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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四][风之万里·黎明之空]第七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Jun 3 15:10:28 2005), 转信
风之万里·黎明之空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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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首都州一定是处在国家的中央。”
远甫在桌子上摊开了庆国的地图。虽说是地图,但这里并没有像阳子在故乡看过的那种精密的地图。能分辨大致的位置,但也只是这种程度而已。
“庆国的话,位于中央的是瑛州。瑛州的周围是八州。这也是由太纲所决定的。瑛州的州侯是台辅。瑛州的土地基本上是作为对官员的奖赏而进行分配的。基本上,官员们是没有俸禄的,一定是在得到瑛州的某个地方后,去除从这个行政区征收来的租税金中进贡给朝廷的部分后,剩下的就成了俸禄。行政区的最小单位是村,进贡给朝廷的租税的一半,再加上人头税,以一千村作为行政区的话,官吏从中得到的收入比一个成人在田里干活所获收入还要多出五成啁。最大的话可以达到一个县。行政区官府的长官可以任免领主。这在有州都的郡也是同样的。”
“也就是说,划分首都郡给州官作为报酬喽?”
“没错,你觉得这样做的优点何在?”
阳子歪了歪头。
“因为这里没有纸币,所以要是用钱做官饷的话,他们没办法拿回家……应该不是这个吧?”
远甫笑笑说,
“有兑换的地方,所以不用担心这个把土地交给官员,这样的话,一旦国家发生了饥荒,必然会缩减官吏的官饷。”
“原来如此。用不着人为减少或者增加官饷,可以任其自行增减。”
“没错,那么缺点呢?”
“官吏会实行专政?”
“对,大致上,首都州都会有一名牧伯。虽然会向乡、县各府派遣刺史,但也会发生刺史和县正勾结,胡作非为的情况。租税是由国家决定的,但是他们可以在定下的赋税范围内随意征收。所以,每当领主更换时,首都州的百姓都是喜忧参半。”
“……原来如此。”
“固继所在的北韦乡现在是黄领,也就是说没有领主。由台辅管制以前是和州侯的领地。”
“和州侯……呀峰。”
阳子皱了皱眉。呀峰在诸侯中是最为恶名昭彰的一个。是个诡计多端,阴险狡诈的男人。在政务方面冷酷刻薄,罢免他的呼声很高,但是却总是没有机会。
“呀峰是在予王登基时由夏官长大司马任命安派到北韦乡黑亥县,之后被任命为和州侯而离开那里。听说听闻这个消息的百姓中,有不少人因为可以从呀峰手下获得解放而哭泣呐!呀峰是没有尾巴的豺狼,虽然很危险,却抓不到他。”
“六官也对此十分棘手,虽然一直在做调查,但找不到足以罢免他的证据。”
“我想也是这种情况,总之……”
听见一阵敲门声,远甫和阳子抬起头。
“爷爷,有你的信。”
桂桂说着冲进了房里。
“啊,谢谢。”
远甫从桂桂手里接过信,当场打开,有那么短短的一瞬,带着似乎困惑的表情看向阳子。
“是什么坏消息吗?”
不,远甫说着把信纸折好。
“抱歉,阳子,今晚有客人要来。”
明白晚饭后没法听课后,阳子点点头。桂桂抬头看着远甫,
“客人?那要准备饭和房间吗?”
“啊,没关系,他晚饭后再来,今天就会回去,我会妥善招待,你们就不用多操心,早点睡吧。”
夜晚,阳子在卧室悄悄地接待了访客。来访者是骠骑,景麒的使令。
“那边的情况如何?”
