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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六][黄昏之岸·晓之天]第六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Jun  3 15:57:25 2005), 转信

黄昏之岸·晓之天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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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

廉麟叫着跑进兰雪堂。景麒和六太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副很想睡觉的样子靠在主人膝盖上的汜麟也抬起了头。

“是泰麒的气。那是最近刚刚留下来的。”

“在哪?”

和大步靠近的六太一起,廉麟返回了孤琴斋。之后景麒也追了上来,汜麟也象弹起来那样向清香殿跑去。

在短短的曲廊对面,从孤琴斋的窗框下泄出了淡淡的幽光。

廉麟手腕上绕着的银蛇之尾,正发出圆形的光。景麒刚一出来,背后那点光亮就变成了一个黑暗的空洞,渐渐消失了。

完全呈方形的象盒子一样的建筑物,空洞洞地却杀气腾腾,室内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生机,数十张充满杀机的桌子摆放在那里。象废墟一样充满荒废的感觉的房间这样的情景,景麒觉得似曾相识。

“这是……学校吗?”

不久前景麒到蓬莱迎接主人时,记得在这里见过同样的房间。

“是教室啊。”

六太是这么说的,可景麒还是同以前一样觉得他是带着恶作剧的心理来说的。金色的光辉表明那就是麒麟,一定没错,可站在那的孩子怎么看都不象麒麟。

“是泰麒就读的学校啊。”

一边小声说话一边环顾四周的六太背后,廉麒也出现了,教室一角的幽光消失了。

“……延台辅,景台辅,在那里。”

廉麟小跑着来到课桌之间指着地板上的一点。

“就是这个。使令发现的。”

廉麟回头看到的那个东西,现在就象霞光一样在慢慢消失。朦胧地摇晃着,渐渐地人形消失了,呈现出兽的样子。

对着那影子,廉麟指示的地方,可以看到深蓝色的地面上,细细的光线象要消失般的微弱,时断时续。

“这是麒麟的气对吧?”

“我觉得是的……可是……”

景麒的声音在暗影里回荡着。

“持续到那边。”

廉麟微微一震,那教室的墙壁裂开了。黑暗空虚的走廊上,有几个影子象鬼魂一样漂了过来。使令们在蠢动的地板上,看到那留着象鳞粉一样落下来的光的轨迹。

“到那里就断了,可是这的确是泰麒,而且就是近几天留下来的。”

景麒皱着眉,深深点了点头。

“肯定没错吧……可是……”

接着景麒的话,六太继续道。

“如果是麒麟这就是不祥之兆了。”

“很肮脏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廉麟脚边的小小的白色的兽说。兽把鼻子凑到地板上,闻那淡淡的光迹。

“是血的味道。这很麻烦的啊。”

“果然……你是这么想的吗?什钻。”

“血和咒怨这是脏东西。肯定没错。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泰麒应该病了,而且还很重。”

这么说着,他那凑向地板的鼻子好象很讨厌似的哼了一声。

“……这是女怪的气息。真是非常厉害的尸臭啊。”

那臭气,景麒、廉麟还有六太都是明白的。可怕的腐烂之气,那本来应该是清澈的麒麟的气已被染上了不祥的色彩。到底泰麒发生了什么虽然详细经过并不知道,可有一件事是很肯定的,原来这个地方就漂浮着象战场上的恶臭。

“傲滥回复了妖魔的本性,汕子的气息又乱了。泰麒周围发生的都是不好的事啊。”

对六太说的话,景麒只能呆呆的点头。是血和杀戮的气息,在那旋涡中有已经失去麒麟本性的泰麒这样的话,泰麒就危险了。

“这样,不赶紧就遭了。泰麒病得很重。既然泰麒病了,使令应该也病了,可是傲滥和汕子看上去又没有丧失能力,可要是没什么变故的话,泰麒应该不会被卷到污秽的旋涡中。”

景麒试着触碰那光的轨迹。

“之所以会消失,也许是因为他们丧失了判断事情的理性。如果使令因生病而丧心病狂的话,那他们就是制造这污秽的元凶。”

“也许如此。”

也许因为什么样的争斗,导致流血事件的发生,而那个不能从外面制止汕子他们。

接着,丧失本性又身患重病的泰麒,已没有压制住使令的能力了。

“轨迹的目的地知道吗?”

似乎很悲哀的廉麟向着周围的黑暗问道,这里那里无数涌动的黑影只是用无情的沉默来回答。廉麟遮住了脸。

“最近来过,这是肯定的,可是……”

“找找看吧。也许能发现它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

六太说着,向看不见光亮的黑暗之洞踏出了脚步。

景麒和廉脏追着他去了。廊下的一侧排列着空荡的教室,隔绝的黑暗中,他们希望能从中寻找淡淡的光,在建筑的周围同样地暴露出异形的使令们在四处搜索着微弱的痕迹。

“哪里都没有。”廉麟悄声说着,消失在建筑物主中。他返回到那个能看到光迹的教室,烦闷的低头看着那里。一如既往的恶臭,还有散发出淡淡的光芒的痕迹,至少不是昨天或者今天留下的,没有更新的痕迹,难道说明他已经不在这里了吗?

“延台辅、景台辅,接下来怎么办?”

“又不知道到哪里去好。”

对着深深叹了口气的六太,廉麟强硬地说。

“没时间害怕了。也没有那个必要。因为确定他不久前来过这里,所以决不能放弃。如果说是不久以前的话,那么也许他还会再来。也有这种可能。总之,要以此为基点展开大范围搜索。”

廉麟点点头,向着门的方向大声叫道:“半嗣!”

地板上,落在地上的黑黑的影子发出了不清晰的声音,

“快去给我找!找到了就在那给我守着!拜托了!”

