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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elooby (平成的罗宾), 信区: ACZone
标  题: [八][外传·魔性之子]第七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Jun  3 16:17:34 2005), 转信

外传·魔性之子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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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濑一早到学校时就看到有传播媒体相关人士成群地聚集在校门口前面。人数之多比发生岩木事件时更甚。 

距离学生们到校还有一小段时间。他们幸运地逮到了零零星星走向校门的学生和老师们。被逮到的老师莫不低着头赶快逃开,同时强行将同样被媒体逮到的学生叫过来,带进校门。或许是心理作用吧?走进校门的学生们看起来好像觉得很遗憾似的。他们一边被老师强行带进校园内,一边带着兴味盎然的视线回头看着那些媒体人。 

广濑在可以看到校门的位置停下了脚步。看到校门口的状况,他只能叹气。他不想被问一些无聊的问题,所以他往回走了一小段路,来到可以看见后门的地方,结果后门四周也聚集了一些人。他以目视算了算,觉得至少这边比较少,正想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这时背后轻轻响起车子的喇叭声。 

回头一看,保健老师十时坐在车子里面。 

“要不要搭个便车?” 

“有劳你了。” 

广濑行了一个礼,搭上停靠在步道边的白色小型汽车。坐进密闭的空间之后,他叹了一口气。 

“真是辛苦的教育实习啊。” 

十时沉稳地笑了。 

“——是啊。” 

“不过明天也就要结束了。有点羡慕你呢。” 

“也许吧。”广濑露出了苦笑说,十时也笑了,把车子靠向右边。他打出右转的方向灯,等待红灯变绿。 

“身体状况还好吧?” 

“顶多只是身上到处有淤青而已。” 

十时笑着点点头。看到信号灯变了,他一边将车子往前开,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听说昨天到学生所住的医院去探视的老师被记者问到很奇怪的问题。” 

“奇怪的问题?” 

“嗯。他们问,听说发生过学生从二楼掉下来的意外,那个学生有没有来?” 

“可是那个事件……” 

已经以意外收场了。报纸和电视也没有多所著墨。 

“大概是从哪里听来的吧?一直紧追不放,直问高里家住在什么地方?” 

十时把车子开向后门,按着喇叭驱散了聚集在后门口的媒体,直接开进校园内。 

“他们一再追问,真的是意外吗?可是他们把注意力都放在那边了。可能也会提到受伤的学生的事情,你最好注意一下。” 

“我会小心的。” 

十时把车驶进后门旁边的停车场,笑着说。 

“不嫌弃的话,放学之后我也送你一程吧!因为校门附近可聚集了‘蚂蚁大兵’呢。” 

广濑轻轻地笑着点点头。 

“不好意思,那就麻烦你了。” 

         ※       ※       ※ 

广通和十时一起走进职员办公室,发现里面笼罩着一股奇怪的紧张气氛。老师们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办公室的四处,紧靠在一起,大家都带着复杂的表情看着报纸。广濑环视了整间职员办公室,看到站在角落的后藤之后便走了过去。 

“早安。——发生什么事了?” 

后藤轻轻扬起手,然后愁眉苦脸地压低了声音说道。 

“运动报上刊载了一则很奇怪的报导。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和其他的事故牵扯在一起,说降祸什么的。” 

广濑知道自己的脸色变得很苍白。十时很感兴趣似地把身体探了过来。 

“降祸?” 

“难不成讲的是高里?”广濑用眼神问道,后藤摇摇头。 

“他们好像听说了高里的事件和修学旅行的事情。甚至还提到生田老师的事情。” 

后藤露出了苦笑。 

“他们把什么事情都兜在一起,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写着被诅咒的学校啦什么的。还说相关人士都说这一定是某种降锅现象,心里很害怕。” 

十时发出愕然的叫声。 

“相关人士?” 

“我看说的就是我或者十时老师吧?” 

十时微微瞪大了眼睛,然后露出了苦笑。 

“我不知道我自己竟然会害怕呢!” 

“我也一样啊。” 

后藤笑着说,然后绷起了脸。 

“真是麻烦了。昨天医院里被那些媒体给搞得天翻地覆的。” 

“是喔。” 

“状况归状况,因为才刚刚发生过岩木的事情,也难怪啦。更加上昨天好像也发生了几件小意外。” 

“昨天吗?” 