阳子的声音去处什么都没有。本来卧室里除了阳子以外就没有别人。
“姑且平安无事。”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应答声,如果有人听见的话,说不定会以为说话人是在地板下。这个想法并没有错,骠骑正隐形于地下。
使令可以潜入到天地气脉中,并借此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动。这称之为遁甲。虽然景麒也会乘风脉而行的遁甲,但不能移动这么长的距离,至少不能从尧天的内宫千里迢迢赶来北韦。
因为景麒没办法亲自前来,所以派遣了使令过来,骠骑详细地报告了宫中的情况,回去以后,应该会再向景麒报告阳子的状况吧。
“浩瀚好象仍然行踪隐秘。”
阳子点点头。企图行刺的浩瀚逃过追捕,去向不明。
“百官中,有人谣传主上因为害怕浩瀚而逃往雁国。”
阳子莞尔一笑。
“我就知道他们会这么说……嗯,随他们说去吧。”
“但是,请务必小心。如果知道了您身在何处,浩瀚可能会再度企图行刺。”
“有班渠和冗佑在,不用担心。”
“我会如实传达。”
送走骠骑后——其实用不着送,骠骑就已经遁甲而去了。
阳子走出卧室。
房子的基本构造是一明二暗。即一间开放型的房间再加上两间封闭的单独房间。阳子所住的房子也是如此。用故乡的话来说的话,就是大约四叠半的的起居室加上两间三叠左右的卧室。如果是大户人家的话,会在一间卧室里放上床榻,作为寝室;而在另一间卧室里,放上即可做床也可当椅子的榻,书桌,以及书架。基本上是当作书房一样的房间来使用。在起床或是气候良好的季节里,就任两间屋子当中的堂门敞开着,放上屏风作为分隔。那扇门是很细的折叠门。要是全部拉开的话,一般拉到间隔口还是绰绰有余的。阳子觉得,与其说这是房间,更像是在通道变宽的部分摆上桌椅。
里家的折门上没有玻璃,划分成细细的方格子的门上贴着纸,像是拉门那样的东西。折门现在收拢着,除非是睡觉或是不想让别人进来的情况下,否则不管多冷也要稍微开一点,这是礼貌。于是,阳子把门打开少许。
从阳子的房间的起居室隔着院子正好能看见面对书房的走廊。发现走廊里移动的人影后,阳子凝目而视。
是个男人,但也只能看得出这些。应该不是少年般年轻,也不是老人那般上了年纪的人。除此以外什么都看不清。男人在极为朴素的大袖外穿着件棉质夹层的上衣。不知为何放下了帽子前面的黑纱面纱。还用长围巾仔细地绕在脖子上,连头部也一起包在里面。拜其所赐,几乎看不清他的长相。
“那是谁?”
不管怎么看,都只能让人觉得他是故意把脸藏起来的。那个身影略微低了下头,消失在书房门口。阳子皱着眉目送他消失后,走出起居室,沿着走廊往里家的方向走去。
※ ※ ※
“兰玉。”
听到走廊方向有人叫自己,兰玉抬起头。桂桂啪地站起来,朝屏风的后面张望,不一会儿就扬起他那活泼的声音,牵着阳子的手走了近来。
“有什么事吗?”兰玉问道
“是来找我们玩的吧?”桂桂接着说。
“我能和你谈谈吗?”阳子问道。
“请。”
兰玉笑着拿起放在火盆上的土瓶,在固房里烧热的茶水就是通过这种办法来保温的。
“对哦,今天有客人来,所以不上课。”
“对。”阳子笑着,接过兰玉递出的热水。
“那个人是谁?”
“客人吗?不知道,我没问过。”
兰玉说道,桂桂在一旁拉了拉她的袖子。
“呐,姐姐,就是那个人啦。头发颜色夹杂着茶色的人,是那个人把信交个我的。”
哦,兰玉点点头。那人好象说过自己姓劳。黑发里夹杂着茶色头发的男人,有时会来拜访远甫。看样子像是谁的使者,至于具体情况,兰玉也不知道。
“劳先生吗?就是那个看了让人很不舒服的客人吧?”
“让人很不舒服?”
“他把总是脸藏起来,常常来拜访远甫。但会先差遣劳先生来通知。本人来的话,一定是在晚上,而且是在夜深后。因为每次那个人要来,远甫就会交代说,不锁门也没关系,我才知道的。”
“是哪里的什么人呢?”
“不知道,就算问远甫,他也绝对不会告诉我们。……我,讨厌他。”
“……那个男人吗?”
“那家伙一定不是个好人。”桂桂说完看这兰玉。兰玉则轻轻地责备道,
“不可以这样说话哦。但是,每次那个人一来,远甫第二天就一定会沉着一张脸。”
“为什么?”
“不知道,他不肯告诉我们。……这样一来反而更让人担心。你能了解吗?”
“这个嘛……我了解得很。”
阳子和兰玉他们又聊了一会儿便回到自己的房间。虽然夜已经很深了,但书房的灯还是亮着。
“班渠。”
“在。”
“那个男人回去后就跟着他,替我查一下他住在什么地方。”
一定是住在旅店里,这种时候大门已经关上了。
“遵命。”
Ⅱ
船经过了庆国和巧的国境高岫山。高岫山横跨各个国家的国境,而它的入口一般只有一个,最多也就三个。因为每个国家都有,所以国境的别名就叫做高岫。听说,从隔开巧和庆国的高岫山出发到位于庆国北部,东岸中部的吴渡港,要花四天时间。
“姐姐,给你个好东西。”
铃在甲板上看海,清秀跑了过来。
“你看!”
