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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合集] 棋魂之幽玄之叹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Aug 18 16:54:16 2005), 站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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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aLee (我爱罗) 于 (Sun Jul 24 16:42:35 2005) 说道:
棋魂之幽玄之叹
1-10
作者:??
——————第一章————————
铃…………
放学的铃声响了。
光仔双手插在裤袋里,慢慢向校外走去:“啊,今天又有森下老师的研习会呢。下周
又要考试了,怎么办?找明明看看吧,这个时候,只有找她了。”光仔渐渐停下了脚步,
回过头来看了看理科室关着的窗户,“不过,她也很忙呢,好象校际围棋大赛又要开始了
,不知,他们人够不够……”
理科室里,三谷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小明看看三谷:“你别急,在比赛以前我们一定
能找到第三个会员,小池也有了很大的进步了。”
“哼,我才不在乎呢,倒是你们女子组人数够的,先担心你们自己吧。”
“别这样三谷,我知道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次校际联赛,你一定很失望吧?”
“我走了!”三谷把书包往背上一扔,拉开了门。
“对不起,请问围棋会是在这儿吗?”
三谷看着站在门外准备进来的一个小个子,一下楞了,“是啊,你有什么事?”
门外的人,三谷没有见过,他的态度很温和,微长的头发,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嘴
角挂着一丝奇怪的笑意。
“我是来加入围棋会的,也是来帮你们打败海王的!我将会是你们的主将!”
棋院里,光仔和和谷专心地下着棋,而森下老师用他一向的大嗓门指导着门人。光仔
手中的扇子让和谷很奇怪。
“光仔,你怎么在平时对局也要拿着扇子啊?不至于平时都那么紧张吧?”
“嗯?啊,就是普通的对局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棋局千变万化,我可以从每一局
棋里领悟到新的东西,当然不能马虎啊。和谷,”光仔突然正色面对和谷:“你该不会是
对我的棋感到很吃力了吧?”
“什么?你太狂了吧?看打!
“和谷你,我不会让你的!”
二人正扭打得性起,完全没有注意到森下老师的脸已经拉得好长好长……
结果,二人被森下老师狠狠k了一顿,连一局棋都没有下到。
一个月后。
“什么?叶濑打败了海王!获得了校际联赛第一!”光仔惊得大声说到,“真的吗?
小明,你不会骗我吧?”
“什么啊,你就对我们那么没有信心吗?你认为我们没有你就什么都不行吗?什么态
度?这是真的!”小明完全不理会光仔的惊诧,自顾自地说下去:“是一个二年级生呢,
叫做野宫成平,他在比赛前突然来到围棋会,说要加入,还说自己要做主将,三谷当然不
服气啦,就会他下了一局,你猜结果怎样?”小明看了看光仔,他还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
子。“三谷竟然输了!还输得很惨呢!所以,野宫是一将,三谷是二将,小池是三将,组
队参加了比赛,我们女子组还是输了,可是,野宫真的是很厉害呢!他面对海王的一将一
点都不害怕,以12目半胜出,三谷也发挥得很好,一共三场都是以二胜一负胜出。真想不
到啊,在中学部的最后一年里终于能获胜呢!”
“可是,他那么厉害的话,为什么你们没有早些去发展他加入围棋会呢?”光仔还是
一下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这也是我很奇怪的地方啊,我曾问过每一届新生,会下围棋的我都问过,可是从没
有人说过他会啊。更怪的是,他很有自信地说他能帮我们打败海王,不过他做到了,真是
谢谢他呢!”
“真的?三谷在哪儿,我要问问他。”光仔仍是不敢相信,一下对这个野宫成平大感
兴趣,在自己的学校里有这一号厉害人物在却不知道,看来,叶濑真的是藏龙卧虎,当光
仔一回头,才发现三谷一直站在自己的背后。
“啊,三谷,那个野宫真的那么厉害吗?”
“厉害的人不止你一个。”
“啊……啊……哈哈”光仔忙陪笑着,“误会了三谷,我也很希望叶濑能胜啊,我一
直没有忘记当时我们是怎样想羸海王的。只是,这个野宫太突然了……。”
三谷盯着光仔的眼睛,好一会,才开了口:“光仔,野宫的棋很可怕,也很古怪,我
也说不上他的棋有什么不对,可是就是有些什么不对,他的手法厉害得出奇,下手毫不留
情,对对手常是穷追猛打。”
光仔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象是听不懂三谷在说什么。半天才说了一句:“三谷,你
该不会是输了棋给他,因此对他有偏见吧?哈哈,……”
“你!我才不是那种人呢。算了,我不想再和白痴说话,小明,我们走!”就在和光
仔擦身而过时,三谷停下了脚步,“光仔,我还是要告诉你,野宫的棋不简单,手法熟练
至极,而且,他的野心似乎很大,他会向你们职业棋手挑战!还有,光仔,他第一天来围
棋会时,就说只有他才能打败海王,可是,他那时连拿棋子的手势都是外行……”
“什么?”光仔真的愣住了。
突然出现的天才……
拿棋子的手势都是外行……
这,不是和当初的自己很象吗?
“野宫成平,我要见一下这个人,他到底是什么人……”
(第一章完)
----------------第二章-----------------
“你就是野宫成平?”
“你就是进藤光?”
光仔看着面前的野宫成平,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带着几分邪气,面对着光仔却没有一点
胆怯。
“我听说了,你很厉害。我,想和你下一局棋,可以吗?”
“职业棋手想向我逞威风吗?”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实力。其实,我听到打败了海王时,真的很高兴,很
谢谢你呢。你做到了我一直想做却没有做到的事!”
“你不用谢我,我并不是为了打败海王而去比赛的。我只是想看一看自己到底有多大
的实力!现在我很明白了,可是,我也不会和你下棋的。”
“为什么?你……”
“老实说,我不想要你作我的对手。我不想浪费时间在你身上。告诉你吧,我已经报
名参加了职业考试。很快,我就会和你一样成为职业棋手,到时我的对手如果有你,再和
你下吧。”
“你不先考院生,就考职业吗?”
“院生?那是没用的人才需要去的地方。我没有必要去那种地方浪费时间。对不起,
我得回去上课了。”
野宫转身走回了教室,光仔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闪过一阵寒意。
“为什么?在他身后好象有一团黑影似的,让我感到不安呢?也许是我多虑了,他只
是一个围棋天才罢了。也许……”
职业考试的第一天,日本棋院里。
光仔很快结束了自己的对局,把折扇收回包里,转身向门外走去。门外,塔矢亮已经
在那儿等着他了。
“进藤,要和我去会所吗?”
光仔没有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对不起,我还要去看今天职业考试的对局呢。”
“职业考试?你想去看谁?”小亮跟在光仔身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野宫成平,你不会知道他的,他和我是一个学校的,比我低一级……”
“原来叶濑中学除了你之外也还有高手,看来从你加入职业后,叶濑以你为目标的人
也有呢。”小亮很不明白,只是同校的学弟,可是光仔却看起来很紧张。
“你别小看他,我知道,他一定能考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肯定,只是知道他
一定能。”
“你和他对过局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肯定?”
“……”
“塔矢,”,光仔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小亮,“当野宫考上之后,他的目标并不
是你或我这些低段棋士,他……,我说不上来,我只能说,他想要的没有那么简单。这样
吧,你和我一起去看他的对局。”
二人下了楼,来到试场,考官认识二人,所以二人得以顺利地进入考场。光仔和小亮
来到野宫身后。
考试刚刚开始,野宫还在进行布局。
小亮看了野宫下了几子,心里暗暗奇怪,“现代布局,讲究取势,以较少的子来扩大
地域,可是他却不是这样,倒和进藤最初下棋时一样呢……咦,我怎么会联想到进藤呢?
”
野宫已知道了二人站在他身后,但是他也没有回头。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增多,野宫
下得很快,似乎未经思考,但看他的棋,一步步下得随性而至,却是步步强手,让对方防
不胜防。
小亮看到中盘,脸色越来越严肃,“能够一手手下出这种妙手的人,可谓极强之人。
进藤没有说错,他真的是很厉害。不过,从盘面上看,他已经赢了,可是他却不下杀手,
只是在引着对手疲于奔命。他为什么这样做?他不可能不知道他已经蠃了。我真的糊涂了
,为什么很强的对手总是在我没有一点准备之下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当年进藤是这样,现
在,这个野宫成平也一样……进藤……”
光仔拉了拉小亮的袖子,二人转身离开了棋室。
“你怎么看?”光仔问道。
“的确很强。但也没有到你说的那地步吧。”
“那是他故意的!”
“进藤……”
“他是下给我们看的。”光仔看了看小亮,想开口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塔矢,我不能告诉你,他的手法和最初和我在一起时的佐为很为相似。无论是布局
,还是行棋的思路,都和当时佐为告诉我的平安时期的下法相似。我觉得,他,就和四年
前的我一样,不同的是,他似乎很对有这么强的身手很享受呢。”光仔的心里思潮起伏。
却又无法和小亮说。只有轻叹了一口气。
回到家,光仔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反复想着野宫下的棋,“这一步
,还有这一步,都有些相似。为什么呢……”
想着想着,就在他要睡着那一刹那,他脑里闪过一个念头。
“他,他不会是和……佐为……在一起吧?”光仔被自己这个奇怪的想法惊得坐了起
来。
“不会,佐为已经消失了。他不会和其它人在一起的。那他的棋为什么会这么相似呢
?”
光仔跳下床,来回走了几圈。
“如果是佐为的话,他应该认得我才对啊。不不,佐为后来学会了现代的下法,他的
棋风已有了改变,而野宫的下法还是很古老,不会是佐为,但是,为什么呢?难道佐为消
失之后忘了我吗?如果是忘了我,那也就是忘了和我在一起时的所有时间,那么把和我在
一起时学会的现代棋术忘了也是可能的,所以就回复了以前的下法……啊啊啊,我在想什
么啊,佐为不会忘了我的!”
光仔再次重重躺到床上,仔细地回想了野宫最后的几步棋。
“这里,还有这里,下手很狠呢!如果是佐为的话,他会这么下吗?不对,如果是佐
为的话,他一定是用飞而不是用尖……,对了,我明白了,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野宫和佐为最初的棋虽然相似,但是佐为的棋充满轻灵俊秀的韵味,每一步带着超凡入圣
的感觉,而野宫,他的棋却只有一个字:狠!下子只求杀敌……野宫成平,你到底是谁?
”
光仔站了起来,看着房内的围棋棋盘,掂起一颗黑子,“啪”一声,放在天元上,良
久,才说出了一句话:
“他不是佐为!”
-------第二章完-------------
-----------------第三章-------------------
东京的本妙寺里,本因坊秀策的墓地,修整得还是那么好,没有一根杂草,墓前的几
棵柏树仍是枝叶茂盛,微风轻轻吹过,总是能晃动树枝,一切安安静静,让人不敢大声喧
哗,害怕惊扰了这位棋圣的安眠,除了树叶偶尔的“哗哗”声,还有在墓前独自言语的光
仔,就再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虎次郞,我又来了!”
“我已经有一个月没来了。这一个月,发生了好多事呢。”
……
“我已经是二段了,有更多的机会和高段棋手对局了,而且,我一直是全胜喔,我知
道我比不过你了,但是我会一直努力的。……
你在那边,一定可以经常和那家伙对局吧,我有点嫉妒呢!”
“也许是因为你和我有相同的经历吧,我虽然没有见过你,当然也不可能见到你,但
总是觉得你会明白我说的话,明白我的心情,也只有你能了解我的心情了。因为,只有我
们两人知道,佐为真的存在过,我们是他存在的证明!”
“真羡慕你呢!你的一生都有佐为陪伴在身边,而我却要背负你们两人的一切,佐为
千年的热情,举世无双的棋艺,他能遇上你真是太好了,你让他尽情地下棋,让世人看到
了围棋那震撼人心力量,而我这笨蛋,却只会要自己下棋……
你现在是不是正在和佐为下棋?如果是的话,替我和他说一句,我不会原谅他一声不
响突然消失的,我永远不会原谅的……”
“佐为,我想和你下棋……”
“对了,佐为,最近出现了一个人,叫野宫成平,厉害得很特别,不知为什么,我看
到他时,就觉得心里很烦燥,但是他的棋,却让我很心惊,他的棋和最初的你很象呢,你
知道是为什么吗?我开始还以为是你和他在一起呢。再想一下,当然是不可能的,你不会
抛下我的。你说是吗?”
“野宫已通过职业考试了,他已经和我一样,是职业棋士了!他学围棋的时间只有三
个月……现在已是围棋界里的神话人物了,围棋杂志把他称为天才,几乎所有的棋士都在
讨论他,他给围棋界带来不小的冲击。可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真的是天才,你别
说我是嫉妒,我真的不是。我也曾经从一个不懂围棋的小子走到现在,我知道下围棋所需
要些什么,他没有,没有我们对围棋的一种全身心的投入,怎么说呢,他不是因为围棋而
下棋,他象是以棋为手段来达到别的目的!是的,他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一定是有什么
人在他身后帮助他,就象佐为帮我一样,虎次郞,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管他是谁,我一定不会输给他,佐为!无论是谁挡在我面前,我都不会停下我的
脚步!我不会让你持续千年的期盼落空的,神之一手,我一定会达成!”