举起镰头的那个不定形的影子象承诺似的摇了摇身子,马上就消溶,落在了地上,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孤琴斋充满了淡淡的光又渐渐地消失,从那里最先出来的是六太,他看着焦急地等在周围的人们,深深地点了点头。

“是泰麒没错,不过他病得很严重。”

“到底是怎么回事?”象咳嗽一样说话的是李斋。

“并不十分清楚,但我想大概是他因为血污而病重,而且现在状态非常糟糕,他的气在那边非常微弱,我想也是这个原因。”

“那么泰麒不会连麒麟的本性也丧失了吧?”

“不,”六太的目光游移开来,“泰麒现在已经不能算是麒麟了。他的气丧失殆尽,被污秽吞噬掉了。无论使令如何努力都不能抑制住。”

“这那么泰麒?”

“他的气在那边似乎中断了,但是应该就在那附近。我们会竭尽全力寻找并把他带回来的。”

李斋看着从幽光中回来的廉麟和景麒的脸,包括六太在内,每一张脸上都充满了为难的神情。他们的表情仿佛在说,如果不能把他以最快速度带回来的话,可能会发生最坏的结局。

“到底该怎么办呢?”

对于李斋的叫声,廉麟抱歉似的搭拉着头。

“现在人手非常不足,而且……”说着,廉麟抬起了头。

“就算能找到,可是该怎么把他带回来呢?”

“什么?”

廉麟对李斋点点头,象寻求帮助似的环顾四周。

“泰麒已经丧失了作为麒麟的本性,果真如此的话,他现在就只是人,也就是已经成为蓬莱的人,这没错吧。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这样状态的泰麒带到这边来吗?”

在客厅的一角,阳子听到这些话,恍然大悟,的确,象她说的那样,想从那边到这边来,是办不到的。

“如果他真的已经只是那边的人了的话,就不能通过吴刚环蛇回来,不仅如此,他的两个使令已经变成如此的样子,如果用发起蚀的办法把他们强行带过来或许也可行,但是……”

六太陷入沉思似的歪着头。

“如果不尝试就不知道到底行不行。但是泰麒现在对于这边来说也许是一个异类,即使我能把他带过来,也可能会被这边拒之门外。而且,即使勉为其难地过来了,无论是对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都会造成极大的破坏。”

“我……”阳子张开口,“虽然与景麒有契约,但是起初我并不是被上天认可的王。景麒曾经试过竭尽所能地把我从那边带过来,所以大概即使作为麒麟的本性完全丧失,泰麒也未必不能成功回来。哦,还有,毕竟我和泰麒都是胎果。”

“阳子你毕竟是一个真正的王,可是泰麒却不完全是一个真正的麒麟。我们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可是只有试一试吧!”好象按奈不住说话的,是汜王。

“如果不能带他回来的话,戴国就会灭亡。是即使发生很大的破坏也把他带回来,还是等他自己消亡等待新的泰果出生?”

“不要七嘴八舌的!”

“如果你觉得泰麒很恐怖,不想去靠近他的话,就只有让他等死了!”

“我知道!”汜麟好象很害怕的声音盖住了六太的声音。

“那个……如果泰麒只是人的话,不能让神仙收了他吗?”

“让神仙?”

“如果他被神仙收了,不是就能渡过虚海了吗?不过既然要发起蚀,就会不可避免地有危害,如此一来,怎么把危害降到最低限度?”

“是啊……”六太嘟嚷着。

“但是,怎样才能让神仙收了他呢?”

“如果主上去的话就行了呀,但是如果主上去,蚀就会变大。”

“虽然很混蛋,但还是有点道理……”

“是吧?”六太点点头,看看自己的主人,“你……去吗?”

尚隆被这么一问,靠着墙壁,交叉着手臂,说,“去也行……”他这么嘟囔着看着窗外。

“……五百年基业的祖国啊……”

从窗口射进来的月光,照在尚隆的脸上,呈现出复杂的影子。尚隆眯缝着眼,环视众人

“阳子,不,景麒,你,我这次去奏国是和他们结下友谊的一个好机会,你和我一起去。”

“去奏国?”

对着充满困惑的景麒,尚隆点点头。

“有必要让他们知道在蓬莱找到了泰麒。而且我有必要向他们抱怨一下我们现在需要使令。六太你去蓬山,再去一次,还带上阳子,把现在的情况告诉那边。”

循例向玄君报告是应该的。阳子知道这一点.李斋则惊讶地看着尚隆。

“去蓬山做什么?”

“去见玄君。泰麒和他的使令现在的状况都不同寻带,如果硬要带他们回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毕竟,能不能带回来,带回来到底对不对……这些都还没有定下来。有必要去问问玄君。”

尚隆的话让李斋更加不解。

“这是……怎么回事?蚀和玄君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没什么关系。只是因为天有天理,能够判断我们的行为是非的只有天,可是天和我们没有任何接触,玄君是唯一的作为窗口的人。廉台辅,虽然你很辛苦,不过还是请你继续……”

“等一等。”李斋叫到,“那么,是通过玄君询问天意,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那么真的有天吗?”

尚隆点点头,李斋象是被什么东西从背后重击一样。

“真的有天?那么为什么天对戴国置之不理呢?”

“李斋……”

“如果有天的话,为什么不早一点解救戴国。要让戴国落到如此境地?难道他听不到戴国人民用泣血的声音向他祈祷吗?”

人们害怕阿选的耳目而只能趁着夜色肃然来到寺庙,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能讲,只能在祭坛上供奉荆柏之果。戴国极度地衰落,人们过冬一年难似一年。人民处在哪怕是一颗荆柏之果都可以决定生死的困窘之中,所以,在那些慷慨供奉的果实之中背负了怎样的愿望啊!

“用自己的双手,几乎什么都做不了,正因为如此,百姓才只能一味地去寺庙啊。就是如此。所以如果上天能救救我们的话,我又何必明知罪孽深重还来拜托景王呢?如果上天哪怕给我们一点点救助的话,我又何以不惜失去右臂,渡海前来呢?”

“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

这么说着,李斋大义凛然地看着尚隆,“那么请带上我一起吧。”

“现在很紧急,你的身体……”

“已经痊愈了!”

