恩将仇报了。我明白大家的愤怒,但是能不能就此住手呢?”

“都已经是这样了。”祥琼喊着抓起把雪扔了过去。

“事到如此,你还这样说!明明一直在虐待我,发泻自己恨意的人还不是你!?”

啪!的一声一块雪飞了过来,正好砸在祥琼的脸上。

“为什么?”孩子们叫喊着。

“为什么要保护这种人!冱姆,杀了她。”

“是呀!只有这样才能消除我们的仇恨。”

“……你们。”

“她在王宫,指高气昂地,还把我们的爸爸妈妈都杀了不是吗?!”

“受到处罚还不是因为你们触犯了法律!”

祥琼叫到。什么时候都是这样,人们责怪着祥琼的父亲。可是,父亲仲鞑并不是为了自己开心而杀人的。

“明明是为了让国家变得更好而制定的法律,因为你们没有遵守法律,自说自话,受到处罚当然是没什么可奇怪的!你们不应该憎恨制定法律的人!如果害怕受到处罚的话,就应该好好地遵守法律,不是吗!!”

又飞来了一团雪球,跟着硬邦邦的雪块接连不断地向祥琼砸过来。

“难道被杀是应该的?”

“身体不好而没去干活就应该是被砍头吗?”

“为了照顾病倒的双亲而在农忙的时候没有去收割粮食!这样就要掉脑袋了吗?”

“这个我不知道!”

祥琼叫到。

“这又不是我的错!我又不知道父亲大人都在做些什么事!因为我从来就没有离开王宫到外面去过!”

祥琼被关进了里府的大牢里。就这样一直呆到夜幕降临,冱姆来看她了。

“给你炭。……我可不想看你被冻死。”

祥琼靠在冰凉的墙上看着冱姆回答到,

“还不如冻死的好。”

“……马上就会如你所愿了。里镇的百姓正在商量该如何处置你。”

“那现在是来可怜我的?真是及时啊!”

冱姆面无表情地看着祥琼说。

“我并不是可怜你。……只是觉得对不起惠侯罢了。”

祥琼笑着扔出了句,

“月溪!那个篡夺者!”

“住嘴!”

祥琼不顾冱姆的出声阻止,傲然地抬起头说。

“没有天命却打倒王,自己坐上王座的人,就是篡夺者,无论是在什么样的名义下这都是实事。”

祥琼的脑海里又想起了后宫所发生的那幕惨剧。

“那个男人杀了父亲大人,不仅如此,还在我的眼前杀了母亲大人。最后甚至把峰麟都杀死了。月溪是不折不扣的篡位者。是杀了王和麒麟偷了王座的人。”听了这话,冱姆低声嘀咕到。

“是这样啊……他在你的眼前杀了王后……?”

“月溪是反贼。知道了吗?”

冱姆冷冷地看着祥琼。

“我倒是非常清楚地知道了你连骨髓都已经烂掉了。”

“什么意思。”

“惠侯根本就没有坐上王位,而只是呆在州城里。不要自己不知廉耻就认为其他人也和你一样。你想说什么拘怨的话就在这尽情地说吧。……反正你很快就不能说了。”

“结果说来说去还是要杀了我。”

祥琼盯着转过身离开的冱姆的背影。

如我所愿。已经够了,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

“里镇的人们说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不能消气,所以决定对你处以车裂的极刑。”

祥琼的腰被抬了起来。“什么!?等一下……”

冱姆冷冰冰地关上门。

“……车裂……?”

车裂是把犯人两手绑在拄上,两脚绑在牛车上,然后硬生生地把犯人身体撕成两半的极刑。

祥琼不断地哀叫着,但谁也不理她。

大牢中只有碳炉的火在跳动。



这一定只是场恶梦吧。祥琼一边被拖出大牢一边这样想着。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冱姆搞的鬼,祥琼不停地对自己这样说着。当被带到里祠前面的大广场前时,祥琼的身体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骗人……”

广场上挤满了人,甚至有里镇以外的人,人群中央,积着雪的地上打着两根木桩,还准备好了两台牛车。

“……骗人的吧?不会真的对我用刑吧?”

祥琼抬起头向抓住自己两个手臂的男人们问到。一个男人嘲讽似地笑到。

“有什么好害怕的?这不是你父亲经常做的事吗?”

另一个男人脸上也浮现出扭曲的笑容说道,“你一定觉得很高兴吧,我们用你父亲喜欢的方式来处置你。”

“……不要……”

祥琼无论怎样都不肯踏进刑场。她拼命抵抗不想被拖进去。但是就算死命蹲在原处不肯走也没用,束缚着她的力量也没有一丝的放松。

“住手……求你了……”

“别再乱动。”男人狠狠地说道,“我的老婆就是被这样处死的!她只不过是戴上了一些头饰,去邻村罢了。”男人怒吼道。然后狠命地拉着祥琼的手臂。

“让你尝尝和我老太婆一样的痛苦,虽然还不足以泻我心头主恨,但我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惩罚你的方蚀,就只能这样。”

“不要!求求你……”

