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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elooby (平成的罗宾), 信区: ACZone
标 题: [七][华胥之幽梦][乘月]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Jun 3 16:04:27 2005), 转信
华胥之幽梦
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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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意地操纵国家的政治,是有悖天意的。”
这个男人站在国家权力的顶点玉座的下面。镶嵌着金银宝玉而成的四根大柱子支撑起来的圣坛上,四面都垂挂着珠帘,可是,上面的玉座却没有坐人。极尽奢侈的玉座的后面,耸立着雕刻着飞龙图案的白银做成的屏风,看上去白花花的十分晃眼。
宽阔的外殿的平台上,照例是文武百官们双膝跪在褥垫上,行着礼。对着这个空空如也的玉座行礼,这份空虚,不单单是那些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就连站在玉座下面对着文武百官的那名男子,他们自己都十分清楚。
“不管怎么说,我们脚下的这片国土,究竟都还是属于峰王陛下的。像我们这样,一意孤行地发动运动,都是不对的。”
说着这话的这名男子,现在等于是掌握着芳国的实权,可他竟然公然在坛下设席,也绝对不踏上圣坛一步。
这名男子名叫月溪。被先帝峰王陛下任命出任惠州州侯,四年前,他纠集发动诸侯,讨伐峰王陛下。
“为了平定朝政的混乱,就算是越过权限引起反动,也是不得已才做的。本来这是自己造成的混乱,收拾这个残局,也是自己义务范围内的事情吧。四年过去了,朝廷终于平定了叛乱,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超越权限,再也不会肆意妄为,对于朝廷和国家,我们都必须尽可能地维持现状,老老实实地在新任王的统治下生活。”
空空的玉座的正面,跪成一排的官吏之中,有几个人俯在前面。
“决定一套法律,不管是颁布,还是废止,如果没有主上的许可,都是不可以的。肯定应该让主上觉得悲痛的是,那些只会给民众带来痛苦的残酷的法规,多数都还残留着,对于这些酷法,也没能够采取一些行之有效的措施,只能是听之任之。我们被允许做的事情,就是把废止这些残酷的法令的责任,委托到将来即将即位的王,这是他们肯定应该做的。轻易地就颁布或是废止一套法令,这些都肯定不应该是我们职责范围内的事情。”
说着这话的月溪,看了看跪在官吏们前面的一位老者。
“小庸。”
被这么叫的男人抬起头,回头看了看月溪。
“同样的,在这以后,我们如果再次做出一些过分的事情的话,惩罚肯定应该会非常严厉吧。而且,我认为也没有这个冒天下之大不韪作出越权的事情的必要了。虽然主上在法令的颁布上过于残酷,可是,另一方面,对于那些心存不轨企图的官吏,这些法令也同样适用,那么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残酷的法令可能更能起到约束他们的作用。过于清廉洁白地行使权力的话也确实应该行不通,托芳国的福,由于用人不善,造成了国家的权利被滥用的事才得以圆满解决。虽然说数字有所减少,可是幸运的是,在朝廷里,德高望重的官吏还是占着大多数的,而且,他们都留了下来。那么所以就没有越权的必要了啊。治理国家,这是在国府里任职的官吏们的责任,而我被赋予的责任是管理惠州,不是管理国家。说到底,作为州侯的我在处理国政这件事情上指手画脚,这种行为本身就相当于逆天道而行事的行为。我想就是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不被允许留在鹰隼宫的。难道不是吗?”
小庸低下了自己的视线。
“……一个国家不可以没有国君的。”
“你们国家没有主上吗?”
“文武百官们认为,设立王的事情迫在眉睫。如果没有一个人来领导文武百官、处理国政、颁布法令、治理国家、领导朝廷,那么国家就会一片混乱。”
“芳国百官的主人,不是只有峰王陛下吗?”
小庸仰头看了看月溪。
“峰王陛下已经退位了,至于到底是由于什么原因,正是因为我们起来造反。”
“小庸。”
“确切地说,臣下也没有什么以下犯上的罪恶,芳国现在肯定是应该被唾弃的逆贼的国家啊。虽然被恭国的供王所承认,可是,于公来说,是一个不存在的王朝。惠侯大人难道对成为芳国王的事情不感兴趣吗?”
“话也不是这么说。”
“那么,您是后悔了讨伐仲鞑的是吗?”
月溪的视线开始闪烁不定。
“我们讨伐了峰王陛下仲鞑。和这里的有些官吏一起,都成为了承担大逆不道的罪名的逆臣。可是,即使是这样,我对此一点也不觉得羞愧。正是因为仲鞑颁布的法令太过于严厉,使得很多的人民都困苦不堪。不论是义愤,还是私怨,仲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继续坐这个王位的了。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惠侯大人才公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成为弑逆的盟主的吧,难道不是吗?”
对于小庸的问题,月溪没有做出回答。
“没有天命的安排而即位,确实应该从字面上来说是篡夺王位。恐怕还会被说成是盗窃王位。就算是这样,可是到底是由于什么原因竟然还要大逆不道地做出这样的决断呢。如果说是对那些被王奴役而困苦不堪的人民的怜悯使得您依然举兵犯上的话,到底是由于什么原因不把这种慈悲施与到失去了国君的人民身上呢。正是因为您已经从人民那里夺去了他们的王,那么,即使惠侯大人是赝品,那也有对人民负责的义务啊。”
就在对回答已经词穷的月溪低下了头的时候,有个下官走了进来。下关对月溪行了一个礼,然后靠到月溪旁边,用一种很小的声音趴在他的耳朵边说了一些什么话。
“……庆国的?”
月溪睁大了眼睛看着下官,然后有点慌张地把视线转移到小庸那边。接着,在下官的陪同下,小跑着退出了外殿。
“……景王陛下的亲笔信?”
月溪再问了下官一次。下官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表示肯定。
“是给我的吗?”
颠覆了天下的条理,弑杀了王抢夺了王位的逆贼,肯定应该没有道理会收到庆国的名正言顺的王的亲笔信的啊。再说了,芳和庆国也没有任何的关系。然而却是,不管怎么说,听说带着庆国王的亲笔信的使者来到了这里,并且指明是要交给月溪的。
下官肯定应该也觉得非常的疑惑不解,带着一种不放心的表情点了一下头。月溪怀着十分迷惑的心情,下令说不管怎么样要在别殿迎接庆国来的信使。
月溪官服都没换,就马上过去别殿,带着一种不能释然的心情靠在下座等候着信使的到来。在下官的引领下,来到别殿的使者也是一身简单朴素的官服,随从也是一身文官的打扮,自称是禁军的将军。
“我来不是为了公事。是奉景王陛下之命给您带来一封密信。”
将军这么说道,可是谢绝了坐上座。
“我叫青辛。我奉主上的命令,给惠侯大人带来一封主上的亲笔信。”
月溪对面的男子这么说着,然后拿出一封信件一样的东西。月溪看了看信,又看了看那位将军。
“……这么问实在有点不合礼貌,可是我还是问一下,这封信确实应该是写给我的没错吗?”
被月溪这么一问,青辛带着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抬起头来。
“说是要交给惠侯大人的。”
“是给我个人的吗?不是对小国有什么特别目的吗?”
月溪再次这么问道,青辛听了之后脸上浮现出怪异的表情。
“我们知道,现在统领贵国的是惠侯大人。那么所以,请您认为是国与国之间的一种双方面的交往。”
月溪声音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那么,我也没有不接受的道理了。”
说着,月溪吩咐下官去把小庸叫来。
“请自便。我现在要去参见冢宰。”
哦,青辛点了一下头,好像不知道做何反应似的。
“……我只不过是惠州侯罢了。被叫做惠侯大人,有点过了。希望将军大人知道这一点。”
“是的……那,说的是。”
虽然这么回答着,可是青辛还是好像非常为难似的。月溪想,这肯定应该也不会很勉强吧。失去了王的朝廷,也需要国君。如果是单纯的失去天命的王,退了位之后,按照以往的惯例是要由余下的朝臣们选出暂时的代理王来暂时处理朝政。如果有冢宰的话,那就由冢宰来领导百官并继承王位。不只是语言上的,实际上冢宰要登上圣坛坐上王位。把王登基即位的一系列礼仪礼法都省略掉,真正意义地坐上王的宝座。先不管字面上的“玉座”,存在于现实中的玉座,不是王坐的地方,而是领导国家的施政者坐的地方。
要不是王失去天命的话,那就要立一个伪王。是到如今,天命还没有失去的王国下台了,其实是对王位野心勃勃的人讨伐王所导致的。这其中,也有月溪他们这样的例子吧。
未必就是盘算着篡夺王位,只是想除掉那已经不再顺应天意的王而已,像这样的大逆不道的例子肯定会有很多。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普通的盘算着谋反的人登上乐于做。本来大逆这种行为,就是讨伐王谋取王位这么一件事情。正是因为有了想代替已经失去天意的王,自己坐上王位的人,才会有讨伐王篡夺王位这样的大逆这种事情发生。
那么,青辛好像不放心似地说道。
“这么说,惠侯大人不会自立为代理国君了吧。”
月溪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到底是由于什么原因,青辛的话让他觉得胸口一阵阵地痛。
“没有立代理王的道理。像我们这么一个小国,现在也不是暂时的朝廷。”
正是因为篡位而登上玉座的人即使做了王,也不是顺应天意的。肯定应该在有了顺应天意的王的情况下取缔了没有天意的人。那么所以如果被称为位王的话,朝廷就要被称为伪王所率领的伪朝了。
“要是一定要这么说的话,不是肯定应该叫做伪王吗。也不是每个人都想取代别人成为王的。”
啊,将军点了一下头道,说了句什么话打断了他,然后很慌张似的突然闭口了。
“怎么样啊?有什么事情不明白的,就不用客气问吧。”
“那么……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听说了现在芳国的王是惠侯大人,我们主上也是这么认为的。受主上之命送来的亲笔信,是要送来给芳国王惠侯大人您的,给冢宰看好还是不好,我无法做出判断。可是……这么一种事态真的是没有办法想象的。”
月溪哑然失笑。
“讨伐了王以后,篡夺王位是理所当然的吗?您是这么认为的吗?”
