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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elooby (平成的罗宾), 信区: ACZone
标  题: [五][图南之翼]第三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Jun  3 15:40:59 2005), 转信

图南之翼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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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森林又花去了五天时间。这期间,队伍中又死了两人。森林被宽阔底浅的河流截断,一条锁链连接起遥远的两岸。人们抓着锁链,趟过易滑倒的河床,再次进入了森林。和前面一样,那里沿着河流有被人踩出来的道路,这次要沿着这条路,朝河流上游走。

随着行进,金刚山的颜色日渐变淡。人们走进像广场似的空旷场地时,一般可以越过树海的顶端看到金刚山的棱线。而现在这道棱线越来越淡,渐渐朝树海的绿色下沉。道路又越过了一个山坡,开始向下走的时候,金刚山就已经完全隐没在绿色之下了。

森林里伏倒的树木和枯木逐渐增加,再往后倒木多到叠连在一起。长满苔藓的枯树下,到处是像白骨一样枯萎的裸树干,然后队伍走到了一个清澈得可怕的湖畔边。湖面像岩石砌成的巨大凹地,里面盛满了清澈的湖水。到达这里的时候,距队伍走出城塞已经过了十五天,而死亡者总计超过了十人。

这时候,升山者一行大致形成了基本的秩序。总走在先头的是刚氏和顽丘等黄朱组成的一团,紧随其后的是以室季和为代表的二百人左右的集团。他们之中没有刚氏,所以连升山者和随从都同样需要依靠黄朱。另有一个一百五十人左右的集团,以纻台为中心。他们与季和以及刚氏的集团之间时常发生矛盾。其他的人各自拥有通晓武艺的护卫,也带有不少的物资,姑且没有加入任何一个阵营,分散着行动。

这些集团中,虽不严密但在一定程度上行动比较具有统率的,是带着黄朱的二十人左右的一小团、季和与纻台的团队、以及不参与其他集团的小团队。季和与纻台的集团,都是些未经相处但因为厉害关系而聚在一起的陌生人,所以总有争执发生。

黄朱的集团也并非结合得很紧密,但相对来说他们互相都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所以遇到什么情况时,即使没有人发出号令也能自然的团结行动。

默默的集合在一起清除掉阻塞道路的树木,默默的分散,各自前进,选择相似的野营地休息。然后基本上,季和的集团慌慌张张发出号令,让其周围的人去给黄朱的人帮忙,黄朱们一停下来,他们也在附近支起帐篷。这样做的时候,纻台集团则装做看不见的样子,或者故意寻找迂回的道路,在其他地方宿营。

“……。好奇怪。”

湖畔,珠晶一边往倒木间形成的空洞里扔枯叶枯草,一边呢喃着。

蹲在旁边用绳子固定倒木的利广停下了受里的工作回答道:“奇怪?什么事情奇怪?”

“我指室先生和联先生他们,特别是室先生,真是奇怪的人。”

“为什么怎么说?”

说着,利广继续起工作。推开朽木、在露出的地面上钉上木楔,在上面栓上绳子。

“因为你看,他们这次也和我们一样在倒木旁边撑起帐篷。那个人每次都肯定会模仿我们呢。”

“因为他们也想这样会比较安全吧。”

“这个我知道。可是室先生那里,光随从就有四十多人,这么多人模仿我们三个人的做法怎么能合适啊?”

珠晶望向季和一行的那边。顽丘选择这里的理由她明白,他们三人一直选择这种比较隐蔽的场所野营。但是季和他们毕竟人数众多,根本谈不上能够隐蔽。

“是啊……”

“只要问别人就行了啊。问顽丘或者刚氏,像他们那样人数多的集团该这样做。室先生明明在意着这边的一举一动,而且刻意模仿,却无论如何也不来询问。”

“珠晶的话会问吗?”

“当然了。当然是熟悉的人明白该这样做啊。黄朱虽然都是以比较少人数行动,但我想他们也不会不知道人多时该怎么办。”

“实际上……”珠晶望着沉浸在黄昏中的湖面继续说道。眼前看到的是清澈无比的湖水,但顽丘告诉了她这水有毒。虽然不至于喝一口就致命,但对人和野兽来说都不能饮用。如果不是顽丘说过,珠晶恐怕就会去喝了,如果不是在旁边听到了,季和他们的人也肯定去喝湖水了。“联先生他们也真奇怪。刚才还聚在湖边,讨论是不是真的不能喝呢。”

利广卷着多余的绳子,笑道:“……。原来如此。”

“那些人看起来好象总是在讨论有没有不用模仿我们这边也行的通的办法。我虽然明白他们和刚氏争吵过,所以肚子里有气。但终究还是刚氏更了解黄海,他们为了那种事搞对立也毫无益处啊。”

“是啊。”

“这两群人脑瓜都那么笨,真是让人受不了。还是说,大人其实都这样?”

“或许是这样。”

说着,利广把卷好的绳子装进了行李。行李总是整理成可以随时用一个动作就可以放到骑兽背上的状态,这一点也是顽丘平时总在教训他们的一件事。

“我感觉顽丘他们本来就不该不教他们这件事。装腔作势故意隐藏,真是没有风度令人讨厌。”

利广没有接着珠晶的话题回答,站起来说道:“不知道顽丘去了哪里。”

“他啊,到刚氏那边去了。”

“去做什么?”

“顽丘总是进黄海捕猎,并不熟悉升山的路途对吧。因为并不熟悉前面的路,所以去问他们了。这里的湖水不能喝的事也是从他们那里听来的。”

“……原来是这样。”

利广微笑道,珠晶眨眨眼睛。

“——什么意思?”

“就是说,只要去问刚氏,他们就会告诉你。我也看到有几个从哪个州师来得人去向刚氏问过路。但室先生不问,联先生也不问。”

“……看起来是这样。”

“我想不是顽丘故意不说,只是不想讲给连询问的意思都没有的人听。”

“这不就是说对方不求到头上就不告之吗?所以说到底,他还不是在装腔作势?”

“我觉得这有点不同。”

“是吗……”

“——再往下走,就会到达地势最低的地方,从那里可以走出森林。还需要三天左右。”

近迫蹲在顽丘前面,在地面上画着地图。这个带着鹿蜀的壮汉做刚氏的经验很长,又因为很有侠气,现在成为数十名刚氏的领头。

“然后的道路会持续一阵平地吗?”

“是沼泽地。路面很泥泞,最好坐上骑兽。渡过沼泽大概要花一天,尽量贴着沼泽表面飞行为好。泥里有很厉害的蛭。”

“有毒吗?”

“没有。不过它们会聚过来咬掉人身上的肉。”

“视野怎么样?”

“不好。有相当多茂密的树木,也有朽木和长的很高的野草。”

顽丘点点头。

“那么看来白天走没大问题。”

“沼泽那里是这样。但那前面有些麻烦。路上全是枯木,没有可以隐藏的地方,而且岩石倒木到处都是,路很难走。万一有早起的妖魔飞起来,根本无计可施。”

“水呢?”

