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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六][黄昏之岸·晓之天]第一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Jun 3 15:50:45 2005), 转信
黄昏之岸·晓之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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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大陆的东部,庆东国的首都尧天。在天空中的出现黑色的翅膀是在庆国历三年,初夏的事情。
那天整个街道正处于夏天沉闷的热气之中。在尧天街道的北面,巨大的山就像石柱一般耸立着。山坡的下方,朝着南面的方向,就像一个斜面仿佛衣裙的下摆一样,街道就是那里延伸开来。呈楼梯状连着的城市道路,还有密集的黑色的瓦砾被太阳晒得发白,而且酷署中还包含着很大的湿气,那种湿热的感觉让人非常的不舒服。
无论哪个建筑的窗户都是开着的,只为了寻求一丁点的冷气而已,不巧的是那天从中午开始就没有一丝的风,即使把窗户和门都打开,进来的也只是些外面被反复爆晒的地面所反射出来的热气,或者就是那种夏天特有的催人睡眠的嗡嗡声。
也许是因为阵阵热气让人倦怠的缘故,夏天的天空中连一只鸟的影子也看不见。它们也尽量避免被太阳烤焦而躲在树底下乘凉,还有一只狗在户民居前的院子的阴影下趴着休息,它的旁边有一张躺椅,上面一个老人正睡觉。老人睡着之后,扇子从手中无意识地掉落,狗于是把鼻尖抬起,忠诚地看着他的主人。就在这个时候。
阳光一下子暗了下去。它期待地看着上方,夏天的上空感觉好像被从东方飘过来的浮云侵蚀掉一样。它的鼻子先闻到了空气中的湿气,然后耳朵里也传来了远处的阵阵雷声。天空完全被云遮盖了,周围变得漆黑一片,这一切好像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黑色的身影在尧天东方的上空出现在,好像是被铅一般的云追赶而来似的,在划了个大大的弧线之后向凌雪山的方向飘过去。在街上翘首期盼下雨的人君中有几个人认了出来那是什么。
那张翅膀好像疼痛得非常虚弱的样子,遮盖白色翅膀的羽毛已经弄得很脏而且凌乱不堪。黑色的尾羽已经东一块、西一块地被撕裂了。它已经不能安稳地在空中滑翔,而是拼着命地在湿漉漉的空气中挥舞着萎靡不堪的羽毛,向凌云山的方向飞了过去。
就如同那个影子要掉落下去一样,雨滴也开始降落了。就在人们看的当口,不知不觉中翅膀和骤雨混为一体,消失在雨中的尽头。在下面看的人们似乎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情报,他们只是认为在雨的时候,那对翅膀飞向了凌云山的高处去了。
杜真在巨大的门前站了一会儿。那扇门就在尧天山的山腰,接近云海的断崖上。在这扇有着普通人数倍以上的高度的门前,有着非常广大的岩石棚。这扇禁门是尧天山上金波宫的顶层和云海之上的燕朝唯一的连接门户。
过了中午,杜真对看门的同事交代完,来到门前的时候。岩石堆下面是被酷暑折磨的无奈的村落。在这么高的地方,没有风,只有闷热的暑气。不久头上的云雾开始聚集。云是从东方飘过来的宛如舔着云海的底部才来到了这里。能听见远处的响雷。没过多久,周围的云旅游活动开始了流动。厚厚的云层开始从云海一直到禁门都延伸着。
不久,云雾就把太阳的光芒完全遮住了,骤雨宛如把周围的岩石都封锁了起来,而且那也只是在一瞬间的事情。现在,在杜真面前的岩石都好像被涂上了灰色的涂料一般,脚底也开始感到了湿气和凉气。与此同时脚底下也传来了轻微的声音。
“终于下起雨了。”
杜真大口喘着气,然后马上对旁边的凯之说道。
“好像要下雨了啊。”
“是啊”,凯之一边深呼吸着,一边露出雪白的牙齿说到。
“这样终于可以稍微缓解点酷署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连我们都要在铠甲中被蒸发了。”
一边说一边笑的凯之,是杜真等五个禁军士兵中的队长。不仅年纪最长,而且也是五人中最有经验,功夫最好的。虽然被任命为他们的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凯之从来没有摆过倚老卖老的架子。威逼下属以及体罚下属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发生过。作队长的本来就都这样,还是只有凯之是这样的队长,对于这点,经验欠缺的杜真是不会明白的。
杜真是在庆国新王即位的第二年参加军队成为军人的。一年的训练结束后被编入了左军。在正式从事军务的半年来,没有在凯之外的队长处从事工作的经验。担任守门的队伍一共有二十五人,分成五组。其他的队长以及掌管着这五组的两司马,也有不少像凯之那样亲切的人,但是据传言,其中的两个队长是不得不这样的而已。
“瑛州很热的,但麦州更加热呀。”
“队长的出身地是麦州吗?”
杜真问到,凯之点了点头。
“我生在麦州长在麦州,现在的主上即位之前,我是在麦州的军队里服役的。”
“哦”,杜真答应了一声。在杜真的印像当中,麦州的部队都是经过筛选的精锐部队。事实上禁军的头领,左将军也是从麦州被提拔上来的。
“那,队长以前和青将军是?”
“是相识吧”,正当杜真想问出口的时候,断崖的那头垂下的灰色崖壁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
还没等杜真的话出口,那道黑影就已经钻出浓雾,朝禁门的侧面的悬崖上闯了过去。短短的响声之后,尽管黑影不停地向上冲击可是因为岩壁太滑了最终还是掉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杜真紧张的问凯之。
随后一人巨大的身影掉在了露台上,痉挛地拍打着翅膀,在它不停悲鸣的同时,从它背上又有一个人的身影跌落下来。
杜真紧紧地跟在凯之后面,凯之也一边做好防卫的架势一边向出事的地方赶去。能通过禁门的除了王和宰相,或者是经过王特别批准的人以外是没有人能被允许通过禁门的。而倒在眼前的这个人看样子谁都不是。作为连接王宫最深处的门,无论出了什么事情,这里都是任何人可以轻易进入的地方。
就连那只骑兽旁也迅速围了许多士兵,他们也都和杜真一样因为这弥漫的杀气而紧张万分。杜真仍然紧张地跟在凯之后面。禁门旁边的房间里,卫兵也鱼贯而出,把那个骑师和骑兽围了个铜墙铁壁。到了这种程度,杜真才有空闲来观察这个骑师和他的骑兽,所以马上瞪大了眼睛。
那只骑兽像一只巨大的狗,银灰得接近白色的身体上长着一个黑色的头,覆盖着身体的羽毛已经像煤炭一般脏脏的,而且还有点点的黑色斑纹,哪怕是头部黑色的羽毛也是乱七八糟好像要脱落似的。覆盖着短翅膀的是脏脏的白色的羽毛,黑色的前翼也已经被划破,完全脱落了。骑兽就横躺在地上,那只翅膀还在无力地敲打着地面,拍打的动作和呼吸都已经极其微弱。在它的翅膀腋下却仍然有一个它都要庇护的人的身影。这个人也已经衰弱得和这只骑兽差不多了,满是伤口,又脏,而且早已经力竭了。
杜真觉得很困惑,只能四处搜寻凯之的身影。可凯之也只能横着枪用惊讶的眼神看着骑师和骑兽。大家都不知所措,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凯之举起一只手让大家先解除进攻姿态,然后他自己放下枪,来到那个人的旁边半蹲下,问到:
“你还好吧?”