尚隆看着如此坚决的李斋,“你的手可以驾驭骑兽吗?”

“没关系,如果是飞燕就没关系。”

“是骑兽?还是什么?”

“是天马。”

“速度快不快,可以一口气飞过去蓬山吗,能不能承受强行军啊?”

“没关系。”

“那么,”尚隆对李斋说,“那就跟着一起去吧,毕竟是戴国的事情。就用你的手,握紧天意吧!”



李斋他们也没休息,就在那天黎明从金波宫出发了。在云海上一直飞着,从庆国的凌云山到蓬山,饭也没有吃。就这么一鼓作气地飞啊,飞啊,只在包围黄海的金刚山上稍微合了一下眼。在从尧天出发的三天后,李斋已经明显地被甩在阳子她们后面。因为即使是训练有素的飞燕,用单手来驾驭也比想象的难很多,而且飞燕原本就不象驹虞那么快,但是如果没有飞燕的话,现在的李斋去都去不了,这也是事实。这么想着,一种失落的感觉沉重地压着李斋。

被拼命奔波的阳子他们所鼓励,四天之后,李斋终于到达了蓬山。

终于到了,李斋想着,好象很快啊。

李斋曾经从云海下面越过黄海千辛万苦来到蓬山,那时的艰苦现在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但是如果从云海上飞的话,竟然是这样容易一想到上天竟然要求登山的人们走如此艰难的道路,李斋有一种苦涩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看到白色寺庙前站着的女人的时候更加强烈了。一问阳子才知道,就算是没有什么通知,玉叶也能觉察到有访客。

玉叶从延麒那里了解了事惰的进展之后,就让阳子他们去休息,而她自己却消失了。从红色的门往下走,有一座宫殿,他们就在那里安下身来。一坐定,李斋就突然趴下。

“李斋,你怎么啦?身体没事吧?”

李斋摇摇头,拼命地忍住眼泪。

“玄君认识我。”

“啊……”阳子困惑地应到,玉叶一听延麒说李斋是戴国的人,就说她大概是曾经的登山者中的一员吧李斋指的大概是这个吧,阳子这么想着。

“为什么?我没见过玄君啊。”

“李斋……”

“玄君就算是没有人通报也知道我要来,就算没见过也知道我是谁,这到底是为什么?”

阳子抚摩着看起来很困惑的李斋的背。

“无论什么她都知道吗?这样的话在戴国发生了什么她也该知道吧?”

“但是……李斋,戴国很远啊。”阳子心里没底似的说着。

李斋激动地摇头:“我曾经越过黄海来登山,景王,我们的黄海之旅是什么样你知道吗?”

“这个,我……”

“所经之地都是一个妖魔横行的不毛之地,就算是很多的登山者一起集合起来向蓬山前进,也会有人不幸丧命。没有路,也没有落脚的地方,就算是称之为荒野也不过分。就是这样的地方,虽然很惧怕妖魔,但是我们还是玩命地渡过它。差不多要两个月的时间,可是现在我们用几天就飞到了,从云海之上走竟然是如此的简单。”

阳子看着李斋的眼睛,默默地倾听着。

“登山者们为了接受天启来蓬山,这是为了什么?因为这里有麒麟吗?如果只是要见麒麟,那么从云海之上走不是更好吗?那样的话不是更好,因为无论谁都可以更安全地见到麒麟。”

“这个……”

“因为必须穿过黄海,所以百姓得忍受干辛万苦,而且,冒着有去无回的危险,开始一段漫长而艰辛的旅程。而象我们这样只需要四天,如果用我们这种办法,老百姓不就可以更容易,更安全地登山吗?就连王登山也会变得简单,不是吗?”

“的确是。”阳子同意。

“原本大家都说上天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考验登山的人,以选出最适合做王的人来接受天命。对此,我本来也确信无疑,但是,说真的有上天的存在,一听到这个我就有疑问。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上天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吧?玄君知道我们要来,也认得她没有见过的登山者,类似的,她还知道谁可以做王,是这样吧?那么,即使不用登山,她不是也能决定谁是王吗?既如此,我们如此玩命跨越黄海来登山又有什么意义呢?”

阳子皱着眉这的确很奇怪。

“如果不见麒麟,不接受天启,就不能决定谁做王的话,无论多高的山,登山者都必须为了国家和百姓接受那样的艰辛。但是如果不是那样的话,这一切到底算是什么?那些葬身黄海的人们是为什么而死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阳子也陷入了沉思。

的确象李斋说的,如果上天真的可以预先知道天下子民的素质,并且从中选择出真命天子的话,登山者所受的这些艰辛不是都可以避免吗?但是如果不是这样,而只有通过麒麟的审查才能确定是不是可以为王的话,为什么还有阳子这样的例子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事情,以胎果的形式被生下来,作为一个普通的学生被上天选定。说是景麒有王气,但是所谓王气不是那些王与生俱来的吗?

“如此高的代价没有理由的要求,既然这样,选出来的王上天为什么还不给他们帮助呢?骁宗作为王有什么过错吗?当然,完美的王是不存在的。而且,作为上天,也有可能只看到王的一个表面而不是全部,如此的话,为什么又默认阿选,为什么默认这样蹂躏百姓的王,为什么不帮助真正的王,为什么不惩罚伪王?”

“李斋……”

“对于上天来说,王,还有我们,究竟算是什么?”

阳子突然想起她们是在神的圣地。

也许是这样吧,这个世界也许就是天帝所管理的,他坐在天帝的王位上,通过阳子选拔六官,来让某些官吏八仙籍,并且任命一些神,也提拔一些女仙。这么想着,阳子感到一阵晕眩。那么,李斋这样的。内喊就是民众的呐喊。

的确,阳子过去在庆国的街道上也听过类似的呼声。

“李斋,对于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但是有一个问题我现在明白了。”

“明白了?”