“不行。从这里往后的水完全不能喝,需要满翁石。”

满翁石是流传于黄朱间的从黄海采取的石头。把它扔进盛满水的水瓶,就可以得到一瓶清水。

“……问题就是到达沼泽的路程了。是不是晚上走更好些?”

“这一点的确难办。从危险性上说白天晚上都好不到哪里去。关键问题是跟着我们的人能不忍耐在夜晚前进。与其被他们在耳边唠叨晚上危险什么的,还不如就在白天前进了。”

“的确如此。”

“你们有脚力好的骑兽,也可以选择一口气下到沼泽那里的办法。”

“你们呢?”

“我这边有三个要步行的随从,雇主骑马。”

说着,近迫嘴角微微一歪。

“今晚前后,真希望它们能来。”

“……是啊。”

就在顽丘低声表示赞同的时候,珠晶的声音响了起来。

“……顽丘,饭做好了。”

顽丘近迫都紧张的仰起头,望向站在稍微离开一点的地方俯视他们的少女。

“现在就去。”

顽丘回答着,站了起来。近迫保持蹲着的姿势,低声笑了笑。

“你那位小姐还真顽强。”

“算是吧。”

“刚开始看到她的时候,还担心会怎么样,意外地能吃苦啊。怎么看都想富贵之家的女儿呢。”

“好象是那样。不过与其说能吃苦,不如说好胜心过剩。”

“看来你也不容易。”

顽丘仰头看着站在斜坡上的珠晶。

“有些小聪明……就是这一点让人难以应付。”



湖畔的野营地就在那天晚上受到了袭击。

珠晶在浅浅的睡梦中被顽丘和利广的动静惊醒,脑海里想着“难道是……”还没等她起来,从野营地传来了人的哀嚎和叫喊声。比起害怕,珠晶先是呆在原地。待叫喊刚一变成欢呼,顽丘等人便整理好了行李跳上骑兽,一路冲下了山坡。

其他人也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从野营地跑出来的人数随着每次袭击变得越来越多。人们一声不响地逃离野营地,马不停蹄地冲下山坡,离开了湖畔。当骑乘的人停下来开始等待徒步的人时,天色已经开始发白,至少骑马先行的人们,在等待其他人的时间内有机会得以休息。

顽丘找到一处临时可以休息的地方,在那里栓起了驳。

“在这里——”

顽丘回过头想说“在这里休息”时,看到珠晶站在背后,带着射电一样的目光注视着他。

“……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

“请你跟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

“开什么玩笑,现在——”

“请跟我来!顽丘到时也知道这不是在人多的地方能讲的话!”

顽丘注视了一阵站在眼前、在昏暗光亮下浑身透着怒火的少女。

“……好吧。”

顽丘放开刚刚栓好的驳,鞍和行李也没有卸下的放着,然后骑了上去。接着朝珠晶伸出手,她也老老实实乘了上去。

“我也去。”

说话的是利广,珠晶阻拦道:“别过来。”

“那可不行……我不会插嘴的,只在旁边默默看着,我保证。”

来不及阻止,利广也骑上了星彩,珠晶没有再多说。顽丘也没有表示异议,催促着驳走起来。骑兽穿过倒木的间隙,贴着地面飞行,很快就离开了人们歇脚的山坡,飞到了坡顶。

在这个平缓的山坡上,长着几棵已经枯萎但尚未倒地的树木。树木间倒木重叠在一起,顽丘让驳听在这背面,利广也在稍微离开那里的一点地方停住了驺虞。坐在倒木上,透过树枝正好可以看到下面人们休息的地方。顽丘做到倒木的树干上,珠晶则站在他面前。

珠晶朝利广看了一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把视线移向坐在倒木上的顽丘。

“你昨天傍晚和近迫谈了什么?”

听到珠晶的问话,顽丘一边打开手里的皮袋,一边微微一笑。

“既然特意叫我出来,就是已经听到了吧。”

“……妖魔如果能来就好了,我听到的就是这句。”

“是啊。”

说着,顽丘在驳面前倒起皮袋,啪嗒一声掉出来的是带着羽毛的翅膀的有部分。

“……等等,那是什么啊?”

“妖魔的一部分。”

“为什么要拿着那种……!”

顽丘带着“明知故问”的表情望向珠晶。驳迫不及待把脸埋到了肉块上。

“吃……它吃那个?吃……妖魔?”

“骑兽不挑食。”

顽丘若无其事地说着,用剑从翅膀上割下一块,抓住羽毛用力扔了出去。肉块画着弧线落到星彩面前,它也高兴的吃了起来。看到这个,珠晶的声音颤抖起来。

“……不要给它们吃那种东西啊!”

“骑兽不吃饭也会肚子饿。驳是杂食,驺虞用玛瑙不是养不了,但肉也需要。否则骑兽的身体就会虚弱——然后呢?”

珠晶皱起眉头,看着驳和驺虞,摇了摇头,注视着顽丘道:“你说‘妖魔如果能来就好了’,结果,妖魔真的来了——这究竟是怎么会事?”

“是我们运气好。”

顽丘用草擦拭着剑回答道。珠晶听完握紧了拳头。

“那种偶然……你认为可能会有?”

“既然发生了,只好相信。”

“骗人。再怎么说我也不会相信那种巧合。顽丘和近迫希望夜里妖魔能来袭击,就是这个意思对吧。结果实际上真的遇到的袭击,遇到袭击,然后有人死了——”

“还不见得死人了。”

“那不是问题所在!!”

顽丘抬头望向狠很踩着地面的少女。

“我们的确希望妖魔来袭击。从那个湖畔开始的三天左右的坡路很危险。”

“所以希望在那里发生流血!?”

“没错。这样一来就可以渡过危险的三天。”

“所以……你们叫来了妖魔?”

珠晶注视着顽丘。顽丘轻轻耸耸肩。

“这个嘛,我不知道。近迫说‘能来就好了’,而我点头表示了赞同,只是这样。”

“那么我换一个问题——有招来妖魔的手段吗?”

“有。山羊也好、马或者鸟也行,只要牺牲一头就可以,但也未必肯定能招来。”

“你这个禽兽!!”

珠晶乘着怒火挥下了巴掌,但手掌被顽丘轻易的抓住。

“别忘了,是你雇的我,是你说要我把你送到蓬山。”

“所以怎么样!”

“雇佣我的既然是你,我为了保护你而做的事,就等于你为了保护自己做的一样。”

珠晶瞪大了眼睛。

“……不要开玩笑!!”

“为什么?就是这么会事——不是我干的,而是你做的。所以不要凭着自己的想象随便乱说。”

“开什么玩笑!”

珠晶挣扎着试图从顽丘手中挣脱,但没有成功。

“谁说过要你去做那种残忍的事了!?”

“保证你的安全,就是那个意思。刚氏能否保护得了自己的雇主取决于是否会好好利用雇主以外的人。不是这样的情况一次也没有过。”

“怎么可能……”

顽丘放开手,珠晶顿时顺势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想跳起来扑过去,但腿上使不出力气。

“……竟然做出那样肮脏的行为……”

“那是认为它肮脏的你太幼稚。”

“黄海不是人应该待的地方。踏入黄海这件事本身就是胡来。妖魔来袭击的话,只要斩杀掉就行了吗?那才是在开玩笑。如果那么做,作护卫的我很开就会倒下。妖魔里面有一些,不要说我,就是率领一师的军队来也根本不是对手。或者是你想要我拼了命保护你,保护不了的时候就拿身体当作盾牌让你逃走吗?”