“嗯。我们班上有九个学生不是从楼梯上摔下来,要不就是从天桥上滚下来,造成好几个人缺席。我正在想,搞不好今天没办法上课了。” 

后藤说着对广濑使了个眼色,这时校长走了进来。 

         ※       ※       ※ 

上课时间提前了一些,全校举行了朝会。据校长的说法,从屋顶上跳下来的七个人当中,已经有六个人死亡了。 

广濑前往教室要举行朝会,没想到却看到教室当中一片凄寒的景象。六个人死亡,一个人意识不清。从前天到今天早上这段时间当中,有十二名学生因为意外而缺席,因病请假的也有四个人,教室里只有十六名学生带着不安的表情坐着。 

为期两个星期的教育实习也快接近尾声了。实习老师的研究课程是勉强地举行了,不过之外的课程多半都让学生自习。广濑按照预定的计划于第五堂课到一年级的理科Ⅰ去上课,可是前来旁观的老师和学生有大半都心不在焉。 

结束研究课程回到准备室的时候,电话响了。是一告知住院的最后一名学生终于在完生没有清醒过来的情况下死亡了的消息。 



后藤放下话筒,沮丧地用手抵在额头上。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广濑说,因此便默默地看着他的背。 

“广濑。” 

后藤对着广濑的背低声说道。 

“我并不喜欢害怕高里的这种感动。可是,发生了这种事,我真的没办法忍受。” 

广濑仍然背对着他,轻轻地点点头。 

“去恨高里反而会轻松许多。七个人耶,七个人。” 

“都还不能确定是高里的关系吧?” 

后藤回过头来。 

“你说过高里会降祸。” 

广濑摇摇头。 

“我只是说,高里和报复行动有关。首先那不见得就一定是报复,或许真的是自杀。” 

“动机呢?” 

“自杀者的动机往往都不清楚。有人会因为一些在旁人看来可笑至极的小小理由就寻死的。”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被后藤一瞪,广濑低下了头。 

“——不是高里,后藤老师。” 

广濑说道,后照讶异地眨了眨眼。 

“降祸给人的不是高里,而是后藤老师以前看的那个东西。” 

后藤看着广濑,又看着收放着素描簿的橱柜。 

“……你是指那个吗?” 

“嗯。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东西。它们上了高里的身,一直守护着高里。我不知道原因何在。” 

“我不会把那种事情称为守护。” 

“它们的方法是有错,但是意图很明显。它们是以它们的方式守护着高里的。对于它们判断是高里的敌人的人是绝对不宽容。我想它们是以报复的手段来达到守护的目的。” 

后藤喃喃说道。 

“这么说来,他们是不会加害高里的咯?” 

“或许吧。” 

“果真如此的话,那么站在高里那边的人不是反而会比较安全吗?我不知道它们是以什么手法来报复的,但是只要高里在教室里,它们应该就不会使用让天花板掉落或穿透地板之类的手法吧,就算是使用比较姑息的做法,待在高里身边的安全机率就比不在他身边要高多了。是不是就是这样?” 

广濑瞪大了眼睛。 

“就是这样没错。” 

如果它们守护着高里的话,那么越待在高里身边,安全机率就越高了。 

“把高里……” 

“叫来吧!”广濑正要这么说,后藤却制止了他。“等等!”他语气坚定地说道,然后有所犹疑似地把视线移开。 

“让我打电话回家。” 

“不要!” 

后藤很明显的露出狼狈的样子。广濑不解地歪着头看他。 

“——太危险了。学生们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现在都怕高里,他们深信高里本身会降祸。或许有人会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认定只要高里消失就没事了——这不是不可能的。他们会以为,只要高里死了,就可以逃过灾厄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说完之后广濑又继续说道。 

“可是,万一高里发生什么事,那些东西一定会保护他的。” 

“从三层楼高的地方摔下来还能平安无事不就是因为它们的关系吗?”广濑说完,后藤便把头转开。 

“不要这样做。我相信就连那些学生都没有人愿意待在高里身边吧?有人称病请假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只要跟他们讲清楚,为了自身的安全起见,他们应该会懂的吧?找机会去说服那些请假的学生,让他们到学校来会比较——” 

“你想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们吗?” 

“不行吗?” 

“别傻了。” 

后藤简短而无奈地说道。广濑觉得很不可思议,看着后藤。 

“为什么?” 

“你要告诉他们,因为事情是这样子那样子,所以不要离开高里身边吗?没用的。他们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待在高里身边啊。” 

“可是。” 

“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你等着看吧,要是再有任何人死亡的话,到时候,他们看到高里时,你认为会发生什么事?” 

“可是,我们没有其他自卫的对策了呀!” 

“我们不知道会有多少效果,而且风险太大,别乱想了。” 

“那么我们还能做什么?” 