青辛好像很狼狈似的欠了欠身。
“不是这个,不是的。”
“确实应该,我是鼓动了文武百官去讨伐了峰王陛下,然而却是,也不是恬不知耻地想篡夺王位。从而也更加清楚深刻地知道了自身的罪孽深重。当然,也非常清楚,如果以这个负有如此深重的罪孽的身子,去继承王位的话,就是玷污了这个神圣的宝座。”
说到这里,就看到小庸小跑着过来了。
“听说要参见冢宰……我失礼了,不好意思。”
行了一个礼之后就退了出去的月溪,在大堂的入口处和小庸擦肩而过。刚被叫了过来的小庸,看了看表情木然地出去了的月溪,又看了看好像很困惑地杵在那里的从庆国来的客人。
早就觉察出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让人不安的气氛,正在往外走的月溪,加快了脚步,只留下一个背影,连留给小庸发问的机会都没有。
“我是芳国的冢宰。让您从那么远特地过来,真的是非常不好意思。”
小庸首先行过了一个礼,可是对方却好像一直在关注着刚才月溪出去的门口方向。随行的下官们在一旁站着。
“请问……怎么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正是因为我的缘故,好像让惠侯大人很不高兴。”
小庸一转头,全身都包裹在官服里的这名男子,再次屈膝,垂着头对着他跪拜起来。
“不好意思。我市庆国禁军的将军,名字叫做青辛。”
“请您快些起来。有什么事情让您觉得不好意思。”
没有,青辛笑着说。
“是我失礼了。而且,我还不得不让冢宰失礼了。其实,我是奉主上的命令把一封亲笔信送来的,而且,这封亲笔信是要给惠侯大人的。可是,刚才从惠侯大人那里得知,目前把持朝廷管理国家的人是冢宰您。如果是这样,这么一来,这封亲笔信就是肯定应该给冢宰的了,可是,信中又有有求于惠侯大人之处,因此,把信给冢宰还是不给,真的是让在下一时难以做出判断。”
唉,小庸叹了一口气,伴着声音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总之,请您先随意吧,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了。随您一道来的兄弟们,也请让他们先好好休息吧。至于这个。”
小庸叫来下官,命他带着随行的那些青辛的手下们到另外一处地方休息。至于用以招待将军的地方,则是殿堂的里面,树木的叶子刚刚开始吐露出嫩芽,笼罩在一片新鲜的新绿中的一所庭院,小庸示意让下官带着将军到那里去休息。
“这边走,请吧。现在,芳国已经进入了一个很好的季节。请您入座。”
是的,将军点了一下头,然后就由小庸带着,往庭院那个方向走去。院子里摆放着一些石头做的桌子和椅子,柔和的风声音轻轻地从人的脸上抚过,让人不由得心旷神怡。
“……好像是让将军大人您觉得失礼了吧。”
“不不,是我不好意思。”
“将军大人来拜访惠侯大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您……在这里,这个刚刚迎来新的王的贵殿里,发生了让您觉得不快的事情了吧。我们之所以那么想让惠侯大人当王,正是因为是惠侯大人带领大家推翻峰王陛下的政权的。”
“……我也听说了。据说峰王陛下是一位对人民非常残酷的君王。”
小庸点了一下头。
“虽然这么说有点自报家丑,可是这是事实。自从峰王陛下登基以来,就已经有六十万 的芳国老百姓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罪名,而失去了性命了。”
“六十万……”
可以这么说:芳国的土地上埋葬了六十万老百姓的尸体。平均几个人之中,就有一个被杀了。
“主上是一个非常憎恨犯罪的人。总之不管是多么微不足道的罪行,全部都要被判处死刑,犯罪的人都要被杀死。偷东西是死罪,不干农活而去看戏也是死罪,芳国过去就是这么一个国家。”
青辛点了一下头,看他的反应,他以前肯定应该就已经听说过这些事情了。
“那么所以,惠侯大人才号召诸侯百官,铤而走险,弑杀了主上。惠侯大人就是这次弑杀事变的盟主。所以惠侯大人一定会从主上那里得到王位,你们庆国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就算是我们自己,也曾经这么想过。”
四年前,月溪喊出仲鞑已经不再顺应天意了,应他的号召,余州八侯和小庸等国家官员,发动了兵变。弑杀了仲鞑,杀死了他的王后佳花,击毙了峰麟,就这样,他们推翻了仲鞑统治的王朝,结束了仲鞑统治的时代。
人民的灾难终于消除了。可是,仲鞑毕竟是王啊。一个国家不可一日无君啊,失去了王,国将不国啊。在仲鞑多年的暴政下的芳国,又再经历了小庸他们的兵变,已经是千疮百孔,摇摇欲坠了。不管怎么说总得重新立一个王吧,芳国不能再继续这种国中无国君的情况了。本来,参加这场弑杀行动的人也是想自己称王的。可是,他们的责任毕竟只是推翻暴君的统治而不是谋取王位。
可是,不管怎么说,兵变的盟主月溪,在结束了善后工作之后,就把剩余的事情留给了减少了一半的诸侯们,自己又重新回到了惠州。
“……对于惠侯大人来说,是从来没有继承王的王位这个想法的。他只是想推翻暴君的统治,却不想代替那个暴君治理芳国。”
“可是,我听说的却是,管理国家,主持朝中大事的人是惠侯大人啊。”
“事实也确实应该是这样的。可是,惠侯大人他自己说,他是一个以下犯上的罪人,这么一个罪人是不能领导国家的,可是,实际上,没有惠侯大人,就不可能有现在的芳国。而对于我们来说,惠侯大人是所谓盟主的王。既然已经戴上了王这个头衔,如果他不出来主持大局的话,朝廷将是一片混乱,无法正常运转啊。”
就在这场兵变的最关键的时候,小庸他们曾经和惠侯大人失去过联系,那时他们简直就是茫然,完全找不到方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惠侯大人对于他们来说,是唯一的盟主。惠侯大人召集诸侯百官,发动弑杀行动,使他们的行动行之有序,指挥大局。突然间失去这么一位领袖,朝廷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必须有一个人来继续治理这个国家,可是由谁来就任好呢。围绕着这个问题,出现了各种意见,许多的思绪错综复杂,甚至出现了对立的意见,在这种情况下,小庸他们简直是无法分身。
小庸他们去向月溪诉说了朝廷的情况,想请月溪回宫主持大局。肯定应该请月溪回宫,也许只有这种呼声,才是朝廷余下的人们的唯一意见相同的一个地方了。对于混杂着悲哀的请求声,月溪终于答应了他们的请求,重新又回到了皇宫里。从那以后,四年以来,在月溪的领导下,芳国终于渡过了难关,而且还有取得了进步。
“尽管那样,惠侯还是不肯谋求国府里的任何一个职位,不管我们如何地苦苦相劝,他都还是拒绝了。惠侯说,治理国家,就是谋求国家官员的职务,而他自己,也只是从旁协助而已,并没有在直接地处理国事。实际上,惠侯他至今都还是担任着惠州的州侯这个职务,自己还是经常返回惠州城,只有在正是因为国政需要,或者是我们有事去相求的时候,他才来鹰隼宫。而且,就算回来了,他还只是打算一个月里有一半时间在王宫里度过,其余的时间,他还是会回去惠州城的。而且,还……”
小庸突然打住,不说话了。好像是突然觉得自己是在一个从庆国来的客人,一个和芳国没有任何关系的客人,甚至和自己也没有任何往来没有一点友谊的使者的面前,让自己的感情自然流露了,他注意到了这一点了。为了阻止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他除了沉默,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
“……而且什么?如果您不介意,请继续说下去。我是奉主上的命令带了亲笔信过来的。如果不把这封信交给一个人,我是没有办法回去向主上复命的。”
被青辛这么一说,小庸抓住了自己的双膝。
“就这样,惠侯回惠州去了,那这里的一切都完全不管了。”
“那么,你们大家都很苦恼吧。”
“这是肯定的啊。除了惠侯,没有人能够率领芳国了。可是,即使是这样,惠侯还是说把这一切都交给我。”
经过了四年的时间,芳国的混乱终于也平息了。大家也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了,朝廷也总算重整朝纲,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为了拯救万民于水火而采取的措施也全部实施到位了。其余的几乎所有的一切,都正常地运转着了。就好像是为了培养接班人似的,月溪也觉得,到了让至今为止一直都没有发挥出作用的冢宰出来主持大局的时候了。小庸他们也很高兴地接受了月溪的意见。到目前为止,月溪就是冢宰。是这个王的王位一直空着的国家的冢宰。这么做是最正确的。虽然朝廷里的诸位官员都认为让月溪当冢宰是最实至名归的,可是在这个时候,月溪却提出了让小庸出任冢宰。
“惠侯大人命令,让我出任这个国家的冢宰。由惠侯大人决定的,无论如何都要让我这样的人成为冢宰。虽然官员们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可是,我还是又惊又喜地接受了惠侯大人的这个任命。最终,我们还是不能让惠侯大人同意坐上王的位子,这个结果,和当初大家的决定是完全相反的。”
一直到现在,小庸他们还是再三请求月溪作为代理的王,接受空着的王位。芳国的邻国恭国的王,供王,也几次三番地劝说月溪即位。然而却是,月溪还是一如既往地拒绝这些劝告。他说,最终的结果是,所有的事情都会改变的。
“要是让冢宰治理国家,那正是因为惠侯大人是冢宰才会这样的啊。不管怎么样,我现在这样被推举为冢宰,然后,我们大家都认为,在这之后,惠侯大人就会同意坐上比冢宰更高的位子——王位了。可是,虽然我们都这么想,惠侯大人也没有表示反对,可是,今天惠侯大人却突然离开宫城,说要回惠州去了。”
月溪肯定应该是知道的。月溪肯定应该是知道小庸他们误解了他的意思的。可是即使是那样,惠侯大人还是一次都没有对他们的误解进行过订正。现在想起来,其实月溪当时是十分清楚地知道的。他是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是正是因为这样的误解的话,小庸肯定应该是不会同意出任冢宰的。正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一点,那么所以他才没有去解释这个误会,而是任其继续误会下去。不,也许当初就不会让这种误会发生。