光仔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秀策的墓碑,额前的金发垂了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睛。
“我要走了,下次再来看你吧。”
光仔把背包扔到肩上,再次拍了拍秀策的墓碑,微微一笑,转过身走下了墓前的台阶
,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来。
“对了,虎次郞,我还没有告诉你呢,你猜野宫新初段联赛的对手是谁?”
“是绪方十段!”
(第三章完)
-----------------第四章------------------
野宫成平新初段联赛的当天,和谷兴冲冲地走进棋院,却看到光仔站在大厅的热带鱼
前发呆。和谷蹑手蹑脚走到光仔身后,正准备大叫一声好好吓吓光仔……
“和谷,偷偷摸摸想干什么?”,冷不防,光仔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和谷反被吓了一跳,举起的手好半天才放下。
“光仔,你不会后脑也长眼了吧?”
“你真笨啊,你的影子早就在鱼缸上映出来了!”
“原来如此。”和谷才明白过来。正在这时,伊角、奈濑、阿福一起走了进来。
几人打了招呼,一起走向电梯。奈濑笑着说她昨晚在超市遇到的趣事,其余几人跟着
轻笑,光仔没有听明白她说什么,但是也跟着笑了。进了电梯,灯光暗了下来,谁也没有
发现光仔的脸色越来越严肃,“他们都是来看绪方老师的棋的。”光仔心里很明白,“也
许只有我,是为了看野宫的棋,真想让佐为也看一看他的棋啊,如果佐为在的话,他一定
能看出些什么。”
“我们来得太早了吧,还有好一会儿才开始呢!”阿福大声说道,一边推开了门。
“你们太迟了!”……
只见塔矢亮、越智,还有几个高段棋手,以及围棋杂志的编辑早已坐在那儿了。
小亮向光仔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光仔刚一坐下,小亮就悄悄对他说:
“你是来看野宫的吧?”
“你怎么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小亮轻轻抿嘴一笑,“因为我也是来看他的。你都能发现他的不同
寻常,难道我还看不出吗?”
正在二人说话间,野宫和绪方,以及工作人员,走进了光仔和小亮都曾经进入过的幽
玄棋室。屋内的陈设和一年前没有任何改变,无论是棋盘,还是木质地板,都是一尘不染
,古朴的灯光下,黄色的棋盘笼罩在眩目的光泽中。室内的人都小心翼翼,不敢大声喧哗
,对围棋的敬畏,对棋手的尊重,都使他们心里充满了期待,他们想看到一局精彩的对局
。
唯有野宫成平,似乎对这一切视而不见,没有更多的言辞,一句“请多指教”之后,
就掂起几颗黑子,“啪、啪”,重重地放在了棋盘上。
绪方看了野宫布下的让子,心里一懔。“他布下的开局?很是大违常理。看不出他是
要干什么,他真的是那个天才吗?”
绪方不是第一次参加新初段联赛了,以往的对手,在比赛时,对他们这些高段棋手,
都是战战兢兢的,可以说是很谦虚。可是眼前的这个野宫却没有一点儿胆怯的样子,甚至
可以说是……有一点轻视的感觉。从在楼下拍照留念时,绪方就感觉出来了,现在,看到
野宫的布局,绪方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感觉。
“好吧,就算你真的是天才,却不知对前辈有应有的尊重,我会好好教训你,让你知
道十段的厉害!刚入段的棋手,太过狂妄了!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观局室里,光仔和小亮在摆着幽玄内的对局,棋局已进入了中盘,野宫的黑子已经占
据了左边和左下角,绪方的白子也已在中腹形成了极好的厚势,黑白二子在右上角开始了
激战。从形势上看,双方不分上下。
围棋杂志的编辑突然说:“虽然是在让子的情况下,但是能和绪方老师在中盘打成平
手,也真的是很厉害了,我们这一期的头号有了,就是——天才少年勇挑老将!哈哈哈、
哈、哈……”。编辑笑了几声,才发现除了这外,没有人抬头看一下,全对着棋盘皱着眉
头,显得自己的笑声是那么突兀,只得给自己打个哈哈,不敢再发出什么声音。
“你怎么看?”光仔问小亮。
“还看不出,但是,你注意到吗?绪方老师的用时是野宫的一倍多,这对他后面的棋
相当不利,他没有更多时间来思考了。”
……
幽玄内,绪方盯着棋盘看了好一会,慢慢从西服内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放进嘴里
,火机拿在手里,却迟迟没有点上。思付良久,才从棋盒里掂起一枚白子,又再迟疑半晌
,才犹豫着把那白子轻轻放在黑子右上的一个断点处。谁也没有发现,就在他放下棋子那
一瞬间,野宫的嘴角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没有任何考虑,他马上掂起黑子,重重放
在白子的中腹内!
“他怎么这样下呢?右上的黑子尚未安定,打入太早了,只会给自己加重负担,这一
步是恶手啊。”小亮摆上了野宫的棋后,百思不得其解。
“他,这一手?”光仔心里一惊,“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打入的位置也不是最好啊
?难道他是想截住白子的大龙?
“小亮,我们来摆一下,你看,如果白子在右上脱先,而到中腹来防守的话,黑子再
在右上扳……”光仔迅速摆了几步棋,小亮越看越心惊。
“光仔,你是说,野宫这一着是骗着?不可能,他……到底是……”
“嗯,”光仔点点头,“现在最关键的是,绪方老师会不会中计。”
二人紧张地看着转播的屏幕,只见绪方拿着白子的手,理所当然似的,放在了打入的
黑子旁,“啪”——清脆的落子声,此时在光仔和小亮听来却是那么刺耳……
光仔和小亮悄悄站起身,走出了观局室,其它人都还埋首于棋盘上,除了那编辑外,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离去。
走出了棋院的大门,光仔深深吸了一口气,伸了伸腰。
“啊,还是夏天最好!有这么好的阳光!只是,今年的夏天却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家伙
,真是让人伤脑筋啊。”
小亮听了先是一愣,然后轻轻一笑:
“怎么?你是嫉妒他吗?难不成——你怕他?”
“什么?怕他?我怎么会怕他。无论是谁,我都不会怕!就是小亮你,也没有让我害
怕过,从来没有!哼!……不过,他根本不愿和我下棋,这样,我和他之间根本没有什么
怕不怕的问题在……”
“那是他看不起我们!我也很想知道他想干些什么,但是现在我们只有静观其变。”
“看不起?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现在也只是一个和我们一样的低段棋士啊?他以为
能那么容易得到头衔吗?可以随便拿的吗?……喂,你笑什么?”
光仔还没有说完,小亮却已在笑了,笑得光仔莫名其妙。
“你说呀,我的话就那么好笑吗?”
小亮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正色对光仔说:
“我不是笑你,我只是想起,好象几年前也有一个笨蛋说过,他要随便拿几个头衔来
玩玩呢……”
……
“小亮,你……你太过份了,小时的话你还记那么清楚干吗?”
二人一边说笑,一边走向地铁站。
而此时,幽玄室内。绪方的烟也要抽完了,他仔细端详着眼前的野宫,轻轻吐出几个
烟圈,室内仍是一片寂静。
“是我太轻敌了!我的白子已全被制住,右上也无法做活。野宫成平,又是围棋界新
浪潮的一员吗?下手很辣,思路非常清晰,从他的手法来看,一点也不像是初学围棋才四
个月的人。看来,围棋界真的要有一番大变化。不过,如果我没有让子的话,我未必会输
给他。——是我太轻敌!”
绪方摁熄了烟头,把双手搁在大腿上,微微前倾上身,
“我输了!”
……
光仔家里,小亮打量了一下光仔的房间:床上扔着几件衣服,游戏机的电源都没有关
,一切看来都是随意得不能再随意了。只有屋子中央的棋盘干干净净。
“随便坐吧。我知道我家没有你家里大啦,但是你自己要来我家看看的,不准说不好
听的话喔。”光仔大喇喇地说到。
小亮没有理他,坐到棋盘前。
“没想到你竟会有这么一副好围棋呢!这棋盘很不错。”
“你坐那干什么,我今天不想和你下棋,我很烦!”
正说着,光妈在楼下大声喊:
“光仔,快下来,明明来给你送复习题来了。”
“知道了!”
光仔忙跑下去,只剩小亮一人在屋里。
小亮又仔细看了看,在床头找到一本秀策的棋谱。再到处看一看,没有其它的围棋书
了,一本都没有。
“奇怪,怎么可能呢?一个棋手家里竟然没有棋谱。他到底是怎么练习的?”
这时,光妈端着茶上来了。
“对不起,明明在和光仔说几道题,一会就上来。”
“谢谢。请问,光仔是和谁学棋的?”
“嗯?”这问题把光妈也问住了,她努力想了想,“这个……我也不知道呢。他只是
在小六时,突然就开始下棋了,好象也没有谁教他。”
“那他平时是怎么练习呢?”
“就是在家里下棋啊。”
“和谁?”
“谁?没有其它人啊,就只有他自己。”
“你是说,他没有和其它人下,只是自己在家里摆这本棋谱?”小亮大吃一惊,做为
一个棋手,他当然明白没有对手,只靠摆棋谱,是不可能有象光仔一样的进步的。
“那本棋谱吗?不是的。他以前从没有什么棋谱,这本还是他半年前买的。他以前总
是一个人在这儿下,真是的呢,虽然只他一个人,也常常大吵大闹,真不知他一个人哪来
那么多话,就象是在和谁争吵一样。”
“也就是说,他没有棋谱,没有对手,只靠和自己下棋来作练习?……再请问一下,
您知道他半年前为什么有一段时间不下棋呢?”
“那时吗?我也不知道,他自从去因岛回来后就那样了……”
“妈,爷爷打电话来了!”光仔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到了屋里,出口阻止了光妈的话。
“是吗?那我先下去了,小亮,你要留下来吃晚饭喔。”
光妈匆匆走了出去。光仔看了看小亮,一句话也不说,从小亮手里拿过棋谱,放回了
床头。
二人安静了好一会,终于,小亮忍不住了:
“光仔,我不相信你可以自己突然‘学会’下棋,告诉我,到底是谁教你下棋的?”
“没有谁,你不要再问了。”
“我要知道!告诉我吧。我知道,你去因岛一定和这有关,所以你才不让你母亲说下
去。为什么你可以一个人下棋?为什么你不需要其它的围棋书?为什么你只看秀策的棋谱
?为什么你要去因岛?为什么你去了之后就不下棋了?为什么你突然又下棋?为什么你说
你下的棋就是你的全部?你说野宫是个神秘的家伙,其实你身上的迷比他更多,告诉我!
”
光仔转过身去,不敢看小亮那认真的眼睛。
“小亮,不管是什么,你只要知道我下的棋就是我的全部,这就够了!”
小亮叹了口气,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答案。
“光仔,我不会再问你了。如果有一天你想告诉我时,我会好好听的。但是我相信,
你会只看秀策的棋谱,一定是有原因的!”
……
“野宫初段,你是六年以来第一个在新初段联赛中获胜的初段棋手,恭喜你!”
观棋室内,野宫成平在接受着杂志编辑的采访。此时的他,带着一脸的满足。
“这没有什么,只是我不象其它棋手那样对高段棋手有着盲目的惧怕罢了。”野宫的
回答充满了自负的味道。
这句话激起了棋室内的其它人的反感,伊角拉住正想反驳的和谷,用眼色示意众人悄
悄地离开了棋室。
“野宫初段,在这间幽玄内,塔矢三段,进藤二段、还有几个棋手都未胜出,所以有
人说……”
“你说进藤也在这儿下过?”野宫打断了编辑的话。
“嗯?你也对他感兴趣?对了,我忘了,你和他是同一
所中学的嘛,哈哈哈,他去年也在这儿下过,是和塔矢名人,不过他下得很差,不知
是为什么……,他的棋谱也在这棋室里——所有曾在幽玄内的对局的棋谱都保存在这观棋
室内。”
“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让我找找。”编辑放下话筒,在棋室内的大柜子里找了一会,取出一个
档案夹,递给了野宫,“就是这了。”
野宫打开了夹子,取出里面的棋谱,带着嘲笑的眼神看起了棋谱。编辑不敢打扰他,
只得打开笔记,简略记了几下,当他再次抬起头来时,只见野宫眉头紧锁,手微微发抖,
就象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一样。
突然,他把棋谱扔到桌上,狠狠地问:
“这真是去年的进藤光下的棋吗?”
“是啊,野宫初段,你怎么了?”