“那个……”珠晶回答不出来。

“难道你以为只要有护卫在妖魔就不会过来吗?所以才说你是小孩子。这里是妖魔的土地,人一进入就属于侵入了它们的势力范围,所以无论如何它们都会来袭击。你以为到蓬山的一个半月,这期间会幸运的碰不到妖魔吗?你在恭国内的那几天旅程里没有危险吗?”

“那个……”

“在恭国内行走尚且被人抢走了骑兽,现在要在黄海走上一个半月,认为不会丢掉小命的想法才说可笑。”

“但是,就因为那样……!”

“把我当作盾牌和把其他人当作盾牌有什么不同?你拜托人踏入黄海的那一瞬间开始,就是选择了牺牲他人换取自己的安全的道路。”

“……不是的!”

“很遗憾的是,安全不可能白白得到。升山的人们为什么要组成集团前进?越多人聚集在一起,妖魔越容易闻到人的气味,理所当然会很显眼。可即使这样也要聚在一起,是因为不起孤零零自己一个人,旁边有其他人的话更安全。为什么?”

“别说了!”

“——因为趁在周围的人被袭击的时候,自己才有可能逃走。”

珠晶咬住嘴唇——很遗憾,但的确是如此。

“人——不仅仅是人,没有力量的生物会集群就是因为那样更安全。把危险分担到他人身上,这样自己就可以得到和集体数量相应的安全。”

“……真残酷。”

“残酷?所以说你幼稚。这不是残酷,是自然的法则。”

“法则……”珠晶呢喃着。

“组成队伍进入黄海,危险就可以按照人数得到分散。当然不可能靠我一个人就把五百人带到蓬山。你以为就靠十几个刚氏就能保护得了全体吗?我能做到的只有保护自己的雇主。只要雇主平安无事,我就尽了义务。所以其他人死了也好,如果因为他们的血引走了妖魔,我可要心存感谢。”

“……别说了。

珠晶抱着膝盖,垂着头。顽丘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倒木上的利广。顽丘什么也没说,利广也无言着,只点了点头。月亮斜挂在利广背后的夜空中,令他的脸藏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珠晶。”

“别说了……我自己有多么幼稚无知,已经很明白了。”

“你为了什么来到黄海?”

珠晶抬去脸,看不到利广的表情,但从声音判断,至少能知道他没有在笑。

“你忘记了自己为了什么要去蓬山吗?”

“没有忘……所以……”

“为了王朝的继续,为了国土的安宁,王会命令臣下做出流血的事情。即使王不亲自下令。臣下只要为了王做出那样的事,流血的责任也在于王。不管从哪种意义上讲,都不可能有无血的玉座。”

珠晶注视着站在倒木上的利广的身影。

“为了自己,就会有其他人流血——这就是所谓玉座。”

“我……”

话说到中途,珠晶低下了头。

“是啊……也许的确是这样。”



珠晶回到野营地,老老实实钻进倒木后的空隙去睡了。

顽丘手握着剑柄,在她旁边默默看守着。利广靠在驺虞身上,和顽丘一样默默地坐在那里。天色开始转亮,传来珠晶深深的鼻息,这时顽丘开口问道:“……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你在认为这个女孩会成为王吗?”

利广微微侧起头,看着天空说道:“怎么说呢,问题是能否平安到达蓬山。珠晶虽然是坚强的孩子,但要渡过黄海怎么考虑也太小了。”

“听你刚才的语气,我满因为你已经断定珠晶会成为王了呢。”

是啊,利广笑道:“顽丘,我在想,只要珠晶到达蓬山,大概就能登基。”

顽丘睁大眼睛。

“为什么?”

“因为她遇到了我。”

顽丘深深叹了一口气。

“……真是了不起的自负。你也是、珠晶也是,真搞不懂你们怎么都会那么自负。”

“是那样吗?”

利广的脸上已经没有在笑。

“——有句话,叫‘天的安排’。”

“天的……安排……”

“那个孩子遇到了麻烦,而我帮到了她的忙。若是其他人,不管是谁恐怕都不会援助那个孩子。兴趣那么奇特的,也只有像我这样的人了。”

“也许是那样。”

“珠晶遇到了我,然后遇到了顽丘——就是这么回事。”

“我只是因为苦于没钱。”

“正是她的骑兽被抢了。”

“但并没有丢掉性命,而且用来雇佣顽丘的银两没有丢失。在我看来,这样的小孩子带着孟极独自一人走在路上,直到渡过乾海门之前都能平安无事,已经足够不可思议了。”

“也许的确如此,”顽丘心想。

“原来如此,你就是看出来她的这份器量,才特地跑来保护未来的王吧。这就是所谓侠义之心吗?”

听到顽丘的揶揄,利广微微一笑。

“不是出于侠义,而是巧合……最好不要把我当成什么大善人。”

“哦?”

“……那么,是顽丘你们叫来的吗?”

利广没有明言叫来了什么,但顽丘当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虽然珠晶提到的谈话是事实,我也的确希望如此。说不定是近迫他们做了什么——”

“是他做的吗?”

“不知道……”

状况并非紧迫到那种程度。虽然心里想如果能来袭击就好了,但实际上正是这样说的顽丘自己最感到吃惊。

“原来如此,顽丘也没有认为就是近迫他们做的是吧。”

利广说完,顽丘沉默着。

“那为什么顽丘不这样告诉珠晶呢?恐怕她现在心里认定是你们做的。”

“随她怎么想好了。”

“被人怎么想也不在意——这是黄朱的思考方式吗?”

顽丘苦笑道:“反正你们会随意的叫我们猎尸师、狗尾什么的,所以随便怎么认为好了。”

“这样啊……”

利广没有再说。这时顽丘站了起来,朝利广扬起手,留下一句“拜托”,转身离开。踩着地上的朽木,转过了数个倒木。复杂的地形上,长满苔藓的倒木形成了一个小山,转到小山背后,可以看到近迫他们聚集在那里。

“哦,朱氏的老大,这次真的得救了啊。”

刚氏中有人举起手打着招呼。

“——来得真是时机。”

“死了几个人?”

“死了一人,死了三匹马。我们乘乱把马肉割下来了,真是赚了。”

“这么说来,果然不是你们招来的了?”

近迫吃惊地抬起头。

“听你这么说,也不是不招的咯?”

是啊,顽丘回答着,坐了下来。刚氏中一人递过来竹筒,顽丘感谢的接过,喝了一口,然后转给了身边的人。

“……真是……”

“果然是有啊——那个。”

刚氏中的一个人自言自语道。顽丘望过去,男人翘起嘴角笑了。

“这次的升山者里有鹏。”

顽丘转过头望望近迫,近迫也点了点头。

“走到这里十三人,这可真是少。而且,人死的很有效率。刚过去不久的那条河,那里不仅会喷出水柱,还会有妖鱼趁着急流出现,是个平时少说会有十人左右牺牲的难关。但这次居然在这种时期干了。”

“对啊,”别的男人接嘴说道:“这里的朽木林也是,遇到风雨时是个相当难缠的地方。不好走,枯木常常倒下来。而这次,出了城塞后只下过刚好程度的雨。”

近迫点点头。

“看来我们肯定是乘上了鹏翼,否则不可能这么顺利。”

队伍里有王时,路途遇到的困难会减轻数段,刚氏称此为“乘上鹏翼”,并把混在升山者中、大概就是王的人称为“鹏”或“鹏雏”。

“你认为鹏雏会是谁?”