“自己是州侯,不是国家官员。州侯的任务是管理一个州的事务,而不是治理国家。在国家遭遇暴政而陷入混乱的时候,做出超越权限的事情,这是逼不得已。当混乱的局势已经平定下来了,在这个时候要是还越过自己的权限去插手国家事务的话,可是绝对不允许的事情。惠侯大人到了现在还是这么说。”
这时,小庸失意的泪水滴到了紧紧地抓住膝盖的手上。小庸知道,他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完全掩盖掉月溪的痕迹的。对于这点,他自己深信不疑。对于弑杀了仲鞑,制止了仲鞑的暴政虐杀的月溪,不论是官员还是所有平民老百姓,大家对他的信任都是很深的。
就算是月溪辞去州侯的职务,小庸坐上冢宰的位置,可是,不管是官员还是所有老百姓,都不会忘记月溪的。就算是失去了王,国家从此没有君主。
大家都对月溪有种期待,都认为他可以对这个国家有所帮助。对于大家对月溪的这种依赖感,小庸是没有办法忽视的。小庸他们推翻仲鞑暴政的那年,仲鞑对峰麟失道的事情十分生气,而把三十万的人民送上了刑场残忍地杀死了。要不是这样,小庸他们发动兵变的事情也不可能成功。要不然,人民生活悲惨,国家有忧患,肯定应该推翻仲鞑的暴政统治这样的呼声也不可能会有。然而,面对当时国家的忧患,人民的惨状,提出讨伐仲鞑的口号并把它付诸现实的,只有月溪一个人。对于这样的月溪,对他有信任和期待,这是不容置疑的,也没什么不可以。官员们都认为,月溪在那个仲鞑实施暴政的时候,引导他们走了一条十分正确的,顺应天意的道路。而所有老百姓也都认为,是月溪把他们从仲鞑统治时期的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的。可是,月溪却对举国上下对他的信任和期待视而不见,就这么舍弃了一切,离开了他们。
小庸对自己到底是由于什么原因到现在都那么痛苦那么后悔感到十分的疑惑。回过头去看当时,在推翻了仲鞑统治之后,月溪在那个时候退回到惠州城,他这么做,他的意图已经是十分明显的了。在顺应民意再次返回宫城的时候,月溪也都明确地表示过,他不谋求朝廷里的任何一个职位,他回来只是为了从一旁协助大家管理好这个国家。月溪也没有辞去惠州州侯的职务,也没有说出类似想找什么样的人来代替自己出任惠州州侯这样的话。回过头来想一想的话,就可以很清楚地知道,月溪由始至终,都只是站在惠州侯的立场上的,这是确确实实应该的。
可是,小庸他们却完全不去理会月溪这个坚定的意念,只是当作不知道。他们所期待的,只是不想阻止月溪这个念头的小庸等人的放弃。在他的头脑中,其实是可以这样理解的。即使是这样的。
在小庸的心里,只有被背叛,被遗弃的想法。除了这些,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其它的念头了。虽然他也清楚,让他觉得憎恨的,只是自己心中的怒气怎么也无法消除。有这么一种感觉的肯定应该不只是小庸。事实上,那天在朝议的时候,月溪说出那么一番话的时候,议场里就好像被冰冻住了一样一片寂静。下官来通报,月溪退出了外殿之后,殿堂内顿时一片哗然,充斥着各种叹息声和叫骂声。
月溪回到了外殿了吧。余下的那些官员,肯定应该对月溪进行挽留吧。而月溪,在听到这样的声音之后,多少都会有点心动吧。
小庸想着,然后突然抬起头。在他狼狈不堪的脸的前面,是来自庆国的将军大人静静地注视着庭院的身影。
“……对不起。我失礼了。”
听到小庸惊慌失措地这么说,青辛回过头来,对他笑了一下。
“没有啦,您可别这么说。”
没有,对着狼狈得有点结巴的小庸,将军大人点了一下头。
“总之,在这种时候来打扰,给您添麻烦了。对于我给贵国带来的麻烦,我感到十分的抱歉。”
“没有。我们才感到抱歉呢。”
“那么,这个还是肯定应该交给冢宰才对吧。因为主上以为管理芳国的是惠侯大人,所以冢宰在看这封信的时候,也许会有让您觉得不快的个别地方,那么就请您多多原谅。”
看着将军大人递上的信笺,小庸觉得十分狼狈。
“可是……”
“冢宰接受了这封信以后,是否要把它给惠侯大人看,是您的自由。我们主上,肯定应该不会介意的。”
小庸斟酌了片刻,最后还是把将军大人递上来的信收了下来。
“……确实应该是。”
“还有,冒昧地问一句,这里是一通信件。而这封信,可能又是一封会给冢宰带来不快的信件,请问,您是否要接受呢?”
“不好意思,这是?”
“这是庆国的下官托我无论如何要带来的。大概也是要交给惠侯大人的吧,把这个也给冢宰其实也是很重要的。虽然我知道这么做很冒昧,也请您接受这封我们主上写的亲笔信,同时,也无论如何收下这封下官的信件吧,也想请您读一读这信。”
小庸听得目瞪口呆。说起来原本就没打算接受这名庆国的将军带来的景王陛下的亲笔信,可是现在居然还要再接受一封庆国下官的信。
“青辛将军大人,我……”
青辛笑着打断了小庸的话,不让他往下说。
“请叫那位下官做孙昭。”
小庸一瞬间都没反应过来这个名字是指谁,对于这个,他还没有完全的把握。这是谁啊,他正打算这么问。就在那一瞬间,他猛地想起来这好像是被他们赶出王宫的峰王陛下的一个女儿,那个公主大人祥琼的名字。小庸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直起腰。
“祥琼公主大人,在庆国。”
是啊,将军大人笑着说,好像对这个事情十分了解似的。
“一切正如冢宰所想的一样。这样做虽然有些无礼,可是,能为您效劳,我感到十分的荣幸。”
青辛站着,深深地行了一个礼。小庸双手接过那两封信,紧紧地握在手中。
“将军大人要急着返回庆国吗?”
“我奉命带着两封信笺来鹰隼宫,这是非正式的国事访问,现在主上的亲笔信我已经送到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可是,主上还交待了,让同行的下官们借这个机会好好参观一下贵国,所以,我们还会暂时在城下多待几天。”
“如果您不是那么急着赶回去的话,请您稍候。无论如何,请您见见惠侯大人。”
“可是……”
“最关心祥琼公主大人的情况的人是惠侯大人。所以,虽然有点不好意思,还是麻烦您见见惠侯大人。”
将军大人答应了之后,小庸急急忙忙地叫起了下官。
※ ※ ※
朝议早已经散会了。月溪这时正准备返回官邸,却看到来找自己的下官。下官说小庸请他无论如何都来见见。虽然月溪觉得,现在也没有去会见别国来的使者的必要了,可是,这样对庆国的使者,会不会太不礼貌了。而且,刚才见他的时候,自己的表现确实应该是有点不太礼貌,无可奈何之下,月溪还是回去了。
刚一进入殿堂,就看到小庸和那位使者都在庭院里。小庸一看到月溪,就站起身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是一个意外的名字。
“惠侯大人,祥琼公主大人她……”
出乎意料地听到小庸说出这么个名字,惠侯大人大吃了一惊。
“祥琼公主大人他人现在在庆国呢。”
我怎么不知道,月溪加快了脚步。他快速走到小庸的旁边,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使者再次行了个礼。
“刚才真是太失礼了。”
“没有关系,我才失礼了呢。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做了失礼的事情。”
没有,月溪回答道。
“可是,刚才说是祥琼公主大人现在在庆国。”
月溪看了看小庸,又看了看使者。这时,小庸拿出信件递给月溪道。
听说这封信是祥琼公主大人让使者带过来的。
不要,月溪摇了摇手,意思是说他不能接受这封信。既然已经决定了冢宰的人选和任命,那么月溪就没有理由再去接受这封信,他也不能接受这封信。他只是直接问庆国的将军大人。
“我之前听说,公主大人被恭国收留了,她跑到恭国去了。”
“是啊。现在她人在庆国,担任着女史的工作。”
女史,月溪小声地说。所谓的女史,就是在王宫里面,在王的旁边帮助整理一些执务,是职位最低下的文官。
确切地说是这样的,青辛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虽然我们主上亲自把她招为女史,可是她现在还不是庆国的公民。祥琼公主大人的户籍,还在芳国。所以,她想请您允许她脱离芳国的户籍。她是这么说的。”
祥琼,一说到祥琼公主大人,月溪的语气就变得十分温柔,他看着青辛。
“青辛将军大人,您认识祥琼公主大人吗?”
是啊,青辛爽朗地笑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庆国新王登基还没多长时间,到现在为止,国内还是不停地会有内乱发生。在平定内乱的那段时期里,祥琼公主大人帮了很大的忙。”
“祥琼公主大人,帮了将军大人的忙?”
“是啊。主上知道了以后,一定要对她论功行赏,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封为女史。虽然公主大人已经入了庆国的仙籍,然而却是因为她和贵国还有恭国都有着一些微妙的关系,户籍所在还是不太明确,所以,暂时还不能作为正式的官吏来任用。”
月溪长叹了一口气。祥琼本是仲鞑的掌上明珠,从小就娇生惯养,倍受呵护。被仲鞑养在深宫之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点伤害都不曾让她受到过,她也完全不知道宫外仲鞑对百姓的残酷虐杀。仲鞑的暴政统治被推翻之后,祥琼也被剥夺了仙籍,被发放到了惠州的寒村。可是,周围的人知道了她的来历。所有老百姓对仲鞑的仇恨是何等的深切,以至于他们知道了她是仲鞑的公主之后,都忍不住对她进行报复以发泄心中的怨恨。没有办法之下,为了保住她的性命,只好把她送到恭国去。后来又听说祥琼公主大人带着对这种处境的怨恨,逃出了恭国。
“我还听到传闻说公主大人逃出恭国的时候,还顺手牵羊地偷走了供王的什么东西。将军大人您知道这个事情的真相吗?”
“……好像是真的。所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在没有得到供王的许可前,是不能把她作为正式的官员任用的。”
“景王陛下虽然知道了这件事情,还是愿意让祥琼公主大人到朝廷里工作吗?”