听到凯之的声音,躺在地上的人把头抬了起来。杜真这才发现原来这个人是个女的。个子高高的,非常结实的身体,而且穿着护身皮甲。不,或许说那是护身皮甲的残骸比较合适。不但非常脏了,而且上面这儿也破,那儿也破了,裂了好多口子,就距那只骑兽的翅膀一样。
“能听见我的声音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女的一边呻吟着一边打算起身。这动作也使杜真看到此女的一只手腕上受了很严重的伤。而凯之却暗中防备提起了手中的枪。
“别动,实在抱歉,请不要动。这里是禁门,对于来历不明的人是不能放任其自由行动的。”
这女的轻轻地抬起头看了看凯之,然后点了点头。凯之则上前解下了那女子腰中的配剑。并把剑交给了站在后面的杜真。又最终再一次地放下枪,此时这女子又一次呻吟着想要站起身来,而凯之却没有再出言阻拦。
“……引起这里的慌乱实在是万分抱歉。”
这个女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轻轻地说到,然后就跪了下去。
“我是戴国的将军,姓刘。”
“……戴国?”
看到凯之瞪大眼睛嘴中念念有词,这个女人就在当场跪拜而下。
“我自知多有冒犯还请恕罪,我只是有事情要参见庆东国的国主景王。”
Ⅱ
不久从禁门的边门传来门官的声音。所谓门官就是掌握宫中诸事的天宫中的一个,管理出入门的工作,包括记录通行的人,检查来者的身份,然后决定放行或是不放行。门官紧跟着两司马来到了现场,并且用极其高亢的音调说道:“大家不要再看这个女的和她的骑兽了,立刻把她给我赶出去。”
“可是,把受了这么重的伤的人……”
眼看两司马就要说什么了,只见门官一下子挡在前面大声说道。
“既然是戴国的将军,我怎么都看不出来呢?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戴国的将军到我们庆国来访的理由,我根本就想不出来。”
“但是……”
“闭嘴。”
门官大声呵斥了声。
杜真这些兵卒,是被门官从禁军那里借来的,虽然他们是属于夏官的管辖,但是在这个场合,门官却掌握着绝对的指挥权。
“怎么能为了救一个人而玷污了禁门呢?”
管门人对着跪着的女人扳着脸大声呵斥到。
“如果你真的是戴国的将军的话,就把衣服改换掉,报清门户以应有的礼节来拜访我们的国家。”
杜真在这一瞬间看到了那个女人肩膀的抖动。一下子抬起头来的那个女人脸上透着一脸的凄惨,却带着说不出的一股威严。
“我非常清楚冒犯了贵国的礼仪,可是如果有足够时间的话我当然会那样做。”
那个女人仿佛拼命地抑制自己地感情,冷冷地撇了门官一眼。却没有正面回答官门人的问题。
两个司马过来想擒住她。却被她一个闪身躲了过去,与此同时,她突然伸出手腕抢夺掉杜真手中的枪,杜真连声音都还没来得及发出,那个女人已经放倒了周围看着她的士兵。向禁门方向疾奔过去。不要说管门人了,杜真、凯之,还有其他许多士兵也感到十分惊讶,所以动作上也慢了一拍,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这才开始紧追那个女人。就在枪尖快要碰到那个女人的背的时候,突然有一只黑色的翅膀挡在了他们中间。有骑兽在后面保护那个女人,她也就乘这个机会一下子翻身越入了禁门。
“快追!”,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杜真就在这个追捕团队的最前列,紧跟在那个也已溜入禁门的骑兽的后面。但首先浮现在他脑子里的却是刚才他所犯下的罪行。虽然说从凯之那里接过女人的剑是用的单手,可是也正是因为自己的注意力不够集中,才会被那个女人把枪夺了回去。
回去之后会不会问罪呢?大概处分是肯定有的吧。
“太容易了。”,杜真一边想着自己的罪责,一边想着自己可能是中了那个女人的计谋。
当然那个女人的手是受了重伤,而且那只骑兽也的确是几近气绝。这一切都是事实。但说自己是戴国的将军,那肯定是个大谎言。他不仅对此深信不疑,还帮她演出了一部那么差劲儿的戏剧。
禁门的内侧是一块足够布置一个族的阵型的地方。女人和她的骑兽就沿着伸向里面的楼梯急速行进着。也许是听到外面的吵闹声,把守在这里的许多士兵和官吏都一涌而出。
那个女人的身手还真不错,追在女人后面的杜真一边追着一边想到。但看样子那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那个女人和她的骑兽都快陷入濒死的状态了。看到那个女人的袖口处也都已经开始流出鲜血,至于那露出来的满处伤口更是没有必要说了。特别是那个女人的右手真的是受了很重的伤呀。
很严重的伤势呀,杜真一边看着那个女人,而她却踉跄着朝楼梯走去。直到现在那个女人的右手手腕也不曾动过。杜真眼前的这个女人还是终于倒了下来。果然她的右手腕一点也不能动了。紧跟在身旁的骑兽想帮助主人起身,所以把头靠了过去。杜真这才看到那个女人用左手握着枪。
杜真还没有回过神来,凯之的脸已经凑了过来,以来紧跟在身后的凯之朝杜真点了点头。
“追是可以,但要捉活的,不要伤她性命!”
杜真想把这个告诉凯之并期望能得到他的同意,可就在这个时候,在那个广场的入口处却传来管门天宫的大声命令。
“杀了她!”
“不要杀她,哪怕她真的是盗贼可我们也总该要问问清楚!”
杜真点点头,又开始重新向那个女人追了过去产。靠在骑兽身上的那个女人,却想凭着最后一口气猛冲到楼梯的最高处,在前面有着如通天巨石一般的大门。那里面就已经是云海之上,即王宫的内部了。在那外面另外还有一队士兵在守卫,或许也已经听到了这边的吵闹声音吧。
不,如果那扇门被打开了,就只能眼睁地看着那个女人进入宫中了。
就在杜真担心的时候,那扇大门突然之间打开了,骑兽一下子载着那个女人从门口跌落出来。
而在此同时,周围乱七八糟的追讨声都跟了过来,而且好像已经惊动了上面,传来呵斥的声音。
在那些声音之中,追到楼梯上的杜真也来到了大门口。就在那个时候听到了那只骑兽的悲鸣。杜真听到之后感觉有一个拳头重重地打向了自己地五脏腑,难道是那道大门里的人已经出来杀了那个女人吗?
万分担扰的杜真从大门里出来,外围是王宫内部的寝宫,非常广阔的露台前面用着很高的墙壁隔开。里面是王的居所,那是一幢非常高的建筑物,既所谓的正宫。不要说是杜真这样的士兵,就连身居高官的重臣也不能随意进入的禁所。在外围连着的石阶上,骑兽横倒在那里。为了控制骑兽的铁条也有几根陷入了它的身体。
“不行,不许杀它。”
凯之大声说道,阻止了那些已经把骑兽围得水泄不通的士兵。杜真赶到那些包围圈的时候,正好有人提枪要剌入那个女人脖子。女人虽然意识到了自己马上会被杀,可是也只能放弃了。突然从包围圈的外围、进门的方向传来一声怒吼,那是门官近乎癫狂的吼叫,“杀掉她!”,并让周围的士兵快点动手。“杀”、“不要杀”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想逃跑的女人和骑兽,围着他们的士兵们应这一片混乱中突然之间传来了一个极其清晰的声音:
“到底是何人在喧哗?”
靠近包围圈一看,杜真不禁放心了。单手提着大刀的男人就是夏官大僕。在属于保卫王和贵人等人身安全的射人当中,大僕是平时在王身边控制局面和起到警卫保护作用的。但从官位上来说虽然只不过是个下大僕,但因为这个大僕特别受到王的信任。所以在私下,常常控制王周围的局势或者指挥小官。即使现在,在他身边也有三个小官在旁边侍奉着。
“是入侵者!”管门人大声叫到。可凯之却喊到是来访者。大僕在极短的时间内,一眼就把这个场面看穿了。
“到底是贼还是客?”