清秀一脸自夸地拿出用砂糖煮过以后晒干的杏仁。
“这是哪儿来的?”
“别人送的。”
清秀得意地笑着。
奇怪的小孩。把铃斥责成那样,照道理来说,那以后应该对铃不加理睬,但事实却非如此,反而更加频繁地在铃的周围跟进跟出。还厚脸皮地跟进女生的房间,睡在铃的旁边。铃总觉得自己连生气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要是因为清秀是小孩子而小看他的话,可就有得好受了。这孩子的这张嘴真的是很厉害的。
因为睡在同一间屋子里,铃目睹到了清秀频繁地发作。几乎每天早上都抱着头呻吟着。看来休息一下就会好这句话不像是在说谎,但是这个过程中常伴随着呕吐。一旦好了,就又变地神气活现的,但是常常会有好一阵子脚底不稳,走路象蛇行一般。
难道清秀该不会是有什么老毛病吧?铃不认为那是单纯的头痛。
清秀说自己被妖魔袭击过,铃曾经看过那个伤口。在后脑勺,正好是头发束起来的那个位置,有个小小的,像是被一下子砍下去后留下的伤疤。因为看起来不是那么严重的样子,让铃少许安了些心。但是,听他说好象自从受过伤后,才开始会头痛。
“呐,清秀,真的不要紧吗?”
把杏仁放进嘴里的孩子茫然得看着铃。
“什么?”
“你的伤啦,不是还没治好,还会痛吗?不要紧吗?”
“嗯……不可能不要紧的。”
“让医生看看吧。”
不用了,清秀摇摇头。
“现在没这个空,不过,我没事的啦。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有没有好一点?没有变得更严重吗?”
总觉得呻吟的时间在一点点变长。醒来后到能平稳走路为止所花的时间也更长了。
清秀显得有些困扰。
“这个嘛……”
“这两,三天老是在揉眼睛,觉得眼睛也不舒服吗?”
“总觉得,看东西变地很费力。”
铃叹了口气。
“果然,有哪里不对劲啁。老是反反复复的,这不叫治好了。等到了庆国,一定要叫医生好好给你看看。”
“嗯。”
“目的地决定好了吗?”
清秀摇摇头。
“妈妈,已经不在了……”
“败给你了。毫无目的的就打算去庆国吗?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去奏比较好。”
“妈妈说要回来,所以我就回来了。”
铃叹了口气。
“总之,到了庆国以后就去看医生,你要是死了,和我可没什么关系。”
清秀的肩膀猛地颤抖了一下。
“姐姐因为是仙人所以会知道?我果然……还是会死?”
“清秀……”铃看着露出害怕的表情的孩子。
“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没有真的说你会死啦。”
“姐姐,你性格真差劲。”
“不好意思啊。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像你这样的人不会那么简单就死掉的。”
“也是。”清秀笑着。铃注视着那个笑容好一会儿。
“小子,晕船了?”
船员笑着说。
“才不是呢!”
清秀抗议道。
铃躲在阴影处看着这一幕,皱起了眉头。蛇行更严重了,太阳都快下山了,却还没好转。
“不过,好象是呐。人晕乎乎的。”
“你在兴奋个什么啊?给我安静点。难道是因为可以回到庆国,所以开始紧张了?”
“我都说没有了啦!”
船员会这么说是因为清秀的手在颤抖。说是颤抖,更像是痉挛。
“啊,要是晕船了话就老老实实睡觉去。摇摇晃晃到处走的话,当心掉进海里哦!”
清秀笑着答是,消失在船舱里。看着清秀走进去。铃总算感到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很害怕看到清秀。如果只是头痛,发抖的话,也许不会觉得不安。但是,偏偏病惰一天天加重,而且日渐恶化,这让铃感到不安。
铃追着清秀进了船舱。清秀呆呆地坐在船舱里。
“没事吧?”
清秀转过头,然后看上去很惊讶地几次想让自己的视线聚焦。眨了好几次眼,又用手掌揉了揉。
“怎么了?”
“我,好象不太像没事的样子……眼睛好模糊。”
“……要紧吗?”