“假如天存在,这就不是荒谬的。如果天不存在的话,就无所谓对错;但是如果他存在,那就一定是他犯错了吧。”

李斋不可思议似的歪着头。

“但是,天如果不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话,当然就不会有谁去救人。如果他可以救人而没有救,那他就犯错了。”

“这是……”

“人只能自救。就是这样,李斋。”



“我想泰麒大概是失去了角。”住在神和人之间的女人,玉叶,这样讲道。

好容易在第二天到达了蓬山。

“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六太这么一问,玉叶皱着眉头说:“麒麟之所以为麒麟,就是因为他们有角。他们是具有两种形态的生物。麒麟可以由人形变成兽形,也可以由兽形变成人形。他们拥有人和兽两种形态。但是现在,泰麒失去了角,也就是说失去了兽形,完全被封印起来了。”

“那么,泰麒现在就只有人形吗?”

“正如延台辅所说,他现在只是人。泰麒不能转形,就连发起蚀也只能听从天命。还有,他的使令是他生命的一部分,那么,如果现在的使令没有失去的话,他就不能拥有新的使令。”

“可以把他带回来吗?”

“通常的蚀不能让人通行,虽然也有被卷入蚀而流落到这边来的人,但是,这只能看作是一种意外,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如果在蚀的附近,被偶然卷进去的机会会比较大,但是,能不能跨越虚海就不得而知了。”

“那么,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玉叶低声说。

“蚀并不在天纲之中,因为它不是因为天意而引起的。所以天不能支配它的发生,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不会眼睁睁看着象泰果那样的麒麟流落到那个世界去。”

“这倒是。”六太叹了一口气,“那么,现在怎么办?由哪个王渡过去收泰麒入仙籍呢?”

“即使说让他被收入仙籍,但是如果不是伯位以上的仙,就不能渡虚海,而且就象以前说的那样。是不能专门增设一个伯位以上的仙位的。”

“那怎么办?泰麒在那边啊。他的肩上担负着泰王,甚至是戴国人民的命运。啊!难道我们要置之不管吗?”

玉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泰麒没有角,所以他的功力完全被封印起来了,从天地的气脉中分离出来的麒麟,是不能长生不老的,这是注定的,我们只能,慢慢等他自己解脱了……”

一直沉默的李斋情不自禁地直起腰。

“难道就让我们这样等着他死!”

玉叶瞟了她一眼。

“那么,那些高高在上的诸位到底是谁?”

“这个……”

“你说的这些事情是天地诸神规定的吗?他们难道要对我们说就这么等着泰麒死去,再生出新的泰果,然后在戴国立新的麒麟和王,是这样吗?那还说什么以仁道治国?”

玉叶沉默了。

“那么泰麒怎么办?泰麒有什么罪过?还有泰王呢?不是天帝自己通过泰麒选定泰王的吗?难道是他自己说这个王现在有罪,要让他去死吗?剩下来的百姓又怎么办?戴国的百姓六年间忍受着阿选的暴政,现在还要对他们说,你们继续等待吧,有一天泰麒会死的,新的泰果会孵化出来的,然后新的王会登基的?!这将是多少年之后的事情啊?”

“这……”

“五年?还是十年?玄君,长此以往。戴国将不成为国啊!不仅如此,上天难道可以心平气和地看着这段时间里戴国被妖魔蹂躏,被严寒摧残?”

“李斋……”

延麒握着李斋的手,不想她却一把挣脱掉。

“天帝不是让王以仁道治国吗?这应该是天纲上最重要的一条吧。可是,为什么王之上的诸位却可以肆意践踏仁道呢?他们为什么不去制裁失道的王呢?”

玉叶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天自有天道。玉京的这些道理全都是合理的。”

“那么,就请你带我到玉京去,我要亲口向天地诸神请愿!”

“这不可能,李斋,其实我也很同情泰麒。”

“那么就请帮帮泰麒吧!”

玉叶充满忧郁地看着李斋:“带泰麒回来,然后呢?泰麒的使令完全失去了理性,如果还把他们留在泰麒身边的话,一定会引发灾难的。即使要带他回来,也必须要让使令离开泰麒。但是,这样一来,失去使令的泰麒怎么保护自己呢?就连王气也会消失,那时就算有他在也找不到泰王了。”

“就算这样,但是对于戴国来说,还是需要台辅。”

“诸国不能帮助戴国出兵讨伐阿选,把泰麒带回来。他也是孤立无援的。那时,虽然他也知道必须救戴国,但是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苦苦地哀叹这样的下场,又如何呢?不能转变形态,又没有使令的泰麒能做什么?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凶贼残害。”

“还有我!”李斋大声叫到,“代替使令,就算使把命搭上,我也要保护台辅!哦,不,如果只是我,也许不能完全取代使令吧。但是,在戴国,百姓都翘首以待台辅,一旦他回去,百姓就会聚集到他身边的。虽然我一个人能力有限,但是大家一起努力就可以保护好台辅。”

“这样就可以讨伐阿选?加上什么都做不了的泰麒只不过是多了一个人而已,这样的他你能让他去作战?”

“玄君这样的人也会说这么糊涂的话?”

“李斋!”

“姑且不论台辅能做什么,他对我们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台辅是麒麟,即使他什么都做不了,但是,他的存在也是必要的,你知道吗?他的在与不在,对于我们是多么的重要,这你又知道吗?”

“这……”

“台辅是我们的希望啊!玄君!没有台辅和主上的戴国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的。他能为我做什么在现在并不是问题,对于戴国的百姓来说,他就是希望,所以他的存在是十分必要的。”

玉叶目光茫然地望着别处,这时,从外面的奇岩中间射过来一条光带。

“延麒。”

“是。”

“雁国的三公可以同时罢免吧?。

“同时?”

“请准备一下将泰麒的户籍转到雁国吧,泰麒原本没有户籍,只要证明泰麒是戴国的难民就可以了。做完之后,延王到那边去,将他作为三公入仙籍再带回来。”

“麒麟可以成为雁国的国民?”