月溪在听说了祥琼出逃的消息之后,着实吓了一大跳。他是怎么都理解不了,祥琼这样的不顾自己的立场,把所有的责任都抛诸脑后的行为。那个帮助庆国评定内乱,而被景王陛下论功行赏招进宫当女史的祥琼,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和月溪所知道的祥琼联系起来的。
将军大人好像看透了月溪的困惑似的笑了一下。
“人都是会变的嘛。这是万幸的事情啊。”
是吗,月溪答道。而在他旁边,小庸还是捧着那封信。他还是对月溪能够收下这封信,存着一丝希望。
“这封信,是要给芳国主上的,我接受怕是不好吧。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可是,小庸正要继续说下去,就被人打断了。而打断他的,正是青辛将军。
“请冢宰收下吧。我想这样也是正确的。因为我就是要把信给冢宰的啊。”
哦,小庸好像无意识地点了一下头,终于把手放了下来。看到这里,月溪又回头对将军大人说。
“将军大人肯定应该暂时会在这里停留几天的吧。”
“我们会在蒲酥落脚。虽然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是同行的其他人还有别的任务。”
“那么,掌客的……”
王宫里面为您准备房间比较好,正要对小庸这么说的月溪,被青辛将军的声音轻轻地打断了。
“不用了。主上说芳国现在正是非常时期,主上命我们这个时候不能给芳国添任何麻烦。所以,我们还是不在王宫里面住了。您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这样啊,月溪小声说。可是,虽然说这不是正式的国事访问,让别国来的使者住王都的旅馆,这好像也太不礼貌了。虽然这么说,在峰王陛下死了之后,一直到现在,宽广的王宫里的绝大部分都被关闭着。在擦拭去了内乱的痕迹,重整朝纲之后,这座和政务没有任何关系的建筑物,还一次都没有使用过呢。如果是被一国之君派遣过来的使者的话,在招待宾客的掌客殿里接待他们,这也是符合礼节的。可是,关闭了那么长时间的宫殿,就算是急忙整理,恐怕也来不及。
“那么……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就请当作是我个人的客人,到寒舍去住吧。这样您觉得怎么样?不管怎么说,将军大人是要来拜访我的。您奉景王陛下之命送了亲笔信过来,如果就这么回去的话,确实应该让我觉得过意不去啊……虽然我们不能为您准备非常隆重的欢迎宴会来招待您。”
“可是……”
请您无论如何都要答应,月溪再次这么说道。将军大人声音轻轻地笑了。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可是,只是我一个人就好了。随行的其他人因为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就请让他们住在蒲酥吧。”
月溪在鹰隼宫里的时候,为了找个地方落脚,就在燕朝的一个地方租了一处官邸。
十分靠近云海的一处官邸,是小得不能再小了。可是,正是因为同行的下官人数也是很少,所以也不觉得很窄,一直就这么闲置着。
“寒舍简陋,请您不要见笑,真是不好意思。”
在夕阳中,月溪对青辛这么说道。这也不是什么谦逊的话。从大门到花厅,只是置备了必要的家具,至于书画,是一幅也没有。就像刚才告诉过客人那样,花厅里只是种了一些花,点了几盏灯准备着一些酒杯茶具等,看上去确实是觉得有那么一点寒碜。
“听冢宰说,惠侯大人搬过来这边了。已经准备好了吗?”
在面对着园林的露台上一边劝着酒,月溪一边点了一下头说,是啊。
“这里也只是打算暂时住一段时间而已,所以都没有把什么私人的东西带过来。”
“您在惠州和这里之间这样来回地两头奔波,真的是很辛苦吧。”
不辛苦,月溪苦笑着,沏上茶。在露台上,能够感受到夹杂着海浪的咸咸的味道的海风。在被染成了淡蓝色的天空中,那轮明月像即将掠过花厅的屋檐升上天空似的。
“骑着骑兽越过云海上空的话,也不是很远的一段距离。为了守卫国土,州宰和州六官都很辛苦吧。”
“……即使是这样,您还是不想统领这个国家吗?”
正在往茶杯里倒茶的手突然停在空中。
“这是理所当然的啊。践踏天命的人,是不能够顺应天意登上王的宝座的。”
“如果像您这么说的话,现在,管理者芳国的其他人不也都是一样的吗。如果惠侯大人可以拒绝王位离开朝廷的话,那么包括冢宰在内的其他官员们不也可以像您这么做吗?可是,那样的话,这个国家就没有办法继续存在了。”
听着青辛这么说,月溪苦笑了一下。
“将军大人也把我说成是篡夺者吗?”
“也许这么做也可以被说成是篡夺……可是,我认为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啊,而且,现在冢宰好像很为难似的。冢宰老说自己不能够很好地担负起领导国家的任务,总觉得他这么说也有他的一定道理,确实应该是有点勉为其难。如果惠侯大人确实要以以下犯上的罪名退出朝政的话,那么其余的官员们不也就成了洗脱不了罪名的不逞之辈了吗。对于犯有同样的罪行的其他官吏,百姓们不也是不能接受吗。”
是啊,月溪苦笑着,把茶杯递给青辛将军。
“我还真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呢,说不定还真的是这样的。正是因为如此,官员们总不能一起离开朝廷吧。所以,作为罪魁祸首的我就一个人把罪名承担下来。说到底,我也确实应该是罪魁祸首啊。”
“……是吗。”
青辛轻声说道,一副纳闷儿的样子。
“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总觉得还是理解不了。如果说这是大逆不道的罪名的话,总觉得有点不是很对味儿。”
“大逆不道难道不是罪吗?将军大人难道对景王陛下也是这么说的吗?”
怎么会呢,没有这回事。青辛摆摆手说道。
“虽然也不能说不是罪,可是,原来的峰王陛下也……”
月溪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
“主上确实是对我们很多的人民做出了许多惨无人道的事情。不管是多么微小的罪行都要处以残忍的刑罚,最终还有处以死刑。对于到底是犯了什么样的事,完全不加以调查。而至于大赦之类的,是从来都没有的。可是,正是因为他一方有罪,就把他给杀了啊,这样毕竟不太好吧。”
“主上是一位对理想十分顽固的人。即使是赌上自己的生命也要忠实于理想的,对以自己的人民,他也是这么要求的。他觉得,即使是犯了一些很小的错误,要是犯了罪,也要被夺去生命的,对于他来说,这么想是当然的啊。”
说到这里,月溪笑了一下。
“从主上登基之前开始,我就一直官居末席,当王的位子空出来以后,腐败的朝廷就不可思议地清廉起来。即使把宝剑刺到眼睛的前面,如果要追究起来的话,也是死罪一条。就是这么个意思。”
“这个……真的是很厉害啊。”
“如果得到了对方的信任的话,这件事情就可以算是没有罪,这个和这件事是一样的意思。对于有心的人来说,没有比得到对方的信任更高的荣誉。”
在仲鞑登基的时候,仲鞑的支持者们十分高兴。他们认为,仲鞑是依照正义来管理这个国家的。顺应天意依照法令的条框来管理国家,也就是顺应天意来制造出一个国家。
“他想制造出一个完全没有一点瑕疵的国家来。哪怕是那么一点点的细小的瑕疵都是不被国家允许的。至于肯定应该要施与慈悲的事情,充满了主上脑海里的所谓的正义,那不过是形式上的东西而已。”
“……形式上的,是吗?”
“是啊。不管主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心存邪念的官吏总是会有的吧。比如说吧,主上认为,如果那些人对自己的态度、言论等都和正义相符合的话,那么这些人就是清白的。
“自己本身是个表里如一的清白的人,那么其他的人如果外表是清白的,那么他的内在也会是清白的,主上始终都是这么想的,他认为这就是人的优秀之处。”
这其中最矛盾的,那就是仲鞑的妻子王后佳花了。在仲鞑的眼中,她是那么的美,美得没有一点的瑕疵。可是,她的内心,其实是像蛇蝎一般的恶毒。
“主上想把芳国建设成一个完全没有瑕疵的清白的国家。他把法令订得过于苛刻,刑罚也过于残酷。特别是自从台辅大人不能如他想象帮助他之后,他就更加想让国家一跃而起变得强大。”
“想根据法令和刑罚来振兴国家?”
是啊。月溪苦笑着,点了一下头道。
“可是,最终主上还是因为失去了民心失去了正道,从而失去了王位,甚至送掉了自己的性命。如果从这个意义上说的话,他倒是个对自己信仰的正义没有任何私心的忠实的卫道士啊。”
可是他把自己的国家卷进了死亡的阴影中去。虽然他没有为了自己保命的念头,他只有为了正义殉葬的想法,可是正是因为他的这些想法,使得事态更进一步地恶化了。他发起了骇人听闻的虐杀。
“也就是说,他想让芳国的人民就这样死去。毫不夸张地说,如果当时的事态按照这种形势恶化下去的话,几乎所有的芳国人民肯定都会被杀死。当时就是这么一种形势,任何人都不能阻止。”
那么所以,我并没有觊觎玉座。对于月溪自身来说,想要取代仲鞑,成为一国之君,这种想法是一次都没有出现过。除了那么做,就没有其他阻止仲鞑的方法了。只是这样而已。
“……只有这样用最恶毒的方式来阻止主上的所作所为,之后,自己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本来,肯定应该要被当成大逆不道的罪人被判刑的。或者是返上仙籍,这才是关键。可是,如果我这么做了的话,那就正如将军大人所说的,必须把所有的有关系的人都牵连进去。所以,只能暂且退回到轴承,这么做真的有那么奇怪吗?”
月溪这么一说,庆国的将军大人突然很严肃地看着他。
“……什么?”
“没有。我从冢宰那里也听说了峰王陛下的事情,可是,好像觉得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不一样?”
“是啊。在听了冢宰说了峰王陛下的事情之后,我心里只有一个感觉:他是一个如此残暴的暴君啊。可是,刚才在听惠侯大人说的时候,好像您都不会这么说。”
说着,青辛好像有点明白了似的点了一下头。
“这么说,惠侯大人不想只是说到峰王陛下的坏处吧。那是因为这么说的话,会让您有罪恶感吧?”
“这个……是当然的啦。”
即使说着这话的时候,月溪还是会觉得是说了一些意外的东西。虽然自己觉得是做了有罪的事情,可是,真要这么说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可是,如果要否定这个的话,自己总也会觉得是说了什么谎言似的。这么困惑着,青辛发出了一个很小的声音。
“所谓的大逆不道的行为,这么说好像有点严重了呢……”
说着,声音轻轻地笑了。
“我是那种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十分单纯的人,总觉得,如果是为了人民的话,这么做也是好的。如果说是为了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而去讨伐王的话,这也是好的。王就是要帮助人民,拯救人民的。我们这些兵卒都是为了打仗而存在的。如果失去了作战能力的话,就要被赶出军队的。我要是没有这种想法的话,就会被辞退,就是这么一回事。即使是对于王来说,也是这么要求的。可是,王总不能自己把自己赶下台吧。”
“我是一个非常小心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原来出生于庆国的麦州,事实上,我是个半兽来的。”
月溪被这种突然的坦白的话语给吓得愣住了。
“将军大人是?”