铃慌慌张张地走过去,在清秀的右边单膝着地,查看着他的侧脸。
“难受吗?头疼不疼?”
清秀把铃和墙壁来回对比看了好几次。
“姐姐,我,看不见姐姐你了。”
“哎?”
“象这样往前看的话,就看不见姐姐了。”
铃赶忙把身体转向前方。人类的视野是很宽广的。从视野的尽头能够很清楚地看到身旁的清秀。
“我,到底怎么了?”
孩子的脸上满是恐惧之色。
“清秀……”
面带惧色的脸扭曲着,原以为他会哭的,但清秀却出乎意料地笑了起来。眼中仍然漂浮着恐惧之色。
“我,应该是个不错的人吧……”
“清秀……”
“果然,好象还是会死啊。”
“怎么可能!别说傻话!”
清秀像是崩溃般扭曲着脸部。
“一起去吧?”
铃握着他颤抖的手。
“一起去尧天吧?”
“尧天?”
“我是去见景王的,王的话,一定能治好清秀。王宫里有好多厉害的医生。所以,我们一起去尧天好不好?”
清秀垂下头。
“算了,那种大人物……见不到的。”
“但是,你很难受吧?头痛变厉害了吗?这样下去要是变得更严重的话怎么办?”
“真的会治好我吗?”
“要是景王说不行的话,我就带你去采。采王的话一定会给你治的。”
嗯,清秀点点头,啪地,小小的泪珠滴落下来。
“我,很怕死……”
“清秀……”
“虽然不管是谁都会死,但是,只有自己死的时候是笑不出来的……”
“傻瓜,我都说不会有事的了。”
清秀嘿嘿地笑起来。
“看来我意外地修行不足啊。”
“小孩子少说这种老气横秋的话。”
嗯,清秀把脸趴在铃的膝盖上。
“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铃抚摩着点头答是的清秀的背。
※ ※ ※
三天后,船终于到达了吴渡的港口。虽然说是港口,但却没有登岸的设备。突出的岩石,形成了攒弱的弧度。船停在它的内侧,从悬崖那里来了几条驳船。驳船停靠的地方是搭在悬崖底下的浮动栈桥。从栈桥开始往上,挖掘崖壁做出的石阶蜿蜒曲折地直通到悬崖的上方。
铃支撑着清秀左边的身体,清秀的眼睛直到现在还没有好转。自从说看不见的那一天起,清秀视野的右边就一直维持着什么也看不到的状态。
好几次,因为绊到脚而差点摔倒。因为实在看不过去攀登石阶的清秀,以及支撑不住,快要滑倒的铃的样子,港口的男人帮忙背起了清秀。
爬上山崖的时候几乎都快喘不过气,从山顶上一眼望去,是广阔的山野。在悬崖边上,细长的村落伸展开去。
庆国和州吴渡。和州在庆国的东北部延伸,而吴渡更是在和州的东边。
从男人的背上下来,清秀环视着山野。铃握着他的手。
去尧天吧。景王一定会帮助我们的。
Ⅲ
吉量在空中轻盈地奔跑着。
祥琼俯视着山野,感觉胸中的闷气终于一扫而空。
幸好这么做了。
从一开始就逃走的话,不用乖乖去里家,也不用沦为下仆,就可以获得自由了。
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让祥琼下跪了。
祥琼直奔黑海而去。在城门关闭前抵达沿岸的城市。她在那里卖掉了自己的耳环,换了一身衣物后,找了家旅店住下。久违的绢的感触,奢侈的饭菜,以及铺着锦缎被褥的床榻。祥琼在想要大声称快的心情中睡去。第二天,她卖掉了另一个耳环,向黑海飞去。
吉量的话,两天就可以飞跃一个国家,毫不费事地穿越国境进入柳国。在旅店住了下来,第二天沿着黑海岸北上,傍晚之前到达了比起恭来,更接近雁的中央港口城市,背享。
“还有空房吗?”