“天纲上没有说这不可以啊。虽然有规定本国的麒麟不包括在户籍之内,但是这一点,不适用于其他国的麒麟。这一点,三公也是一样,虽说三公必须是本国的国民,但没有说不可以是他国的麒麟。”

“玄君……”李斋欢喜地叫到,但是玉叶并没有回头看她。

“还是不要说感谢的话了,就算把他带回来也什么都做不了。”

“泰麒?”插嘴的是阳子,“泰麒没有角,到底会有什么影响呢?”

“视情况而定,得见到泰麒才知道。一旦带回来了,就要赶紧送到这来,或许可以治好他。尽管如此,他必须和使令分离,记得一定要带到我这!”

“知道了,一定!”

玉叶点点头,看了看李斋他们。

“天自有天理,这是谁也不能改变的。即使评论它也无济于事。因为只有天理存在,世间所有的一切也才能够存在。其实,天也在天理之网里面,不允许对民施以非道,这一点,无论天还是地,都是一样的,绝对不要去质疑。”

李斋无言,只是低着头。



李斋从蓬山回来那天听到仿佛听到了一声:“没有白等……”

跑进兰雪堂的廉麟一边脱虫蜕衫一边说:“李斋找到啦!”

李斋僵在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恐怖比喜悦更先袭上她心头。

“使令他们发现了泰麒。还有傲滥和汕子。真的!”

“啊……”李斋口申吟着用剩下的左手按住胸口,然后抬起脸来:

“那么泰麒呢?”

“平安无事,虽然我去到的时候仰刚从那里离开,但是,可以追寻到他的气。就在那个建筑物中,因为我们留下了使令,所以,没有再失去线索。”

李斋仰望着天空,虽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但她还是对上天表达了诚挚的谢意假如天存在的话,她也会有过错,也会有准备不充分的时候,但是,她也会做正确的事情,这个世界其实并不需要从不犯错的天……

“因此,”是汜麟的声音,“是尚隆去接他吧?怎么办呢?”

不是妖魔,而且没有二形的王,比如尚隆,是不能潜入吴刚环蛇的,即使是神,他的形也只不过是人。

“我将和泰麒一起,打开吴刚之门。”

“那就是要引起大规模的蚀咯?”

“没办法啊,”尚隆嘟嚷着,“尽可能使用所有的使令,把灾害降低到最低限度。但是,到底会到什么程度还是不知道。尽管如此,还是拜托诸王,从其他三国借来使令。哦,还有鸿融镜,也要尽其所能帮助我们。”

汜麟点点头。

“那么,什么时候?”

对汜王的疑问,尚隆给予了简单的回答:“明天。”

关于在什么地方打开门,大家进行了慎重的讨论。大家希望能在虚海的尽头,那里离陆地比较远,而且不需要跨越就可以用吴刚环蛇到达。距离越远,也就可以使蚀的影响降到最低,所以他们选择了这个地方。

“这真是把命运交给上天了。”六太说着叫来了使令。因为骑兽不能越过虚海,所以他让使令带尚隆去。

“俐角,拜托你了!”

俐角,还有从景麒那里借来的班渠,带着这两个最快的家伙,尽其所能的话,只用半天时间就可以飞到离大陆很远的地方。还有无数气脉隐伏的使令跟着他们。

六太在清香殿的露台上目送他们离去之后,终于吐了一口气。他在蓬山和阳子他们分开之后就直奔雁国,按照玉叶所说的,指挥手下准备书面材料,并且带上玉玺返回到这里。到今天早上.终于全部都准备好了。

“您辛苦了。”

刚把下巴搁在栏杆上,背后就有一个声音响起,回头一看,是阳子站在那里。

“大概是因为过去没有做过吧,所以觉得一下子做了好多事情……阳子还好吧?现在没有公务在身吧?”

“的确今天没有什么公事,我跟浩瀚说我走开一下,然后就被他推了出来。”

“这个……”

“是的,其他的事情我今天早上终于也在景麒的帮助下做完了。”

六太笑出声来:“啊,是吗,这样啊……和景麒很亲近嘛,小孩子……景麒看起来也象弟弟一样哦。真让人惊讶啊,作为下人,他倒好象对自己的本职工作经常觉得很麻烦啊……”

“景麒?”阳子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那奇怪吧?”

“是很奇怪,令人惊奇。”

两个人这么轻轻说笑着的时候,汜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无意中回头的六太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不好的消息。

“怎么啦?”

“去确认泰麒状况的廉麟回来了。他说泰麒完全失去了关于这边的记忆。”

“真是混蛋透顶!”六太嘟囔着,跑向兰雪堂,在那,一脸为难之色的廉麟和景麒,还有李斋象吃进去一根棒子一样直定定地站在那里。

“廉麟……”

“延台辅,泰麒他……。

“见到啦?听说他完全不记得这边是怎么一回事?”

廉麟脸色青白地摇摇头。

“泰麒?污秽真的严重到那种程度?”

“是的,的确非常严重。但是好歹泰麒平安无事……恩,无论如何保住了一条命,但是他完全不记得这边的事情了。自己是谁,使令他们是他的什么人,发生了什么,完全都……”

“真该死!”延麒情不自禁地冒出这么一句。

“是因为角吗?是怎么回事啊到底?”

“是,或许真的是因为他没有了角。延台辅,怎么办?”

“怎么办也只能这么办了。”

“有记忆还是没有都得让他回来。如果我们就这样放任不管的话,泰麒的寿命就不会长久了,不仅如此,他身边还有失去理智的使令存在,如果让他们留在那边,一定会带来灾难。真正地完全被解放的饕餮会做出什么来,谁都无法想象。”

“通知尚隆的是……”

“是我。”汜麟答到。

“让剩下来的使令都去追他们。因为可以遁形,所以我想很快就能追到他们。”

“好!”延麒附和着。

“无论如何都要把泰麒带回来。就算他本人反抗,绑也得把他绑回来……现在还不是讨论记不记得的时候,一旦他的角可以治愈,或许他就能想起来。”

这么说着,延麒看了看李斋。

“这样行吧?也只能这样了吧?”