“是啊。在庆国,先王的时代,半兽是不能够成为官吏的。那么肯定也不能成为将军或是什么的。虽然可以作为一般的士兵进入军队里面服役,可是,却不会得到任何的晋升,更不能担任任何的职位。可是,我还是被任命为麦州师的将军。”
“即使不能得到任何的职位?”
“麦侯说,没关系的。先王对政治没有什么兴趣,国府里的官员为了自己的利益中饱私囊,忙得不得了,根本就没有时间管到各州的事情,所以,这都没关系的。”
说着,青辛笑了一下。
“只要稍微在户籍上做做手脚,就可以去掉半兽的记录了。反正也不会被查出来的,麦侯就是这么说的。万一国府那边的人要是查起来的话,就说是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然后再花费点小钱疏通疏通就可以了。”
“可是,这样……”
“是啊。这么做是有点无视庄严的法律的意思。确实应该是犯罪啊,性质也十分恶劣。果然人就是会做一些坏事的啊。可是,这个麦侯,对于讨伐先王的事情深恶痛绝。只要不做到这样,其他的什么都无所谓了。他是这么说的。”
青辛做出了一个生硬的表情,说道。
“……觉得有点迷惑。尤其是,先王说要把女人赶出国门。而且,其他的人都要留在国内,如果违反了规定,被发现了的话,就要被处于死刑。先王说出这个话的时候,确实应该让人觉得十分迷惑。麦州面对着青海,所以就把那些要流放的女人们都聚集到哪里去。当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就这样离开自己的国家。可是,正是因为如果留下来的话,就会被杀死,所以,无可奈何之下,才打算出去到别的国家去的。对于这样的事情,麦侯十分地同情他们,所以就上报说什么船只出不了港啦,船只的树木不够啦之类的比较恰当的借口,然后就制造出大家都只想离开国家,可是由于客观原因走不了,让他们在那里按照顺序地等候船只的到来这么一种局面来。以这个作为幌子,把那些可怜的人保护在港口城市里。虽然这么做如果能通过的话就再好不过了,可是,在这么一种情况下,麦侯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不得已而为止的事,也许,是迫不得已他才出的手。”
这么说了之后,青辛自己好像觉得自己说了什么错话似的歪了歪脑袋。
“不是……虽然当时说这么做的话,就不得不考虑到讨伐的事情,可是,必须要出兵讨伐主上的事却一次也没有过。事到如今,再想起来,当时杀死保护的那些女人,这个到底是不是麦侯做的决定,都还是一个借不开的疑问。这么问起惠侯大人来的时候,才觉得,难道当时这个事情有点奇怪,恐怕不只是这么简单。”
“……是吗。”
“那个时候也有这么想过的,觉得弑杀这个事情,始终是件十分严重的事。可是,麦侯又想要拯救那些所有老百姓。可是,却也没有自己坐上玉座,自己称王这样的想法。我还记得,当时想的是,如果没有欲求的话,就什么事情都无法去做。”
青辛这么说,而月溪只是笑了一下。
“……可是,即使这样,麦侯大人当时,还是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月溪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就算当时我被麦侯这么劝说了,可是我依然会发动起义讨伐先王的。是这样的,即使是那样。可我觉我也不会不等到麦侯的命令就自己独断独行地起兵的,这是肯定的。如果讨伐王的话,国家发动了内战,人民的生活一定也是困苦不堪的,这么想正是因为麦侯觉得肯定不应该发动兵变讨伐王。所以,就算是下达命令,也会十分犹豫。而且,即使是讨伐了王,之后也不会觉得这是一种罪行,也不会责备自己。那么所以,下达了这个命令的话,麦侯自己就会背负上一种犯罪感,可是,也不完全是那样的,我不像麦侯或是惠侯大人那样能说会道,所以大概也不会觉察到这个罪恶的重量吧。”
“这么说的话……”
青辛摇了一下头。
“就是这么一回事的。而且,这样的话会更加罪孽深重。我就是这么觉得的。也是没有这种想法的,那么所以也就不觉得是多么重大的事情,我们就是这么说的,正是因为不知道罪孽的深重这个事情本身,不就是一个罪名吗。要是不知道罪行的程度而犯罪的话,那也许就是罪加一等了。在充分了解这个罪行的严重性之后,还再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也是非常严重的行为。”
青辛这么说着,他那饱含着好意的眼光投向了月溪。
“这个……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
“这不肯定应该是能够这么美化而言之的事情。我发动兵变讨伐了有天命的国王陛下。暂且先不说台辅大人是不是不调,也暂且不说我没有从主上手中抢夺天命的野心。再说了,这两种可能性都是不存在的。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不顾结果地断然发动兵变,轼杀了主上。”
青辛很为难地抬头看了看月溪。
“这是单纯意义上的大逆不道,不是什么值得赞扬的事情。不管是文武百官,还是将军大人甚至是供王,都劝说我,希望我继承王位,可是,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的说,我不就是真的是从先王手中盗取王位了吗?我并没有图谋篡位,也不是为了讨伐而讨伐。其他的什么”
月溪突然停下不说了。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刚才慷慨激昂地说出的那一番说里,在什么地方好像被卡住了一样。
青辛则歪了歪头,一点想动的意思都没有。
“惠侯大人所做的事情,难道是单纯意义上的大逆不道吗?或者是,没有其他办法而采取的措施呢?”
真是啊,月溪说着,一边做下来,一边低下了头。
“真抱歉,……好像让您烦恼了。”
没有,青辛柔和地说,小声地说着,是吗。向着抬起头来的月溪,投去了一道好像要把他的痛楚看穿的视线。
“惠侯大人,您也非常尊敬峰王陛下吧。”
现在再重新想起来月溪回首四年前。他也不想看到仲鞑的没落的。可是,他到底是由于什么原因后来又做出了这么一件给自己脸上抹黑的事情呢,到底是由于什么原因后来他又不接受玉座和赞誉呢。
仲鞑对人民施与暴政的事情,确实应该是能够让人为之忿忿不平的,这已经是事实。颁布的法令太过于苛刻,刑罚太过于严厉残忍。如果这样继续下去的说,不是要失去天命的吗?月溪不得不考虑到这个问题,而且,事实上,台辅大人病了。虽然想让仲鞑改变这种做法,可是仲鞑却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地加重法令和刑罚的暴烈程度。
“这么继续下去的话芳国的人民肯定都会死的。……”
露台的前面,向着小小的园林的云海,在月光的照射下,透着柔和地醉人的光。在云海的下面在遥远的下界上,芳国的国土辽阔无边。在这片土地上,埋葬了无数的尸骸,尸体的恶臭代替了花朵的芳香,悲哀的挽歌代替了风的歌声。
真是一个没有一点慈悲心肠的国王陛下啊,虽然感到愤慨,可是,那已经是过去了的事实,虽然已经过去了,可是依然让人痛彻心扉。望着堆积成小山一样的人民的尸骨,月溪愤怒了。虽然对他的所作所为十分憎恨是啊,可是,月溪确实应该是无法对仲鞑自身感到憎恨啊。不管怎么样,在月溪心目中,仲鞑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人清正廉洁的官吏。
在这上极尽腐败的王朝里,是个决然的孤高的存在啊。
“……我想,也许,我是希望主上能够变回原来那样。可是,这中蛤我的期待而已,主上他却完全不顾这些,还是继续他的暴政。我甚至还会想,如果他是一个贪恋权势,甚至是腐败的人,那该有多好啊。可是,他还是依然那样一个无欲无私的人,一切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那么所以,对于惠侯大人来说,所谓的大逆不道,就是没有其他解决办法的时候犯下的大罪吗?”
对于青辛的说,月溪点了一下头。
“我想,所谓的为了人民才这样做,也许这只不过是对我自己的一个借口而已。做出那个决定,就好像是憎恨一个原来不肯定应该被憎恨的人一样,那种痛苦是一样的。不是义愤。是似怨。那么所以,这就是单纯的有罪,不值得为它冠上什么样的美名。……”
“可是,到那个时候为止,使您不得不憎恨峰王陛下的,是他让万民陷入水深火热的生活中,不是吗?既然您可怜那些人民,就不得不去憎恨峰王陛下难道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月溪摇摇头说道。
“我想那是不一样的。……不,其实也不能说当时在自己的脑海里完全没有考虑到人民的处境。看到那些正是因为一些根本就不能称得上犯罪的罪名被拉上刑受死的时候,那种感觉是非常痛苦的。可是,接下来要应对的是,那些被送上刑场被处死了的人民,他们的亲人对主上对那种怨恨。他们的那种难以抑制的愤怒是理所当然的,他们也是非常痛苦的。”
“对于人民对他的这种愤怒,峰王陛下会不会觉得很痛苦?”
“是啊,那么所以,我这样地被官员和所有老百姓信任,其实不是人民心里的想法。”
“可是,那不是为了人民才做的吗?难道这不是一个意思的吗?”
对于青辛所说的话,月溪表现出一点的心虑。
“而且,惠侯大人为了所有老百姓,不也希望峰王陛下能够变好吗?心怀慈悲,恩泽天下,让人民过上幸福的生活,许多的人民都会抑慕峰王陛下。您希望的是这样的吧。”
“……这个,是这样的。”
“您不就是想和人民一起,对峰王陛下表示赞美的吗。也就是说,惠侯大人一直都和所有老百姓站在一起。人民的安宁就是自身的安宁,人民的幸福就是自身的幸福,不是吗。对于惠侯大人来说,一个好的国王陛下,就是为了人民的幸福而成为国王陛下的。您不是曾经对峰王陛下说过这样的话吗?”
对于青辛据说的,月溪哑口无言,只是微笑了一下。
“那么,这和为了人民,不是同一个意思的吗。”
月溪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做答,只是低着头。
“……可是,如果我要是继承了王位,不就是从主上手中盗取了王位了吗?”
仲鞑从来都不肯接受谏言。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终于让主人走上了错俣的道路。然后,更加变本加厉地,把主人的东西他唯一拥有的最大的东西,偷窃了。
“这只是字面意思上的篡夺王位。而且,已经不能在允许有任何的借口了……”
“借口?这是对谁说的借口啊?”