“是假扮成客人自己闯进来的。”
管门人挑拨着事情的原委歪曲事实,可即使这样还是被大僕摆手阻止了他继续说话。
“我好像还没有问到你吧。”
说完话,大僕直接走向了那个女人。大为困惑的士兵们从中让出一条小路让大僕通过,杜真这个时候就站在那个女人旁边,然后他一下子就拿到了那把已经离开女人左手的枪。果然不是什么慌言和演戏。
衣服非常破损被且成奇妙的形状固定着。身上的确是已经血肉模糊。就和刚才一样,已经成了铁的颜色。好不容易里在身上的护甲的残骸,把那只不能动弹的右手绑得紧紧的,在列开的袖子下终于看到了那只手腕,黑色的蜷缩了起来,原来那只手已经坏死了。
不应该是人类吧,如果不是神仙,像这种样子恐怕早就死了吧。
“……那个人,不要紧的。”
杜真偷偷的对那个女人说。身体俯卧在石阶上的女人抬起了乱糟糟头发下的头。
“因为他是被主上信赖的人。”
那个女人好像感谢似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边呻吟一边起身,向着大僕站了了起来。
管门人还在那里叫嚷着什么“现在正好是个好时机”,但大僕却没有理他,跪在了石阶上。
“你这个样子到底是……?”
“的确如你看到的,我是不得已才闯了进来的,我虽然现在狼狈不堪,但是我也已经重申了好几次我绝对没有什么恶意,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对于这个女人说的,大僕点了点头。女人也好像很安民的样子松了口气。然后垂下了头说到:
“我是戴国瑞州的将军,叫做刘李斋……”
李斋抬起头真挚地看着吃惊得已经张开嘴巴的大僕。
“我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面见景王,至于礼节方面我这里给你赔不是了,失礼的地方请多多包涵,不管怎样请你让我拜见景王。”
说完话李斋就拜跪在地上。
“我跪下来求求你,请你让我见到景王。”
大僕盯着李斋,然后使劲地点了点头,接着朝杜真这边看过来。
“快过来帮个忙,总之不管怎样,先让她休息安顿下来。”
就在大僕说话的时候,那个女人也开口了。
“现在已经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并不是想要软禁你,只是想让你休息一下,对你来说这个现在是很重要的。”
大僕笑着说道。
“我是大僕虎啸,对于你的请求我已经接受了,总之现在先请休息一下,我马上叫医生过来帮你看看。”
“什么?”只听见管门人大声叫道。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这个人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就靠近禁门,并且打伤了我们不少士兵,玷污了王宫,更伤害了主上的威严。快点把她交给我来处理吧。”
虎啸凝视着目瞪口呆的管门人说道。
“不得无理,怎么可以对其他国家的将军如此有失礼貌。”
“什么将军,她哪里像是将军,这一定都是骗人的把戏而已。”
“但是……”
“大僕是不是有点不清楚,对于来访者的底细检查和处分是我管门天官的职责,哪怕是带去参见圣上,我也想请其他官员不要用职务之便来干预我的工作。”
“底细哪里不清楚了?”
虎啸大声喝到,管门人害怕了。
“这样眼看着不管,你认为主上会允许吗?”
虎啸一口气说完,马上就催促杜真。
“快,事不宜迟。连那只骑兽也一并安排他们休息,快点来帮忙。”
杜真点了点头,然后把手按在李斋的肩膀上准备把她扶走来。可没想到李斋马上推开了杜真要搀扶她的手。
“不行,无论如何请先休息。”
李斋带上头盔,打算马上提起脚步去追虎啸。
“不要再乱来了,如果不是大僕及时赶到,恐怕你早就……”
“我明白的”,说着李斋看了看杜真。
“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我的感谢之情,可是要是景王对我玷污她宫殿的事情发怒的话,恐怕就是虎啸带我去拜见也是见不到的吧。”
“但是。”
“拜托了,如果在这里休息的话,我想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景王了。”
被这样请求,让杜真非常吃惊。李斋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没什么血色,而且嘴唇也开始发青,虽然还在喘着气,但其中还伴随着如吹奏笛子般的气鸣,杜真搀扶的肩膀下的手腕也是冰冷的。
的确这个女人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大僕!”
杜真大声叫着,一边还搀扶着李斋。
“请把她也一起带上吧。”
“喂……”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想她死也不会瞑目的。”
言外之意就是,这个女人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虎啸点了点头,把大刀交给旁边的一个小官,然后亲自接过李斋,搀着她走。
Ⅲ
作为王的私室的正宫是以长乐殿为中心而训耸起来的建筑群。虽然不同的国家,不同的王宫,也反映出不同的个性,但大致上是没有什么根本区别的。所以对李斋来说,她也曾经到过自己国家的正宫,对这里还是大致能了解的。因为在戴国李斋获得了本来臣子们无法获得的进入正宫的特许权。
虎啸通报了姓名之后,就背着李斋真接从禁门走向了正宫。经过大群大群的建筑,越过冗长的走廊。终于来到了前面有许华丽阁楼装饰的建筑物前。李斋估摸着那就是隔开作为王的私室的长乐殿和花殿的庭院,花殿的背后那是一栋建筑物。它所面对的庭院非常的宽广,而且中间筑有一扇屏风用以隔开长乐殿和花殿。所以要到长乐殿必须通过园林迂回进入。
这到底要花多少时间呢?李斋自己认为还是无法到正宫,进入大殿拜见王。至于能够允许进入这里也已经是破格的待遇了,这点李斋也是非常明白的。但是,李斋的两腿已经开始渐渐失去力气,只能靠虎啸的搀扶才能支撑了。她现在即使能够进入正殿恐怕也会马上倒在地上吧,发现了这种情况的虎啸对她说:
“要坐一会儿吗?”
虽然虎啸对她这么说,可是李斋还是把头摇了摇。到了这种地步,李斋十分清楚不能再有任何有失礼节的举动了。她也十分清楚以她现在的身份能够被允许去拜见另一个国家的国王,那是一件极其严肃庄重的事情。虽然对李斋来说是万不得已的事情,可是按照常例闯进禁门是要被判死刑的。李斋对这点也十分清楚的,所以如果接下来连最简单的礼仪都做不到的话,也许就算见到了圣上也都没有任何意义了吧。
不停在旁边来回踱步的虎啸终于等来了前去能报的小官。小官在虎啸的耳朵旁边低声说了些什么。而那个时候,李斋就靠在虎啸的身旁,因为离得太近反而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是发现耳朵旁边有人低声地说话。传入耳朵的声音是如此模糊,以至于很难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也许是谈论景王现在在哪里吧,或许她正好出宫了,还是正在为了召见李斋而换衣服。不管怎样总之到这里之前,到底要花多少时间呢?
李斋感到自己要心急如焚了,看到虎啸正在朝窗口外看着什么。所以李斋也顺势看了过去。透过开着的窗户,看到了正宫的庭院里有一个由宫女和官员组成的队伍。只见在房间里的那些官员都突然间退到一旁,然后拱手作揖站在大门的两旁。李斋没等多久,那个团队就走了进来。但是没有看到其中有景王模样的人,就连像是她的先导的人也没有看到。队伍站定之后,一个身穿极为华丽的宫廷服装的年轻女人从门口快步进来。之前还在房间里的仆人们都没有了踪影。在大队人马走过去以后,虎啸也站直身体,而李斋就在队伍的后面用眼睛观察着。
……可是,眼睛已经开始渐渐模糊了。
现在全身上下只有左边的手腕还剩下点力气了,就算搭在虎啸的肩膀上,可是脚感觉也马一要崩溃了,景王走到这里到底还需要几步,现在已经不是计算时间了,只是在争夺这每一步的长短了。
……终于,来了。
那个年轻的女官员,来到李斋旁边用手摸了一下她的身体。看过去,那一头绯红色的头发映入眼睛,让人感到十分鲜艳夺目。还有就是那绿色的眼睛也让人在头脑里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虎啸,为什么没让她先休息?”