里镇的人看着祥琼,脸上没有一丝同情。祥琼就这样无助地被压倒在了雪地上。再怎么悲鸣哭泣,叫喊,男人们也没有露出一比慈悲之意,交叉环抱在胸口的手臂硬是被拉开,手腕被皮绳绑住。蜷缩成一团的身体被拉倒,手腕被绑在木桩上。

祥琼睁开眼睛,哀求地望着人们,映入眼帘的是虚无浑沌的天空。拼命踢着地面,但脚还是被抓住,接着她感觉到脚上被套上了绳子,祥琼惨叫着;全身不住地发抖。

“……骗人。”

这样可怕的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脚分别被皮绳绑住,一拉绳子,两只脚被拉开了。祥琼满脸绝望的申请想道:

啊,这就是死亡的前兆吗?要是这样我不如自杀算了。

但她嘴里被塞进了布团。没办法咬舌自尽了。样琼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绑在脚腕上的皮绳,另一端被系在了牛车上,祥琼觉得天空又多了一片黑影。突然,在绑绳子的男人抬头向上看去。

祥琼在那片黑影中看见了一个红色的东西,红色大红色的那是旗帜。

旗帜?

祥琼终于觉察到那片是鸟的影子。是巨大的鸟。而且有三只。鸟降落了,鸟背上骑着人,那人手里握着红色的大旗帜。

祥琼认出旗帜上印有星辰和二头老虎,她闭上了眼睛。因为气愤而流下了眼泪,太阳穴处不断地跳动着。

那是惠州州师的旗帜。

看见了那个旗帜,集结在广场上的人们发出了痛苦的叹息声。

明明就只差一点就能发泄积累了多年的怨恨了。在眼前被杀的家人暴晒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头硕,即使想帮忙也没有办法,就连想好好安葬家人,过了很久一直没有能办法要回家人的尸首。悔恨,憎恶!

其中的一只鸟飞了下来,人们都低下了头。

“住手!”

“为什么州师会知道?”许多的人都叹气而道,然后马上开始寻找起冱姆来。人们都认为是她去通风报信的。因为她一直都反对行刑不过,冱姆的身影消失在广场里。

从鸟背上下来了一个身披铠甲的士兵。

“私刑是不允许的!”

“为什么?”人群里发出了丧气的询问声。士兵往声音的方向望去。小章为州师将军,轻轻地举起了手,示意人群先安静下来。按着,又飞下来二只大鸟,从那上面下来的士兵们,把被绑在广场上的女孩儿解救了出来。

“我明白你们大家的仇恨之心,但这不是惠侯所愿意看到的事。”

丧气的叹息声更多了。环视着这一切的男子,痛心地听着这些声音。先王仲鞑留给百姓的只有仇恨。

仲鞑曾经是这样一个清正廉洁的名官。一旦发现有受贿的高官,就马上弹劾;一旦发现有行贿的下官就毫不留情地进行盘问。所以当他被选为王的时候,多数的官员都为此而感到高兴。都认为由于上上代王的原因而腐败不堪的国家借由仲鞑的治理一定能回到原来的样子吧。

但是严戒腐败的布告贴出后,仲鞑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于是就又再追加条例。在不知不觉中法令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多,甚至涉及到了官吏,百姓们吃饭用的工具,如果不按法行事的话就一定会受到重罚。

法律面前,不讲情面。这是仲鞑所言的一个正面。同情,慈悲会破坏法律的严肃性,一旦有了先例,那就合成风,法律也将失去束缚力。被处罚还理直气壮的人越来越多,仲鞑为此而担忧,结果一再加重处罚力度,一旦响起对酷刑不满的声音,就再制定法令堵住那些声音。不知不觉中,人们开始在路边掩埋起被处死主人的尸体来。

在打倒仲鞑的那一年,一年里实际上有三十万的百姓被处死。仲鞑即位之后至今被处死的人达到已有六十万占到了全国人中的五分之一。

“你们的仇恨,我非常地了解。惠侯也正是因为了解到这点,才去讨伐仲鞑的。”

劝说各诸侯叛乱的惠侯月溪,回到了州城来管理国事,虽然各诸侯帮助他摩起国家的中央政权,月溪却没有答应。

“百姓随便定他人的罪和施行刑的话,国家的秩序就会混乱。无论是有那么深的仇恨,要是无视法律的话,就将视为犯罪,要受到处罚。”

“但是……”男子欲言又止。

“公主已经由各诸侯合议定了罪。就算不满国家的仲裁,百姓也不可以自己来仲裁。一旦有了这个先例,传闻就马上会传到其他乡镇,想要由自己来惩罚犯罪者的人不仅仅是你们,而遭到憎恨的人也不仅仅是公主。刑官因为害怕私刑而隐居了起来这些事你们应该知道吧。私刑比起过于苛酷的刑罚而言,更易使国家走向荒凉。请为了国家多考虑考虑。”

他环视着低着头的人群。

“我们将守卫着国家,直到毫不惭愧的把这个国家交到新王手里为止。如果是一个到处施行私刑而荒乱的国家,怎样能请求新王进行仁治呢?各诸侯官员都在为守护好国家而努力着,希望也能得到百姓的帮助。”

女孩儿被抬上了鸟背飞走了。沉默的广场。最终响起了抽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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