被青辛这么一问,月溪无话可说了。
“这么说,我肯定就是那个,让惠侯大人编出一个借口来应对的人了。”
这么说了之后,青辛好像有点慌张地竦竦身子。
“真不好意思我尽说了一些过分的话,不肯定应该说的话。”
不,月溪摇摇头说。然后他声音轻轻地抚摩了一下额头。
“将军大人所说的是正确的。是的确实应该,我是想对主上说些借口。绝对不是存有恶意的讨伐。就算是心里怀有憎恨,就算是轻视他,可是,也绝对不是想要谋取他的王位的。我是想这么解释的。可是,这也确实应该是找错了对手……”
如果是借口的说,不管是对上天,还是对所有老百姓,也许都是肯实应该的。践踏天意讨伐国王陛下这件事情,就算是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从芳国把上天赐予的恩宠给剥夺了,那也肯定应该要说出一个借口来啊。在心里是可以这么理解的。
“不管怎么道歉,需要借口的,主上是不会原谅我的。即使是知道了这一点,我无论如何都还想对自己开脱。这么这样的借口,也许是自己自身所做的事。这样地窃取主上的王位,不管用怎么样的借口来为自己开脱,都是没有用的。我想,祥琼公主大人肯定应该也不会原谅我的。”
公主大人会对我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的。曾经,祥琼公主大人就称我为篡夺者。断言我是嫉妒国王陛下,想偷国王陛下的东西。对于我讨伐国王陛下这件事情,她认为是果然不出所料。果然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青辛好像不可思议地歪了歪头。
“祥琼公主大人如果原谅了惠侯大人,也不是什么有其他意义的事情。惠侯大人要是会介意的话,就想起让我来芳国拜访惠侯大人。公主大人说了,惠侯大人是芳国的国王陛下。自己还在芳国的时候,虽然还没有做为代理国王陛下即位,可是,现在肯定应该已经登上王位了吧。公主大人是这么说的。正正是因为连公主大人都这么说了,我们主上才给惠侯大人写了这么一封亲笑信的。”
如果不是惠侯大人带领芳国走出那段阴霾的话,芳国现在都还是一片荒凉的,公主大人是这么说的,公主大人还说,现在您肯定应该有接待使者的时间了,那么所以就派我来出使贵国。
月溪吃惊地看着青辛。
“正是因为如此,那么所以主上才说,让我来芳国看一看。让我来学习一下,看看惠侯大人为了芳国做出了怎么的贡献。”
青辛微笑地看着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月溪。
“我知道惠侯讨伐了自己崇敬的峰王陛下之后,很讨厌自己。确实应该有罪也就是有罪。可是,远离犯罪也是道,对于自己的罪行悔过自新也是道,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说着,青辛仰头看着在园林上方高高悬挂着的月亮。
“太阳落山之后,黑暗会使人迷失道路,于是月亮就会升到天空中,去照亮前进的道路。”
月亮被阴影挡住了,月光暗淡了下来。好像带着点阴冷忧郁的味道,和正年的太阳光真的没法比。可是确实应该也是,即使只有这么一点亮光,虽然没有正午的太阳光明亮,可是,还是会为在黑夜里赶的人们照亮前进的道路。
看着前方,青辛说道,是啊。
“是芳国现在的朝廷比做是被乌云挡住的月亮,您觉得怎么样?”
对着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的月溪,青辛笑了。
“代理的朝廷和伪朝廷,也只是两个在称呼上不同的名字而已。国王陛下坐上了玉座,朝廷就是如日中天的朝廷,而没有国王陛下的朝廷,就是被乌云遮住了的月亮。乘上月亮,等待黎明的破晓时分吧。”
原来如此,月溪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说。
※ ※ ※
溪谷里,薄雾静静地散去。大大小小的山峰从云雾弥漫中探出头来,断断续续流淌着的小溪,顺着路往下流,沿着一个小亭子,在那里,形成了一个深渊。
月溪,一个人对着书房里的一张书桌,出神地看着从箱子里显露出来的风景。
这是一快可以用两个手掌捧着的砚石。这种砚石是舜国的名产,产自舜国的彰明。带着碧绿的石头上,有一种斑纹,这种斑纹总能让人联想起雾霭。这个好像画中雕刻的风景一样的坐落在弥漫着云烟中的溪谷里,矗立着一个小亭子,从亭子上往下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月亮沉没在墨池的底部。这个砚石的里偶砚背上,雕刻着歌颂功德的待句,沿着这些诗句,把岩石分成了两半。
月溪仔细地观察着岩石上裂开的龟裂。耳边,还残留着切割这些的时候那种动听的不可思议的美妙的声音。
这块砚是峰王陛下仲鞑送给他的。是任命月溪当惠州州侯的时候赏赐给他的东西。十余年之后,月溪在惠州把砚割成两半。被切割了的砚,早已经不能在用了。捧着这样的破片,当初的光荣早已经不复存在了。就像已经失去了它一样,没有任何的方法可以修复它了,虽然知道这一点,但他还是把砚割开了,正是因为,他被告知有百余名罪人,在宫城门前被处以了死刑。几乎所有的罪犯,都是正是因为没有干活,没有去务农这样的偷懒的罪名,而被处死的。至于个中原因,也没有——去调查,是不是正是因为身体不舒啊,还是正是因为自己的亲人朋友遭遇了什么不幸啊或者是正是因为基他什么原因。那些没有犯罪的,住在王都里的人,被迫向那些罪人身上扔掷石头,正是因为国王陛下非常痛恨别人犯罪。那些罪人就要被石头这么砸。很多人就是这样忍受着被石头砸的痛苦,一直到被砸死。然后,罪人的尸体就在那个地方被砍头,在那里被阳光曝晒。
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月溪愤怒地把砚一割两半。一边用他那清澈的声音呼喊着,月溪决定踏上一条没有归途的道路。
对于举兵讨伐峰王陛下的事情,他没有后悔,可是,对自己不得不这么做,他觉得十分的后悔。
在推翻王朝之前,到底是由于什么原因不尽量去制止仲鞑呢。
他恨自己,自己被峰王陛下重用,被任命为惠州州侯,可是自己却对这个对自己恩深义重的国王陛下作出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对自己这么做,他深恶痛绝。仲鞑是芳国的国王陛下,确实应该是芳国的国王陛下。芳国的玉座是仲鞑的东西。对于国王陛下失去天道而不加以制止,不顾大义而轼杀了国王陛下,他自己都不能原应谅自己,不能原谅自己掠夺了属于仲鞑的东西。他是这么想的。
轼杀国王陛下是天大的罪孽,是无法弥补的,切割了砚就是象征。就像已经没有办法再把砚恢复到复来的形状一样,月溪的行为也是犯下了不可弥补的,违背了天意的罪行。虽然是以为了人民,为了国家借口,可是还是破坏了一切,这些只不过是丑恶的罪行而已,看了砚石上残留的难看的龟裂就完全明白了。
看着砚上的龟裂的时候,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书房的门口,出现了小庸的身影。
“我听说您找我。我刚从府第回来,就听说官邸要移做也用。”
小庸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书房。灯光通明的书房内,个人收藏全都被搬了下来,堆在一个角落里。看来已经做好了从官邸里搬出来的准备了,从这里,也看出了月溪的坚持,小庸觉得十分的忧郁。
回过头来的书房的主人,静静地笑着说。
“你就是正是因为这个特地赶过来的啊。真是不好意思啊。”
不,小庸小声说道,这时他注意到了月溪的手里的东西。
“这人是。”
“主上赏赐给我的东西。”
啊,小庸说道。
“我被任命为天官长的时候,主上也赏赐给我一块砚。”
“那块砚,现在呢?”
被月溪这么一问,小庸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笑了一下。
“还在啊。虽然有好几次都想把它扔掉,可是每次都做不到。”
我也是啊,月溪笑道。还在装砚的箱子里安了一个盖子,小心地放在书桌上。
“主上给臣下赏赐东西的时候,肯定是文房四宝中的一件。”
“是啊……”
回想起来,很奇妙地觉得有点怀念。看着陷入沉思的小庸,月溪把酒杯递给了他。
“小庸,你能帮我吗?”
“如果我能够帮得上忙的话。”
就是这个,月溪说着对小庸举起了酒杯。
“那么,我非常感谢。青辛将军大人呢?”
“在休息呢。说了一阵子话之后,也说觉得很累,要去休息一下,于是,早饭都没有吃就回到卧室了。……总觉得有点让人担心。”
小庸纳闷着。他不是很明白青辛将军大人早早回去就寝和“担心”之间的关系。好像没有注意到小庸的怪讶,又好像已经注意到了,月溪平静地注视着手里的酒杯。
“主上既不觉迷于喝酒,也不喜欢收集那些很贵的东西,每次我们进贡一些什么东西的时候,对于金银玉器这类东西,他都觉得讨厌。”
“……是啊。彰明产的砚,和玉器相比,绝对不会便宜。”
这么回答道,小庸微微地笑了。
“是啊。还曾经有个禁军的将军大人,放弃了主上赏给他的砚。我想,是正是因为将军大人不知道彰明砚的价值。即使他知道,他也许也会对把高价的砚赏赐给武官感到惊讶吧。”
真是的,他们边笑着说,月溪望小庸的酒杯里倒满了酒。
“……不只是高价的砚和墨,还曾经赏赐过高价的纸和笔。主上喜欢的,只是一些文具和书物,对装饰身体或是装饰身边的东西,他都完全没有兴趣。……不过,后妃们好像就不是这样的了。”
是啊,小庸点了一下头道。仲鞑很讨厌华丽的东西,因此,王后佳花也装出一副朴素的样子。可是,佳花身上佩带的东西,都是一些奢侈至极的十分贵重的东西。
“主上挑选妃子的时候到底是以怎么样的标准来挑选的,我们都不知道吧。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在众人面前责骂起后妃来。我想,肯定应该不是华美的,而是朴素的吧。”
月溪点了一下头。
“主上就是这么一个好人……”
小佣怪讶地看着月溪。月溪看上去好像十分怀念仲鞑似的。是的,好像觉得十分可惜。好像注意到了小庸的惊讶,月溪抬头对他笑了一下。
“对于小庸来说,到现在为止,主上只是一个只会让人憎恨的国王陛下吗?”