“总而言之,千万别说出去。” 

广濑叹了一口气。他无法理解后藤怎么会突然开始采取如此冥顽不灵的态度? 

“后藤老师。” 

后藤看也不看广濑,站到画框前面。他交抱着双臂望着画布。 

“广濑,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 

广濑不知道后藤问这句话的用意何在。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歪着头默不做声,于是后藤看着画布喃喃说道。 

“我喜欢你。” 

“谢谢。” 

“——所以我劝你不要说。我不想参加你的葬礼。” 

广濑瞪大了眼睛。 

“后藤老师!” 

“这是我的自我作祟。可是,至少我不是那种可以平等喜欢全部所有人的大善人。你把事情讲开来,对他们造成阻碍的话,可能连你都会被降祸。我真的不想看到变成像岩木那样的广濑。” 

“您知道我所说的把话说清楚的意思吗?” 

后藤仍然不看广濑。 

“我懂,要我说得白话一点吗?—一就算你把事情说出来,还是会有人要变成牺牲品。它们会对不得不下手的对象下手,你就得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买单付帐。而这代价不是你付得起的。” 

“后藤老师。” 

后藤面对着画布露出苦笑。好苦好苦的笑。 

“你很惊讶吧?还要我讲更卑劣怯懦的话来吗?” 

“我不想听。” 

“那我问你——如果你死了,高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广濑看着后藤的侧脸。 

“到时候情况可不能跟生田老师或岩木死亡的时候比啊。广濑你可能是高里有生以来第一个遇到能理解他的人。你要抛下高里而去吗?” 

“我……” 

后藤移开了视线。露出好痛苦、好苦闷的表情。 

“如果能够对所有的人好,谁都愿意这样做。可是有时候我们必须决定一个顺序。喜欢所有的人就等于是不喜欢任何一个人。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广濑沉默了,他觉得被戳到了痛处。事实上,广濑也因为觉得万一学生们发生什么事情都会相对地增加高里的心理负担,所以他才担心。在广濑的心中确实也存在着一种想法,那就是那些把高里推下去的人多少受到一点报复也是无可奈何的。但是超过限度的报复会成为高里的负担。所以要是能阻止的话,他希望能阻止那些东西。他没有想到,如果出面阻止的话,自己本身可能会受到伤害。 

“如果无论如何都要说出来的话,由我来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该渡危桥。” 

广濑觉得自己又再度被戳到痛处。 

“……卑鄙的老师。” 

“嗯。” 

后藤一下子好像老了好多。记得他担任广濑的导师时已经快五十岁了。广濑突然想到,“这个人也快接近退休的年龄了啊?” 

“我不喜欢参加像你这样的人的葬礼,简直是浪费奠议。” 

广濑低声说道,后藤真的很痛苦地笑了。他不再说什么,所以广濑也没有再多说。 

一个人珍视别人的情爱应该是很宝贵的,然而内心深处竟然是存在如此丑陋的自我。每个人以人的身份生存在这个世界上,这件事本身就是这么地龌龊。广濑心里有这种感觉。 

从屋顶上跳下来,当天就死亡的学生的葬礼预定于下午举行,目送着拖着看似沉重的脚步出门的后藤离去之后,广濑摊开出席簿。他在七个名字的后方用直尺仔仔细细地各画了一条长线,就像之前对岩木所做的事情一样。 



今天也老是一直开会,学生多半都自习。即使是在上课的时间内,校园里依然一片喧闹。后藤离开准备室,过了一会儿,有人讲话的声音靠近,广区侧耳倾听,跟着门被用力地打开来,野末和杉崎出现了。 

“咦?老师,您好了吗?” 

“身体还好吧?” 

两人连珠炮似地问道。广濑对着他们露出苦笑。 

“还好啦。” 

野末很夸张地窥探着广濑的脸。 

“真的没事吗?有人说昨天你那张脸看起来就好像快死了一样。” 

“谁说这种话?” 

“班上的人啊。他们说穿着白衣服的实习老师,脸色难看得就好像是自己跳楼一样。” 

“太夸张了。” 

“夸张吗?谁叫老师那么单纯。”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野末咯咯笑了起来。 

“你们不用上课吗?” 

现在应该正在上第四堂课。广濑一问,野末便恶作剧似地睁大了眼睛。 

“自习。所以我们就想来个化学自习吧。” 

广濑怀着莫名的获得救赎似的心情望着那两个擅自粗鲁地拿出烧杯的学生。一个人坐在这边让他沮丧得受不了,咯咯咯开朗地笑着的他们让广濑的精神为之一振。 

“听说二年六班空荡荡的?” 