“恩!”一脸惨白的李斋点了点头。



那天夜里,在可以叫做蓬莱的那个国家,遥远的海面上,投射下来的月影发生了异变。

四周完全看不到来自大陆的光亮,柔和地平铺着,没有一点瑕疵的海面象巨大的幕布一样延伸着。这里不要说船了,连生物的影子也见不到。但是,在海的中央,突然轰的一声,象白色石头一样的月影投了下来。

映照着起着波纹的水面,歪歪斜斜不断变形的月影忽然间勾勒出一个逐渐膨胀的圆形。在那束圆形的光的正中间,突然从水面下跃出一个黑黑的影子。接着,无数的影子开始在空中飞舞,没有任何征兆的,霎时间,那里停止了晃动。在那下面,月亮的影子慢慢变细,直到恢复原状,然后又被波纹的形状弄碎了是气脉乱了。就这样乱了的气流掀起了怒涛,大海开始咆哮。

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使令们向遥远的岸边靠近.从来就没有过这么多的妖魔集中在一起被鸿溶镜分身的妖魔,还有从黄海召集来的妖魔。它们一边整齐地向岸边飞去,一边大叫着,在风中,那声音又仿佛被风刮回来一般。迎接的人的叫声,被迎接的人的呼唤声,混合着风声,卷向海岸。终于,岸边出现一个身影,狂乱的海的那一边则闪现出一个骑影。

那个身影在岸边仿徨着,混在风雨中的声音好象是在叫他他似乎突然觉察到了这一点,他身体中被封印的兽的本性一下子产生了反应。他不知道想说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被叫,只是听到他们在说“回来”。

……迎接的人们,我回来了。很长时间一直压抑着他的本性的重重的盖子似乎要动起来了。令人惊奇的是,让它动起来的居然是那些搜索的人们所留下来的看不见的光的丝线。找他的那些人似乎没有意识到他们在他周围布下了蜘蛛网一样的轨迹,这在他现在已经完全被漆黑浸染的影子中不停地注入细细的金色的命脉。

终于那个盖子被打开了,而打开它的,也正是这些搜索的人们。麒麟坚定地看着好不容易到达岸边的他,突然脱掉虫蜕杉,她突然想露出真实的面目。理由,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她只是想借此表达他们曾经见过面,或许而且想对他说“你是麒麟”。她并不知道她的行为会对他有什么影响。作为人被唤回蓬山,虽然被称为麒麟却不能自觉,对作为麒麟的自己并不完全了解的他,没有理由知道第一次阻止他消亡的正是景麒的转变吧。这也就是他从“他”向“泰麒”转变的那一瞬间的象征。

廉麟留下金色的轨迹离开那里的时候,他想到了这些。

作为泰麒的自己,还有戴国,还有王。

风雨交加的夜晚,向岸边突进,象是推波助澜似的从那边压过来的骑影好不容易到达了。阴郁的海岸仿佛被那股气势吹了起来,浪花曲曲折折地象沙砾一样地飞散着。在海边站着一个人影。

尚隆从俐角的背上下来,他只是看着那个影子,被看着的人也只是抬头看着尚隆。

“泰麒?”被问的人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目光所及的海的另一边,或许就是胎果的故国,即使泰麒记起来虚海另一边的事情,尚隆也不会知道。或许尚隆和泰麒都不合知道吧!那被沾湿的头发卷曲着,反射着昏黄的光。这让尚隆想起,这是眼前这个人特有的罕见的颜色啊。还有那漆黑的双眸,执拗的劲,还有,那种色彩。

“如果叫你泰麒.你能想起来吗?”

对方点点头,没有开口。尚隆骑在俐角的背上,无言地伸出手,抚摩着他的额头:“我以延王的名义,授你为太师。”他说着在泰麒的额头上弹了一下。闭上眼睛的泰麒后退了一步。他的手象要抓住什么却抓空了一样,延王赶紧抓住他的手,把他拉上了俐角的背。自己则跳下俐角,敲了敲兽的背,说:“俐角,走!”

俐角翻了个身,留下被浪头冲击的海岸,破开迎面吹来的风,疾飞走了。尚隆目送他们离去,脚边的班渠也在催促着他。跳到它的背上,尚隆回头看了看背后,从疾走的班渠背上望去,视线停留在了刚刚上演了这一幕的海岸上。

被不断涌来的波涛撩动的海岸,还有在岸边延伸的街道没有国家,没有人民,连一个好朋友也没有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异国。

出现在眼前的故国正在时间的洪流中消沉,他行了一个注目礼。

国家和人民的哀悼一定不会再延续了。

云从东边压了过来,黎明的尧天山沐浴着风的轻拂。在云上出现了一个黑点。六太情不自禁地掂起了脚尖。黑点渐渐从一点变成了两点,象乘着风似的飞了过来,以好象要碰到山峰似的速度到达了,向着宽大的露台里面的方向划了一个弧度,终于降了下来。走在最前面的,是背着人的一对使令,背上的人也和使令一起看着跑过来的人们。同时,另一个伏在使令背上的人则倒在了地上。

景麒不知不觉地和六太一起跑到前面,在那站定,六太也发出了短短的声音。

在白色的石头上落下的人影比周围的人年龄要小。他死死地闭着眼睛,土色的脸看起来没有一点生机,衰弱的脸色是那么明显。散乱地搭在石头上的钢色的头发让泰麒看起来觉得很凄惨,搭拉着的手臂也清楚地呈现出病重的颜色。虽然看起来就让人心痛,想要上前去帮助他。但是他们一步也不能靠近令人窒息的尸臭。

“小孩子怎么……”

这么说着,六太惰不自禁地往后退,景麒也是,他们完全是无意识的。

厚厚的浓浓的咒怨包裹着泰麒,象一堵坚固的墙把景麒他们排除在外。浓厚的血的味道和让人作呕的尸臭,以及象凝固在他身上似的咒怨,这些虽然肉眼看不见,却有羞不可思议的力量。

“为什么会这样?”六太嘟囔着退了好几步。景麒好,不容易站定,却再也不能靠近了。

“这是泰麒?”景麒回头对着发问的阳子点点头。阳子轻轻地走上去,却被那看不见的障蔽弹了回来。然后,李斋象滚似的跑了过来。

“喂,这是什么?”追着主人的汜麟大声叫到。

“不会是这样的污浊吧?不会是这样严重的血污吧?不会是对泰麒的咒怨吧?”