祥琼牵着吉量的缰绳穿过了大门,分隔采光用格子窗的墙壁,装饰着鲜花的花垂门,屋檐下挂着几盏灯,照亮了门内错落有制分布开的的前院。这是间大旅店。
急急忙忙跑出来的店员对着祥琼点头哈腰,笑吟吟地答道,
“这位小姐,有上等空房空着。”
是吗,祥琼微微一笑。
“那就住这儿了吉量就拜托你了。”马倌跑过来接过吉量的缰绳,店小二把系在鞍上的行李解下抱起来后,马倌便把吉量牵到门边的马房里去了。祥琼经过前院往房屋的大门内走去。
打开门后,里面是中堂。靠墙的位置宽松地排着几张桌子。客人门坐在桌边畅谈着。对着走过来行礼的店员,祥琼从扎成一个的发髻上轻轻地摘下了一支银色的发簪。
“这个足够了吧?”
旅行者忌讳身边带着大笔钱款,所以常用汇款或者物品来支付。在大旅店里一定会有兑换随身装备的小店,在那里可以进行清算。如果支付后还有余额的话,出发的时候,店方会用货币支付找头。店员接过发簪,确认工艺后,深深地点了个头。
“足够了,我们收下了。”
“要是不够的话尽管告诉我。”
“十分感谢,您要在哪里用餐?”
如果是小旅店的话,通常是面对着马路吃饭的,二楼或者内堂则是客房。像这里的这种大旅店,一般是在面对园林的饭厅或是在客房里用餐的。在小旅店里,只能在隔间里铺上寝具睡觉,能有洗脸用的梳洗台就算是很不错的了,有不少店连这个都没有。更糟糕的旅店,就在土房里并排放上几张低矮的床,因为没有屏风而不得不和素为谋面的旅行者混在一起住。普通的旅店里,床上通常都有天盖和帐子,并且配有梳妆台和小桌子。像祥琼所住的这种大旅店,在两间附有全套设备寝具的卧室中,还附带一间可供放松或吃饭的起居室。
“在房间吃。”
“事实上……”,店员面有难色。
“刚好有船抵达港口,所以客人很多。没办法给您准备一个人的房间,能不能和另人合住呢?”
因为卧房从建筑形式上来说,一定会有两间,所以住宿中也有合住的制度。在单身旅行投宿的客人中,没有能力独自借一整个卧房的客人就会和别人合住一间。
“没什么办法吗?我可不想和奇怪的人住一起。”
“十分抱歉。如果可能的话,我们也会介绍您其他的旅店,只是今天真的不管哪家旅店都客满了。”
“……没办法了。”
“真的十分抱歉,那么……我给您带路。”
祥琼被带到三楼的卧房。经过可以俯视小庭院的回廊后,走向里面一间屋子。看上去不像是很好的房间,这种类型的建筑物,越往上,天花板越低。真正的好房间是面向园林的那种。
“这间房。”
小二在最里面一间的门口停下脚步,镂空雕刻的漂亮的房门上嵌着玻璃,使得房间一览无余。门内是起居室,摆放着一些做工不算糟糕的家具。
面对起居室的是两扇看上去很厚的门。这就是卧室。卧室是配有钥匙的,但起居室没有。起居室不算是密室,所以合住的制度才得以成立。
“谢谢。”
把小费塞给将行李搬进卧室的小二后,祥琼在起居室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简单得有点傻了啊。”
祥琼咯咯地笑出声。
她心中没有丝毫的罪恶感。因为供王是心怀恶意接待祥琼的,自己以恶意相报,有什么不对?供王不会因为少了几件物品而感到困扰吧。反正这些都是从别人那里得到的,只不过是把它们再让给祥琼而已。
“就算这样悠哉的走,花个六天也能到庆国了。”
庆国首都,尧天。景王所在的东面国家的首都。要怎么做呢?从什么开始夺起好呢?总之,必须先要设法接近景王,混入宫中。但是,这个问题有一定难度。
祥琼没有自保的旅券,在芳国得到的旅券,扔在那里没有带出来。虽然也听说过有官员会以钱财做交换,违法发放旅券,问题是,到哪里去可以找到这种狡猾的官吏呢?
只要有旅券在手,要进入宫中不是不可能的。王登基不久的王宫里,下官有时会进行更换。祥琼很有教养,如果申报下官的职位的话,被采用的可能性是很高的。同时,登基不久的王内心一定还很不安。所以不管是下宫还是官吏,只要有人稍微对她亲切点,就会受她的重用。要收服景王就不是不可能的了,就连趁虚而入推翻王也是……
祥琼的对宫中的情况很明了。宫中的事情我明白的很。
“要不要顺道去戴国看看呢……”
失去王而荒废的国家,可能买得到旅券吧。
泰王登基是在芳国发生政变的两年前。仅仅半年后,戴的勃使就前往各国通传王的卦报。派遣勃使的是戴的新王,但是,如果他国的王死去的话,用不着派遣勒使,各国宫中的凤就会呜叫通报。关于泰王的消息,凤始终是沉默着的。至少,在祥琼还在芳国的鹰隼宫的这段时间里,凤并没有因为王的架崩而鸣叫过。既然王还活着的话,就没有理由另立新王。这明显的是假王。事实上,没人知道戴国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国的内政不太会传过来。
虽然和芳国一样失去了王,但是又不可能回到芳国去。总之先去戴一次,祥琼在心里嘀咕着。
“客人准备旅行到哪里?”