野末拿着装了咖啡的烧杯坐到广濑面前。 

“唉。” 

“来了多少人?” 

“十六个人。教室里可通风得很呢。” 

“要我说呢……” 

杉崎突然压低了声音。 

“你们听说了降祸的事情吗?” 

野末喃喃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提这个?”杉崎摇摇头。 

“要不是T,那会是谁降祸啊?” 

杉崎把声音压得更低了。 

“岩木学长。” 

广濑顿时讲不出话来。野末也一样沉默了一下,随即笑了。 

“怎么可能?岩木学长为什么要降祸?” 

“二年六班不是一直有被害人出现吗?是他们杀死岩木学长的,不是吗?” 

“也有五班的人在啊!” 

野末说,杉崎得意地微笑道。 

“他们不是利用五、六班一起上课的的时候作骑马战的预演练习吗?当用会分成敌我两方啊,我们也玩过,通常都会按照班级来分队,对不对?” 

“到目前为止我还可以接受。” 

“岩木学长是五班的,他怎么可能和自己的同志在那边纠缠?所以岩木学长的骑马队的四周应该都是六班的学生。和六班的人一阵推打之后,岩木学长倒了下来,所出加害人以六班的人居多。证明完毕。” 

“啊,有道理。” 

“再说还有人看到呢。” 

“看到什么?” 

衫崎放低声音。 

“住在学校附近的人说晚上看到教室大楼的屋顶上有个穿着体育制服的人。” 

“体育制服?” 

“另外一班的人说在玄关的地方看到一个穿着体育制服的人走进室内鞋柜的后面。还说体育制服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 

“哈哈。” 

广濑露出苦笑。 

“看来人要是死了,没有变成幽灵似乎不会甘心哦?” 

杉崎皱起了眉头。 

“不是我说的,我只是说有这种传闻。” 

“人一死,就会有这样的传闻产生。” 

被广濑一调侃,杉崎更不服似地鼓起了脸颊。 

“可是大家都在传,说昨天的跳楼事件也是岩木学长的关系……” 

“不会吧?” 

“是真的。听说当时在体育馆里的人都听到了。听到屋顶上那些人一直大叫‘救救我!原谅我!’喔!” 

广濑皱起眉头。 

“大叫?” 

“没错,所以在体育馆里的人才会发现到屋顶上有人。他们说那些人像说梦话一般地一直叫着原谅我原谅我。一群人站在屋顶边缘怎么救?也有人说他们好像被什么操控着。” 

广濑的脑海里突然掠过一个空想。五花大绑,身体无法动弹,也发不出声音,不过脚却可以活动。明明不想走,可是他们的脚却走向屋顶。原本不应该开着的门也打开了,他们来到屋顶上。两只脚不听使唤地走到屋顶边缘。因为过于恐惧,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丝声音——“救救我!”。 

广濑甩甩头,那纯粹是他的空想。老实说,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排除他们是依照自己的意志自杀这个可能性。 

“而且今天早上……” 

杉崎说道,广濑赶紧回神看着他。 

“怎么了?” 

“嗯,有人说一楼的走廊上沾着好像有什么东西爬行过的泥巴的痕迹。泥巴,好像很那个吧?”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天早上啊!早上最先到校的人说的。可惜当我来到学校时,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好像是校工清理的。” 

“哦?”野末发出了感叹的声音,杉崎又继续说道。 

“听说从玄关旁边的楼梯下方到六班的教室前面留有大约这么广宽,像是有什么东西爬过的泥土痕迹。” 

杉崎张开两手,比出一个不到一公尺宽的空间。 

“我在玄关听说了这件事之后,立刻飞奔而去。谁叫我天生爱起哄。结果什么都没看到,不过却可以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 

广濑抬起头来问道,杉崎点点头。 

“一种潮湿又腐臭的味道,我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闻过那种味道。” 

广濑战战兢兢试探性地问道。 

“是……海水的味道吗?” 

“啊!”杉崎叫了起来,挫响手指头。 

“没错。我一直觉得那味道很熟悉。就是海边的味道。是肮脏海边那种粘糊糊的泥水味。” 

野末发出愕然的声音 

“然后呢?海边的味道跟岩木学长有什么关系?” 

“咦?啊,——说得也是。咦?” 