泰麒以最快的速度被送到了蓬山。像往常一样,循例等在门前的玉叶看到被抱下来的泰麒的样子,皱了皱小眉头。

“嗳呀!……”玉叶像呢喃一样的说着。

“到底怎么样啊?有得救吗?”李斋问到。

根据尚隆所说,泰麒在蓬莱可以自己行走,还可以自己驾驭俐角。可是,自从他回到这边之后,一直都没有睁开过眼睛。泰麒被跟随着玉叶的仙女抱了下来,他看起来面呈土色,陷入深深的沉睡之中。

玉叶蹲下来,低下头,心疼地看着那憔悴的面容。

“他失去了角,偏又雪上加霜,染满了污秽。尽管如此,仍然勉勉强强可以作为成兽活下来,真不愧是黑麒啊!”

这么嘟囔着,玉叶抬起头,看了看李斋和阳子,又看了看尚隆。带泰麒来的,只有这三个人,麒麟不能附体于他们中的任一个人。

“这样的状况并不是在下可以解决的。我们还是去问问王母该如何是好吧。”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吃惊地看着玉叶。

“王母?冒昧地问一句,你说的这个王母是指西王母吗?”

“的确如此。”对于李斋的发问,王叶点点头,继而又说道,“或许王母会有能救泰麒的办法吧。”

“西王母……真的存在吗?”

“当然啦,这还用讲?”

“跟我来!”这么说着,玉叶向寺庙走去。这个地方,无论是阳子还是尚隆,都曾经来过。在那座寺庙里的祭坛上,只有王墓和天帝的雕像。雕刻着无数花纹的祭坛上,有一把银制的御座,御座的背后立着一块银白色的屏风。在御座上有一千白色石制的人像,在她的四周的柱子间悬挂着的珠帘,遮住了她的面庞。

玉叶向那尊人像行了一礼,然后,向着祭坛的里面走去。祭坛里面两侧的墙壁上,各有一扇白色的门。玉叶敲了敲其中左边的那扇门,然后就这么等了一会儿。终于,那扇门对面的方向,发出了轰轰的石头相撞的声音。玉叶打开了那扇门。如果从整个庙堂的大小来考虑的话,这扇门的对面方向应该并不会发出那样的声响,可是在这扇门的里面,竟然还有一座白色的殿堂。

被玉叶催促着,阳子一行人也随她进入了这扇门。

这里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殿堂。白色的地板宽度和之前的那座庙堂相类似。在这里,在中央的位置设有祭坛,其上置有银白色的御座,这些都没变,唯一改变的,是珠帘被卷了上去。

这一切,都让阳子他们觉得就好像是有两间同样的房子一样。但是,这里没有天花板,而且没有向里面继续延伸的墙壁。在御座背后那面纯白色的墙壁上,悬挂着一条巨幅的瀑布。它有着让人难以预测的高度,甚是壮观。并无从知道这瀑布从哪里落下,要流向那里。即使抬头看去也只是看得到,它的周围笼罩着淡淡的水汽,抬头望去,在那遥远的地方,闪耀着白色的亮光。在那一缕缕白色的亮光洒落的那银白色的御座上,一个女人正端坐其上。阳子他们一边像玉叶一样行着跪拜礼,一边悄悄的窥视着这个女人。

这就是西王母。

像西王母这样真正的神仙是决不会和下界有任何交际的。所以就连尚隆也是第一次见到她传说中的西王母。而对于同行的另外两个人来说,关于西王母的事情,还有西王母的存在,更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碧霞玄君的美貌是众人公认的。可是,与她相对的,西王母的容貌甚至让人有点愕然虽然并不至于说是丑,可是也实在是太过平庸了。

抬来泰麒的仙女们,把泰麒放在了西王母的脚边儿。她稳稳的坐在那里,身体一动也不动,只是看了泰麒一眼。

“他的样子看起来比较痛苦……”语气冷冷的,语调没有任何的抑扬顿挫。

玉叶深深的行了一礼,说道:“的确,正像您所看到的,他十分痛苦。属下不才,还恳请王母救他一命。”

“看起来是被人深深的憎恨而狠狠地诅咒所致。至今为止,麒麟像他这样因为遭咒怨而病重致此的事情还真是闻所末闻。”

从西王母的说话声中,让人窥探不出任何的感情色彩。或许是她身后那悄无声息的瀑布将她话种微妙的感情色彩吸取了吧。也或者,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一直一动不动而且面无表情的缘故,才让人有这种感觉吧。

“使令丧失理性,四处狂奔,并不是泰麒之过。对于已经失去角,并且病重的泰麒来说,对那些发狂了的使令们,他根本没有丝毫能够降伏他们的力量。”

“……收服使令,并将他们彻底清除!”

“那……泰麒呢?……”

一下子,沉默降临了。她还是一动不动的。在李斋看来,西王母就像一尊纹丝不动的雕像,而她身后飘落的水汽是唯一有动静的物体。那静静飘落的水汽,看起来就像是纯净洁白的粉末在流动,或者说是纷飞舞动。

“请您千万不要置之不管啊!”

对李斋的声音.王毋只是微微的皱了一下眉。

“戴国需要他啊!”

“他现在即使能够医好,也还是什么都不能做。那么,你呢?就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能够讨伐叛赋吗?”

“这……”

“泰麒的状况也和你一样,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即使如此,医好他也还是很重要!”