她一边问到,一边把手伸进了李斋已经蜷缩起的右手袖管里。
“我就是景王阳子。”
李斋惊讶地看着这个发音清晰的女孩子。
“我一定会问清楚发生了些什么,但在这之前,你必须先躺到床上去。”
李斋用力把手抽出,然后就像崩溃一般,跪伏在地上说到:
“臣惶恐,有要事恳请景王。”
“别这样,现在不行呀。”
李斋抬起头看着就在身旁的景王说道:
“请请您无论如何要救救戴国。”
景王用十分惊奇的眼神看着李斋的脸。
“我知道这样拜托您庆国的圣上实在是违背常理的事情,可是不这样做的话,不久我们的国家恐怕就要……”
李斋说到这里不禁语塞了。
大陆的东北,孤悬在虚海之外的戴国。到了冬天就是一片苦寒之地。千里冰峰,万里雪飘。六年前,新王登基,可是第二年过年的时候,这个国家的人民就失去了他们的王。
这个国家失去了王的庇护,也没有得到上天的恩宠,天灾和妖魔鬼怪就在这片大陆上肆虐,不久戴国就成了地狱般的地方。
“戴国的人民没有办法拯救自己的国家,因为在海岸处也有妖魔出现,所以根本不可能从戴国逃出来。哪怕是这样,可就连简单的生存也得不到保障。”
愤怒和苦闷,长期积累在李斋的胸中,如今一下子得到宣泄之后呼吸也被窒息了,感觉在气管中有又冷又硬的东西凝固了。
“我们的泰王也因为乱贼谋反,而落到了被他们在宫中围剿的地步。麒麟台辅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或许已经……”
李斋猛地站出来,把头磕下地面,大声说道:
“但是白雉还没有跌落,还没有……”
王还没有死,所以戴国的气数还未尽。
“务必请您……”
李斋已经说不下去了,她的喉咙已经渐渐发不出声音了,视线也开始模糊,眼睛中慢慢出现了凌乱的条纹,最后成了一片漆黑,再过了一会耳朵也已经失去了效用,听到只是锐利的耳鸣。
“救戴国”,本想接着说的这三个字,不知道到底说出了没有。
Ⅳ
耳朵旁边还响着耳鸣的声音。
不,应该是风声吧。李斋这样想。那是在戴国冬天从窗外吹进来的凛洌寒同的声音。而且很冷、很冷。
强烈的寒风卷起一切,冷得简直要把人的身体也要割开。树木和山川都暴露在狂风之下。结了一层白色的霜。河流的表面结了一层冰,上面积着厚厚的雪,大地也被冻结在积雪之下,道路所到之处狂风卷着冰冷雪白的雪片,肆意横行。
戴国远离大陆,孤悬于大海之中,冬天从北面的大海中吹来刺骨的寒风。戴国的家家户户都在风雪的包围之中,紧闭窗户。但是,在这小小的与外界隔了好几层的空间里,却点着温馨的灯火,在这里人们拥坐在一起,那么的亲热,和外面那个风雪交加的世界相比,这里有语言所无法形容的温暖。
火炉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围坐在旁边的人们的体温,还有火炉上正在沸腾的锅中冒出的热气交融在一起,同时,冰冷的雪道上还有令人惊喜的访客,戴国的冬天虽然很严酷,但是到处都充满着温暖。寒冷挡不住孩子们蹦蹦跳跳地玩耍,李斋看着这些充满生机的身影,不禁想到在这苦寒之地,也会有色泽鲜艳的花朵。
“李斋,这个给你。”
小孩子捧着一大捧的红黄相杂的花走了进来。微弱的阳光射进室内,带来了温暖,带来了明亮。听到窗外的寒风的声音,便可知道虽然戴国还刚刚进入冬天,山上一定已经是被白雪覆盖了。
在这个季节,本该没有这么鲜艳的花会开呀。李斋情不自禁非常惊奇,然后看着这个送花给自己的客人。那个抱着一大捧花的孩子笑脸比花还要灿烂,还要明媚,还要温暖。“听说李斋任命为州师的将军了,好开心啊,祝贺你!”笑得如此灿烂可爱的就是泰麒,当时他还只有十岁。
“是给我的吗?”
“当然是,那是骁宗主上拜托我的,所以请你收下吧。”
说完之后,那个年幼的宰辅就在旁边坐下,低着头。
“在我出生的蓬莱,人们为了祝福所以送花给彼此。虽然这里的人常对我说,在戴国好像没有这种习惯,大家都不太做这样的事情。可是,我不管怎样就是想送花给李斋你。因淡这是你刚搬来的新家吧,所以就算花放在这里也不会显得是多余的装饰。”
“就是啊”,李斋笑着说到。这里就是她刚刚被赐予的官邸,这间是客厅。新王骁宗登基至今一个月刚过,李斋就被任命为瑞州师中军的将军,住所也刚刚搬到白圭宫里的官邸。这个宰辅不但是王之下的国家栋梁,而且也是李斋所属的瑞州师的直接上司瑞州侯。宰辅亲自到自己的府邸来看自己还送了花,这是何等令人开心和骄傲的事情啊。
李斋想如果把这个花给了自己的话,那么至少一段时间以内可以使房间明亮和温暖。因为刚刚入住这里,所以人际关系还很淡薄。但如今至少在这个人情淡薄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居身之所。
“非常感谢呀,能够得到宰辅大人的关照,我李斋实在是太荣幸了。”
“我也很开心呀。现在的我对于军务政务一点都不明白,所以李斋你能够担任州师的将军,对我来说太好了。”
说完之后,宰辅在那张大椅子上一坐定就面向李斋,然后郑重地说。
“那么,从今天开始就拜托了呀。”
“不要这样,真是折杀下属了。”
国家之中能够排在宰辅之前的就只有王了,所以说对与只不过是州师将军的李斋来说,宰辅能致礼说拜托,这绝对不是平常能够碰到的事情。
“这不是磕头,只是点头礼而已拉,没关系的。虽然按常例是不可以的,可是这是我的习惯了,就连骁宗主上也说那是没办法的事了,所以请李斋你也这样想吧。”
“那我就照做吧”,李斋笑着说道。这个小宰辅是在异国长大的,听说是在东海外的确存在的叫做蓬莱。所以,习惯上和这里的人是有些差距的。总之对李斋来说,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惹人怜爱又善良,让人觉得很温馨。
“其实呢,我的坏习惯还有很多很多呢。”
泰麒摆出淘气的笑脸看着李斋。
“不单单是花还有许多东西呢。正赖为了我准备了许多花呢,所以我怎么拿都拿来不光的,因为这也代表着运气,正赖是这样说的。”
正赖本来是骁宗的军官,在革命的时候担任泰麒的副相。同时也兼任瑞州令尹。是个很子的人。而且在骁宗下属的文官中可以称得上是人才中的人才。
“我和正赖两个人是十分投机的。我说送什么好呢,骁宗对我说在他的宝库中随便拿什么都可以。但这下对我来说倒是十分伤脑筋的事。因为无论什么都是很不错的东西。”
“这样也太可惜了吧。”
“骁宗那边没有关系呀,他还叫我帮他也挑一份道贺的礼物呢。所以说,这是骁宗和我还有正赖三个人一起为你挑的贺礼。所以请不要见怪。”
李斋用感谢的眼光看着脸上充满喜色的麒麟。
“我,李斋是知恩图报之人。我从心底万分感激主上的祝福。”
李斋那个时候的确很幸福,王和宰辅能那么看中自己,那么自己的将来一定也是很光明的吧。朝廷迅速地整顿,万民迎接新王。本来老百姓的将来也应该是充满光明的。国家和人民都会变得幸福的。至少当时李斋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可就在不久后的数月之间,一切都崩溃瓦解了。就连梦想也都随着现实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在迎接贵宾,官邸的一间房间里闪着温暖的光。可是外面依然刮着冷冷的寒风。李斋的周围充满光亮,没有一点昏暗的地方,但即使是这样也仍然无法忘却窗外刮着的寒风。
已经全部都结冰了,国家,山野,街道,行人。的确那在在外面也同样刮着这样的大风。它到处肆虐,寻找一切机会企图把所有的东西都冻结了。嘈杂的风声进入耳朵,引起了不安的耳鸣。被回忆的温暖包围着,李斋没有意识到身体的寒冷,房间里寒气逼人,她的手脚都已经被冻僵了,等到她反应过来,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身体如此的沉重,周围的一切是那样地飘渺。四周全都是锥心刺骨的寒气。
“……真的是好冷啊。”
难道一切就要在这样的寒冷中消亡吗,自己,国家,还有人民。“……好冷”
“……你恢复意识了吗?”