杉崎歪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说,野末笑了。野末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说着人们传出来的没有任何根据的传闻,可里广濑根本没有在听。 

“海水的味道。” 

从某方面来说,认为那是岩木留下来的说法是很恐怖的。高里是不是也有提过?提过它们的出现一定会伴随着海水的味道。 



下课钟一响,桥上马上就来了。 

“哟,听说了吗?” 

桥上一走进准备室就这样说。 

“杉崎,听说出现了。” 

杉崎很得意地笑了。 

“早就知道了。是岩木学长的事吧?” 

桥上一听,大吃一惊。 

“岩木?岩木怎样?” 

被桥上这么一反问,杉崎不禁瞪大了眼睛。 

“你说的不是这件事吗?不是岩木学长的幽灵出现了吗?” 

“有这种传闻吗?” 

“有啊。你说的事情跟这个不一样吗?” 

桥上带着惊愕的表情坐了下来。 

“你是指岩木化身成幽灵跑出来的传闻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不是岩木,是关于一个年轻女人的故事。” 

杉崎兴味盎然地把身体往前探。 

桥上微微地笑了。野末递了一杯咖啡给他,他轻轻地举起手来。 

“这是常有的故事,不过最近好像挺出名的。听说她常出现在这附近一带。” 

“什么事?什么事?” 

“是一个年轻的女幽灵,她会把人叫住问一个问题。‘你认识ki吗?’如果回答不认识,她就会立刻消失,要是回答认识,就会有一只独眼的大狗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把那个人吃掉。” 

杉崎发出喜孜孜的叫声。 

“你很喜欢这种故事,对不对?” 

“喜欢啊。” 

野本狐疑地歪着头。 

“那个ki,是什么东东啊?” 

桥上沉吟了一会儿…… 

“不是鬼吗?鬼。”(译注:日文中,鬼也可以发音为ki。) 

“找鬼干什么?” 

“我哪知道?这是最可能的推测,不是吗?” 

杉崎歪着头。 

“会不会是一个人的名字?因为以前就有类似这样的怪谈。关于一个女人一直在找名字是‘hi’这个音开头的男人的故事。” 

“哪又是什么东东啊?”桥上问道,就在这个时候,准备室的门被打开来,坂田出现了。 

坂田看了看他们三个人一眼之后,直接走到广濑旁边。 

“老师,您知道高里在什么地方吗?” 

广濑无法正确掌握这个问题的含意,不解地歪着头。 

“昨天我打电话到他家去,可是没有人接电话。您知道他人在什么地方吗?” 

“我知道。”广濑回答道。坂田便露出谄媚的笑容。 

“能不能告诉我啊?高里不会再到学校来了吧?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见到高里,跟他谈谈。” 

广濑稍微思索了一下,然后简短地回答,“我不能告诉你他在什么地方。” 

“我相信高里以后还是会到学校来,如果在学校见到他,到时候再说就好了。” 

坂田很不服似地抬眼看着广濑。 

“老师跟高里的感情好像很好哦?” 

“是吗?” 

“好像就是不一样。其他人提到高里的时候跟老师说到高里时的气氛就是不一样。” 

广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老师,如果您跟高里感情那么好的话,能不能让我见高里一面?我真的非见高里一面不可。” 

坂田的态度执拗的让人生气。 

“你想说什么?” 

“很多话。” 

他那充满渴望的声音引起广濑生理上的厌恶感。 

“高里现在的立场挺辛苦的,我想为他打打气。” 

“哟。”发出另有含意的声音的是野末。 

“我从来不知道坂田学长做人这么的好耶。” 

坂田哼哼地笑着。 

“我本来就是好人。……对于那些值得我对他好的人。” 

“听起来真不舒服。”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讨厌跟无聊的人扯上关系,因为很多人明明是无聊到极点,却又装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野末带着挪揄的语气笑了。 

“如果跟高里学长建立良好的感情,或许就不会被降祸了吧?” 

“不是这样的。” 

坂田嘟起了脸颊。 

“我只是觉得大家都误会高里了。高里是个拥有特殊才能的人,我觉得把这种人当成普通人看待并不是好事,特别的人还是必须受到特别的待遇,否则高里就会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广濑觉得这些话听起来好刺耳,“高里应该不会喜欢坂田吧?” 

“你跟高里在学校里会有很多机会碰面吧?我不想做这种事。” 

广濑这样说,坂田便不悦地哼了哼鼻子。 

“无所谓,我也没有意思要勉强你。” 

不过……坂田窥探着广濑的脸。 

“你这种态度真让人不能苟同。” 

“什么态度?” 