野宫的眼睛不知在看什么,那神态就象是在听谁说话一样,过了一会,他一字一句地
说道:
“我要和他下棋!”
(第四章完)
-----------------第五章---------------
“光仔,你还是要继续读高中吗?”和谷惊奇的问。
“是啊,虽然我不喜欢读书,但是,多学一些比较好,省得有人问我什么时答不出来
。”光仔随口回答了,但心里却在想:“如果佐为回来了,他再问我为什么可以在网络上
对局,人为什么可以上月亮,我也可以回答了,不能让他把我看扁呢。”
“有人问你?”和谷睁大了眼睛看着光仔,“会有人问你问题吗?”
“你太小看我了吧?”光仔无奈地叹了口气,背上背包,一边换回自己的鞋子,一边
说:“和谷,今天你一定又赢了吧?唉,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积够点数参加头衔战呢?”
“不知道,不过光仔,如果让你选择的话,你想参加哪一个头衔战的比赛?”
“我?”光仔站起身,“我迟早会得到本因坊的头衔!”
……
和谷看着眼前的光仔,光仔的眼里闪着自信的光芒,他突然觉得,光仔再不是以前那
个跟在他和伊角身后当三将的小鬼了,而且,还让他有点害怕……
“进藤光!”
突然,走廊里响起一个声音。
光仔回过头来,只见和自己穿着同样制服的野宫成平,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你是在叫我吗?”
“进藤光,我要和你下棋!”野宫的话说得斩钉截铁。
“你不是不愿和我下棋吗?为什么?”
“少啰嗦,快点过来下棋!”
光仔还来不及回答,和谷已冲上去,“你这家伙,太嚣张了!”
光仔忙拉住想冲上去的和谷,“不要这样。和谷!野宫,我也正想和你下棋呢。好吧
,我们到练习室去。……小亮,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我刚出来,正好听到你们的对话。光仔,你不能和他下棋。”
“为什么?”
“一个不懂得礼貌的人的挑战,也值得人去认真吗?”
小亮转过身,面对着野宫,脸上又现出了冷漠的神情。
“野宫,我来和你下棋。”
“我没有要和你下,请你不要阻止我和进藤的对局!”
“要叫前辈!我不管你是有多厉害,但是我们比你先入段,后者要叫前者前辈,你连
这都不懂,你有什么资格做棋士?”小亮严峻的口气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野宫也怔了一
下,他随即低下头冷冷笑了一下:“好啊!”
“既然你这么想输给我的话,我也无话可说。请多多指教了——前辈!”
……
小亮和野宫坐在棋盘前,二人都下得极为警慎。光仔看着小亮微皱的眉头,又看看棋
盘上的局势,再看看野宫轻蔑的眼神,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亮,我知道你是在帮我,你是想让我仔细看好野宫的棋,你不想让我在心里有失
平静之下来和他对局。只是,这样很对不住你呢……”
“已经4年了,我们在棋盘前认识,又在棋盘前争吵,仍是在棋盘前相互了解,不知不
觉间,我们已成了很好的对手和朋友呢。虽然你从不承认,但我知道的。”
“我还有多久才能达到神这一手呢?”
……
棋盘上的黑子和白子一颗颗在增加,盘面形势也越来越复杂,光仔仔细省视着野宫的
每一步棋。野宫显然也明白光仔在注意着他。他的棋也越来越狠。
“手法真的很特别!小亮好象已经被牵制住了……如果是我,也不一定能赢他。”
“我下不赢他的……。”
“他到底是什么人?”
……
小亮输了三目半。
“如何——前辈!我如果手下留情的话,就是对前辈——你——的不尊重了!不过,
前辈你还真的让我头痛了一下呢。”野宫收拾完自己的棋子,骄傲地看着小亮。“还有,
进藤——前辈,我要和你下棋,你什么时候可以和我下棋呢?不过,我想今天人是不想下
了,我明天在这儿等你,你来不来?”
光仔看着眼前的野宫,心里又是一阵烦燥。
“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他时都会心烦意乱呢?”光仔无法抑制住自己心里的杂念。
“我当然会来,我不会输给你的!”
“是吗?我期待着呢!”野宫轻轻一笑,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光仔忍不住叫出了口:“野宫,你——你到底是谁?”
顿时,棋室里一片宁静,大家都被光仔的话弄糊涂了。野宫不就是野宫吗?还会是谁
?
“野宫,我知道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快说啊,你到底是谁?”光仔再次大声说道。
“是吗?好啊,如果你下赢我的话,我就告诉你。”野宫走近光仔,“而且,我也想
知道,你到底是谁!”
……
光仔坐在自己的棋盘前,把小亮和野宫的对局重新摆了一遍,思付良久,还是摇了摇
头。
“不行的,我赢不了他……”
一阵轻风吹过,窗帘飞了起来,整个屋里凉爽了许多。
光仔掂起一枚棋子,却不知该放在哪里。
“佐为,如果你在的话,该有多好,你可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才好,你会给我分析
这局棋的……佐为……”
……
“喔,在复盘吗?”
……
光仔呆住了,眼睛先是睁得好大,“啪嗒”一声,指尖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发出清
脆的响声。慢慢地,光仔的脸颊上滑过两行晶莹的泪珠,嘴角却现出微笑,他低下头,额
前的金发垂了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睛,光仔用袖子往脸上一抹,回过头来,还带着泪花的脸
上闪着欣喜的笑颜:
“欢迎回来,佐为!”
(第五章完)
---------------------第六章-------------------
“欢迎回来,佐为!”
高高的乌纱帽下,乌黑顺滑的长发轻轻挽在身后,洁白宽大的衣袖,纤细的眼睛里,
温和而不失坚定的眼神,还有唇边那一抹关切的微笑,都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令人眩目
,就象在梦中多次出现的那样,这,不会又是梦吧?
“佐为,快回答我啊!”只要听到佐为的声音,就可以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呢!
“光仔,是我,我回来了!”
是的,是那熟悉的声音,是以前和自己争吵时的声音,是指导自己下棋时的声音,是
那嚷着要下棋时的声音,也是……他离去后自己牵挂不已的声音!
是真的呢!佐为回来了!这一刻,不知盼了多久,可是,佐为真的再次出现在自己面
前了,却不知说什么,只是,喜极而泣的泪水不断从脸颊上滑过。
“佐为,太好了,你回来太好了……你为什么要消失?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了?你到
哪儿去了?”
“光仔,”佐为的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我很想念你呢!其实,我从没有离开过你
,我一直在你的心里沉睡……”
“佐为,你是说,你一直和我在一起?”
佐为微微一笑,坐到光仔的对面,纤细的手指在棋盘上轻轻抚过。
“光仔,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在你成长得越来越强后,我只感到我的使命已经完
成,我的时间也开始流动,也许,是神要让我休息了。我就这样,沉睡到了你的心灵深处
,但是我似乎又是清醒的……”
佐为抬起头看了看光仔,光仔也看着他,认真地听着他说话。
“我能感觉到你的开心和焦虑,也能体会到你的激情与失望,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为了
什么事而有这些情感,但我能和你一起分担呢。”
“可就在最近,我感受到了你的不安。我听到你在呼唤我,是神让我听到你的呼唤吧
——我想你可能需要我……”
“我当然需要你!”光仔猛地把双手撑在棋盘上,打断了佐为的话。“我一直都需要
你的啊,是你自己离开了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很不负责任?你和我在一起那么久了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你却突然走了,你知不知道我很难过,我到处去找你,你可能
到的地方我都去了,可是你——却根本不回应我,你太过份了,佐为!我很担心你的啊,
我都没有好好让你下棋,我担心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所以再次消失在棋盘里。我不想你
难过……我想看着你是微笑的……,就象现在一样!”
光仔一口气说出了心里埋藏了很久的话,他太怕佐为再次突然消失在眼前,他不要这
样的事再次发生!
佐为凝视着光仔,脸上浮现出歉意。
“对不起,光仔。其实,我……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不过……”佐为突然用种很
奇怪的眼神看着光仔,“你变了呢,以前的你,是决不会和我说这些的,你真的长大了!
”
“佐为你……,哼!”光仔一下子红了脸,他闭上双眼,抱起双手,“喂,佐为,你
是在嘲笑我以前很不懂事吗?你太过份了,真是的,不能跟你说几句好话,你又开始说些
无聊的事。”
佐为没有再说什么,看到光仔的窘样,只感到心里充满了欣喜和安慰,“他还是很在
乎我的,虽然他现在又不承认了。光仔,我也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啊……”
“光仔,我们来下棋吧!让我看看你现在进步了多少!”佐为兴致勃勃地说。
光仔翻了翻眼睛,“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马上就提出要下棋的。但是,你也太快了吧
!不过,嘿嘿,佐为,我现在可厉害的喔,你可能会输给我的。”
“什么,我会输给你?光仔,你太狂妄了!好,我们开始吧!”
“好,今晚我们就一直下棋,下到天亮,下到我们过瘾为止!”
光仔说完,就准备清理棋盘上的棋子,可是他很快想到了什么,手停在了半空。
“光仔,快呀快呀,你发什么呆啊?”佐为急不可耐的催道。
光仔想了想,还是放下了双手,没有清理棋子。他抬起头,严肃地看着佐为,佐为完
全没有意识到他想要说什么,也没有注意棋盘上摆着的残局。
“佐为,在我们下棋之前,你先看一看这一局好吗?然后,你再告诉我,你有什么想
法。”
“噢,这一局吗?有什么不对?”佐为一听,马上低下头仔细看着盘上的棋局。神色
间又现出他一贯的执着和聪颖。
“还是没变呢!”光仔心里暗暗想着,“佐为还是和以前一样,他对围棋的热情持续
千年,难怪神也会被他感动,让他在尘世留连千年,让他不断下棋。我能够和佐为在一起
,真的是很幸运呢!”
而此时的佐为,根本没有注意到光仔在想着他,他已经完全沉入桌上的残局中了。
棋局中,黑子的手法很熟悉,无论是定式的走法,还是布局的方式,或是时机的判断
,都让他感到似曾相识。
佐为轻轻闭上双眼,似乎又回到了千年前的平安时代,宫纱轻挽的房间,大和屏风的
雅致,曲调悠扬的雅乐,窗外漫天飞舞的枫叶,温文尔雅的贵族,还有那浮华却又平和的
生活……一切都历历在目,突然间,一切都被一只黑手重重击碎,成为片片碎片飞向空中
,耳际似乎又听到了一声声冷笑,还有那一句句“作弊”,震得心里一阵痛楚……
“佐为,你怎么了?”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光仔关切的笑脸。
“啊,没什么。”佐为吁了口气,摇摇头,是啊,一切都已过去,那些都只是自己的
伤心往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帮助光仔解决他的烦恼才对啊。
“光仔,这一局棋是谁下的?”
“是小亮和野宫成平。”
“野宫成平?他是谁?”
“他嘛,他是……”
……
听完光仔的话,佐为久久不出声,光仔等得不耐烦,着急地发问了:
“佐为,快说啊,你怎么看他?”
“他的手法的确很古老,很象我们平安时代的手法,不,应该说就是我们那时的手法
。只是过于狠毒,不过,在那时这样下棋的人也还是有一些。但他一个初学的孩子,为什
么会这样呢?”
“佐为,那时有谁和你一样爱下棋吗?会不会是也和你一样对围棋过于执着,所以就
也在世上游荡下棋的人?如果是的话,说不定你会认识也不定呢!”光仔兴奋地把自己的
推测告诉佐为。
“这样吗?”佐为歪着头想了好一会。
“也有可能,那时,不只宫内的贵族,待奉的奴婢,就是一般的平民,都有很多爱下
棋呢。但是,这个野宫的棋很象那个人的……”
“谁?”
“……菅原时冈!”
“菅原时冈?他是谁?”
佐为没有马上回答光仔,而是站起身,看着前方呆了半晌,然后低下头,眼里闪过一
丝阴郁。
“菅原时冈,就是最后和我对局的人!”
“佐为……”光仔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对不起,我没想到他竟是……不,佐为
,不会是他的,那种会以玷污棋局来取胜的人,不可能真正对围棋怀有热情的!他不可能
会为了下棋而在世上游荡,更何况,他已赢了你,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他没有什么理由
会死得不甘心而附身在其它东西上啊!”
佐为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笑了。
“光仔,你说得对,不一定是他啊,这样下棋的人,在那时也不只他一个。可能是其
它人吧。明天你不是要和他对局吗?光仔,可以让我下吗?我有办法看出他到底是不是那
个人。”
“你不说我也会让你下的。”光仔得意地说,“我当然知道只有你才能看出他到底是
谁。如果真的是他,你就狠狠教训他,让他好好领教你的厉害,报仇,对,报仇!”
说完,光仔伸了伸腰,佐为回到身边所带来的兴奋,早就把他心中的郁闷冲到九宵云
外去了,现在的他,只要有佐为在身边,就很安心,没有任何害怕的事。
“佐为,明天再想他吧,现在,我们要开始下棋了!”