耳边响起了轻轻的声音。李斋依稀地听到。感觉连眼帘也都冻住了,把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眉间,李斋终于微微地睁开了眼。在微微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的是,一张女孩子担心的脸。
“太好了……。”
女孩这样说着。在李斋脸上放了冷冷的东西,以驱队她体内的恶寒。那种冷飕飕的感觉,的确是在自己的脸上吧,是的,是自己……。
“景王。”
“我已经清醒了”,李斋轻轻地说到。那声音可以说轻得连自己都听不到吧。她张开眼,找寻着那个女孩的脸,那上面没有血色。
“啊,请再继续休息。现在还不能起来。”
被这样说到,李斋才发现自己情不自禁的居然要想起来。
这么说,自己的性命还是保住了。
冷冷的手掌把李斋的手握着,虽然有点冷但却让李斋感到十分的安心。明明是那么冷那么的冰冻感觉,可摸在身上居然会是那么舒服。
“这里是庆国尧天的金波宫。”
女孩子睁大眼睛看着李斋,轻启朱唇吐字清晰地说到。
“你已经达到目的了,现在开始你什么时候都能见到主上,所以请安心把眼睛闭起来再休息一会儿吧。”
“……我……可……”
“已经不要紧啦,快,把眼睛闭起来睡一会儿吧。”
说完女孩子握着李斋的手抚摸她的喉部,李斋摸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跟女孩的手相比,那个东西更加清凉,李斋觉得很舒服,她终于明白那种痛苦的感觉是由于身体在恶寒的侵袭下仿佛燃烧起来一般。
“难道还不能安心睡觉吗?阳子是不会不接见你的,放心吧。”
阳子这个名字在嘴里反复叨念着,舌头好象被胶粘在口腔里一样。
“虽然她现在不在,但已经来看过你好几次了。对你的事情,她非常担心的。所以现在哪能怕睡一会儿也是不要紧的,真的没有关系啦。”
李斋点了点头,然后松开了紧皱的眉头,自然的合起了眼睛,耳朵里只听见窗外寒风凛洌的声音到底是窗外肆虐的寒风呢?还是自己耳边的幻听呢?
可千万不要睡差点了,李斋在心里反复念叨着。
“……见不到景王的话……”
李斋,千万不要睡着呀。
听到的风声中还夹杂着那凄惨的悲鸣。脑海中她的脸至今还在哭泣着。
对于那么可怕那么无奈的事情。是呀,李斋朝着虚空点了点头。
“你的痛苦我已经明白了,到现在都明白了。花影。”
Ⅴ
“戴国新王登基已经是七年前秋天的事情了,新王的名字叫作乍骁宗。”
轻轻的话声在室内响起。
这里是被称为积翠台的地方。在内殿里最深的地方是一个书房。小而整齐的室内在下界是绝不会有的,但还是弥漫着夏天那独特殊性热气。在窗台外正对窗户的地方,有一块碧绿的岩石,上面覆盖着翠绿的青苔,从那上面落下一幕白色的瀑布,注入了一个清澈的池子。池子里倒映着翠绿的树木和绚丽的日光。打开窗,夏天鸟类的叫声和落水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伴着丝丝的凉风,一起漫进了房间。
“在先王的时候就担任禁军的左将军的职务,获得了先王的信任,并且在其领地得到了军队和人民的爱戴。那时候他的名声都已经传到了国外。为了这个,大家都在评论接下来的王除了乍将军不会有第二个人选。所以在先王死后乍将军马上就继任了王的职位。”
“真是个杰出的人物呀。”
阳子带着羡慕的感叹到。“的确是这样呀”,给出回答的就是六官之首,管理生杀之权的浩瀚。
“直到先王死之前他都一直努力地为朝廷做事情,周围的期望也都很高,可谓众望所归。所以他在继任之后就进入黄海,去了东岳蓬山,登上山顶接受泰麒的选定。真是登峰造极,也就是人称的飘风之王。”
“飘风之王?”
“也就是第一个登上山顶并被选定的王。”
按照规矩,王是麒麟选的,而麒麟是负责下达王命的。麒麟就在世界的中央位于黄海一个叫蓬山的地方,出生长大。如果到了能够选王的年龄,在国中的寺庙中就会揭开表示可以登山的旗子。然后就等待着那个会成为王的人到蓬山去。到时候,麒麟就会与王面对面的下达天意,这就是所谓的登山。
“他就是像风一般快速登上仙山的王。但是越是强的东西消亡也越是快速。飘风之王到底是英雄还是枭雄,没有人知道。”
“这样子啊。”
“本来对于泰王来说,他至少应该十年以后才去登山的,可因为泰宰辅是王的朋友,所以没对飘风之王说出口。”
“啊”,阳子点了点头,“泰宰辅和我一样是胎果,这事我听延王说过。”
阳子认为自己是在东边远方的蓬莱出生的,但是,蓬莱只是传说中遥远的东方的一个挑源而已,所以她大概是不可能出生在那里的。这边和那边阳子感觉只能这么无奈的称呼这两个地方。无论对哪边来说,另一边都只是一个虚幻的王国,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世界。但是,却偶尔会有两个世界交织在一起的时候。
对阳子来说,在这两个世界偶然交汇的时候,她的意识曾经回到那个世界只是她的理解而已,对此它没有什么真实的感受。这是因为当她从这边进入那边的时候,在这个世界的她还只是存在于一个未孵化的卵当中。在两个世界交汇的一瞬间,阳子的卵流入了那世界。在那里,她的生命存在着,但也只是在一个蛋里而已,并没有诞生出来。而在这边,她那并未出生的生命,投胎进入了一个孕妇的子宫里,随后被她以人的形态生了下来。这就是她为什么会被叫做胎果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对阳子来说,没有关于那个世界的记忆的原因;也是她认为自己只是被一对普通的父母生育抚养的原因,但事实并非如此。
那此所谓的体会是不存在的,然而她的出生毕竟总是存在的,她只能接受现在存在于人世的这人阳子,也只能这么认为了。然而从那个世界回到这里登基为景王已经两年了,一切如同梦幻一般,让人弄不清究意。那个叫做日本的国家,那个她出生和长大的地方这也是一场梦吧。
“泰麒是个多大的孩子?”
阳子轻声问到,站在她后面的麒麟回答了她。它就是把她带到这里,并把她推上王位的庆国的麒麟景麒。
“泰王登基的时候好像是十岁左右吧。”
“泰王登基应该是七年前,那应该是和我差不多的吧。”
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阳子做的梦,应该曾经也有另外一个人做过吧。那个梦幻般的城市,那个现实以外的城市。在阳子还是幼年的时候,在这个世界另一个角落,也存在着一个和她同类的人,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曾经在梦境中邂逅的童年的伙伴,竟然在这个现实的世界中出现了。阳子从冢宰和宰辅那里知道了这件事。
在这个世界,阳子知道至少有两个以上的胎果的存在,位于庆国北面已经建立了500年的大国雁国的延王和延麒,他们两都是胎果,他们所说的故国和她所梦见的是一样的,在历史课上或者在故事里有一个被以幻想的形式而为人所知的古代的国家“日本”,那是相同的幻想,又是不同的梦。阳子是在得到延王和延麒的支持后才登基的,并且在随后的在乱世当中,一直得到他们的保护。但是在同一个梦中感受到这种奇妙的感觉,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在那个梦境中的一个街角上,突然出现的可能有些不同的他。
那也许就是戴国的麒麟吧,阳子是这样想的。先是选泰王,然后建立王朝,接着就是李斋那个浑身是伤的女将军,为了他们赌上性命来到了金波宫。
“怎么了?”