“没什么,不懂就算了。” 

广濑觉得他真是一个没来由的会让人心浮气躁的人。此时野末发出愕然的声音。 

“坂田学长,为什么你对高里学长如此在意?我一看坂田学长就觉得有点不寻常。” 

“小心你的谴词用字。” 

“可是不就是这样吗?坂田学长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崇拜高里学长。这种做法不是会造成高里学长的困扰吗?” 

“为什么?” 

“照一般说来,要是被人指责因为自己的关系而造成某人死亡,我相信没有人会觉得高兴,何况他现在还因为差一点被吊死而受了伤。” 

“所以我不是说想见他,鼓励他一下吗?他可能会对因为自己的关系造成有人死亡一事感到沮丧,我觉得他好可怜。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呢?高里就是那么的特别啊。我觉得那些不明白这一点而出手欺负他的人真是白痴。高里根本不需要觉得自己必须为此负起责任。” 

坂田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大家因为不认同这一点而做出不恰当的事情。总之,只要不与高里唱反调,就没有人会死。虽然大家嘴巴上说高里会降祸于人,可是心中并不这样认同,所以才会发生这些奇怪的事情。如果大家能够确实理解高里就是那么特别的话,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了。” 

坂田说着露出极度不稳的笑容。桥上不屑地说道。 

“我可是敬谢不敏。我才不要为了活下去而去取悦某个人。” 

“有这种论调的人就随自己高兴去做就好了。因为总有一天会被肃清的。” 

桥上瞪着坂田。 

“我可要把话说清楚。坂田,我觉得你很异常,脑袋一定有哪个地方有问题。” 

坂田笑了。 

“我认为如果不修正老是觉得只有自己是正确的那种态度的话,总有一天会触怒高里。” 

广濑并没有开口。他很不能接受坂田的存在,那让他感到不快。桥上也觉得很扫兴似地闭上嘴巴。野末和杉崎的脸上则很明显地露出厌恶的色彩。 

广濑站起来。“怎么了?”野末带着询问的表情抬头看着他。广濑只丢下一句,“办点杂事。”就离开了准备室。来到走廊上,将坂田隔离在门的另一边,广濑不禁叹了一口大气。 



因为本来就不是基于某种特别的目的离开准备室的,所以广濑便漫无目的地下到一楼。来到一楼的走廊上时,看到学生们聚集在中庭的草坪上。看到这个情况,并不会让人产生这所学校目前持续发生异常事态的印象。他茫然地坐在出入口,这时他眼前的盆栽发出声音,从细黄杨的后面探出一张学生的脸来——是筑城。 

“你在那里做什么?” 

“休息。吃中饭吗?” 

广濑问道,筑城点点头。广濑站了起来,穿着室内鞋来到中庭。他绕到放盆栽的地方,看到筑城和五反田坐在长板凳上。 

“啊,室内鞋?” 

“就帮我保守一下秘密吧。” 

筑城笑了,挪了挪身体,帮广濑挪出了一人份的空间。广濑坐了下来。他们两人把便当盒放在膝盖上,不过似乎已经用完餐了。 

“现在晒太阳还太早吧?” 

强烈的阳光洒在板凳上。明亮的阳光形成了一块阴影。广濑觉得四周虽然一片明亮,可是心情却跌到了谷底。 

“因为这里没有冷气啊。” 

筑城笑了。 

“嗯。筑城不到准备室来吗?” 

广濑问道,筑城露出有点困惑的表情。 

“我想去,可是总觉得不知道怎么面对桥上学长……。而且坂田也在。” 

“啊?你不喜欢坂田吗?” 

筑城皱起了眉头。 

“他本来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最近那家伙好奇怪。” 

“奇怪?” 

筑城不说话。反倒是五反田开口了。 

“因为他最近着魔了。好像开始接触新兴宗教。” 

广濑狐疑地歪着头,五反田面无表情地说道。 

“高里教。” 

“哦。”广濑点点头。五反田不甚有兴趣地耸耸肩。 

“他一直打电话来。” 

“你说坂田吗?” 

“嗯,他说赶快悔过吧。” 

广濑大吃一惊,看着五反田又看看筑城,两个人都露出不耐的样子。 

“他根本不管认不认识对方,只是不断地打电话给我们班的人,要说服大家不要忤逆高里。” 

广濑叹了一口气。 

“所以……你打算入教吗?” 

五反田又耸了一次肩。 

“别开玩笑了。坂田是个性格异常的人。” 

“真是的。”广潭在内心感叹着。 

筑城则很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他说那些受过伤的人就像受洗过一样。” 

“什么意思?” 