把食物端进来的店小二问道。祥琼看着他摆放碗碟的手,皱起了眉头。
真讨厌。
桌上摆着的是两人分的食物。不得不和素未谋面的人一起吃饭吗?祥琼臭着一张脸。有人应声回了店小二的招呼从卧室里走出来好囊早就在卧室里了看着人影,祥琼的眉皱地更紧了。和素未谋面的人一起吃饭已经很不愉快了,没想到对方还是这个样子。
半兽。
以一半是兽的形态生下来的人类。虽不多,但也不少。在芳国的话,根本不会让半兽住这种高级旅店。至少不允许以兽形走进庭院。
那只半兽似乎没注意到皱着眉头的祥琼的样子,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和店小二搭起话来。
“谢谢啦。”
孩子的声音,老鼠的外形。身高也只有一个孩子那样的高度,但却像大人一样穿着上衣。把小费递给低头行礼的小二后,老鼠坐在了椅子上。似乎终于注意到坐在椅子上的祥琼似的,低下了头,
“请多指教。”
“你好。”祥琼以冷淡的声音回答道。
“客人真是多地吓人啊,柳一直都这么热闹吗?”
祥琼没有答话。仿佛在说“竟然和半兽同桌吃饭”似的,把脸背了过去。
“今天比较特别啦。”
回答的是留下来服侍用餐的年轻人。
“因为有船从雁过来,客人也是搭那艘船来的?”
“嗯,这样啊。”
“一半客人就下船了,还有一半客人现在开始上船。客人您是哪一边的?”
“我只想到首都去看看。”
啊,年轻人笑笑。
“芝草是个好地方。不过,旅行的话,那里现在可是寒冷的季节哦。”
“和雁差不多吧。”
“是吗?”
“因为雁也那里也很冷。虽然比柳地处偏南,但是有季风吹过。”
哎?年轻人说着看向祥琼。
“客人您是去哪里?”
祥琼简短的回到遭,去戴。一说完,年轻人就睁大眼睛。
“……但是,戴国……”
“已经荒废了是吧?所以我要去,我在戴有认识的人,他可能正感到困扰。”
“戴的哪里?”
被这么一问,祥琼心里咯瞪一下。
“哪里……问这个干吗?”
不是,年轻人似乎有些困扰地笑笑。
“我原来是乘在去往戴的船上的船员……”
“……是吗?”
“是运谷物去戴的。我们满载宝玉而回。因为戴那里缺少谷物。但是,现在已经不行了,那里妖魔太多,没办法接近。”
“这样啊……”
“被虚海包围的国家一旦荒废了是很可怕的。因为会有妖怪从海底浮上来,一转眼间,整个国家就被孤立了。说实话,今年冬天,戴的人要怎么样才能填饱肚子啊……”
因为并不期待有人能给予这个问题一个答复,于是祥琼沉默着,想起了芳国的事情。条件几乎是相同的。即使耕作,收获的粮食也只能让老百姓过地紧巴巴的,就算是有哪里歉收的,也没有从别的地方调配粮食过去的余地。
“客人您认识的人,说不定已经离开戴了。”
“是吗……”
“因为好象有不少人逃到雁国去了呢。柳这里也来了很多。我们运的最后一次行李就是人。怎么说呢,就算是用指甲抓羞船舷也要离开戴国的人挤满了港口,所以又不能不让他们搭乘,随便拒绝掉的话,搞不好连船都会被他们抢走呢。
“是吗……”
“结果,因为太危险了,所以我就不再干跑船的了。这才托了父母到这里来工作。不过应该还有人在等着船吧。”
“是啊。”
“客人您因为有吉量所以没关系,如果是船的话,好象已经没办法开往戴了。雁那里的航运好像也停掉了的样子。”
祥琼轻轻睁大双眼。
“已经知道我是乘吉量来的了吗?”