“好哇好哇,又可以下棋了,真是好高兴啊!”佐为兴奋地象个小孩子一样,双手掩
在胸口,焦急地催着光仔。
“快呀,我让你用黑子……”
……
光仔已经熟睡了,脸上兀自带着满足的微笑。
佐为慢慢走到窗前,心里却一点也不平静。
“神啊,能告诉我吗?”
“是为了什么让我再次回到尘世?”
“他真的是菅原时冈?还是我多虑了,他只是野宫成平?”
“如果他真的是菅原时冈的话,那么明天……”
“神啊,你是想让我了结千年的悲愤吗?”
“明天,我就能知道了……。
“可是,为何我的心里如此不安?总感到明天会发生什么事,难道我无法顺利的和他
对局?”
“神啊,如果你让我再次苏醒是为了让我和他了结千年前的孽缘,那又为何让我有这
样的预感?难道,我明天真的还不能和他对局吗?”
“明天,快些到来吧……”
(第六章完)
-------------第七章--------------
“叮……”
下课的铃声刚刚响起,光仔就飞快地抓起背包,把背带往胸前一扣,抬脚就往教室门
外冲去。
“真是的,平时总会提前一节课的,怎么偏偏今天这个老师非要多讲这么多!”光仔
一边跑一边嚷道:“我和野宫的对局快到时间了,再不快点,一定会被那家伙说上难听的
话!”
“光仔呀,别介意他的话,”紧跟在身后的佐为笑着安慰光仔。
“而且,如果不是你的考试成绩太差的话,也不会被老师留下来补课啊……”
“佐为你……,算了,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说话。再不快点,一定赶不上了。!”
光仔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转眼间就跑出了校门。校门前横着一条大路,偏偏这时正
是车流的高峰区,光仔也懒得走天桥,三步两步就从车间穿过,跑到了街对面。突然,听
到了明明的声音。
“光仔,你的几何书忘记拿了!”
光仔回头一看,只见明明在校门前举着一本书正对着自己挥着。
“明明,你先帮我拿着,我明天再来拿。”光仔大声地对着明明喊道。
“不行,今天有作业呢,没有书你怎么办?你等着,我给你送过来。”明明说完,左
右看了看,没有车过来,忙向光仔跑去。
“光仔,明明还是对你很好呢。”佐为用袖子掩住口悄悄地对光仔说着。
光仔一听,马上涨红了脸,随即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佐为,你不要再胡说。”
佐为轻轻笑了几声,看着光仔的窘样,也不再说什么。他转过头看了看明明,明明已
跑到正中了。
“咦,光仔……光仔!快看!”突然,佐为大声叫着还在闭目生气的光仔。
光仔睁眼一看,只见明明的左边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冲出一部高速行驶的本田,根本没
有刹车的意思,而明明根本没有察觉到,还兴奋地向着自己跑来!
“明明……明明!”光仔惊得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明明,小心!你左边……”
光仔的话还没有说完,明明却听得清清楚楚,但她没有停下奔跑的脚步,只是向左边
看了一眼,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只隐约间看到一个物体向自己冲来,重重地撞在
了自己身上……
“明明!”光仔不顾一切地冲到倒在地上的明明身边,周围的人群很快围了上来。光
仔慌忙扶起明明的上身,只见明明紧闭着双眼,脸色一片灰白,唇边挂着一丝鲜血。
“明明,你快醒醒,快醒醒!明明?明明?”光仔摇了摇怀中的明明,可是没有回答
。
“光仔,光仔,快叫救护车!”佐为着急地提醒着光仔。
“救护车?对,救护车!快啊,谁快帮我叫一下救护车啊!”光仔向围观的人吼道…
…
……
棋院内,对局的人早已散去,整个大楼里只有三楼的对局室内还有几个人。
小亮静静地坐在窗前,脸上一片宁静,似乎昨日失利的对局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心境。
和谷却是坐立不安,不时地望向门口那扇关着的门。伊角则捧着一本棋谱心不在焉地看着
。越智在桌上打开了课本,看起了英语。
野宫成平,半靠在椅背上,右手不时地插进棋盒内,抓起一把棋子,举高来,一松手
,让手中的棋子“哗哗”地落进盒中。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等待着光仔的到来。
墙上的电子钟钟面上,数字不断地跳动,时间越来越晚,天色也暗了下来。
野宫又抓起一把棋子,这次却没有把它们放回盒内,而是让它们落在了棋盘上,“嗒
嗒”几声之后,黑白几子各自毫无规律地散在棋盘上。
“进藤不会来了。”野宫淡淡的声音充满了轻蔑的感觉。
“他是怕我了。他看了我昨天和塔矢的对局,一定就明白了他是不可能赢我的。算他
有自知之明。好吧,我也不等了,我要走了。”说完,野宫站起身,轻轻发出两声冷笑,
就欲离开。
“站住,光仔一定会来的,你不敢等他来是吗?”和谷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没有必要等一个没有信用的人。”野宫骄傲的声音仍是那么不可一世。
“你走吧。”
突然,一直在旁边闭目休息的小亮睁开了眼睛,冷冷地看着野宫。
“我不知道进藤今天为什么没有来。但是他一定是有原因的。我相信他!不过,不管
怎样,失约的人是他,你完全有权利轻视他。只是,这是你自己放弃跟他的对局,那你和
他是无法决出胜负的。我觉得——实际上你也是不敢和他真正地对局吧?”
野宫似乎被说中了心事,狠狠地看了小亮好一会,
“你错了!我不会放弃和他对局的。今天他可以不来,可以躲开。但是,他不能永远
躲开我,我一定要和他对局,不管是明天还是后天,多久我都会等。”
说完,他猛地一转身,走出了大门。
小亮看到野宫走出了门,想了想,拿起自己的外套,也走出了门。
“光仔,是出了什么事吗?”小亮的心里一直在问,只是从小的教育让他养成了喜怒
不现于形的习惯,所以没人看得出他心里的着急。小亮走进了地铁站,买了一张到光仔家
的地铁票。半小时后,他站到了光仔的家门口。
可是,整个屋子都没有开灯,好象没有人在家。小亮一阵纳闷
“这时候了,竟然没有人在家吗?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
“光仔……”
(第七章完)
---------------第八章--------------
天刚刚亮了,一片晕红的朝霞间,金红的太阳慢慢升起。街道上,开始有一些晨跑的
人经过,响亮的脚步声听起来很响。
光仔拖着疲倦的身子,向家门走去,佐为紧紧跟在他身后,二人都没有开口。
光仔站在门前,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却站在门前呆了半晌,好半天,才垂下头,
低低地说:
“对不起呢,佐为。没能让你和野宫对局……”
“嗯?不……光仔,没关系。明明出了事,我也没有心情去对局啊……”
光仔抬起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
“光仔,你回来了!”
“嗯?谁?”光仔吓了一跳,忙转过身来。
小亮披着外套,站在屋左边的房檐下。
“小亮你?你怎么会在这?你在这儿多久了?”
小亮拉了拉肩上的衣服,轻轻一笑:
“我从昨晚就一直在这儿了,但是你刚才没有看到我。”小亮看着光仔,光仔的眼里
充满了血丝,凌乱的头发显出他也是一夜未眠。
“光仔,为什么?你……没有来和野宫对局?”
光仔没有回答,只是把小亮让进了客厅,给小亮倒了杯茶,再重重坐在椅上。佐为担
心地看着光仔,又看看小亮,也跟着叹了口气,默默地站在光仔身后。
“小亮,我有个朋友,昨天在我面前出了车祸。”好不容易,光仔总算开了口:“而
且,她是为了给我送书才出的事……”
小亮听了,低头抿了口茶,
“那么,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刚才从手术室出来,现在还在危险期。”光仔又呆了好一会,突然一下子
站了起来,“没事的,她会好的。”
小亮再看看光仔,轻笑了一下,拿起桌上的衣服,也站了起来。
“好吧,我只是来看看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认为你不可能会放弃和野宫的对局呢。
光仔,你累了,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对不起,小亮,让你等了我那么久。你回家吗?”
“不!”小亮回过头轻轻一笑,“我要到棋院去。”
“棋院?这么早你去干什么?你不上课吗?”
“光仔,你真的累了呢。今天是周末啊。而且,前天已通知过了,韩国的项尖棋手今
天要来棋院下棋呢。”
“韩国?光仔,我们……”佐为一听,忙对光仔兴奋地说道,但还没有说完,就意识
到自己的不对,慌忙掩住了口。
“佐为,你很想去吗?”光仔抬头望着佐为,只见佐为象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敢吭
声。“好吧,佐为,我们也去吧,反正,我也睡不着。”
“小亮,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光仔赶上已走出门的小亮。
“光仔,你不休息吗?”小亮惊奇地说。
光仔看着小亮,突然露出今天的第一个微笑:
“因为小亮也没有休息啊……”
……
棋院的大厅内,光仔和小亮赶到时,已是八点多。韩国的棋手已经到了棋院,一行有
二十几人,原来不只是顶尖棋士,还有一些低段棋士也来了。
光仔左右看了看,象在找谁一样。
“光仔,桑原老师、绪方老师、都来了呢,还有王座,还有……光仔,你在听我说话
吗?你在找谁?”小亮奇怪地看着光仔。
“啊……我在找……咦,难道他没有来吗?”光仔摸了摸头,“难道,他没有资格?
一定是!”光仔肯定地点点头。
“你说谁没有资格啊?”突然,在光仔背后冒出一个声音,吓得光仔差点跌到地上。
光仔急忙回头一看,只见洪秀英虎着脸站在自己身后。
“啊,秀英?”光仔一把抓住秀英的肩膀,高兴地摇了摇,“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
没变啊!嗯,还是没长个子……对了,你怎么会说日文了?”
“进藤光,你不要一见面就说这些好不好?这一次,我是和我的老师朴石峰一起来的
。”秀英不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至于你的另一个问题,我自从上次和你下棋后,就开始
学日文了。为的是能打败你!”
“呵?呵……这样啊,秀英,我给你介绍,这个是……”
“不用介绍了,我认识。”
秀英向一直站在旁边的小亮轻轻鞠了一躬,小亮连忙回礼。
“你好,塔矢亮。我很早前就在围棋周刊上见过你了!你很厉害啊!”
“是吗?你过奖了。”小亮已习惯了别人的恭维,很随口地回答。“你说——你是朴
石峰九段的门下?”
“朴石峰是谁?”光仔奇怪地插嘴。
“什么?”秀英惊得目瞪口呆,“你连朴石峰都不知道?”
小亮忍住笑,附在光仔耳边悄悄说道:“朴石峰是韩国的最强棋士,有很多头衔,也
是上一届的中日韩擂台赛的冠军得主!”
“……”,光仔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秀英。秀英也不理会光仔的惊诧
,把手中的帽子倒扣在头上,指着边上的座椅。
“我们到哪儿去坐吧!”
光仔没有说话了,倒是身后的佐为兴奋地问:
“光仔,你可以和韩国的顶尖棋手对局吗?”
“说什么呀,佐为?”,光仔轻轻抱住双手,和小亮、秀英一起到大厅的边上坐下。
“我还没有资格和他们对局。”
“这样啊光仔,原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没有一点进步啊,真是让我好失望……”佐
为夸张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不看光仔。
“佐为,也不想想我是为了什么才一直不战败的,真是!”
大厅中间,韩日双方的代表分别作了讲话,随后,开始宣布对局者的姓名。
光仔深深打了个哈欠,眼睛有些睁不开了,一旁的小亮看在眼里,悄悄地拉了拉光仔
:
“光仔,今天规定是三段以上的棋手才能进行对局,你还是回家去休息吧,或者去看
看你的朋友。”
光仔回过头来,看到佐为兴奋的样子,心想:“我对不起佐为呢,如果野宫真的是那
人的话,那这一局可是佐为等了千年的呢。今天他这么高兴,还是再看一会吧。明明也不
会这么快醒来……”
主持人在朗读着名单,将要开始对局的棋手心里都惴惴不安,暗自猜度自己的对手,
按惯例,两国的高段棋手都要和对方的低段进行对局。这对于低段棋手来说,是一个学习
的好机会。
“……仓田七段对李安其,山口四段对金绍应,朴石峰对……”突然,主持人象看到
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似的,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再次仔细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继续读
到:“朴石峰九段对塔矢三段和进藤二段!”
“嗯?”光仔愣住了,是自己听错了吗?他忙转过头去看小亮,小亮也正莫名其妙地
看着他,显然也是吓了一跳。身后的佐为却高兴极了。
“怎么样?”秀英得意地看着两人的不知所措,“很意外吧?塔矢亮是由日本安排的
,而进藤,则是老师加上的。今天只有老师是一人同时对二人!”
“为什么?”光仔想不出秀英的老师为什么会指名要和也下棋,自己从没有在国际大
赛上出现过,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日本低段棋手,朴石峰怎么会知道他?