听到顽丘这么问自己,近迫笑了。

“那个瞎闯误撞地把朱氏当成刚氏找出来的大小姐。除了她还有谁有王的器量。”

“我被雇和她的器量无关。”

“是巧合的问题,就是这种巧合称作器量。反正在黄海,人格也好、相貌也好,这些都毫无意义。能把他人——把一个国家都卷入的强运,才是王的器量。”

“你少乱讲话,别让那家伙再得意忘形了,她的烈性子现在已经够让我头痛的了。”

“怎么说也是王,有点脾气也很正常。”

“还不能肯定就是王。”

顽丘情不自禁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带着粘滞的感觉,刚才割妖魔肉时他忘记了擦手。

近迫笑道:“怎么都好,只要自己人能不出事,把雇主平安带回去就行。不然报酬就要少一半啊。”

你死了剩下的那一半放心交给我好了,有人这样插了一嘴,然后人群里宝发出一阵哄笑。

“那些话原样还给你——对我来说谁是鹏都没关系,好不容易乘上鹏翼可以轻松赚上一笔,我可不想达水漂白费了。”

近迫环视了一圈众人,接着说道:“的确还不能断定那个小姐就是。大家多留意升山者的动向,总之不能让鹏掉下来。万一失去鹏雏,欠下的厄运会一口气到来!”



走下遍布容易倾倒的朽木和碎石的斜面,牢牢扎住根的树木渐渐增多。这些树有的带着不可思议的紫色,有的数枝奇妙的扭曲着,但总算这一带有树影木荫,路面是被踩实的腐叶土,变得好走,这一切让旅行者放心了许多。

过了树林是散布着带鼓包的叶子的树木和数枝像针一样的灌木的沼泽地。道路绕着沼泽地迂回,消失在对岸附近的沼泽中。然后可以看到在远处的对岸,路再次从沼地出现,朝斜坡延伸。道路没入沼泽的地方有不知何人何时做出的石头的落脚场,像路上的车辙一样,中央凹进地面。渡向对岸的沼地表面上散布着石块垒成的小山、或是倒木堆起的山,从这些能看出来人们为了弄出可以落脚的地方做出的努力。

代替薪柴,刚氏的每一个人都抱着一捧从来路上捡来的石块,这时把它们都扔进了沼地。扔下的石块大部分沉没到泥中不见,但也勉强有几块在水面上露出一角。

——就像这样,每每升山者通过时就扔进石块,然后才形成了路吧。

珠晶这样想着,也扔进自己拣来的小石块。近迫给自己主人的马和随从的脚上缠上了布,这之上再用薄皮带包了上去。珠晶带着自己能否去厌恶近迫——顽丘的复杂心情在旁边看着。

近迫在好好地保护着主人。但是万一为了保护主人做出了特意招来妖魔的行为、从而导致他人牺牲,那还是过分了吧?他们的做法看起来就像“除了主人的安全以外其他任何事都不重要”。

明明这是为了保护要去蓬山的人……

那个主人要是知道了刚氏的做法,大概也会生气吧——还是说,能够把它作为“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想通就是大人的思考方法呢。

“真是令人讨厌……”

珠晶喃喃道。这样的心情真的很讨厌。但事实上,她也正是靠着这样的刚氏黄朱保护,并非别人正是自己才得以安全的来到这里。就在心情难以理清的时候,珠晶听到顽丘的叫唤,用驳和驺虞先渡过了沼地,然后在对岸等待其他人。

准备完的近迫踏进了沼泽,在后面跟上来的室季和一行也接着踏了进去。季和的随从进入沼地,蹬上第一处落脚地的时候,队伍里响起了惨叫。

珠晶猛的抬头望向顽丘。

“难道沼泽里有妖魔?”

珠晶的声音里带着诘问的语调。对她的问话,顽丘淡淡的否定了。

“没有。”

发出惨叫的男人具痛无比的爬上来了倒木堆成的小山,看起来性命并无大碍。但接着有马受惊的嘶叫起来。

“……沼泽里有什么东西。”

“好象有蛭。”

听到顽丘回答,珠晶抬眼瞪了过去。

“你又是明明知道却不说出来。”

“说了也没用。”

“你这个人……”

“我可没有做该被珠晶瞪的事。沼地里有咬人的蛭,所以不用皮革把脚保护起来再渡会吃苦头,我这样告诉他们就好了么?”

“当然了。”

“这可真是好心好意的关怀。那么,本来就没有带着皮革的人怎么办?”

“这个……”

“我们有骑兽不要紧,但对你们来说可真是灾难啊,这样嘲笑对方你就满意了吗,大小姐?”

珠晶狠狠的瞪着顽丘,强忍住怒火说道:

“——用驳和驺虞至少可以把没有马的人送过来吧?”

“胡扯。别让他们养成依赖我们的毛病。被依赖只会招来麻烦,万一遇到危险我可是会只带上珠晶逃走。”

“可是——”

“怎么了?”

这样问话的是刚刚渡过沼地走上来的近迫。

“大小姐说要我帮帮那些人。”

“不会吧?”

珠晶叹了一口气。

“我差点忘了,你们这些人心里根本毫无相互帮助的念头对吧?”

珠晶说完,近迫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笑什么嘛。”

“相互帮助?你啊,那难道不是能做到最低限度事情的人聚在一起才有意义的事吗?大小姐的心情我理解,但有能力的人单方面帮助没能力的人不叫互相帮助,那叫背包袱。”

珠晶瞪着近迫。

“是吗——黄朱的思考方式我这回非常明白了。”

这天的野营地在蹬上山坡的地方,是和往常一样的广场。路途中,白昼渐渐变长。虽然因为走在森林里并不怎么敞亮,但吃完饭时还有可以让人在附近走动的亮度,而空气温暖到这样走走也会让人想卷起袖子来。

珠晶朝好不容易开始生火做饭的室季和的帐篷走去。那里散布着随从们费劲力气一路搬运来的马车货物,有刚刚撑起来的帐篷,还有似乎是在模仿黄朱的做法升起来的不怎么显眼的火堆。

“啊,是珠晶啊?”

最先对珠晶打招呼的人,正是坐在篝火边的季和。

“怎么了,想来帐篷了吗?”

“不是的。因为我看到你们好象有人在沼泽那里受伤了。”

“是啊,遇到些奇特的蛭,徒步走的人满腿搞的都是伤,马也是。”

说着,季和叹了叹气。

“室先生为什么没有向刚氏问该怎么渡过沼泽呢?”