景麒皱着眉头说道,阳子也回过神来。
“不,没什么,只不过稍微有点奇怪的感觉而已。”
阳子苦笑着,浩瀚也是一脸不解的神情看着她。
“对不起,浩瀚,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关于泰麒吗?”
“他因为蚀而流落到了蓬莱,以胎果的形式出生,虽然之后又回到了蓬山,但那也是十年后的事情了。”
“十年后?十年后就是十岁吗?”
“不是这样吗?”
被浩瀚这么反问道,阳子摇了摇头,那么泰麒的胎果流落到这里的时候会存在于人的胎中,完全以生命的形式存在。对于这件事情阳子是很吃惊的。泰麒那时已经完全存在于母亲的胎内,有心跳的声音,而且还会动。胎果就流落到那里并寄宿在那里,那么在那之前,本来存在于胎内的那个生命到那里去了?
被泰麒弹飞出去了吗?那么她是夺走了别人生存的场所而诞生下来的吗?自己也是吗?这样想着,她感到非常奇妙,自己这样想是否一开始就错了呢/只是这个问题,即使和这个世界的人说也得不到回答。
浩瀚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地看着阳子,阳子又重新对他摇了摇头。
“没关系,继续吧!”
“……泰麒回来的同时,在戴国扬起了黄旗,登山开始,很快泰王就登基了,那时的记录庆国还保留着,凤凰叫了一声,戴国新王登基的事情就传遍了四海,据记载那时台辅因为非正式的庆贺,而去访问了戴国。”
“那么我们和戴国是友国邦交了……”
景麒小声说:“也不是邦交”。
“泰麒的胎果还在蓬山的时候,我就在那里。蚀发生的时候,我也在那里。再后来泰麒重回蓬山的时候,我刚好又回了蓬山。就是那个时候见了泰麒一面……就是那种一面之缘。”
“什么?”阳子不可思议的小声说。
梦中的玩伴和眼前的麒麟见过面。
“那么她李斋来拜访过庆国吗?”
景麒垂下了头,“那是怎么说呢,我自己和刘将军见过面。”
“泰王呢?”
“见过一次,确实不是以平常的方式受到接见。”
浩瀚也轻轻低下了头。
“除了台辅私人拜访过两次以外,好像没有和这里有交流,事实上,庆国以后也波乱不断,所以台辅没能参加泰王的继位礼,好像也没有官员之间往来庆贺,两国并不是公事上派遣使节的国交,就是这么一回事情。”
景麒肯定似的点了点头。
“总之新王已经继位了,可是,只过了半年就从戴国来了使节说泰王已经去世了。”
阳子眨了眨眼。
“使节吗?……是凤凰吗?”如果王退位了,那么凤凰应该会叫出戴国的末声。
“是这样的,王即位或者退位凤凰都会鸣叫。可是一直到现在它都没有叫,所以无论怎么说,泰王应该没有死,或者退位。”
阳子用屈起来的膝盖撑住脸,以前从延王那里听到过相似的话……
他说听说泰麒死了,可是他不这么认为,如果泰麒死了,蓬山就会结出下一位麒麟的果实。
“是的,从使节的文书上来看,只是泰王死去,没有涉及到泰台辅,然而关于他的风声却一点也没有听到。同时从戴国流落而来的难民中,虽然也有泰台辅去世的传闻,可是凤凰又没有鸣叫过,台辅的过世应该可以认为是一种错误的传言,后来又传来了新王继位的传言,不用说使节了,这次就连凤凰也没有叫。”
“难民说了什么?”
“什么样的说法都有,有人说立了伪王,也有人说泰台辅选出了下一任新王,也有单单说泰王死了,王位空悬,可是说得最多的还是宫里谋反,杀了泰王,泰台辅也落入凶贼手中。”
虽然是自己国家的事情,可是王宫里的事情是很难传到民间的,所以全部的消息都是传言,很难有确切的消息从难民那里传来。
阳子吐出口气。
“无论怎么想,我都不觉得泰王和泰台辅已经死了。李斋说泰王讨叛贼出了王宫,肯定就是这样的吧。总之就是立了伪王,伪王起来谋反,把泰王和泰台辅都赶出了王宫。”
“可以这么说,可是,所谓伪王是在真王不在,宫中虚位的时候,挟持麒麟,假称天命而称王的,如此说来,泰王和泰麒尽管都被驱逐出宫,可是都还在世,那他也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伪王。”
“啊,是吗?因为有真正的王存在吗?”
“就是这样啊,可是将军是瑞州师的将军,瑞州又是戴国的首都州,刘将军到过王宫的中枢,所以对戴国的内情应该能确定,她的情报应该是最正确的,所以诬陷将军说谎的说法是不能容忍的。”
阳子盯着浩瀚,“那这么说来,你是在怀疑李斋说的话。”
“没有,我只是在确认而已。”
被这么回答,阳子感到十分不快。
“好了,那就这样,李斋反正也只是说让我们帮她,我们具体并不知道应该如何操作,只是单纯说那人是伪王的话……”
“正如她说明的,泰王到底怎么了,泰麒发生了什么,连这样的事情我们也不太清楚。”
“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尽快亲口问清楚李斋,医生们怎么说?”
浩瀚轻轻皱起了眉。
“医生说她现在什么都不能说。”
“这样啊。”
“听台辅说,泰王和泰台辅还有延王和延台辅都是有缘的。而且,在雁国从戴国逃来的难民是最多的。暂且让我们先稳定李将军的病情,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就请她把信件寄往雁国的夏官或秋官,这样就会有答案了。”
在阳子点头的时候,周围负责记录的女官员来到积翠台,她报告说李斋已经醒了。阳子连忙赶往花殿,但就在那个时候,李斋又闭上了眼,急急忙忙赶来的医生告诉阳子,看她的样子还有救。
“因为珍贵的碧双珠或许会让她有所好转。”
“是吗”,阳子点了点头,低下头看着病危的女将军的脸。
“竟然弄成这样。”
为了救国竟然弄得满身伤痕。
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虽然阳子也不知道她自己能否帮上忙,她希望自己能够拯救这位将军、戴国还有泰麒。
Ⅵ
李斋在眉间聚集起了一点力气,鼓舞着又想睡去的自己好不容易睁开眼帘,却看到一个男人的脸凑了过来。
“你在说什么胡话。”
那个男人看着企图凑近他的李斋大声地笑了起来。
“啊,终于醒了。”
这张脸好像似曾相识,到底在哪里见过呢?李斋怎么也想不起来。在那男人旁边的一个女孩赶了过来看着她,但是那女孩到底是谁,李斋也怎么都想不起来。
到底是谁呢?这些人,是在白圭宫里吗?
虽然想要尽力想起来,可是一阵头晕,呼吸变得痛苦不堪,身体还带有很厉害的热度,全身到处都很疼。
“没关系吧?认识我嘛?”
那真的是关怀的言语,可是李斋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
是啊,这里不是戴国,这里是庆国。
“我叫虎啸……你记得我吗?”
李斋点了点头,视线缓缓扩大变得清流澈了,她知道自己是躺在天顶很高的软床上。
“虎啸大人。”
“我不是大人……你真是拼命啊。”
男人眨了眨眼睛,看上去非常感动,在虎啸背后有一个女孩子正看着李斋。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还活着。
李斋轻轻抱起双手,左手立即出现在视野中,右手却看不见,在盖着袖子的地方有一层厚厚地东西。
虎啸浮现出一种抱歉地表情。
“果然右手还是不行了……我还活着也像是骗人的话一样,好辛苦哦。”
李斋点了点头,自己失去了右手,被妖魔袭击受了重伤,绑住后虽然止住了血,但还是腐烂了。来到尧天的时候手已经不在了,不记得是脱落了还是为了保护什么而被砍掉了。
但是她心里却什么遗憾,如果失去了持兵嚣的右手就不能再担任将军的职务了吧?不能拯救主人的将军只是空有其名而已,已经不再需要这个头衔了吧?