“你真笨啊,我知道你的实力,也曾把我们的对局摆给老师看过,从那以后,老师一
直很在意你,——他也想知道你的实力呢!”秀英看着光仔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把抓
住光仔的手,“进藤,我也想看看你现在的实力啊!”
“我的实力?”光仔木然地走到棋盘旁坐下,小亮的棋盘和他的并排,在对面,朴石
峰九段早已坐好了了。
光仔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韩国第一棋手,清瘦的身材,短短的头发,眼镜片背后闪着锐
利而又坚定的眼光,此时,这眼光正颇有兴趣地看着光仔和小亮,带着几分不信任,在两
人身上一一扫过。可是他不知道,这眼光反而激起了光仔的战意!
“第一棋手吗?你想看到我的实力?好吧,我会让你看到的!”光仔使劲握了握手,
强打起精神,和小亮一起微微鞠躬:
“请多指教!”
……
清脆的棋子碰击声和响亮的磕击棋盘的声音,在大厅里回响着,除此之外,只有一些
轻微的脚步声,一些没有参加对局的低段棋手在不同的对局旁观看。刚刚还喧闹的大厅,
现在已变得严肃。没有人敢发出什么声音来打扰这些专心致志的棋手。
佐为在光仔身后,看着光仔放下的一颗颗棋子,微笑着点点头。
“光仔的进步很大啊……”
“是的呢,从我和他在一起开始,他就从没有停止过前进的步伐,他一直在围棋这条
路上坚定不移地前进……”
光仔看着自己的黑子,犹豫着。黑子现在是有一点优势,可是形势很微妙,双方在右
下角的激烈战斗将会影响到全局,可是,在那儿的黑子棋形不是很好,且左右都被白子攻
击。
“那么,我是该向中腹出逃,还是叫吃做眼呢?”光仔抬头看了看朴石峰,朴石峰正
在思考应对小亮所下之下。
“他一人对我和小亮二人,还能应付自如,真不愧是第一棋士。不过,这也会很吃力
,他一定会想尽快先结束一局,甚至想在中盘就结束对局,那么,他会希望我在一开始就
和白子进行激战,在早期奠定胜势。我如果叫吃的话,可能正合他意。”光仔再次仔细看
了看盘面的形势,果断地掂起一枚黑子,打在棋盘上,向中腹挺进。“我先忍一时,看他
如何应付。”
朴石峰看着小亮所下的扳,飞快地计算着应对之策,可是无论如何计算,都无法救出
被小亮的黑子困在左边的白子,白子也无法就地做活,朴石峰暗暗吃惊:“这个孩子的棋
力不亚于高段棋手,对形势的判断非常准确,计算能力极强。只是他的进攻很急,似乎相
急于结束对局。而他……”朴石峰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光仔,“下的每一子都是相当有
力,对时机的把握似乎还胜于我,充分发挥着每一子棋的效率,棋风极具灵性。看来,当
初答应同时与二人对局好象太草率了。”
对局继续进行,朴石峰渐渐感到吃力,不时地按着太阳穴,所用时间也越来越长。对
光仔的棋局里,白子完全被黑子牵制住了,左突右冲都无法摆脱黑子的包围。而在与小亮
的对局里,白子的地盘渐渐被黑子侵消。
“要怎样才能解决这个困境?”朴石峰暗自猜度。“他们都只是低段,应该没有太多
大赛的经验,如果我利用这一点,使用骗着的话,也许可以。”他在小光那儿下了一着长
,在小亮那儿下了一着飞。
“唔?”光仔对朴石峰的这一着大是意外,“难道他不想救出被困的三子吗?还是别
有意图?他是第一棋手,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一定有其它目的!”旋即掂起黑子在白子
边上应了一着。
“光仔,你上当了!”刚刚放下黑子,耳后就传来佐为焦急的声音,“他那是诱饵!
”
光仔急忙再仔细一看,只见自己才下的黑子被白子一扳,不仅被困的三颗白子摆脱了
困境,自己右下的黑子反被困住,气不够黑子逃出,即是说右下已被白子占领。
“光仔,你的优势已经没有了,你怎么会没有考虑到……”
“住口佐为!对局还没有完,我还有机会!”光仔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后悔不迭
,仍是专心着对局。
“心理素质很好,”佐为轻轻点了点头,遗憾地闭上眼睛,“只是,经验太差了,他
还需要有更多的对局啊,今晚要对他进行特训……“
……
对局结束了,小亮以半目的微弱优势胜出,而光仔,则因一个失误损失了右下的地盘
,以四目半落败。
“谢谢指教!”二人向朴石峰行礼。
“不客气!”朴石峰点点头,“塔矢三段,你能不受我的棋子引诱,真的是很冷静啊
。”
“那是因为家父在家中常指点我下棋,同时,也把他在比赛中遇到的特殊情形对我一
一说明过。”小亮很有礼貌地回答。
“是吗?”朴石峰笑了笑,“难怪你能看出我的意图。进藤二段,你也很不错啊。”
“啊?哪里哪里。我输了呢。谢谢您的指教!”说毕,光仔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呵
欠。
“你很累吗?”朴石峰奇怪地问。
“那当然,他昨晚一夜未睡啊。”小亮笑着帮光仔解释。
“小亮你也是一夜没睡啊。”光仔和小亮站起身,说笑着离开
朴石峰看着二人的背影,怔了好一会,直到秀英来到他身旁,低声问他对二人的看法
,他才回过神来。朴石峰又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回答秀英的问话:
“塔矢三段的棋艺基础扎实,攻守俱佳,始终保持着冷静的头脑,这是围棋高手的重
要条件,假以时日,他将是一名极难对付的人。至于,进藤二段……”朴石峰突然停了下
来。
“进藤怎样?”
“棋力稳健,妙手迭出,潜力不可深测!”
说完,朴石峰站起来,突然笑了笑,自嘲似的说了一句:
“原来他们两人都是一夜未睡啊……”
……
“光仔啊,下完棋了,等会我们去哪?”佐为低下头问道。
光仔想了想,叹了口气,
“我们去医院吧,手术顺利的话,明明也快要醒了。”
光仔悄悄对小亮说了几句,就欲离去。
“进藤!”
野宫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光仔重重甩了下头,暗自奇怪为什么野宫每次出现都这么突然。
“对不起,野宫,我昨天有事所以……”
“你不用解释,失信就是失信,任何借口都没有用。不过,”野宫靠近过来,“你今
天下得很差呢!这真是你下的棋吗?”
“你怎么知道?”光仔厌恶地问,自从听佐为说了野宫可能和菅原时冈有关之后,他
就不愿再见到这人。
“我刚才一直在你们身后观战。但是你们只注意着棋局,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在你们身
手。”
“你说我下得差,那你现在敢和我下一局吗?”只要和他下棋,就可以让佐为看出他
是谁了。但是,佐为,怎么一直不说话?
“不行,”小亮站到二人中间,正色对着野宫:“进藤昨天一直没有休息,他现在的
状态不佳,你也想和头脑清醒的进藤好好对局吧?所以,你们的对局只能改天进行!”小
亮的话容不得一点反驳。
野宫不置可否,用复杂的眼神看了光仔一眼,转身走进人群中。
光仔和佐为走出了棋院,已到了中午,大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光仔双手枕在脑后,看着眼前川流的人群,心情感到自昨天以来的第一次轻微舒畅。
“佐为,虽然我今天输了,但是我并不难过呢!”
“我今天下得很投入,我对自己下的棋很满意。当然,判断失误那一着不能算啊……
真想多点和高段棋手对局。”
“不过,佐为你比他们更强呢!和你下棋,比和他们下进步得会更快!……佐为,你
没听到我的话吗?你怎么了?”光仔奇怪地看着佐为。
佐为轻掩着嘴,目光一片茫然,似乎在想着什么,光仔说的话他一句都没有听到。
“佐为?佐为!”光仔大声地叫道。
“唔?啊,光仔,什么事?”佐为被一下惊醒过来,马上又眯着眼,弯下腰笑着问光
仔。
“你在想什么?”光仔不明白佐为是发生了什么事,“从见到野宫后,你一句话都没
有说。你看出什么了吗?还是他让你想到什么?”
“野宫吗?”佐为站直身子,眼神又变得茫然,象是在回忆什么。
“他,很像呢……真的是一模一样……”
“喂,你在说什么啊?谁象谁啊?”
佐为眼里闪过一丝阴郁,随即又看着前方,嘴角浮上淡淡的笑意。
“我是说,野宫他……和小时候的虎次郞……长得一模一样呢…………
(第八章完)
---------------第九章-------------
医院里,光仔轻轻推开明明病房的门。
明明静静地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明明的母亲正在和医生低声说着
什么,光仔忙向她鞠躬行礼,明明的母亲点了点头,示意光仔在椅子上坐下。
“阿姨,明明醒了吗?她怎么样了?”
等医生出去之后,光仔忙问。
明明的母亲轻轻地坐下,伸出手握住明明放在外面的手,深深凝视着明明宁静的脸庞
,良久,两行眼泪滑下。光仔心里一惊,猛地站起身:
“阿姨,明明她……”
“光仔,对不起……”明明的母亲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回过头来歉意地对光仔微
微一笑,“光仔,我是太高兴了——医生说,明明除了脚部骨折外,只有一点轻微的脑震
荡而已,明明没事了,她很快就可以康复了!”
“真的?”光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焦虑了一天一夜的心情,瞬间放松了下
来,不由得长长出了口气,“太好了……”
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光仔顿时感到全身一阵沉重,紧绷着的神经马上松驰之
后,层层的睡意立即涌了上来。
光仔向明明的母亲道别之后,离开医院回到家里,倒头就睡,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
醒来时,已经到了深夜。
光仔揉揉眼睛,睁开眼四处看了看,
“佐为?”
“光仔,你醒了?”黑暗中传来佐为亲切的声音。
光仔坐起身,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中的光线,只见佐为端坐在屋中央的棋盘前,凝视
着棋盘,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却是漂移不定。
光仔走到棋盘前,在佐为对面坐下,佐为却好象没有注意到他。
“佐为,你一直没有说话呢……,”光仔喃喃低语,“你是不是在想虎次郎?”
佐为的思绪显然被光仔打断,他轻轻甩了甩衣袖,兴奋的回答:
“是啊,我想起了虎次郎的好多事情。和虎次郎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真是一段美好的
回忆。我们一起参研棋谱,陪他去投入秀和的门下,还一起去参加御城对局……我认识他
那一年,他才七岁!光仔你猜我和虎次郎在一起后第一次是和谁对局吗?是虎次郎的母亲
呢!从因岛开始,我陪着虎次郎到了很多地方,他很善良,对什么人都很好,他的字比你
强多了,还有啊,他不象光仔你那样不让我下棋……”
“够了,佐为!”光仔突然大吼一声,打断了佐为滔滔不绝的话。佐为吓了一跳,委
曲地闭上了口,不解地看着光仔。
光仔抚着棋盘,心里感到一阵烦燥,佐为似乎在发光的眼神,让他很是不安。到底是
什么呢?光仔也不明白。
“对不起,佐为。”光仔低下了头。
“佐为,虎次郎比我好吧?你更喜欢和他在一起吧?”
“光仔……”
“我知道你很想念虎次郎,毕竟,你和他相处了那么久,和我……只有三、四年的时
间而已……”光仔的声音越来越低,象是在自言自语。
“而且,我常和佐为你吵架,也总是不让你下棋……佐为,和我在一起,你一定没有
和虎次郎在一起时开心吧?”
佐为一边静静地听光仔说着,一边打量着眼前的光仔。
额前还是那显眼的两撮金发,以前圆圆的小孩脸变成少年相了,个子也长高了许多,
尤其是那双眼睛,蕴含着恰如其分的理智和冷静,只是现在——还带着一些烦燥。“他是
在嫉妒呢!他嫉妒我和虎次郎的感情,他怀疑自己在我心中的位置……”
“不是的,光仔!”佐为向光仔靠近了些。
“我当然会怀念虎次郎,可是,那不代表我不喜欢和光仔你在一起。怎么说呢?虎次
郎很腼腆,他无论做什么事都会先为别人考虑,对围棋的热情当时很让我震憾,我们相处
得很好。而光仔你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啊!我一直看着你的成长,虽然你常常和我争
吵,但是你很在乎我的心情,常常替我着想,和你在一起,我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
“真的?”光仔听了佐为的话,心里一下轻松了许多,长长吁了口气。“那就好,我
还以为……唔,算了。佐为,我去睡了。”
光仔站起身,走到床前,正准备躺下,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佐为,你说虎次郎对围棋有着很强的热情,那么他为什么不自己下棋而都让你下呢
?他的棋力究竟怎样?他背负着你的实力来胜出,没有感到不安过吗?”
佐为愣了一下,低下头仔细想了想
“我也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呢。不过,虎次郎的棋力也是很强的,当然,”佐为笑了笑
,“他没有我下的棋那么强。而且,他怎么会不安呢?他喜欢胜出的感觉啊!”