“高里神的受洗啊。他说这是个机会。” 

“我搞不懂。” 

“我也一样啊。他说——我相信你也不知道高里到底有什么能力,对不对?这样的人就该率先改变态度才是。你虽然受到了惩罚,但是还有机会洗心革面。从某方面来说,你比那些一无所知的人还要好命……。他说如果再不改变态度,就会发生更不好的事情。还说高里一定已经感到很厌烦了。……那家伙脑袋有点秀逗。” 

“我有同感。”广濑在口中喃喃说道。 

“我不是很清楚,大概就是所谓的‘穷人有穷福’吧?” 

“意思有点出入。” 

五反田说。 

“如果把坂田的话以宗教的方式来解读的话,就是这么一回事——抗拒高里者有罪。犯罪者要被神定罪。定罪是一种奇迹,罪人因为犯了罪所以罪孽深重,但是也因为受到惩罚而得以有目睹神迹的机会。当中也有因为犯下不可饶恕之罪而被判死刑的人,但是存活下来的人却有机会亲眼目睹奇迹,所以这是一种祝福。” 

筑城发出愕然的声音。 

“你倒是挺了解的嘛。” 

“我不是了解,而是为了了解而去学习的。整个班上大概也只有我一个人愿意花上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在电话上和坂田周旋吧!” 

“好奇宝宝。” 

“能不能请你说我有旺盛的求知欲?——其实我不在乎。因为他的电话对我来说是无害的。不过对其他人的话……” 

“怎么样?”广濑问道,五反田耸了耸肩。 

“总而言之,就算他一直说奇迹啦,定罪啦,不赶快悔过就会再度受到惩罚之类的话,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不管是积极的或消极的,我都没有参与吊死高里的事情。不过,要是我是参加了那场暴动的人,那么坂田的电话可能就变成是一种威胁了。” 

广濑叹了一口气。 

“确实……” 

“我想那些请假的人大部分都是假病吧?连那些真的受伤的人大概也很少是严重到不能来上学的。大家只是害怕到学校来而已。我也相信,现在还来学校的人,一定有很多都是因为父母亲严厉拒绝让他请假的人吧。不管怎么说,我认为坂田的电话在拒绝上学的行为中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 

“不会吧?他们只是单纯地害怕报复吧?” 

五反田斩钉截铁地说。 

“不至于害怕到不来上学,因为已经有代罪羔羊了。总有一天他们还是会来的。” 

广濑不解地歪着头,这时五反田睁大了眼睛。 

“我一年级的时候跟高里读同班。顺便告诉你们,我读国中三年级的有一半的时间也跟他同班。他在国三时转学过来的。所以我对高里的情况知道的算蛮详细的。我不认为一旦伤害了高里就一定会受到报复。” 

“是……这样吗?” 

五反田点点头。 

“像上次的事件一样,一群人加害于高里时,当中有几个人会有很惨的下场,其他的人不是只受一点伤就没事,要不就是逃过一劫,法则是这样的。” 

“啊,所以你说代罪羔羊……” 

“我认为高里的用意不在复仇,而是在警告。他在威胁大家,如果敢对我动手,下场可不会好过的。所以一群人同时伤害他的时候,只有其中运气比较差的人会受到残酷的报复,其他的人则只是薄施小惩而已。运气好一点的话,就什么事都没有。现在那些因伤请假的人也都不是受到多严重的伤,对不对?” 

“……嗯。” 

“所以,受过伤的人就不会再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旁观者也不会受到伤害。不论什么时候总会有旁观者的——就是那种只会在一旁观看而没有加以制上的人。然而,那些旁观的人却没有人遭遇过什么意外。也就是说,那是一种威胁警告。如果只是为了警告,那么更严重的报复就太浪费太没有意义了。” 

广濑点点头。 

“其实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可以明白了,可是那些人之所以没有来上学,我认为是因为坂田那种奇怪的煽动方式吧。” 

乍听之下似乎很有道理。 

“那么你知道最后有多少人参加吗?” 

广濑问道,五反田不确定地歪着头,口中念出几个学生的名字。 

“我想有二十六个。筑城跟其他两个人缺席,而我立刻就拒绝了,另外受了伤但拒绝他的人有四个,旁观的人大概有五个,包括高里在内有十四个人。我们班上刚好有四十个人,所以一共有二十六个人参加。” 

已经发生意外的人有十二人,七个人已经不在了,剩下的是七个人。——那七个人真的只受一点警告性的轻伤就可以平安无事了吗? 