听到珠晶这么问,季和吃惊的眨了眨眼睛。

“啊,我当然知道刚氏们用布和皮革把脚裹起来了。所以我们也照着样子用布裹了一下,但我们原本就没准备他们用的那种皮带。所以好多人受了伤。”

说着,季和圆圆胖胖的脸上露出笑容。

“不过纻台他们还在磨磨蹭蹭的找可以迂回的路,还没有到。但愿他们在天全黑下来前能达到。”

“我的话,如果知道有比顽丘还熟悉黄海的人,肯定会去问他怎么做才可以更安全的。”

“可是刚氏不会告诉我们。”

“不会的,顽丘也一直去他们那里询问各种事情的。”

“那是因为顽丘是猎尸师,跟刚氏是同行嘛。”

“不是的,别的人也去问的——比起模仿,还是直接询问来得正确而且迅速,这样大家才能都安全前进。”

季和举起带着戒指的双手。

“珠晶,只是询问的话,我也时而让家生去问过。可是刚氏说的话分不清要领。虽然想现在就从他们里雇一个刚氏过来,可他们要不先把现在的主人平安送出黄海就得不到令一半佣金。我也想过干脆把他们和其主人一起招待过来。问他们‘一起吃顿饭怎么样、要不要来帐篷住’,可实际上就是顽丘也根本不理睬我们不是吗?”

“是啊……”

“当然,刚氏的心情我也明白。每个人都懂得了在黄海行走的智慧,刚氏的价值就会下跌,就没法做买卖了。这么说也许不好听,像我们这样的外行如果不吃点苦头,刚氏们在主人面前就会很没有面子。谁都能轻而易举的往返于蓬山的话,他们的主人恐怕也不高兴支付另一半佣金对吧。”

“是那样吗……”

“在珠晶看来这或许不够光明磊落,但这就叫做生意。”

季和这样说道,珠晶则轻轻皱起眉毛。

“因此我才决定不雇佣刚氏。在黄海做生意的人去黄海的时候,即使做出肮脏的事也毫不在意,因为这就是做生意。但被他们那样保护着,我就算到达蓬山,也无颜面对供麒。所以像现在这样尽力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

季和微笑着说完,又询问珠晶有没有为难的事,有没有需要的东西,珠晶回答没什么的时候,不远处转来联纻台一行终于到达的声音。

珠晶站了起来,和季和道别后,朝那边走去。途中看到有个刚氏和什么人在争吵,但没有管,再刚刚到达的人群里寻找纻台的身影。

“联先生——”

纻台正板着脸指挥随从撑成帐篷,听到珠晶叫唤回过头,看到叫他的人是谁时眉头微微蹙动了一下。

“……有事么?”

“找到能迂回的路了吗?”

算是吧,纻台含糊的做了回答,但能看到随从里有人抱着腿在呻吟,大概还是没能完全不渡过沼泽吧。

“刚氏熟悉黄海,为什么莲先生不去向刚氏询问意见呢?”

纻台露骨地皱起眉头。

“靠依赖他人旅行的人,天帝是不会放在眼中的。”

“但是如果死了,不是什么都谈不上了吗。向刚氏询问旅途的诀窍也好,起码模仿刚氏们的做法,不是也可以很大程度避开危险吗?只是室先生在这么做啊,所以死者和受伤的人都比联先生这里少很多。”

纻台皱起的眉头一跳。

“这是在说我不如季和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要凭自己的力量跨越黄海。我想这才是我对自己是王的证明。”

是吗,珠晶呢喃着,转身背向着纻台说道:

“大叔的志气我明白,可是陪着你的随从们就可怜了。”

珠晶心情烦躁地想离开那里。她有些生气,纻台怎么想是他的自由,但寻找迂回道路也好、做别的是也好,先去探路的是他的随从。

“所谓王,必须要杰出。”

听到纻台压抑着怒气的声音,珠晶停住脚回过头。

“民众里最杰出的人才是王,就是这样对吧,最杰出的人怎么能向他人屈膝。”

“庠学的老师曾说过,不能对他人报以敬意的人,也决不能受到他人的尊敬。”

“所以就要像季和那样奉承刚氏,照猫画虎吗?真要表示敬意的话,难道不是应该去付出和刚氏同样多的努力才对吗?刚氏的确了解黄海,因为那是他们的老本行。但是尊敬刚氏应该做的是努力学习像他们那样懂得如何渡过黄海,而不是奉承刚氏,变成他们的奴仆那样只会一味模仿。”

珠晶怔怔地抬起头望着纻台消瘦的脸。

“我尊敬刚氏对黄海的丰富知识,但刚氏对陷入苦难中的人没有帮助的意识,我的意思不是要求刚氏来帮我们,但正因为他们是熟悉黄海的人,所以有责任帮助对黄海陌生的人不是吗?”

“……是啊,这个我很明白。”

“我知道刚氏不能做到这一点,因为他们是为了保护主人而存在的。可是不熟悉黄海的旅人需要像刚氏那样了解黄海的人辅助,刚氏们既然不做,那么只好我来做。不过遗憾的是我并没有想刚氏那样的知识,所以为了获得那些知识,只好从不断的失败中总结经验。”

“比起从失败中总结经验,直接向刚氏询问不是更快吗?”

“小姐上庠学时,只向老师询问答案吗?”

“……是啊,不会那么做。”

珠晶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

“抱歉,打扰你了。”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那里。往回走没多久,途中遇到了利广。

“天已经黑了,小姐,顽丘已经在火冒三丈了。”

“陪我一起道歉好吗。”

擅自说完,珠晶和利广并肩继续往回走,路上珠晶几次深深的叹气。

“怎么说?”

“好复杂……好多事情。”



黄海是人世之外的土地,想要渡过就必须要经历险阻,这个道理珠晶当然也明白。进入黄海后就不在有道路,也没有社馆,更没有店铺。那里是妖魔跋扈的土地,没有任何一个夜晚能保证是安全的。

“——我听说的应该是那样才对。”

珠晶前倾着身体,走在不知何时能到达顶端的山坡上,一边这样说道。

但实际上,就像珠晶现在正在爬着的,在黄海其实还是有道路的。

“嗯?”

利广置疑道。珠晶缩缩肩膀。

“我听说黄海了没有路。所以想一路大概会像在山里行走时那样。以前我上山拣过栗子,要分开脚下的草,打掉挡路的树枝,抱着树干爬山坡,或者抓着草根走下坡,我以为大概要这样走。问题是上坡下坡的过程中,这样才能保证不会迷失方向,所以就会自然而然地向熟悉山路的人询问这样判断方向。”

“哦?”

朝带着笑脸的利广苦笑一下,珠晶叹了一口气继续道:

“不过黄海里有路啊。知识迄今为止的路程都是只要沿着道路走就行了对吧?所以问题就是怎么走都没有城镇这一点。”

“哦?”