“什么?胜出的感觉?”光仔不解地问。
“是啊,在他还小的时候,有一次他和一个和尚对局,当时是他自己出手,结果他输
了。”佐为又陷入了回忆之中。
“当时,虎次郎的脸,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失望、沮丧、不甘,还有对自己的
怨恨,全都现在他脸上。他哭了很久,他对我说:‘佐为,我不要再输了。’他的难过,
我看在眼里,心里也跟着很不好受,我不忍心看到虎次郎失望的眼睛,所以当时我就决定
了,我一定不会再让虎次郎输了,我不想再看到他失望的脸……”
光仔这次没有打断佐为的回忆,他躺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好,盯着天花板想了想,突
然又说:
“佐为,那为什么?野宫为什么会和虎次郎长得一模一样呢?这只是偶然吧?要不然
……啊,我是说也许……野宫就是虎次郎?如果真是的话,他就不会是菅原时冈了。”
“不!”佐为斩钉截铁地回答。
“野宫的下法不会是虎次郎!我很明白虎次郎的棋力和风格,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他
。野宫的每一步棋都带着平安时的感觉,我不会看错。”
“那么,佐为。”光仔迟疑了半晌,还是说了出来:“那你还要和野宫下棋吗?”
“当然要下!”佐为激动地挥舞着双手。
“嗯,光仔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因为,就算他不是虎次郎,而是那个人,但他有着和虎次郎一样的容貌。佐为,我
太了解你了,你愿意证明并接受曾和你朝夕相伴的面孔,现在却和害死你的对手在一起和
你对局的事实吗?……你现在可以看到野宫输棋时的脸而无动于衷吗?”
“……”
佐为一听,整个呆住了,好一会,他才轻轻叹了口气,背转过身,靠在墙上,不敢看
光仔的眼睛。
“神啊,为什么野宫会和虎次郎长得一模一样啊?”
“如果他是虎次郎的话,为什么你却要他带着那人的棋艺出现在我面前?
“为什么偏偏是虎次郎……”
……
棋院里,当天的对局已经结束。
光仔站起身,左右看了看,找到了正在收拾棋子的野宫。他走到野宫身后,正想要开
口,野宫已回过头来。
“是你?”显然野宫也是颇为吃惊。“如果我没有记错,这还是你第二次主动来找我
呢。”
“你又赢了吗?”光仔不动声色,在野宫对面的垫子上盘腿坐下。
“你的问题很无聊啊。我一直是全胜。”野宫得意地说道:“怎么,今天你做好和我
对局的准备了吗?”
光仔没有马上回答,他第一次仔仔细细地审视着眼前的野宫。
一双细长冷峻的眼睛,此时正带着挑衅的眼神,半掩在略长的额发下,似笑非笑的脸
庞透出几许轻蔑,纤巧的指尖在棋盘上轻轻磕击,身上和自己一样穿着叶濑的校服。
“虎次郎的脸,就是这样子的吗?”光仔侧过脸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佐为。佐为正
出神地看着野宫。
光仔叹了口气,心里暗想:“还是早点和野宫对局比较好,这样佐为可以看出他到底
是谁,也可以让佐为不再有所牵挂。”
抬起头,光仔正视着眼前的野宫,毫无怯意,冷冷地回答:
“是啊,请现在和我下棋!”
(第九章完)
------------------第十章-----------------------
对局室里,所有的对局都已结束,棋士们也纷纷走出了棋院。
一排排棋橔整齐地排列着,整个对局室显得好空旷,只有在中间的一个棋橔旁还静静
地坐着两个少年,静静在等着其它人的离去,以便静静地进行一次对局。
野宫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光仔,冷漠的眼光象要看穿光仔的一切。光仔屏气凝神,
他知道将要进行的是一场什么样的对局,面对野宫的视线,丝毫没有退让。虽然周围一片
宁静,但二人的气势却在空气中流动,进行着激战前的交锋。
佐为仍是坐在光仔身后,一直呆呆地看着野宫。光仔看了佐为一眼,心里很不是滋味
。
“佐为,对局就要开始了,你这样能行吗?”
“唔?”佐为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怎么会这样?光仔无奈地低下头,看着棋橔面上纵横交错的纹秆,361个交叉点上即将
演绎的刀锋相战,此时看来别是一番滋味。
“佐为,答应我,你别再看着野宫,你看着棋盘就行了。如果……你再这样下去,你
根本不可能全心投入地进行对局。你不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菅原时冈了吗?你要知道,他
虽然和虎次郞长得一模一样,可他不是虎次郎!”
佐为看着光仔失望的脸,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掩住口,低下头,垂
下了忧郁的眼睛。
“啪”……
野宫将一枚棋子重重打在棋盘上,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光仔心里一
懔,隐约间感到心绪一阵纷乱。
“可以开始了吗?猜子吧。”野宫的声音不带一点儿色彩。
“嗯!”光仔从盒里抓出一把棋子,放在了棋盘上。
“……六、八、十、十一,我猜对了,是单数,我用黑子,贴目为五目半。”野宫拾
起棋盘上的黑子放入盒中,正了正身子,双手搭在大腿上,行了一礼:
“请多指教!”!
光仔深深吸了一口气,把不安的心境圧了下去,再次睁开眼时,眼里重现出清醒和冷
静,自信的魄力震得野宫也愣了一下。
“好吧,请多指教!”
……
野宫没有过多的思考,掂起黑子,放在了右上角的小目。
光仔静静等了一会,可是佐为一直没有出声。
“怎么了?佐为?快点下啊,别想得太久!”光仔悄悄扫了身边的佐为一眼。
佐为呆呆仍是地看着野宫所下的子,眼里一片茫然,全没有了以往面对围棋时的激动
与聪颖。
“佐为,如果你不想下的话,我不勉强你……只是,你不想知道真相吗?”光仔掂起
白子,却不急于放下:“野宫并不是虎次郎啊!”
“吓?”佐为被光仔最后一句话惊醒,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是啊,在光仔最为我
担心、想为我找到答案的时候,我却在怜惜着对手,顾虑着对手的心态,我对不起光仔呢
。”佐为掸掸袖子,再次坐好,正视着眼前的野宫,这次,眼里已没有了刚才的茫然,明
亮的双眼透出清澈的光芒:
“开始吧,光仔。”佐为坚定的声音让光仔松了口气。“左下角小目!”
“太好了,佐为!你终于恢复了!”光仔掩饰不住自己的欣喜,不由得在脸上露出一
丝笑容,轻轻抬起右手,按照佐为的指示,把白子果断地放在了左下角的小目上。
野宫没有丝毫迟疑,在左上角小目下了一子。
……
墙上的电子钟仍在不停跳动着数字,很快的,棋盘上摆放了十余颗棋子,不论是佐为
,还是野宫,都没有过多的考虑,很快地下出了下一手,每一步棋都象是早就想好了一样
。
光仔仔细审视着黑白棋子的布局,二者都是以小目开局,但黑子下得略为强悍,不仅
想把角牢牢控制住,对白子的进攻也是咄咄逼人。白子表面看去,似乎在疲于应付,但再
看深一些,却是在黑阵中游刃有余,侍机寻找黑子的破绽,随时准备反击。
“布局的方式的确很古老,不象现代的布局重视展开的速度和节奏,不象是佐为现在
的开局方式啊?咦,佐为,你怎么不下了?”光仔突然心里一紧,吃惊地转过头去看着佐
为,“佐为,你该不会是……”
佐为停下了指示,脸色严肃得吓人,怔怔地看着野宫刚下的一着。
光仔回过头来看看野宫,野宫同样是严肃得可怕,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许多,手里紧紧
抓着一把棋子,棋子相互磨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佐为,你怎么了?”
“真的是一样呢……”佐为喃喃低语,“光仔,这一局,和我最后下的那一局一样呢
……”
“……”
虽然早有了这样的思想准备,但是听到佐为亲口说了出来,光仔还是感到一阵愕然,
良久,才问道:
“佐为,你……可以继续吗?”
佐为凝视着野宫,野宫在他眼中渐渐模糊,隐隐约约间,他似乎回到了那最后的对局
,古朴的棋盘另一端渐渐现出了另一个人的轮廓,和自己一样戴着高高的乌纱帽,身着墨
黑的狩衣,两撇八字胡在脸上格外显眼,嘴角挂着虚伪的冷笑,狡猾的眼光狠狠地盯着自
己,慢慢地伸出一支手指着自己:
“我看见了,你乘大家专心于对局,悄悄把混在你棋盒内的黑子放入你的提子里了!
……”
……
“大君,将军,请相信我,我没有作弊啊!”恍惚间,佐为看到了当时自己那惊慌失
措的表情,无力地申辩着,可是周围的人全保持着冷漠,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一个人相信
他。菅原的冷笑,更是让他羞愤不已……
“佐为?你还好吧?”
正在此时,光仔亲切的问候向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把佐为的思绪从千年前带了回来
。
“是他,一定是他!”佐为的神色渐渐恢复了冷静,
“只有他才知道当时所下的那一局,我曾为了那一局,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现在,我
不会再被你的恶毒诡计左右,千年前没有公正结束的对局,今天将要重新开始,我会要你
知道,象你这种靠玷污棋局来取胜的人,我是不会原谅的!”
“光仔,你看好了,现在是最关键的一着。当时,我就是在下到这一手时,发生了那
件事,”佐为指着野宫适才所下的黑子,“黑子的这一手,过于重势,轻视我前一手在左
边伏下的棋子,当时我被那件事冲昏了头脑,也没有能清醒地看清他所下的这一子,只是
随手顺着他的这一着下了靠,而忘记了左边那一白子的接应,也因此把即将到手的胜势给
放弃了。他过了这么久,还没有看出自己的错误,仍是下了那一着,是他的失误呢!而我
是不会再犯这个错误了!光仔,准备好,现在开始,我要开始反击了!”
佐为果断地指着棋盘,凌厉的眼神是光仔从没有看到过的:
“十一行三列,拆!”
“啪”!光仔立即依照指示放下了指尖的白子。
“你……”野宫一脸惊异,显然这一手完全出乎他的预料。突然,他“霍”一声站了
起来,差点把面前的棋盘给掀翻,惊奇、烦燥、愤怒、还有恐惧,在他脸上变幻不定。
“你为什么这么下?不是的,不是这样下的!”野宫怒不可竭地大声吼道。
“是吗?我一定得按照你的需要来下吗?”光仔冷冷地回答。
“你……,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不以作弊的方式下棋的话,你不是我的对手!”光仔毫不犹豫地回答。
野宫听了,愣了半晌,突然脸上全没了那骄横的神色,缓缓地坐回垫子上,取而代之
的,是一脸的失望与懊恼。
谁也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接着下棋,都沉默着。
佐为看着野宫的神情,野宫眉宇之间的失望,不知不觉间又勾起了他对虎次郎的回忆
。他仿佛又听到了虎次郎的声音:
“佐为,我不要再输了……”
那相伴相知的岁月真的不是那么淡忘的啊!
佐为叹口气,轻轻地光仔说:
“对不起,光仔!我——我不想再下这局棋了!”
“什么?”光仔简直不敢相信听到的是佐为说出的话。
“佐为,你不想为自己报仇吗?”
“有用吗?事情已过去千年之久了,我是为了下棋才在这世上游荡的,我想,我不会
是为了仇恨才留下来的吧,”佐为的声音充满歉意,“我不想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也在世上
游荡,也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还要和我对局,我……我不愿再想到过去的事了。对不起,光
仔,我又要让人为难了……”
“你也不想知道野宫和虎次郎有没有关系吗?”光仔气急败坏地追问。
“……”
佐为轻轻转过身,不敢再看光仔。
光仔咬住下唇,忍住了心里的话。“佐为,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假的,你其实是不想看
到野宫那酷似虎次郎的脸,不想看到虎次郎失望的样子……。你……还是放不下啊!”
野宫全然没有注意到光仔的表情,思考了许久,掂起黑子下了一着。
光仔看着那一子,脑子里却一片混乱,根本无法进行计算。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
“可恶!”
突然,光仔大吼一声,双手重重拍在棋盘上,棋盘上的棋子被震得四处飞撒。
“我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长得象秀策,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凭
自己的实力来下棋,也不知道你到底还想要些什么!但是,从今以后,我不想再和你有任
何瓜葛!”