虎啸轻轻把手插入了李斋的脖子下面,缓缓地抬起她的下巴,女孩子拿着药,放到了她的嘴边。有什么东西慢慢流了进来,是那样的甘甜,是那样的香,一进到嘴里就弥漫了整个舌头,后来才才明白原来只不过是水。看着她把水喝下去,男人笑了。
“已经没关系了吧,真是太好了。”
“你只是说了一句话就倒下了,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能经历了那么多还能坚持到现在并活下来了,现在好了,你看,阳子已经来了。”
“景王。”
“没有医生的允许,你是不能离开的。”
李斋点了点头,虎啸拿开手站了起来。
“铃,这个人就交给你了,马上去叫医生来,我去叫阳子。”
“嗯,你要快点哦。”
目送离天花殿的虎啸,李斋又看了看床榻上的天花板。
“我……浪费了多少时间啊……?”
“你别那样说呀,充分地睡眠也是很必要的,你第一次睁开眼睛就在三天前,而你晕倒已经接近十天了。”
“……这么长时间?……”
只是以为闭上了一会儿眼睛,没想到睡了那么久,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这时李斋觉得自己的胸口一阵发闷,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她的指尖碰到了一个圆润的球,她仔细地握了握,原来是一颗珍珠。
“那本来是主上才能用的东西,只有阳子。”
这么说着,女孩偷偷地笑了。
“主上让你住在东宫。”
“为了我?”
“这可是庆国珍藏的宝贝,你运气太好了,你要是倒在其它地方,其他王宫的话可能就没得救了。”
“是吗?”
李斋实在不知道那有什么值得高兴地。
花影。
闭上眼睛只能听到风的声音,用手指接触冰冷的玉珠,那种寒冷让人想起了离别了的朋友的脸。
花影,好不容易才找到……
她比李斋长十岁,是个稳重的女官,虽然严厉但很温柔,有的时候看上去又慎重得几乎恐怖。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在戴国南部的垂州,然后李斋就和花影分开,来到了庆国。
李斋,只有那件事是不行的。
花影的身影在风中震动着跟李斋说,虽然是温柔的声音却语气坚定,花影的脸和声音都坚定得让人无法拒绝。李斋很难过,因为她觉得只有花影才能够理解她。
为什么会发生那么恐怖的事情。
垂州的山冈上,李斋和花影一起冲出重围,前往拜访垂州候。垂州的首府紫泉,耸立在紫泉的凌云山,临近它的山冈上,吹着初春的冷风。回头看去,在山冈的脚下有一个小小的村落。村子的四周是一片荒芜的农地,只有几冢孤坟,看起来连供品都没有。
登上小山之前,李斋和花影路过那个村落的时候,觉得那里好像没有人住一样,只有几个逃难至此的外乡人,在那些已经破烂不堪的房屋中取暖。难民们用白开水款待了李斋和花影。也就在这个时候,她们听到了这个传言。
“听说庆国所立之王是胎果。”
“好像还是很年青的女王,这是去年从住港口的亲戚那听到的,还说年纪和台辅差不多大。”
满身伤痕的女人无力地说着。垂州是妖魔的巢穴,人们都说就连吹遍大地的清风来到这也会避开地。实际上他们是舍弃了故乡,拼命逃出来的。虽然只是半个月的行程,却只剩下了这么点人。那个女的怀里抱着一个用布包着的婴儿,从刚见到起,那个小孩就没有动弹过。
“如果台辅没事的话,大概也是那种年龄了吧。”
李斋谢过人家,离开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丝希望。
“只有十几岁的女王,而且是胎果。”
李斋一边拽着骑兽的缰绳,一边小声说着。
花影惊讶的回过头来。
“那样又怎么样呢?”
“花影你怎么想呢?景王肯定很怀念她的故乡吧?”
“李斋?”
“怀念故乡的蓬莱,一定很想回去吧?你不这么想吗?”
也许是被李斋的声音需求慑住了吧,花影一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表情。
“台辅也是胎果,和她的年龄又相近,如果景王听到台辅的事情,一定会想见我们一面,你不觉得她会帮助我们吗?而且庆国背会又有雁国做后盾,刚才的女人不是说了吗?”
“难道你想向庆国寻求帮助……”
“为什么不行?”
“因为王是不能越过国境的,带着武力越过国境,会立刻被见作是犯罪,为了他国百出兵是不被允许的。”
“可是花影刚才你也听到了吧?延王也有帮助庆国,景王借助雁国的军队建立了战乱的国家。”
“那是因为事情不一样,在雁国的只有景王一个人,延王并没有越过国境,只是景王带雁国的王师回到了自己的国家……可是在戴国,王已经不在了。”
“但是……”
“你知道才国遵帝的故事嘛?”
“遵帝的故事?”
“古代才国的遵帝因为担心混乱的范国,想拯救范国的人民而出动了王师,结果就变成了不正当的行为,上天规定:哪怕你只是为了拯救人民带着王师越过国境也是不被允许的,所以还会有王重蹈遵帝的覆辙吗?”
李斋低下头,突然又抬起头。
“这样啊……景王是胎果,也许她不知道遵帝的故事。”
“那么恐怖的事情。”
花影煞白了脸充满了惊愕和疑虑。
“难道为了戴国而想拉庆国下水吗?现在你说的就是同样的事情。”
“这……”
“不行,李斋,这是绝对不行的。”
李斋实在忍不住了,“可是你到底想怎么样来救我们的国家呢?”
李斋紧紧地握住缰绳,指向山脚。
“你看到那个村子了吧,你看到那里的人了吧?那就是戴国的现状,既不知道主上的行踪,又没有台辅的消息,在这个国家没有人能够拯救戴国。”
李斋在寻找救国之道的数年间,一方面要避开叛军的追杀,另一方面又要寻访骁宗和泰麒的行踪,然而不要说泰麒了,连骁宗的影子都没有找到。只能边走边寻访。
“虽说春天就要到来了,可是只不有能耕种的农地,却没有农民耕种,秋天没有收成的话人民只能饿死,如果不早点想办法解决收成的问题,很快冬天就会到来,每次冬天到来,村子都会三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一个的减少,过完今年冬天还能剩下多少人民呢?甚而你认为戴国还能过几个冬天?”
“即使这样也不能唆使庆国犯罪。”
“戴国需要别人的帮助。”
花影依旧一脸反对的神色,却不直视李斋的眼神。
“……我要到尧天去。”
李斋说完,花影像悼念死人那样看着李斋。
“算我求你,千万不要这样说。”
“即使逃到垂州候那里去也只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这是确信无疑的。但是垂州不久也会像现在这里一样。我们也只能落得一个继续逃跑的下场。”
“李斋……”
“……只有这条路了……”
“那么我们就此分手吧,李斋。”花影交织在胸前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李斋看着快要哭出来的花影点了点头。
“……没有办法了”
李斋是在王宫认识花影的,由此结下友谊,再一起被赶出王宫,过了几年好不容易。今年冬天在花影的出生地篮州碰面。她们在篮州过了一个冬天,为了逃避追踪的人,而来到南边,相邻的垂州。
花影直直看着李斋,然后快速用袖子遮住脸,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垂州是妖魔的巢穴,往南越接近沿海就越险恶。”
“我知道。”
花影点了点头,再次抬起头时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这是一张有才能的人才会有的脸,花影从篮州州长,做到六官之一的秋官长,一直做到大司寇。她朝李斋深深地敬了一个礼。
李斋想,这确定是一件很残妒忍的事情啊。
景王如果不知道遵帝的故事就好了,李斋期待她能怀念同为胎果的泰麒而拯救戴国,也许在带着王师翻越国境的途中,景王也会落得和遵帝一样的下场。如果真是这样,庆国也许会灭亡。可是即使那样,庆国的王师还是留了下来,哪怕李斋手中只有一只部队也好,自己现在想要做的事情是残酷的。
花影背对着李斋向紫泉地方向前进,头也不回。
目送着花影,李斋握紧了手中的缰绳。在李斋的背后,探出了飞燕的脸,它望了望李斋,又望了望花影。
“想要救戴国,而变得愚蠢的人只有我吗?……”
李斋抚摸着飞燕背上的鬃毛,说道:
“你还记得那个人吧?”