小庸心里剧烈地跳动着。突然间,曾经仲鞑刚登基的时候的情景涌上心头。
“我到现在,都不觉得我恨主上。……发生兵变的时候,虽然没有后悔,可是,对于不得不这么做,我感到非常的后悔。”
“……我也是这么想的。说句老实话,现在还是觉得非常地无念。”
“为了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每次一想到主上的脸,就觉得无地自容。正是因为,那个时候想起来的,全都是好的时候的事情……”
想起来不单单感觉很怀念,还觉得非常仰慕他。正是因为这样,才没有办法把仲鞑赏赐给自己的那块砚扔掉。虽然好几次都在盛怒之下,想要扔掉它。
“真是奇怪。……我不觉得我对后妃们,像主上那么憎恨。后妃制造谗言,捏造出莫须有的罪名,这些事情虽然都知道,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是不可原谅的。我想如果要是说到恶毒,后妃反而恶毒数倍。可是,却不会像对主上毫无慈悲那么生气。”
“是吗?我却认为,这是不可原谅的,我是这么想的。后妃教唆主上,对于这点,我觉得十分生气。老实说吧,惠侯大人把公主大人送到惠州,这也是手下留情的吧。虽然惠侯大人您说,身居后宫深处的公主大人,是没有什么积极的罪的,虽然心里能够理解这话的意思,可是,心情上还是觉得有点不高兴,还是有点恨她。这就好象是到底是由于什么原因当时没有阻止主上,这肯定应该是对谁都乱发脾气的事吧。”
“……乱发脾气?”
“是啊,我是这么想的。是啊,我也想过制止主上啊。他也想成为一个好的国王陛下啊。而且,主上也不想玷污自己啊。虽然想制止,可是对于我来说,很难做到。刑罚过于残酷,是正是因为法令过于苛刻,当我这么对主上说的时候,我就好象是接受了所有的罪行一样。说我堕进了邪恶中。”
“我也曾经被这么说过啊……”
小庸点了一下头。刚才还觉得有点怀念呢,可是好象觉得像是说了什么谎言似的,心中充满了痛苦的回忆。
“如果是我的话,我也想成为一位有心的官员,对于人民的堕落,我会很用心地去了解并处理。可是峰王陛下却只是一味地把法令修订得更加严厉,把刑罚规定得更加残忍。对于官员们的谏言,他都一概不加以理会,谏言说得越多,反而会让事态更加恶化,根本就对整个事情没有任何帮助。看到那种情况,我也想进谏劝说国五陛下,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没有用,我的进谏也没有任何用处。那么所以,我能做的只有乞求看看有那么一个什么人,能够劝说峰王陛下,反正我们是做不到了。”
“那么所以,才会乱发脾气,对谁都发脾气。对后妃和公主大人们都怀有这样的期待。”
是啊,小庸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
“事实上,即使后妃和公主大人她们也去进谏劝说峰王陛下的话,结果不也是没有任何改变吗。而且,正是因为她们都是峰王陛下身边最亲近的人,她们的谏言说不定不但不能有任何的帮助反而引起事态的进一步恶化呢。一定会是那样的结果不是吗。台辅大人也曾经劝说了峰王陛下。可是,结果就是法令变得更加苛刻和残酷。台辅大人的失道,不就是最大的谏言吗。可是,即使是台辅大人的失道,最终也没有能够起到任何阻止主上的作用。”
“是啊,当时就是这样的……”
“虽然当时我也知道自己老是在乱发脾气,然而却还是忍不住地对后妃们和公主大人们产生了一种恨意。是啊,可是,这样样的一种恨意,还是让我自己觉得非常的痛苦。憎恨主上,那是一种非常痛苦的感觉,没有什么比这种感觉更加痛苦的了。当痛苦到了极点,就会问自己,到底是由于什么原因,当时的我会产生这么一种感觉呢。可是,那样会让自己更加痛苦,也更加痛恨。就这样,那时的我,纠缠在这样的一种痛苦的境界里面,痛苦使得我更加痛恨他,可是这样的痛恨,又让我觉得更加的痛苦。……是啊,相比起这个,对于后妃和公主大人她们的那种恨言,就会显得无足轻重了,也就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么恨她们了。”
“是啊,真是的。”
月溪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好象觉得什么地方回响着痛苦的回音一样的。这种声音,让小庸觉得,他似乎开始有点理解了月溪到底是由于什么原因会那么顽固地抗拒着接受这个国家的国权。
“……惠侯大人,您很的是受苦了。”
不管是不得不讨伐仲鞑,还是最终讨伐了仲鞑,这些事情。还有,在此之上,又盗取了属于仲鞑的东西,所有的这些东西交织在一起,更加让他觉得自己对主上的不忠。
“我觉得,现在我好象有点理解惠侯大人的心情了。可是,也请您无论如何理解一下我们的心情。对于我们来说,惠侯大人确实应该是制止了主上的暴政,而且,是唯一一个制止了主上暴政的人。不论是对于诸官来说,还是对于所有老百姓来说,您都是那位结束了大家的痛苦,把人民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的人。当大家一听说惠侯大人要回去惠州的消息,满朝文武都在叹息悲伤。有人还哭了,还有人生气了。”
月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小庸。
“求您了,求您无论如何都和我们一起同甘苦共患难吧。”
说着小庸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了两封信件。
“怎么样,这个要怎么办。”
“……小庸。”
“我已经拜读过这两封信了。青辛将军大人也说了,信交给我之后,然后再交给惠侯大人也没有关系的。无论如何请您看看吧。这个东西交给我不太好,它是肯定应该交到惠侯大人手上的东西。”
请无论如何看看吧,小庸又再说了一次,然后把那两封信放到了书桌上,放到了那个盖着盖子的箱子旁边。小庸对着惠侯大人行了一个礼之后,就留下惠侯大人一个人在房间里,他就退出了书房。
看着那两封被小庸留下的信件,在经过了一段长时间的犹豫之后,月溪最后还是打开了它。
景王陛下的信里,在简单的问候语之后,说明了祥琼的现状,然后,希望月溪能读一下祥琼的信,还有,就是对他能够抛弃遗恨感到无比高兴。还说着,庆国国内现在也处于社会动乱之中,对于庆国想对芳国伸出援手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感到抱歉,同时,真心希望芳国能够安逸。
一个国家的统治,即使有了天命作为后盾,可是仍然困难重重,对于安排国土和户藉的不安,总是无法抹去。而且,在一个没有国王陛下的国家,这个安排国土和户藉的问题则更加困难痛苦。自己作为一个小辈,没有什么有力的言辞,也没有什么有益的力量能够帮助他,而且,如果,庆国如果能够对自己尽一点微力的话,他也想派使者去看看。
“……能帮上什么忙吗?”
没有责备的语气。说的也不是一些皮毛的话。在那份真挚的书简中,处处都流露出对月溪的宽容。有的只是名字的不同。正文到底是谁写的呢,一丝不苟的措辞,对对方恭恭敬敬的笔致,好象满纸都流露着对象征着新国王陛下的年轻有为的赞许。
带着这种被安慰的心情,月溪接下来,展开了厚厚的祥琼公主大人写来的信。
在那封信里,祥琼公主大人的悔恨,率直地在纸面上一览无余。
身为父王最宠爱的女儿,身为了位公主大人,自己却不能对父王进谏的后悔;对于自己身为公主大人却对公主大人的责任和义务不了解;因此,父王的统治被推翻,自己不能够再对父母尽孝道,不能为人民做点事情的无奈和叹息;对于月溪他们的大罪给自己带来的痛苦,等等。而且,正是因为这些被赶下了公主大人的宝座,本来跟着父母的话是入了鬼籍的,自己对月溪的救命之恩完全不加理会,完全正是因为自己的私怨,从恭国逃跑出去,而且,还对月溪心怀怨恨,对于所有的这些,祥琼都表示深深的歉意……
“是吗……公主大人都明白过来了。”
原来如此,庆国的将军大人所说的人都是会变的,就是这么个意思。正如将军大人所说的,公主大人也变了。
对别人说真话是很困难的,忠言逆耳。对于仲鞑的谏言更是完全没有用处。不单单如此,还表现出了对他们的不信任,就这样,大家就眼睁睁地看着仲鞑一步步走进了暴虐的深渊,却无法伸手拉他一把。可是,也不能够认为谏言没有任何意义。为了进谏而说的话语,是完全不包含对进谏对手的期待和情爱的语言。
这封信的最后,还说了祥琼从恭国逃跑的时候所犯下的罪行,而且,自己却没有赎罪,在景王陛下朝的最末席就职的事情。首先,自己在恭王的许可下,难以受罚。如果这样的话,自己该怎么办,她也不明白。有些话想面对面和月溪说,那么所以,就托将军大人带来这封信,把自己想说的话写在上面。还说,这封信交到月溪手里的时候,就是尧天出发的时间了吧。
“……到恭国。”
月溪大吃一惊,小声地自言自语道,然后又把这封信快速地浏览了好几遍,接着他站起身来,对着书房外面说。
“……是谁啊。”
假设说在王宫里,手碰了国王陛下的东西的话。那么,这种事情要是解释起来,就相当于用手碰了国王陛下的玉体是一样的。这和单纯的盗窃当然是不一样的。如果要是断定为是对国王陛下的造反的话,那这个罪行大致上就可以和大逆不道相匹敌了。实际上,要怎么判定,可以说就是根据国王陛下和秋官的心情而定的。“那么所以才托人带来一封信”,如果这么说的话,那肯定应该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情的严重后果,不管是怎样的悔过自新,不管是景王陛下如何地信任自己,如果终生被关在大牢里的话,那所有的这一切都已经是徒劳而没有任何意义了。
“是谁,到这里来。”
月溪这么说着,回廊的对面有个下官走了出来。那个下官说,他是想来这里找一名官吏的,听他这么说,月溪有点踌躇起来。
自己只不过时个惠州的州侯而已。自己甚至都没有对国家官员下达命令的权利。
哦,是自己把这些权利拒之门外的。
这个时候,月溪才突然知道,被自己拒绝的东西的分量。如果没有那份权利,不管是为了谁,什么事情都无法做到。就算是觉得悲哀,可是还是无法解救别人。作为一名州侯,自己就是这样。可是,月溪的权利能够到达的地方,只是惠州,通过他的手,能够解救的只有惠州的所有老百姓,如果要贯彻到全国的方针,却是他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事实上,仲鞑所颁布的法令,即使是在惠州,也是王法,也是不可违抗的。月溪不可能废除这些法令。即使是一条也不可以,更不能无视它们的存在,这也是不允许的。虽然月溪尽可能地把这些罪名不当成犯罪来处置,可是,惠州的所有老百姓还是无法逃脱仲鞑的虐杀。也就是说,在惠州以外的地区,能够通过月溪的双手解救下来的人,一个也没有。
找借口开脱的对象错了。
确实应该是这样的。道歉的对象以及注意的对象都完全搞错了。
好象被唐突的沉默给吓住了。下官问道,您怎么了。
回头看了看那双眼睛,月溪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去把司公叫到这里来。我要给供王写一封新笔信。去叫人准备笔墨。”
是的,下官清清楚楚地说道。然后磕了个头,退下去了。
月溪看着退出去的下官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
“……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帮祥琼公主大人减刑。”
※ ※ ※
月溪就这样,走出了园林,来到了花厅。刚才说正是因为疲倦想休息的客人,这会儿却点了灯,在书桌前面看书呢。
“……您还没有休息吗?”