光仔一口气说完这样话,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起身边的背包,不待野宫回答,转过身
冲出了对局室。
野宫一个人怔怔地看着光仔跑出了大门,偌大的对局室只剩下他一人。
这时,他脸上的傲慢、惊惧都不见了,复杂的眼神里只透出些许落寞。他弯下腰,把
撒落在地上的棋子一枚枚拾起,仔细地装入盒内,又怔怔地坐了一会,突然低声道:
“我长得和秀策一样吗?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
光仔一口气跑出棋院,佐为紧紧跟在光仔身后,小心翼翼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光仔一直跑到了以前常去的那个小公园,站在秋千前才停下来,不顾自己累得直喘气
,狠狠地解下身上的背包,重重摔在地上。
佐为小心地靠上来,陪着笑轻轻叫了一声:
“光仔……”
“不要和我说话!我现在很烦!”光仔头也不回,挥手打断了佐为的话。
佐为委曲地闭上了口,站在光仔身边不知该如何是好。
光仔坐上秋千,晃了几下,突然道:
“佐为,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任性呢。一点都没有变。”
“吓?光仔,你原谅我了?”佐为兴奋地回答。
“慢着,我可没有这样说。是你要我让你和野宫对局的,可是你下了一半却又不下了
,甚至于他……可能是菅原时冈也不顾。佐为,只有你才能判断他到底是谁,也许他会告
诉你为何会和你一样在世上游荡呢。”
光仔抬头看着天空,继续诿诿说道:
“佐为,你刚才曾说,你不会原谅一个玷污棋局来取胜的人,同样的,我也不会原谅
一个依靠别人实力来获得成功的人。虽然我最初也是在靠你的实力,但也不是我有意这样
做,而是为了让你下棋……,从开始学下棋起,到加入围棋社、成为院生、考上职业棋手
,我看到大家都是怎样在努力,是怎样在因围棋而喜悦和哭泣,一点一点地努力,付出的
汗水也不一定能换来成功,更多的是在不断受到失败的煎熬……。但是,大家一直都在坚
持,因为大家都是真正热爱着围棋,无论为了围棋付出多少都是无怨无悔。可是,野宫他
——不管他曾是谁——他玷污了围棋应有的尊严,污辱了所有为了围棋而在不断努力的棋
手,所以,我也不会原谅他!”
佐为怔怔地听着光仔的话,由最初的惊奇渐渐变为欣慰。他走近光仔,俯下身在光仔
身边轻轻一笑:
“光仔,你真的是长大了呢!”
“吓?”
“光仔,我是说,以前的你决不会说出这些话的,那时的你,只是在追寻着小亮,只
是单纯地学习围棋的技巧,而现在,你真正了解了围棋的精髓,也能正视围棋为你的人生
所带来的一切。恭喜你呢,光仔!”
“什么嘛?”光仔不屑地撇了撇嘴,刚才严肃的表情一下全没了,“我一直都知道的
,只是没有说出来,佐为你真是太小看我了。”
“是吗?”佐为站直了身体,轻轻把手放在唇边,突然眼睛睁得好大,一副努力思索
的神态:
“嗯……不过光仔,这些话好熟悉,我好像以前在什么地方听到过。是在哪儿呢?”
光仔知道佐为在想什么,却又无法制止他去想。佐为没有看到光仔的脸已经一下变得
通红,仍在努力地回忆。
“啊,我想起来了。”佐为得意极了,兴奋地大声说道:“光仔,以前小亮也……”
“够了,佐为!”光仔生气地向佐为挥挥拳头,“你到底想怎样?这是我自己想的啊
!自己想的!明白了吗?我不是只会跟在小亮身后而已!”
佐为忙不迭地点点头,强忍住心里的笑意。看着光仔羞涩的脸,温暖的感觉一下充满
了全身。
“还是这样的光仔最可爱啊……”
光仔仍坐在秋千上慢慢晃着,过了好一会,才又抬起头望着佐为。
“佐为,你即然放弃了和他——不管他是虎次郎还是菅原时冈——的对局,我也不会
再问他追问这些事,只是,我担心,他也一定知道了我身后有你。他不会和我们一样放弃
追查这些事。我有种直觉,他会在这世上,一定是和你有关。”
“我不想因为他而和佐为你闹矛盾,你可以不理会菅原的挑衅,我也不会再去和野宫
对局。”
“其实我有点感动呢……。你和虎次郎的感情一定很好……,我知道你始终放不下虎
次郎……”
佐为感激地低下头,不敢去看光仔的眼睛。
“谢谢你,光仔……”
……
就在此时,小亮在会馆内和几位老人下着指导棋。几位老人的棋艺都不甚高明,小亮
以他一贯的耐心详细地进行着解说。
会馆的另一边,本来一直在低声细语的几位老伯,渐渐地声音越来越高,最后,竟然
变成了激烈的争执。
市河小姐忙走过去,小亮也站起身,走到他们旁边,准备帮助市河小姐进行劝解。
“请不要在会馆大声喧哗,以免影响其它人的对局!”市河小姐抱着双手,大声喝斥
着还在争吵的几人。
“啊,对不起呢,市河小姐,一不小心声音太大了,打扰了大家真是不好意思啊。”
正在争吵中的一个胖胖的老伯赶紧道歉。忽然,他看到小亮站在了一旁,一把拉住小亮的
手,大笑起来:
“小亮老师,你来听听这个天大的笑话。他竟然说……哈哈哈……”他随即指着坐在
对面的另一位老伯,笑得说不出话来。
那位老伯身子很是瘦小,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小的眼镜。此时正很不满地看着大笑的众
人。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没有见到也不能否认这个事实!”
“请问,你们在说什么?”小亮很有礼貌地问。
“他说在四年前,在他的围棋会所里,有一个小孩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赢了武大哥,
就是那有名好赌的业余高手,你说可笑不可笑?”胖老伯兴致勃勃地向小亮解释。
“那小孩真的很强!”那瘦小的老伯仍是执著地辩解。
“当时,在他和武大哥的对局前,武大哥曾问他:‘你的实力是多少?’他回答‘和
本因坊秀策差不多吧’……”
还没有说完,又引来一场哄堂大笑。
唯独小亮没有笑,只是心里一懔,他走上前去:
“请问后来怎么样了?”
“啊,我没有看他们的对局,但是,没有多久,他就赢了。他走后,我看了他们的残
局,只是刚刚下到了中盘,武大哥就已经没有丝毫还击之力了。当时,他吓得半天才说出
一句话‘本因坊秀策’……”
“得了,你夸张得太过份了,如果武大哥真的输了,怎么从来没有听到他说过这事?
”胖老伯插进嘴来。
瘦老伯不屑地哼了一声:
“输在一个小孩手上,还输得那么惨,他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小亮静静听着他们的话,只觉有很多纷乱的头绪在脑海里盘旋,却怎么也理不清楚。
“请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瘦老伯努力想了想,
“真对不起呢,我记不起来了,其实我一直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我知道他是叶
濑中学的学生,对了,他和三谷是同学,三谷是一年级生,那他当时也应该是一年级生!
”
“你越说越离谱了,一年级生怎么可能……”胖老伯又开始和他争执起来。
他们在争什么,小亮一点也没有听进去。他走进里室,慢慢坐下。
突然,和谷曾在国际业余围棋邀请赛上说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sai可能是小孩呢!……”
“sai越来越厉害了,就象是秀策在学习现代的定石……”
……
小亮提起棋子,一枚枚地摆上棋盘,第二次和光仔对局时的棋局又出现在他面前。这
一局他不知摆过几百遍了,可是,这一次摆出来,却有着和以往不同的感觉。
“是吗?三年前的一年级生?和本因坊秀策一样强……”
(第十章完)
11-20
作者:??
------------第十一章------------
炎热的夏日里,没有一丝风,持续的高温让人心烦意燥,很多人匆匆忙忙回到家里享
受着空调带来的舒适,喝上一杯冷饮来缓解酷暑造成的烦燥。唯有东京的棋院里,还是人
来人往,热闹如常。
一楼对外开放的对局大厅里,很多围棋爱好者或坐在棋盘前进行着对局,或站在一旁
观战,全都聚精会神于黑白二子的厮杀,脸上的神情也随着局势的进展而变化不定。在这
个大厅内,主要是提供给围棋爱好者一个切磋棋艺的场所,因此很少有职业棋士前来下棋
,不过,对于这些爱好者来说,能够在围棋界的中心地带进行对局,也能获得心理上的满
足了。
野宫在大厅的角落上默默站了好久,冷冷地注视着面前正在对弈的两个人,一个是中
年男子,而另一个则是和自己年龄不相上下的少年,染了一头漂亮的栗色头发。在这偏僻
的角落,只有这二人在对局。
中年男子显然不是少年的对手,每一步都思索良久,棋局尚在中盘,头上就已大汗淋
漓,不知是因酷暑难挡,还是招架不及。终于,中年男子懊恼地叹了口气,低下头心服口
服地道:
“我输了,谢谢指教!”
说罢,站起身,一边嘀咕着什么,一边离开了大厅。
野宫往四处看了看,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儿的对局已经结束,再次犹豫了一下,似乎
下了什么决心。他走到少年对面坐下。静静注视着眼前这位少年,少年的神态一片轻松,
正准备抓起放在一旁的背包离开,突然看见有人坐了下来,先是一愣,随后咧嘴一笑:
“你想要和我下棋吗?”
“你为什么到这儿来下棋?”野宫没有回答,反而向少年进行询问。
“我?”少年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他何以会问这个问题:“我和人约了时间,可是
太早了,所以我就到这儿来玩玩啦。”
“是吗?只是来玩玩的……”
野宫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那你呢?”少年热情地问。
“我……我也是路过的,随意进来看一看的。”野宫迟疑着回答,“那……可以和我
下棋吗?
“好哇,来,猜子吧。”少年很是高兴,递过棋盒在野宫手上,“反正时间还早,对
了,还请你多多指教!”
……
野宫执着白子,看着少年所下的三连星,思索了一会,在白子放在了右上挂角。
少年暗自奇怪:“第三子,他不先占地作大模样,却来和我争夺右上角,不是违反了
新布局的理论吗?”他瞟了野宫一眼,只见野宫全然没有下错棋的后悔之色,“难道,他
有什么其它的用意?”
少年不敢轻视这一怪着,警慎地对白子进行了二间高夹。
野宫仍是思索良久,方才下了下一着……
双方各下了三十余手,少年已经看明了野宫的棋路。
“还当是什么呢!原来他的所谓‘怪着’,并非什么别有意图,而是他根本不懂棋理
!他似乎连最基本的定石也不知道呢。”
野宫渐渐皱起了眉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冷淡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
脸的焦燥和不甘。
“你别着急,慢慢想。”少年好意地安慰着。
野宫一听,猛地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直视着少年,象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吓?……你怎么了?”少年被野宫的神情吓了一跳,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你刚才是说——让我慢慢想?”
“对啊,你太紧张了……”
“住口!”不等少年说完,野宫激动地打断了少年的话。
“你是觉得我棋下得太差,所以轻视我吗?”野宫的眼里全是愤怒,受到伤害的感觉
让他怒不可遏。
少年被野宫的神态弄得不知所措,
“请问,我说错了什么吗?”
“你认为我会输吗?告诉你吧,从我开始下棋起,我就从来没有输过!”野宫恨恨地
坐回椅子上。
“我只知道赢棋的快感,我憎恶输棋时沮丧的脸,厌倦输棋后心里承受的煎熬,我讨
厌看到那些所谓高手假惺惺地神态,明明心里看不起比自己差的棋手,偏还要装出一副仁
慈的模样!我要比任何人都站得高,我要让所有人都来仰视我,所以,我只能赢,我决不
会输!”
野宫语速极快,也不知那少年听明白没有,他握紧微微颤抖的手,象是在极力制止自
己的冲动,过了好一会,他的眼神才渐渐黯淡了下来,紧握的手也渐渐松了开来,
少年仍是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何自己的一句话却让野宫如此激动。看到野宫平静了下
来,忙陪上尴尬地苦笑。
“对不起呢,我如果说错了什么,请你多多包涵。
野宫怔了怔,看着少年委曲的脸,眼里一丝歉意一闪而过:
“我也很对不起呢,不过,我不会输的!”野宫的语气由激动转为坚定,又恢复了他
不带任何色彩的声音,脸上泛起初时的骄傲,纤细的指尖掂起一枚白子,轻轻地放在了棋
盘上。
“因为,我将是永远的胜者。”
……
棋院三楼的办公室内,朴石峰发出了一阵大笑,篠田老师和秀英尴尬地不知说什么好
,唯有光仔还是一脸无辜地瞪着眼睛:“我说错了吗?”
“对不起,进藤只是我们这儿的一个特例,其它的棋手都不会向他一样不了解韩国围
棋联赛的情况。”篠田老师忙不迭地对朴石峰解释。
朴石峰向篠田老师摆摆手,强忍住笑声: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会怪他的,你别介意。”朴石峰伸手拍在光仔的肩上,点了点
头。
“好!进藤,今天叫你来,不是为了看你的笑话。我是想告诉你,希望你能争取到三
个月后日本前住韩国进行围棋交流队的少年组名额。到时候,我还想和你下一局。”
顿了顿,他接着说:“还有啊,秀英的进步也很快,你们将会是很好的对手!”