“在路上走时,累了只要到附近的城镇就行了。需要的东西只要进到市街多少都能弄到,肚子饿了只要买东西吃就行,渴了就到附近的庐借用一下水井就行对吧。我到达乾之前没有找到住宿的地方,就在冢堂的地面上睡了一觉,所以想在黄海露宿也大概是那样,但实际上性质却完全不同啊。在城市间的道路上露宿时,只要稍微靠近城镇就有许多东西包含在里面。”

珠晶一边说,一边从地上捡着能用来做薪柴的小树枝。

“所谓道路,并不仅仅是平坦地面的连续。能让行走在路上的人免于饥渴、累了能得以休憩,把这些周围事物保护在一起才叫道路。所以这么来看,黄海的确是没有路。”

真令人吃惊啊,带着半开玩笑的语气说话的是近迫。近几日来,近迫肯定就在珠晶他们附近走动,或者该说是拥有黄朱的集团在相互聚集。

“真有胆识啊,你一边考虑着这些一边在黄海行走的吗?”

“是啊——问一下,怎样才能当上刚氏或者朱氏?”

近迫吃了一大惊似的望向珠晶。

“……你真是会对一些巧妙的事情感兴趣,大小姐难道想成为刚氏吗?”

“第一志愿是做王……不过,是啊,如果王不行了,我想做朱氏也不错,虽然对朱氏我不是没有不满。”

珠晶斜眼瞪着顽丘说完,近迫爆笑起来,走在珠晶旁边的利广也呵呵笑着。

“好吧,那么就笑吧。反正马上就会说朱氏在黄朱里也是很特别,并不是相当就能当成的,对吧?”

每次珠晶说自己想当什么时,一般大人都会对她这么说,然后付之一笑。

“大人根本就是任性。想跟许多骑兽打交道,所以想当骑商,一这么说,大人就会嘲笑说你太幼稚。既然骑商不是想当就能当成,所以我就说要当只要去学校就一定能当成的官吏,然后这次大人又会说你这个年纪就想当什么官吏,真是一点儿也不像小孩子。真是让人受够了。”

“并不是因为想那么说才笑的哦。”

近迫摇摇手继续说着说道:

“只是看你把王和朱氏放到一起比较,感到出乎意料——珠晶喜欢骑兽吗?”

“喜欢啊,所以觉得作骑商或者朱氏什么的也不错。其实很想试试自己驯服骑兽的,不过大人不教给我成为骑商的方法——怎么才能当上?”

“这个嘛,首先双亲不是浮民可不行。”

“跟父母有关系?”

珠晶看看顽丘,顽丘一脸不耐烦地点了点头。近迫接着笑道:

“就是这样,带着孩子的父母成了浮民,父母为了活下去,就把孩子卖到朱氏或者刚氏的宰领那里,然后孩子从小开始修炼,这样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黄朱。”

“怎么这样,不是买卖人就不行吗?”

“并不是买卖人,父母因为生活贫苦养不起孩子,因为是浮民,也没法把孩子交给里家抚养,没有办法,只好交给能给予照看孩子的人,运气好的话,作为断缘费可以拿到一笔小钱——就是这样。”

“顽丘和近迫也是这样成为黄朱的?”

“差不多吧。”

“……是这样。所以性格才变的拧着劲儿了啊。好不容易成为黄朱了,自豪的作下去不久好了吗?”

近迫更加放声大笑起来。

“哪里有什么好不容易当上的说法,根本就没有人是想当黄朱才当上的。”

“人各有偏好的啊——我问你,蓬山没有麒麟了,刚氏们怎么办?我如果成了王,近迫不就没工作了吗?”

“没有升山者的话,刚氏马上摇身变成朱氏。只要是没有工作的时候,就进入黄海捕猎骑兽,只是捕猎的方法跟朱氏稍微不同。”

“不同?”

“我独自营生前,在宰领那里有三个和我同岁的徒弟。作徒弟的期间不能作为护卫工作,这期间只能跟着前辈狩猎骑兽,不过是沿着升山的路程狩猎。这一点和朱氏不同。”

“哦……”

“一边沿着升山的路往复,一边狩猎,这样就把路上什么地方有什么牢牢记在脑子里了——是啊,就算蓬山没有麒麟是也只有怎么做,哪怕只有刚氏也好,如果没有人在路上往复,路很快就会消失。”

“路会消失?”

“人通过时会除掉妨碍前进的树枝、割掉杂草,这样才有路。如果完全没有人通行,路马上就会被黄海吞没。不过路要是没有了,刚氏可就头痛了,因为刚氏又要从头开始重新寻找安全的道路。”

是这样啊,珠晶呢喃着回头向后望了望,树海的山径上,升山者们默默的向上攀蹬着。

“这是刚氏铺出来的路啊……”

“怎么样,珠晶也想当刚氏吗?”

“王不行的话,作刚氏也不坏,铺路,这一点我喜欢,虽然也有不喜欢的地方。”

“哦?”

“刚氏的做法,我虽然明白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还是不能接受。是啊,反正我是从家里跑出来的,要不就这样直接成为黄朱好了,我来教给刚氏和朱氏稍微象样一点的思考方法也不错。”

真是奇特的家伙,近迫这么大笑道,但顽丘叹了一口气说道:

“少说胡话,赶快走。”

“哎呀,我可是相当认真的哦!”

“好吧,那就少胡思乱想,老老实实走!”

你什么意思嘛,珠晶正要这样反论的时候,走在队列先头的一个刚氏喊起来。

“喂——”

珠晶抬起头,原来前面陡峭的斜坡上横着一棵倒木,挡住了前进的路。

看来又要人和骑兽合力把它挪开才行,珠晶想起了途中多少次同样的经验。心里半是行程被妨碍的不耐烦,半是对骑兽和马的同情,同时又因为能看到它们工作的样子感到高兴。

近迫等刚氏和顽丘聚集到倒木那里,跟在后面的人发觉后,其中有人慌忙往山坡下芳跑,大概是去告诉室季和吧。顽丘他们指着倒木和森林左手方向在谈论着什么,顺着看去,勉强可以看出来有一条从主道分开的细细岔路朝森林左手方向伸去。

“怎么了……?”

珠晶呢喃地说道,利广也不明所以地歪起脑袋说不知道。

顽丘等人指指森林又望望天空,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珠晶和顽丘也不禁跟着抬头望去,太阳倾斜着,相对来看,比起中午更接近傍晚。

刚氏们终于点着头达成了共识,顽丘等人回到珠晶身边。

“怎么了?”

听到珠晶询问,顽丘把驳的缰绳往森林方向拽了拽。

“在这里宿营。”

“可是,天色还早……”

珠晶指指天空。

“这前面的路过不去,必须从森林里迂回绕过,但没有路。所以要在这里野营,明天一口气走出森林。”

“为什么?倒木的话,像以前那样搬开就……”

“这前面有妖魔,而且是个厉害角色。”

“……啊?”

“那是刚氏特意挡在路上的,而且还很新,是冬季前后做的——倒木正好被横拦在路上对吧?”

实际上,看看横挡在路上的倒木的根部,上面的痕迹与其说是折断的,更像是用利刃砍倒的。

“那是告诉人们前面有无法对付的妖魔,必须迂回绕道的记号。”



“……这前面的路无法通过,真的这样吗?”

室季和与几个人慌张的赶了上来问道。黄朱聚集在离开道路,进入森林里相当一段距离的地方,已经开始了扎营的准备。

点头应声的还是近迫。

“‘不行,过不去’,既然有人留下了这样的记号,还是放弃为好。”

“可是啊……”

“那该怎么办?”