在回廓上敲了敲窗,只见青辛把笔搁下,抬起头来对着月溪灿烂地笑了一下。
“哈。……本来是想躺下来体息一下了,可是不知道到底是由于什么原因,都没有丝毫的困意。”
说着,青辛把窗打开了。招呼惠侯大人进来。惠侯大人一跨进花厅,就扑通一声对着使者拜了起来。
“……惠侯大人您这是?”
“我已经把景王陛下的亲笔信,认真的拜读了。”
说着他抬起了头,看到青辛会心地笑了。
“请原谅我的唐突,对于我们对您的失礼,请您千万要见谅。您这么大老远把亲笔信送来,我真是打心眼里感谢您。”
“而且,我也认真地看了祥琼公主大人的信。如果不会给您造成太大的麻烦的话,我想给祥琼公主大人回一封信,可不可以麻烦青辛将军大人帮忙带回去,真的是太麻烦您了,不好意思。”
“当然可以啦。”
“如果不会让您觉得不高兴的话,可不可以也请帮我带一封信给景王陛下。”
“主上一定会很高兴收到您的信的。”
月溪对青辛行了一个礼。再次看着青辛说。
曾经听说过庆国的新的国王陛下是一个还非常年幼的小姑娘。经过这次之后,这样的传闻再也不会有了。从使者的品行完全就可以看得出新王的品行了,从青辛将军大人的一言一行,都足以看得出他对新王的信任。
“青辛将军大人真是个善良的人。景王陛下殿下一定也是一位非常善良的君主。”
听了月溪的话,青辛笑的很开心。
“我还不是啦,不过主上真的是一位十分好的人。”
是啊,月溪点了一下头道。
“如果将军大人现在还不想休息的话,不如我们一起去喝杯酒吧。怎么样。您还没有用过午饭呢,不如干脆就和晚饭一起吃了吧,好吗。”
青辛笑了一下,说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点了一下头,月溪叫来下官,命他去准备酒菜。然后,回头看着青辛说。
“如果庆国的兄弟们不介意的话,不嫌弃我们的被褥不够暖的话,就请大家还是住到掌客殿里去吧。那里已经关闭了四年了,虽然也许那里不是很好。”
“不用了,不是正是因为这个。”
“在这之前,自从兵变之后,我们芳国就很少迎接别国来的宾客了。这一次,我想依照接待国宾的仪式和殊途同归矩来接待随行的各位,希望你们能在芳国多留几天,然后还想让冢宰以下的其他六官都见见你们。如果让官员们会见一下庆国来的使节,对他们也是一种鼓励啊。”
芳国正是因为失去了国王陛下,在那以后,一直都是作为一个孤立的国家存在的。庆国作为一个朝廷能够承认芳国,这个消息对大家来说都是一种安慰。
“……可是。”
“而且,我也想搬家了。搬到王宫的北边去。”
月溪说着,青辛开怀地笑了,然后声音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大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不客气了。”
※ ※ ※
月溪写给供王的亲笔信,由使者飞马传书送到恭国去了。使者来回只是用了三天的时间,一回到芳国,使者就马上到内殿来进见了。
关闭了很久的内殿科于开了,月溪带着他的私人物品,住了进来。王宫里没有人不知道,惠州州侯同意即位了。官员们兴高采烈地表示赞同。明后天,就将正式登基。
“怎么样了?”
月溪欢迎了使者的归来,按着书卷,站着问道。在月溪的询问下,使者对着站在一旁的官吏们深深地磕了个头。
“这上嘛……我见到了供王,可是供王说绝对不可以减刑。虽然我对供王把所有的事情经过者解释了一遍,可是他还是非常地生气。”
“我想也会是这样……”
“于是,我就说,景王陛下也送来一封亲笔信,希望能够为公主大人减刑。”
可是,供王对于月溪和景王陛下对他们国事的干涉,好象十分的生气。
“据说,恭国对罪人的审判,是由恭国的秋官,已经供王的权力来决定的,从来没有正是因为其他国家的干涉而改变的,这是恭国的法律规定的。”
是这样吗?月溪叹了一口气。他自己也清楚知道这个减刑的要求,确实应该是有点过分,有点越权。供王会生气也是预料中的事情。可是即使是这样,在感情上,他还是想为祥琼公主大人做点事情。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想救她。
只有这么做,才能回报对自己有恩的仲鞑,才能为自己对仲鞑的不忠表达歉意,也许只有这样,才能为仲鞑的女儿做点什么事情,或者说,这也许是对一个同样有着罪行的人的同情吧。已经犯下的罪行已经没有办法抹去了,可是,还是希望能够正是因为本人的自觉和后悔而得到别人的原谅。
那名官吏好象感觉到了月溪的灰心气馁似的,深深地埋下了头。
“不管是庆国还是芳国,现在者处于大事之秋,可是即使是处于这么一种境况下,两国者不顾这些,而为了这么一介女子,为了一个有着明确犯罪行为的女子。而歪曲道理去干涉别的国家的国事,这样,让自己陷入一种被人唾骂的境界。”
“是啊,……真的是十分的抱歉。”
那名使者好象不再说话了,好象要把头埋下来似的,继续他的说。
“对公主大人的惩罚是被流放到国外,以后,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再踏上恭国的国土了,要是被发现现在她在恭国,那么后果就……那个。”
月溪瞪大了眼睛,催促着使者赶紧说下去。
“就怎么样?”
“被赶出去……肯定应该是这样的。”
看着好象十分困惑地不再说话的使者,月溪微微地笑了。
“是吗?是这么说的吗?”
“我没有办法帮上忙,真的是十分的对不起。”
使者把头低得更低了,月溪安慰他道。
“那倒也不是。供王对祥琼公主大人说,不用去谢罪了。”
“可是。”
“说是不管去什么地方,都不许再回来了。”
正是因为说了不许别国干涉,那么所以,肯定应该也就不用在去谢罪了吧。这其实也不是容忍景王陛下和月溪的叹愿的温情,只不过是所谓的刑罚,也许也是作为一国之君的矜持吧,而所谓的对被称为干涉的斥责,或许是让他们不要关一些其他的杂事,专心于自己国家的事务的谏言吧。认为是后者的可能情更高一些。对于月溪轼杀了峰王陛下的事情,不但没有责骂,反而是惟恐他惹上别的麻烦,而劝他掌握国家权力,希望他能够成为制止国家荒废的一根顶梁柱,这就是供王的用心良苦。
“对供王,还是觉得很抱歉……”
说着,月溪再次安慰了使者,然后就让他退下了。月溪回到书桌旁边,看着刚才正是因为使者来报而只写到了半的书简,他不由得苦笑起来。
月溪又再拿起笔,把刚才没有写完的继续写完了。再次回头看的时候,才觉得这满纸写着的,都是对那场在国内掀起轩然大波的兵变的自身心境的一个赤裸裸的剖析,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月溪不由自主地哑然失笑,拿起书桌上自己刚才写的东西,揉成了一团。
“……到了现在,您还是觉得对主上有歉意吗?”
正是因为希望能够得到祥琼公主大人的理解,也希望能够得到仲鞑的理解。如果能够为祥琼公主大人做点事情的话,就觉得好象是能够对仲鞑做出一点补偿似的,同样,如果能让祥琼公主大人理解自己的心情的话,就好象也能让仲鞑理解自己心情一样。可是,做出来让祥琼公主大人看的话,其实是希望她能够对自己的父亲大人说。如果要道歉的话,不是对仲鞑,而是想对祥琼公主大人说抱歉。
月溪对自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窗外。建在崇山峻岭的斜面上的内殿,对着它的窗口的,是鹰隼宫和波澜壮阔的云海。云海看上去好象有点暗淡浑浊,那是正是因为下界厚重的云朵层层叠叠。虽然已经是春天了,可是下界还是经常下雨,这和往年完全不同。
是啊,确实应该是的,对于已经离开了国土的公主大人的去向,能够考虑这个问题的,已经不再是芳国了。就像是举国上下想要一起努力,制止国家的荒废一样,对于失去了国王陛下的国家来说,就像是窥探蚂蚁的一个洞穴似的,就这样静静地荒废着。
芳国也不会从此一直这么停止不前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百废具兴。
没有这样的产物,国家的生活还是倚赖着林业和畜牧业的。可是,今年的雨水尤其的多。由于日照不足,那么所以种子都无法发芽。由于饲养家畜的叶子生长不足,家畜都很瘦,人民生活不下去了。夏天遇到干旱,冬天连降大雪,对于践踏天命的王朝,上天是不会轻易饶恕的。
月溪弑杀了国王陛下,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从此都要担负起照顾芳国人民的责任,分担他们的苦难。对于月溪来说,无论如何都要担负起还他们一个国王陛下的义务的。从此,他就是那位管理这个国家,守护这个国家的国民的施政者了。
“真想去看看祥琼公主大人啊。……”
正是因为她有着到供王面前负荆请罪的勇气,可以证明她并不是一个胆怯的人。自己也必须像祥琼公主大人那样,背负起自己的罪行,带领着芳国继续向前走。
那么,月溪肯定应该对祥琼说抱歉的,只有一件事了。
“我偷了你父亲大人的东西。真的是十分抱歉,对不起,请您原谅我吧……”
他对着明天就要出发前往东边的国家的青辛说,祥琼的旅途是无为的。如果有可以见面的可能的话,请这样说给她听。对于祥琼公主大人来说,这是最后的思岸,到现在为止,就要忘记她自己是个公主大人的事情了。
正是因为在国土上,等到祥琼救济的人,还是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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