广濑心里很清楚,之所以觉得五反田的说法有道理是因为没有其他值得期待的事情了。然而可怕的事实是,进行报复的并不是高里本人。人类的理论是否适用于那些异形呢? 

尽管如此,广濑还是感到安心不少,很确定的是,心头的某种紧张感已经获得抒解了。 

         ※       ※       ※ 

他急急地从三楼的走廊跑向楼梯。校舍里已经点起了灯火,到处盘踞着充满寂寥色彩的影子。 

他瞄了手表一眼。没想到画阿格里柏会占用了那么多时间,再加上美术老师米田还罩上了塑胶袋,结果使得他原本就画习惯的石膏像,今天素描起来变得无比地艰困。如果在校门前拦一辆计程车,直接赶到绘画补习班去的话,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开始上课的时间。今天的课是素描,他不想迟到。素描是他最头痛的一环,但是他的第一志愿美术大学却往往会把素描放进入学考试的项目当中。 

他以小跑步的方式跑下楼梯,直接冲向玄关。窗户不多,而且又设在建筑物背光处的玄关已经照不到太阳了。 

他站在摆满了鞋柜的空旷空间前面,瞬间想起最近老是被提及的传闻。那里关于星期二死亡的学弟在这里出没的怪谈。他只想了那么一下,因为他现在要赶时间。 

他就读的这所学校,就偏差值而言算是水准颇高的学校,但是对于想进入美大的人而言,却不能算是很好的预备校。他对笔试有自信,但是决定是否能入学的是术科考试。他演练术科考试的时间并不够,而且也没有受到任何老师特别的关照。 

他粗鲁地把鞋子拉了出来,随手把室内鞋丢了进去。他急急地穿好鞋,正想穿过玄关,却发现附近的阴暗处站着一个人。 

不是死去的学弟。他敢这样断言。因为他虽然不认识死去的学弟,但是他知道学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而且他也不会是个女人。 

她把身体靠在室内鞋柜边站着,白皙的脸正对着他。 

“是谁啊?”他心里感到疑惑,但是并没有觉得特别怀疑。他知道开始在校内流传的传闻内容,但是并不知道开始在新市镇散播开来的流言。 

他歪着头开口。 

“请问你是谁?是哪个学生的家人吗?” 

他开口问话,女人很沮丧地垂下了头,然后立刻又抬起眼睛,再度看着他。 

“我在找taiki。” 

“taiki?” 

她点点头。 

“你认识ki吗?” 

他无法理解她话中的意思,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边,于是她再度垂下眼睛。 

“我很苦恼。要是不赶快找到他的话……” 

他歪着头说道。 

“我没听过,不好意思。” 

他不由自主地道了歉,因为她看起来是那么地沮丧。因此他又问了一句。 

“那是什么东西?是人吗?” 

她摇摇头。 

“ki是一只兽,一只叫taiki的兽。” 

“狗吗?”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ki就是ki。这么说来你并不认识咯……” 

“嗯。对不起没能帮上你的忙。” 

他一边说着一边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有叫ki这样的兽吗? 

“那么你也不知道sanshi吗?” 

“sanshi?” 

“白sanshi。”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比“ki”更难以理解的字眼。 

“那也是一头兽吗?” 

她歪着头。 

“我想与其说是兽,不如说更接近人吧。你没看到她吗?” 

他摇摇头,同时想着“与其说是兽,不如说更接近人。”这句话的意思。 

“不早点找到的话,会发生非常不好的事情……” 

“不好的事情?” 

“嗯,非常不好。会变得不可收拾。” 

“不可收拾……” 

瞬间,他的脑海里掠过最近校内连续发生的一些怪事。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摇了摇头。 

“taiki的气息变得非常脏。但那好像不是血腥的污秽,因为讨厌血的兽是会避开血的。” 

她自言自语地说道。 

“hanshi好不容易帮我找到这里来……” 

他不是很懂她话中的意思。这时他的头脑终于开始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了。有点不对劲,跟他所熟悉的世界不一样。 

他终于想到应该赶快离开她,于是他说。 

“总之,你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好。守卫会来锁门,刚果被他看到,他会罗嗦一大堆的。” 

于是她点点头,身体离开了室内鞋柜。 

是的。如果不赶快丢下这个奇怪的女人回去的话,如果不加快脚步的话,会赶不上补习班的课。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朝着走廊的方向走去。 

“不行啦,校外的人……” 

话说到一半,他立刻又吞了回去。 

她的身影慢慢地变淡,在他甚至忘了应该要叫出来的时候,她的身影就溶化似地消失了。 

留下他呆立在原地好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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