插嘴问话的是联纻台。看到纻台来探访黄朱,珠晶吃惊不小。

“同伴的提示在说必须迂回过去,离开这条路,从森林里绕个大圈。”

“那样会花费多少时间,安全吗?”

“比这么直接走下去安全。这个森林快赶的话,一天大概就能穿出去。然后再回到路上的过程恐怕有些麻烦,但我想同伴应该留下了计划。”

“有迷路的可能性吗?”

“不敢断言没有——所以要做好相应的准备。”

“那个妖魔真是需要我们这么冒风险的对手吗?”

“具体有什么妖魔不知道,但既然那样特意挡上了路,可以肯定是相当厉害的对手。”

“是吗——”

“可以提一个请求吗?”

“什么事?”纻台扬起眉毛回答道。

“希望你告诉你的同伴,要慎重隐藏在森林里。今晚不要生火,当然更不能烹调鱼肉类食物;而且绝对不能宰杀鸟或羊;最好吃些干饭粒,然后就静静待着。虽说隔开了足够的距离,声音和气息应该不会被察觉,但尽可能小心一点是最后不过的了。”

纻台脸上显出不服的神情,但还是点了点头。

“不敢作保证,但我会尽量谨慎行事。”

说完,纻台转身沿着来路穿过林木往回走去。目送着他的身影,季和怀疑的哼了一声,然后朝近迫露出笑脸。

“哎呀,真是多亏刚氏啊。那么就是说,只要静静的度过今晚,就不会被可怕的妖魔袭击了对吧?”

“或许吧。”

近迫冷淡的回答道。

“那个倒木大概是这个冬天,而且是刚入东时做好的,并不保证那个妖魔不会为了寻找食物再移动地点,也不敢断言它不会移动到这附近或是我们的前面。反正,今晚要做好夜哨,提高警惕。”

季和稍稍露出不安的表情,用力点点头。

“可是,想穿过森林的话,马车没法通过啊。”

“马车过不去,把行李放到货车上靠人推——最好是马车货车都扔掉,尽量把行李分散开,由马和人背上,这样还拿不了的部分最好分给其他人。”

“这、这怎么好。”

“你难道以为能带着马车到蓬山吗。反正也很快就要进入恶劣的道路,就算能过了这一段,到后面早晚也要扔掉。”

“可是——”

“尽量安静地打好行李,如果没有可以携带的东西,就把帐篷撕开现做。最重要的是水和食物,如果还是拿不下,就背水。”

“可是水又能拿得了多少——”

近迫不快地啧了一下。

“那我可不管,后面的事我们也不知道,搞不好迂回前进之后会从哪里走出来。水万一用光了,那里就是你们的死地。”

“那么先派人去探路怎么样?”

“你想那么干随你便,我们不会那么做。”

季和为难地沉默下来。

望着季和情绪低落地离开,近迫等刚氏这次转头望向聚在一起的珠晶等被黄朱保护的一团。

“就是刚才讲到的情况。能否从这里走出去,我们也不知道。所以抱歉了,需要让你们辛苦些了。”

近迫的主人是个刚刚上了点年纪的温厚男人,这位看起来全面的信赖着近迫,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其中也有人表示不放心,但被自己雇的刚氏劝说一番后,所有人都表示了认同。

原来是这样,珠晶领悟到,这就是刚氏集体与季和他们的不同。雇主和被雇佣者,雇主从一开始就认为没有刚氏就不可能跨越黄海。正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才雇了刚氏,寻找到可以托付生命的人,进入了黄海。也正因为如此,对自己托付了生命的人报以信赖。

“没法照顾不相信自己的人,是这样吗?”

珠晶小声向顽丘问道,顽丘茫然地睁大眼睛。

“——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们对别人冷淡的原因……连信赖你们都做不到,却要你们一味照顾他们,这样的事也许的确做不到。”

对近迫,珠晶感觉他是个豪爽很不错的人。即使是顽丘,虽然也有些讨厌的地方,但并不可恨。至少,他带着珠晶进入了黄海,需要照顾的地方都好好照顾到了。但为什么他对别人就那么冷淡呢?对此珠晶怎么想也想不通。现在感到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答案,内心的不满能平息一点了,可顽丘的回答冷淡无比。

“……你是不是有病?”

这次轮到珠晶楞住了。

“……你说什么啊。”

珠晶忍住怒气说道。

顽丘则用莫名其妙的表情看了看珠晶,找近迫商量什么似的往另一边去了。

“人家明明在好意帮他解释!”

珠晶狠狠地啐道。这是利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脸上一如既往地带着让人生不起气来的笑容。

“好了好了,来,坐下,……总之,我们老老实实待着吧,这种时候我们只是包袱。”

“不过啊,他那是什么态度嘛!”

“珠晶能去考虑刚氏的事,我觉得很好。”

利广笑道:

“但如果那是为了寻找自己可以接受的答案,就没有意义了。”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我觉得珠晶是聪明的好孩子,虽然说这说那,但还是很看重顽丘对吧,所以希望他是个好人——我说的对吗?”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珠晶还是点了点头,然后无精打采的坐到星彩旁边,靠在它看起来已经变的相当脏的身上。

“……也许……是那样吧。”

“但是我觉得珠晶说的‘好人’和顽丘想法中的‘好人’不一样。顽丘有他的想法和观念,所以珠晶基于自己的想法去下结论也没有意义。”

“……我不懂,那种事。”

“珠晶喜欢骑兽——对吧?”

“嗯,是啊。”

“所以甚至想成为骑商或朱氏。你想成为黄朱之民吗?”

“说实话,我很有那个意思。”

嗯,利广点点头微笑道:

“可是珠晶明白身为黄朱意味着什么吗?”

“你那是什么意思……”

珠晶抬头望向利广的时候,听到顽丘叹着气道:

“听到能把驺虞送来送去的人这么说,我也不觉得有什么说服力。”

利广笑着,空出可以让顽丘坐下来的位置。

“这可真是严厉。”

“事实就是如此吧。反正我不认为骑着驺虞、身着锦袍进入黄海的人能理解黄朱。”

“嗯,大概是这样吧。”

看着脸上带着苦笑的利广,又看看顽丘紧绷的表情,珠晶握紧拳头说道:

“你这是在说我根本不可能会懂?身为黄朱有多么不容易,我根本不可能理解?”

顽丘理所当然似的点点头。

“我想你没有做过浮民吧,大小姐?”

“……是这样,你们有多愚蠢我这回彻底明白了。”

顽丘朝脸上失去血色、浑身因为怒火颤抖着的孩子笑了笑。

“珠晶那么聪明,当然明白了。”

“对,的确明白了。”

珠晶傲然说道:

“我是万贾的女儿,在庠学也是最聪明的,不是我不懂,而是你们不懂。”

“只要你还在说这种蠢话,黄朱的事就根本不可能懂。”

“你会认为我不懂,是因为你从未做过比狗尾还强一点、还聪明一点的人!”

什么!顽丘情不自禁从树干上挺起后背。珠晶冷冷地看着他,站了起来。

“六十五两给你——至此为止辛苦你了,再见。”



“哎呀,小姐怎么来了?”