那匹马叫飞燕,它用鼻尖蹭着她的额头,发出声响。
“李斋。”李斋回忆着。一个高高的欣喜的声音叫到。冲着李斋飞奔过来,几乎把她撞倒了。说道:“我可以摸一摸飞燕吗?”
“你还记得那只小手吗?你可是非常喜欢台辅的……。”
飞燕轻轻地叫了一声。
“你会和我一起为戴国尽忠吗……会和我一起去吗?飞燕。”
飞燕用它漆黑的眼睛望着李斋,一声不吭,只是弯下身子,让李斋赶紧骑到它的背上。李斋把头埋在飞燕的脖子里,手中紧握着缰绳,飞燕便飞奔起来。向紫泉地方向望去,她看到一个人影,那个人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
……花影
为了戴国,而要让庆国灭亡吗?李斋望着床榻上的天花板的视线飘忽不定,她心里忽然浮现出花影那张不满而厌恶的脸。
……可是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现在我终于来到了这里,并且生存了下来,这都多亏了景王相救。李斋撑不住了,又闭上了眼睛。
所以,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 ※ ※
汕子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弥漫在她周围的是阴郁的黑暗,四周狭窄得快要让人窒息,不知道所以然。“这是哪里呢?”
终于赶上了。
为了消除那种朦胧的感觉,汕子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马上就觉得安稳了好多,但是依旧很茫然。
从黑暗的深处传来了声音:“这是……”
这种惊愕的语气让汕子完全清醒了过来。
“笼子!”
“傲滥”
在这一片混乱当中,伴随着那一声叹息,汕子发现这确实是一个笼子。周围的一切都是在她所熟识的泰麒的背影之中,而现实中这是哪里,汕子也不知道。自从进入黑影之后,究竟这是来到了哪里?是上?还是下?没有任何可以让他确定的东西。
汕子这样的妖精是不能像人类或者兽类那样睡觉的,因此他们就不会知道,如果可以睡觉的话,这里大概就是可以称为梦境的世界吧。或许也就不会模模糊糊,而应该知道这是哪里吧。但是现在,究竟是真的掉进了那一片黑暗之中,或者只是被那些朦胧的光笼罩着而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她却能感觉到这个地方非常狭窄,非常明确地感觉到。同时还能感受到自己是被一个什么坚硬而牢固的东西困着。这个东西坚硬得与金属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而且让人觉得恐怖。
笼子,一定是的,是被关起来了。
“……这”
她想着,却说不出,喉咙没有气呼出来。
这个坚硬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傲滥的声音充满了困惑只是听到了这个声音而已。
“壳……”
“是泰麒!”直觉告诉他。泰麒看起来被一个非常坚硬的壳包裹着。汕子尝试着逃出去。要是平时,汕子对自己身处何处是一定会弄个水落石出的。现在他的意识已经触碰到包围着泰麒的那股气脉,而且,他现在必须要抵抗这股极有韧性的气脉。
“不能够从那个黑影里出来吗?”
不,不是不可能的!只要有坚强的信念,一定可以冲破这种阻碍的。但汕子也预感到这需要很大的消耗。这不仅需要很大的力气,还会伴随着极大的痛苦。
即使是这样,汕子看着周围也还是决定要这样做。
光变得微弱,泰麒的气息也变得微弱,已经不再令人晕眩了。渗透在周围的那种气脉,像是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一种下雨一般的感觉,令人恐惧而无所不至。
“被封锁了。”
傲滥的声音让汕子的脊背抖了一下。
麒麟是妖的一种。妖精从天地间汲取到超越人和兽的力量,现在从外界注入的这种力量非常的微弱,汕子就像一个被抛进了真空中的人,无论怎么大口大口地吸气也无济于事。
现在这种力量的入口很窄,与其说泰麒的气脉越来越微弱,不如说泰麒不能够汲取这种力量因为他没有了角。
吞噬他的气脉。
汕子他们如果取了泰麒的气脉,泰麒就会受到损害。但是如果仅仅靠从那个小小的入口进来的精气的话,汕子他们自己连命也保不住。
该死的敌人。
就是袭击泰麒的敌人。泰麒的突然变形,还有鸣蚀。引起鸣蚀的办法,泰麒大概不知道吧,这是上天赋予麒麟的,但是泰麒却总是不能理解麒麟所具有的威力。他只不过是本能地作出反应,引起了鸣蚀的发生。当然,这和他的角受了重伤有很大的关系。既然这件事情是在汕子和傲滥被派去守护骁宗的时候发生的,说明这件事背后一定是有什么阴谋的。
到底是谁把他们从泰麒身边支开,并趁着这个间隙来袭击泰麒呢?如果麒麟死了,王也将跟着驾崩,这一定是谋反。汕子这么嘟囔着。
到底是谁呢?
汕子的确是在蚀的时候看到过一个人影,然而却看不清那到底是谁。那个人大概就是袭击者吧,也可能就是谋反的主谋。正像传言讲的那样,骁宗被引诱去了文州,进而泰麒被诱骗派汕子他们去骁宗身边,结果就在这个当口,毫无防备的泰麒受到了突袭。
突袭失败,没有杀了泰麒,所以敌人可能会再伺机发现攻击,但是现在汕子却怎么也动不了。
“怎么啦?”黑暗中响起了傲滥的声音。
“睡吧。”睡觉是最节省体力的办法。当然,并不是完全没有防备的睡眠,只是像兽类那样,一边解放了意识,感受周围的变化,一边休整身体。
“但是一定要注意不能完全地放松,因为也许敌人还会追过来的。”
他在迷迷糊糊之中被黑白相间的幕布引导着来到了一所房子前面。从门的周围一直到大门口,挤满了穿着黑衣服的人。菊花的味道和淡淡的香气弥在周围。那些人也终于注意到了他。大人们惊叫着四散跑开,就在刚才人群的方向出现了身着黑衣的一男一女。在那个哭泣不止的女人身后,有一张被菊花镶嵌着的老婆婆的照片。
那是她的祭坛。
这是他的家。
为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年了。
突然很多人很大的声音像波浪一样向他袭来。手上的疼痛让他从那种快要沉弱的感觉里苏醒过来。在他的面前,有一个跪着不停哭泣的女人紧紧抓着他的手。
“……妈妈?”
他眨了一下眼睛,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妈妈要如此哭泣呢?
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呢?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大声地在叫呢?
垂下头来靠近他的,是附近的一个老邻居。
“现在是在哪?”
“……现在?”
在他询问的一瞬间,回忆在脑海中闪了一下,不待他确认,又转瞬间全部消失了。继之而来的,又是一片空白,如同一个空空如也的洞,洞的最深处,雪花在飞舞,大片大片的雪纷纷落在了中庭。
他想现在是应该站在中庭吧。祖母在怒斥着什么,他就走出了亭子,然后——
“为什么我会在这种地方?”
就在他向周围的大人询问的一瞬间,他的身体里面,一个无形的盖子徐徐的落下,作为兽的他,以及他所拥有的一切,和他所失去的那个角,一起被死死地封印在那最深的地方。
“这里是?”
那个女人摇着他的肩膀。
“你记得吗?你一年没有消息了,无论是妈妈还是爸爸,大家的死活你全都不管了吗?”
“我?”
但是他伸出手,想要指向刚才还在那里的中庭。那只手臂上却突然长出了毛发,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这时,一个老人出向在他的眼前。
“祖母过世前不停地叫着你,希望能再见你一面。”
这样说着,老人看了看周围的人。
“是啊,只希望你能在家,哪怕只有一会,在生前希望能和你好好地道别。”
“是啊。”一直不停哭泣的妈妈说到。
他和妈妈就这样一起回了家。
在这个时候,在这个世界,他的这一部分的人生开始了。
与此同时,在他所不能觉察到的另一个世界,对于他的另一个自己也就是泰麒来说,消亡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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