年轻人笑笑。
“因为很少有客人骑着那种了不起的骑兽的。啊,不……”
年轻人看了看老老实实吃饭的老鼠。
“客人您的驹虞更厉害啊,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到,所以全都跑到马房里去看呢。”
老鼠轻轻晃了晃胡子,
“没那么厉害啦,是别人借的。”
祥琼看着老鼠,因为坐骑太厉害了,所以尽管是半兽,尽管是孩子虽然又有些像大人也把他当成是普通客人来接待。
“不过,客人,天上也一定已经变得危险了。”
听到有人向自己答话,祥琼慌忙点点头。
“……是啊。”
“呃,也许去庆国比较好吧。”
“庆国?”
“哎,好象从庆国还有武装过的船勉强地来往两地,聚集戴的难民。”
“哎?”
“庆国有个怪人,聚集了戴的难民,让他们帮忙开垦土地。听说作为交换,只要去了,就会给他们土地和户籍。在我还在跑船的时候,就会定期去一次戴,把难民们运回来。虽然次数少了很多,不过好像还在继续运的样子。让他们载你去不是正好吗?”
祥琼勉强忍住了笑。
我要去戴。然后等着那艘船来,前往庆国。得到户籍后就去尧天。……什么嘛,太简单了。
“听到件有趣的事情呢,谢谢。”
祥琼发自内心地说道。
从戴向庆走。
满足于有了明确的方向,祥琼很快就回到卧室休息去了。锦缎的被褥,被火盆烘暖的床铺,睡起来舒服又暖和。深夜,祥琼被敲门声惊醒。
“谁?”
祥琼皱起眉,是那只老鼠有什么事情吗?
“打扰了。”听声音是那个送食物的年轻人。祥琼慢慢爬起身,披着大袖朝门走去,一边开门一边对门外的的人说道,
“出什么事了?”
“想起一些关于戴的事情。”
祥琼打开了锁,刚想轻轻打开门的时候,门忽然被粗鲁的一把推开,祥琼踉跄了一下。站在起居室里的是那个年轻人和几个穿着青色铠甲的士兵。
“什么事……”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祥琼尽量忽视加速的脉撙跳动。
“抽查旅券。”
对方说完后,祥琼的脸上血色尽失。
“你们在说什么啊,这种时候……明天再说……”
虽然试着从似乎快要干涸的喉咙里勉强发出抗议的声音,但士兵们涌进卧室,把祥琼包围了起来。
“旅券在哪里?”
膝盖开始颤抖。
“……其实,弄丢了……”
“名字?”
“玉叶,孙玉叶。”
士兵面无表情地来回看着祥琼和同僚。
“你带着吉量吧,哪里弄来的?”
“……不……记得了……”
太可疑了。祥琼咬着嘴唇,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借口有多差劲。
“我们要检查行李。”
“不行,不要随便动!”
祥琼叫嚷着,感到一切都完了。好不容易从柳来到这里。供王已经布下搜索网了,如果不逃的话……祥琼的视线来回移动着,但是双肩却被士兵按住了。就算有话路也逃不掉了。
士兵们走近床铺,抽出用皮带捆绑的小小的行李。打开之后,在替换衣物之间,找到了分割地很细小的物晶。士兵中的一人手里拿着纸,他把这些物品和纸上所写的进行了一下对比。
“珠带,头带是金底上有龙凤文。凤形耳环,孔雀石珠金……都有啊。”
嘴里念着纸面上所写文字的士兵转头看这样琼。
“还缺一副耳环,和一根发簪,哪儿去了?”
祥琼没有回答。准确地说,是颤抖地已经无法发出声音。
被抓住了,会被问罪,然后接受裁决。终于想到那一点了,为什么到士兵冲进来的那一瞬间为止,这个念头都没有在脑海里出现过。
偷盗之罪祥琼搜索着自己的记忆,感到全身一阵战栗,是磔刑。人被绑在街头,用几根钉子钉死的刑罚。
“怎……么了?”
对面的卧室门打开,老鼠探出了头。祥琼忽然用手指着一脸倦容,揉着眼角的半兽,
“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些都是那家伙给我的。”
“啊?”
士兵们看着呆呆的老鼠。
“旅券呢?”
“在里面……”
“名字?”
“……张清。”
记录在案后,士兵淡淡地把纸折了起来,向着其他士兵抬了抬下颚,
“带走,两个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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