默默的围坐在一起的人群里,联纻台回过头挥着手道:

“——还有什么事吗?”

“我受够和朱氏相处了。作下手也好什么都行,连先生能不能雇我让我留你这里?”

纻台瞪圆眼睛。

“你是说……你想来?”

“对。我能走到这里,我想您也明白,至少说明我身体结实,腿脚也好,连我都觉得自己是勤快人……不行吗?真的只要能做打下手的事就行。”

纻台环视了一圈围坐在一起的人,招呼珠晶道:

“我劝你还是回朱氏那里去。”

“不要,我受不了朱氏还有刚氏的做法。”

“做法?”

“对,更多的请别问了,我不想再提。”

纻台消瘦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

“小姐——叫珠晶是吧,珠晶如果一定要坚持,把你作为客人招待很容易,可遗憾的是,我正如珠晶说的那样,对黄海的事一窍不通。”

“就算对黄海的知识再多,内心扭曲的人使用它也没有任何意义。”

“内心扭曲是指?”

珠晶瞪着地面,手还因为怒火颤抖着。

“黄朱是浮民。浮民很不容易我知道。没有家、不被任何一个王庇护地生存着有多么艰难,我当然不会不明白。”

“很明显的道理,”珠晶说着抬头望向纻台,“没有王大家就都会吃苦,有妖魔出没大家就都会受难,所以才有这么多人明知道危险也要去蓬山,不是吗!”

纻台默默的看着珠晶。

“说什么浮民不容易,说我们这些没有作过浮民的人根本不可能了解浮民的心情。要是不明白,根本没有人会来黄海,不明白的是黄朱他们。黄朱是没有受到上天恩惠的民众,这一点只要稍微想一想谁都明白。所以就该对自己没有受到恩惠这一点耿耿于怀,嫉妒受到恩惠的人,在大家进入只有他们熟悉的地方时,趁机发泄平时的不满吗?”

“珠晶——?”

“不管怎么对黄海有知识,如果使用在报复上,那种知识还不如没有——更多的话不想再说。至少我还对他把我带到这里的事心存感激。”

“是这样……”纻台露出沉思的表情。

“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想再见到他了。反正联先生也会沿着原来的路前进吧?”

珠晶问完,纻台摇了摇头。

“不。这次我们打算听从刚氏的建议,跟在他们后面走。”

“为什么?可是至今为止你们一直都——”

“因为这是属于刚氏特意要通知我们的事。”

“刚氏派人来了?到联先生这里?”

所以纻台才难得地去到刚氏那里的吗?

“既然是刚氏特意来通知我们这种程度的事,那么这前面大概真的不能通过吧。我还没有无谋到非要去自己试试看的程度。至今为止的路程也不是特意想和刚氏唱反调才去寻找迂回道路的。”

“可是……”

“我们想绕过沼泽是因为知道沼泽里好象有什么。刚氏们知道这一点,而且做好了相应的准备,而我们没有准备。因为是刚氏们有准备才要渡的沼泽,我们没有准备所以没法渡过,就是这样——不是吗?”

“的确是这样……”

“所以我们是为了寻找可以迂回的道路,而不是为了和刚氏唱反调去找。着前面的路连刚氏都说不能通过,所以我们也想不通过为好。因为必须要寻找可以迂回的道路,所以只好跟在刚氏后面。”

“是啊……”

“不过,季和他们好象打算搬开倒木沿着现在的路继续走。”

珠晶睁大眼睛。

“室先生——真的?”

“……这样行吗?”

利广对顽丘问道。顽丘保持着站起来要去追珠晶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视线注视着珠晶消失的方向。

“……随她的便好了,反正我拿到了所有佣金。”

顽丘这么说道,可声音里缺少了霸气。

“哦?”

“大小姐的想法我是完全搞不懂。”

“是吗?”

听到利广这么说,顽丘回过头。

“怎么说的你呢,不是为了送那个倔性子的野马,特地来到这里的吗?”

“虽然是这样。”

“那么就跟着去吧。”

顽丘说完,一屁股坐了下来。利广笑道:

“那可太过分,在黄海里离开黄朱的身边可是会很危险啊。”

“话虽如此,”顽丘眼中的利广脸上带在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可我也舍不得性命哩。很遗憾,我没有可以为了他人无谓牺牲的性命。”

“那你为什么要来到黄海?”

“因为我认为有必要来。然而现在大概没有这个必要了。”

顽丘歪起脑袋。

“……完全不明白。”

“我去追珠晶很简单,但如果顽丘不在,我想就是去也没什么意义。”

什么意思?顽丘疑惑地抬起脸望过来,利广苦笑道:

“我想珠晶大概去了纻台和季和那里,因为她还没愚蠢到以为自己一个人可以走到蓬山的地步。并且我想,如果没有黄朱,珠晶没法走到蓬山。”

原来如此,顽丘歪起嘴角说道:

“就是说对不会登基的珠晶,没有必要去保护是吧。”

“对不会登基的珠晶,我是没有必要的,是这样。”

那个孩子说要去蓬山的时候,利广心中产生了这个孩子就是王的直觉。遇到珠晶的那个里并不是他的目的地,只是偶然停留在那里,偶然感觉想看看墓场的样子而绕到里的背面,然后又偶然地离开了星彩身边。

顽丘像是读懂了他的想法似的说道:

“人和人的相遇,大概就是那么回事吧……”

“也许吧。不过,珠晶和其他什么人相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珠晶不是和别人,而是和我相遇了。”

“会自我陶醉的人,除了你恐怕还有别人。”

“顽丘不是……所以不明白。”

图纸的话顽丘没有听清,利广朝他笑了笑道:

“顽丘是黄朱,不是我的同类,所以不理解我们的想法。”

“是是,您所言极是。”

利广更加笑起来。

“这是拒绝理解的语言。如果得不到说明,连能理解或是不能理解的关系都不存在。”

“想说我胸襟狭窄对吧?”

“我不是在说那种事。黄朱的心情只要黄朱才明白,这样的确是事实。不论什么事,如果没有自己亲身体验过就无法理解,的确有这种说法。但尽管是事实,那同时也是拒绝理解的语言。是一面在拒绝对方理解,一面又在谴责对方不能理解的语言。”

顽丘沉默下来。

“——但是,珠晶很想理解顽丘。”

“我不认为她能理解。”

“因为嫌说明起来麻烦吗?”

“不是那样。”

“那么就是说,顽丘不希望被珠晶理解咯,还是说害怕说明之后还是不会被理解呢?”

顽丘叹了口气。

“……不是那样。我只是认为珠晶不可能理解。”

“哦?”

“因为我不理解说国土需要王的人。为什么哪怕去升山也想要王,我不明白。”

原来是这样,利广苦笑道:

“这也许真的不好理解。”

顽丘自此闭上嘴不再言语,利广也沉默了下去。

野营地里没有火,分散在那里的人们,在重重的沉默和黑暗中度过了一夜。

夜幕渐淡,等到完全天亮之后,黄朱才起身打上行李。顽丘默默地和其他人一样把行李放到驳的后背。这时一个人走过来,是近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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