“为了什么?”

“为了能够救戴国!”

“为什么你希望戴国能够被拯救?”

突然被这么一问,李斋一下子语塞,只得说:“这……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理所当然?”

李斋只是愣愣的张开嘴,却说不出什么。是啊,自己到的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一门心思地想着要拯救戴国啊……

“因为仰慕泰王或者泰麒?还是眷恋那个自己曾经效命的王朝?”

或许真的是这样啊。李斋想着。当然,李斋对骁宗的为人十分敬佩,对泰麒也充满怜爱之情。然而,比这二者更关键的是,自己眷恋的是那种被他们重用的自豪感,以及作为那样的一个人所存在的感受吧。

只是,李斋并不知道失去的东西实在是找也找不回的。这对李斋来说她失去了自己的部下,而对于戴国的朝廷来说失去的是众多忠心耿耿的官员。事实的确如此。天官长皆白至今行踪不明,冢宰咏仲最终因为重伤身亡,还有地官长宣角,夏官长芭墨据说之后不久就被押解刑场正法。而关于在垂州一别再未相见的花影如今是怎样状况,不仅并没有听到什么传言,因为觉得害怕,李斋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

“失去的人们,还有那六年的岁月啊……”李斋情不自禁地这么想着,视线落在了王母的脚边。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泰麒,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椎嫩的小孩子了啊。那个曾经年幼的泰麒也早已经不再存在了啊……

“或者是因为不能原谅阿选的罪行?”

这一点是当然的吧,李斋想。至少,阿选在知道泰麒对自己十分信任的状况下偷袭泰麒的。接着,他又篡夺王位,施行暴政。使人民的生活跌入苦难的深渊。有多少百姓在阿选的残害下丧命啊!如此的恶行是怎么都不会被人允许的啊!不要说什么道义,善恶,慈爱、还有什么诚意之类那么沉重的话题了,只要阿选在这个王位上长此以往,就必不会被所有的人们接受。

“或者是想要洗刷自己所背负的罪名?也或者是深深地爱恋着戴国?”

李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想着,这些都没错,然后应到:“不知道……”

“这所有的行为都不过像是一个撒娇的小孩子而己。”

不是这样的!李斋这么想着,抬起眼来。她满眼看到都是白色。虽然这样的空间让她觉得厌烦,可是,这还是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飘着雪的戴国。

无数的雪片不间断的飘落下来,覆盖了所有的山野和村庄。所有的声响,都被着白茫茫的颜色覆盖掉。这样一个无声的世界像是跌进了睡梦中一样。

李斋的确感到了被人栽脏的罪名带来的屈辱感,对玷污她的名声和肆意践踏善良的阿选恨主入骨。她曾发誓要报复这样的阿选。她还想过,假如上天不能坚持这一点,自己也要把这种正义之举坚持到底。不仅如此,当初,李斋本希望能趁平定承州之乱之机,寻找骁宗的下落。可是却没想在承州马失前蹄,被阿选设计,李斋因此而失掉了众多的好朋友和支持者。已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的李斋,唯有推翻阿选,才可使她的身心的已痊愈。如此,李斋也的确曾经这样想过。

但是,这样的想法,早已在一个又一个的冬天里,被覆盖在大雪下面了。

“只是……如果长此以往,戴国将势必走向灭亡。”

“走向灭亡?”

“是的……我只不过是害怕会那样,觉得不能忍受。”

“为什么?”

为什么啊?李斋思索着,脱口而出的话却是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的:“说起为什么,那是因为.假如戴国灭亡的话,那便是因我所致啊……”

“你?”

“具体的我说不清楚,就是这样觉得的。”

当然,戴国陷在荒废中,李斋什么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戴国真的灭亡了的话,我将会失去很多很多……让我深深地眷恋着的戴国的土地,生活在那里的老百姓,还有与这些有关的我所有的记忆,无论什么。但是,与这些相比,我觉得自己还会失去更重要的东西……这些令我怀念却不幸丢失掉的东西,在我为它们哭泣之前,我大概会对自己产生憎恨……诅咒,甚至是咒怨。而这是我决不能允许的啊。”一口气说完这些,李斋吐了口气。

“是的,或许这看起来像是在很怪。但是,实际的结果是,我为了要摆脱那种痛苦要拼命地挣扎。所以,实际上,我只不过是为了要拯救自己。”李斋凝视着泰麒,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祭坛之上。

“……对于台辅,我并没有希望他能做什么,也不敢去奢望会出现什么奇迹。因为,就连可以创造这奇迹的神明都没有救戴国,为什么还要去希望台辅能拯救戴国?!”

王母的眉毛突然抽动了一下。

“但是,戴需要光明。如果连这些都没有的话,戴真的会陷在死寂的寒冷之中而走向灭亡!”

王母还是没有出声。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眼一直望向虚空。最终,她将视线落在了泰麒身上。

“……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治好他的病。”她说着机械地动手帮他包扎,继而又说道:“退下吧……可以回去了。”

话音刚落,她身后的瀑布就轰的一声在御座前跌落了下来。所有的一切都被水雾吞没了。在那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再睁开眼时竞然发现,他们已经都在庙堂后面宽敞的石阶上。被绿色覆盖的半山腰,空旷广阔的石阶,从那平静的云海间传来了阵阵流动着的波浪声。

李斋慌忙向四周看去。被仙女们包围着的泰麒,愕然的阳子与尚隆只有玉叶一个人平伏在石阶上。深深口口首的玉叶,直起身子回头看向李斋。

“无论怎么说,现在这样泰麒被你们从那边带了回来,这就好。泰麒需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既然王母已经这么讲了,她就一定能治好这种秽悴的病的。”

李斋看着玉叶,突然觉得,玉叶那温文尔雅的面容,与自己在委州,也就是骁宗的故乡所遇到的,那个已经用不会再相见少女是如此的相像,都流露出了那深深的忧郁。

“……只是这样了吗?”

玉叶无言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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