光仔还未来得及回话,身后的佐为已兴奋地在他耳边叫了起来:
“光仔啊,是去韩国进行对局呢,我想和他下啊,上次都是你在下,我都没有下……
你一定要取得入队资格啊……”
“别吵啊!”光仔实在受不了佐为的大吵大闹,脱口而出。
“???”屋内的其它三人一下停住了笑声,一齐看着光仔。
“啊……”光仔话一出口,立即懊悔地捂住口,可是已经晚了。
“那个……我是说,别为我担心,那个……我一定会取得资格的。”光仔一边说着自
己都不相信的谎话,一边狠狠地向佐为抱怨:“都是你害我的!”
佐为委曲地掩住了口,
“什么嘛?我只是要你努力而已,干嘛发那么大火……。不过……”佐为转念一想,
又露出得意的微笑:“光仔已答应会取得前往韩国的资格,那就一定可以的!”
“好了!”朴石峰站起身来,笑着对光仔说:“我和秀英也得走了。我们全体坐今天
下午的飞机回韩国,进藤,陪我们下楼吧!”
秀英走到光仔面前,故做高傲地哼了一声:
“进藤君,这次来,都没有机会和你对局,真是遗憾呢!但是,你说了就要做到。我
可是等着你啊!”
光仔一把揽住秀英的肩头,死着脸对秀英打着哈哈。
“秀英别这么严肃嘛!我们可是很难得才见到啊。还是……你还想再输给我一次?”
“什么?你说什么?进藤!我是忍无可忍了!”秀英一下涨红了脸,挥拳就向光仔打
去。
“哈哈……”
朴石峰和篠田老师看着二人一路打闹,不约而同露出欣慰的微笑。一行人走进了电梯
,门渐渐关上,但光仔的笑声,还有秀英愤怒的吼声,却还是能让人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
。
……
少年看着眼前的棋盘,心里暗自盘算着,
“他所下这一子是在冲击我的薄处,想冲断我黑子的联系,又瞄着右边的实地。而我
开始时所拥有的优势已全被他破坏掉。左边的外势断点过多,棋形也不好——这局棋,我
赢不了。”
少年轻轻点了点头:
“我输了!”
野宫看了少年一眼,没有说话,自顾自地拾起棋盘上的白子。
“你……可以问一下吗?你开局时手法很不娴熟,有好几步恶手,可是为什么,你在
中盘后却象变了个人似的,每步棋都是狠着,棋力稳健,对我的黑子步步紧逼,我招架不
住呢!”
野宫仍是没有说话,他放好收拾好的棋盒,站起身就往外走。
“请等一等!”少年大叫一声,想阻止野宫的离开。野宫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仍是没有说话。
“你刚才说你只想要赢棋的快感,可是你难道不知道吗?围棋本身并不只是为了让人
获得虚荣心的满足!下棋当然是想要赢,可是围棋能带给人的也不仅仅是胜负!失望、后
悔,失败的痛苦,这些也全是围棋的一部分!也只有将这些情感一一品尝,才能领会围棋
的喜悦!你如果抛弃了这些,你下棋还有什么意义?”
野宫听完少年的话,仍是没有回头,很快地从侧门走出了大厅,站在走廊上,他抚着
墙壁,垂下一直高昂着的头,似乎在自言自语,
“我始终是不行的……”
“没想到,到最后……还是只有……”
……
少年一直看着野宫走出了大门,才耸耸肩,抓起背包,从大门走出了大厅。快步走到
电梯前,正欲伸手按上电纽,门正好找开了。
光仔一行人走出了电梯,少年一看见篠田老师,马上弯腰鞠了一躬:
“篠田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呢!”
篠田老师扶扶眼镜,看清了站在面前的少年,脸上现出一片惊喜:
“是清一啊!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早些上来找我?”
“我来得一会了,看见时间还早,所以先到大厅的对局室玩了一会。”少年微笑着。
篠田老师一把拉过少年,高兴地对光仔和朴石峰及秀英进行介绍:
“这位是由关西棋院前来的棋士:源叶清一!”
“吓?关西棋士?”光仔和佐为同时瞪大了眼睛。
“是啊,清一现在可是关西棋院最为厉害的年轻棋士呢!”篠田老师兴奋地对光仔解
释。
秀英走上前去主动行了一礼,
“我是韩国的棋士洪秀英,”随即指着一直在旁微笑的朴石峰:“这位是我的老师朴
石峰九段。”
源叶忙向朴石峰行了一礼。
“对不起,我太失礼了!很早前我就曾在杂志上看到您的照片。现在能亲眼见到您,
真是荣幸啊!”
“光仔,秀英都在自我介绍了,你还愣着干嘛?真是太没有礼貌了!”一旁的佐为焦
急地提醒着光仔。
“啊?”光仔才反应过来,忙对源叶微微行礼。
“你好,我是进藤光,现在是二段,请多指教!”
“进藤光?”源叶的眼里闪过一丝顽皮的笑意,“你就是进藤光?”
“也请你多多指教啊!
(第十一章完)
------------------第十二章------------------
“吓?篠田老师安排你住在棋院里?”
光仔随着源叶来到他的临时宿舍,仍是觉得不可思议。
源叶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和光仔一起走了进去。
“是啊,我都说过我了,我是关西棋院派来学习的,当然要住在棋院里。”源叶放下
背包,拍了拍床单:“而且,我还要参加比赛啊!”
“比赛?”光仔听得一头雾水。
源叶坐到床上,试了试床的柔软度:
“嗯,不错,睡上去一定很舒服……就是为了获得前往韩国进行围棋交流的少年队的
名额啊!你不知道吗?”
“啊?这个啊!”光仔抓抓头发尴尬地笑了起来:“我也是刚才听说的啊。”
“一共有五个名额,不过说真的,在我们这个年龄段的关西棋士中,可能只有我才能
和你们东京棋院里的棋手竞争了,但是,可能最后五人都是你们棋院的人呢。”
源叶不等光仔回答,走到桌边接着说道:
“一直都听说现在最强的后进棋手是塔矢亮,不过,也有传闻,说塔矢亮曾被一个初
学者打败了,那对手,叫做进藤光——没想到就是你呢……”
光仔忙苦笑着连连摆手:“没有没有,那是误会呢……”
“是吗?”源叶湊近光仔,脸色一下变得好严肃:“可我一直对你更感兴趣!塔矢在
名人的指导下从两岁开始学棋,到现在也有十多年了,不可否认他的天赋,可是他所拥有
的良好环境也是不可忽视的!而你,听说只学了四年,还没有专门老师指导,不是比他更
让人奇怪吗?”
“啊……那个……”光仔更是窘得不知如何回答,紧张的闭上眼睛,不敢看源叶快要
贴到自己脸上的脸。
身后的佐为却丝毫没有体会到光仔的无所适从,反而一个劲地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光仔,你看你看,关西的棋士都在表扬你呢!你能在四年里进步这么快,全是我教
导有方呢!光仔,快谢谢人家啊……”
“真是的,佐为!你认为别人是在表扬我吗?他是在怀疑我呢!”光仔气呼呼地回答
佐为。
源叶毫不放松,又盯了光仔一会,突然站直身子,指着光仔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这笨蛋,跟你开玩笑啦,你也那么认真干吗?我是听到一些传言,但
是象你这种情况的又不是没有,仓田老师也是啊……,你可真好骗啊!”
“源叶你……?哼!”光仔抱紧双手,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别这么小气啊!”源叶一边忍住笑一边拉着光仔在桌前坐下,
“咦,真不愧是日本棋院呢!在这个房间里都摆放着一副围棋,我们来下一局?”源
叶发现了桌上放着的棋盒,兴奋地对光仔发出邀请。
“不下!”光仔斩钉截铁地回答。
“为什么?”源叶奇怪地问。
“不为什么!”光仔仍是一副没有商量的余地。
一旁的佐为见了,迟疑了半晌,小心地陪着笑脸对光仔说:
“光仔,我想跟他下棋呢!”
“佐为你想下吗?”光仔回过头来看着佐为。
“是啊,我好久没有和其它人对局了。你放心,光仔,我只是想玩一玩。他的棋力应
该和你差不多,我知道怎样把握赢棋的分寸,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光仔看着佐为,佐为的眼里全是期待的神色。
“好吧,就让你下吧!”光仔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是,你可别把全部实力用出来啊
,你尽全力和他对局的话太浪费了。”
“是吗?”佐为突然斜着眼看着光仔:“你是怕给自己找麻烦吧?”
光仔一听,差点倒在桌上:
“佐为,你说得太多了吧……”
……
“唔……”源叶对着棋盘又是一阵沉思,过了一会,抬头对着光仔不好意思地轻轻一
笑:
“啊,不好意思,我又输了!”
“好了,这下可以让我走了吧?”光仔疲倦地打着呵欠。
“走?还早呢,再下一盘吧?”
“什么?四盘全输了,你还要下?”光仔瞪大眼盯着源叶,在他看来,输棋的人多是
面色阴暗,心情沉重,可是,面前的源叶,不仅没有一点懊悔之色,反而笑得和开始一样
轻松。
“光仔,再下一局吧!现在还早着呢!下吧、下吧、下吧……”身后的佐为不给光仔
一点点儿思考的时间,伏在他耳边不停地哀求。
“进藤,再下一局吧!现在还早着呢!下吧、下吧、下吧……”对面的源叶抓住光仔
的手,不停摇晃着。
光仔被二人吵得头昏脑胀,心里暗暗奇怪:
“怎么好象有了两个佐为……”
……
源叶总算放过了光仔,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一边道歉,一边送光仔来到大厅。
光仔走出电梯,源叶还在兴奋地和他说着刚才的棋步。
“小亮……”
光仔突然叫了一声,小亮正背对着他,专心致志地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小亮听到声音,慢慢回过头来,看到光仔和源叶,不禁一怔。
“塔矢啊,好久不见了,你现在的名气可真是大啊!”光仔身旁的源叶突然走上前去
,热情地拉住小亮的手,高兴地打着招呼。
“源叶?你怎么会在这里?”小亮礼貌性地一笑。
“我是来和你们抢名额的啊!”源叶得意地笑了笑,然后一把拉过怔在一边的光仔,
对着小亮故作神秘地说:“我刚才已和他下过棋了,连输四局呢!塔矢,你有个很不错的
对手呢!”
光仔尴尬地笑了笑,慌忙转移话题:
“小亮,你在看什么?”
小亮看了看光仔,眼神一下变得好复杂:
“我是在看本因坊秀策的画像。”小亮的眼一直盯着光仔,动也不动。“我在想,以
前没有相机,不可能把人的真实相貌保留下来,那时的画风又不是写实风格,因此,我们
现在看到的秀策的画像,不知和真人还有几分相似。”
“是吗?你在想这个问题?”光仔仍是一脸单纯,他转过头看了看另一边墙上的玻璃
橱窗,那里面挂着今年入段的棋手的照片,野宫的照片赫然醒目。光仔全然没有留意到小
亮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扫了那照片一眼,回过头来对着小亮毫无介备地一笑:
“一点都不象秀策本人呢!”
“光仔!你怎么能说出来?”身后的佐为焦急地提醒着。
光仔话一出口,即知错了,马上捂住了嘴。
但是小亮已经清楚地听到了他的话,立即欺身上前: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猜的啊,画像怎么会像真人呢?”光仔不得不胡乱申辩,心里却在暗暗叫苦:
“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总是在被人逼问……”
“你们在说什么啊?”被晾在一边的源叶莫名其妙,“这些照片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
源叶走到橱窗前,好奇地看着内里的照片。野宫的照片马上映入眼帘。源叶眉头微微
一皱,回过头来,
“这是谁?”他指着野宫的照片。
“他是今年的新入段棋手。”光仔犹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马上走到源叶身边,心里
舒一口气,“总算暂时摆脱小亮这个问题了……”
“他从参加职业考试起就没有输过,但是,我并不承认他的棋力!你认识他吗?”光
仔紧张地注视着源叶。
源叶再次看了看野宫的照片,停了一会,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认识!——不过,你为什么不承认他?”源叶的眼睛全是询问的神色。
“……”
“你不想说就算了。”源叶笑了笑,“好了,进藤,我不送你出去了,泡面要好了…
…”源叶向光仔和小亮点了点头,转身向电梯走去,自言自语道:“有机会,想和他下一
局……”
光仔看着源叶走进了电梯,突然大喊:
“源叶,无论如何,请你不要和野宫对局,他……”
话未说完,电梯门已关上了,也不知源叶是否听到了他的话、
……
棋院外,光仔正好奇地问着小亮:
“你以前认识源叶吗?”
小亮没有马上回答,先前走了几步,又回转过身来:
“我在小时候和父亲到关西棋院时,就认识他了。”小亮想了想,似乎在斟字琢句。
“他那时候就在棋院里下棋,虽然他不是棋士,但是他有着很高的天赋,下棋并不亚
于职业棋手,因此,大家都喜欢和他下棋,他也就能在棋院随意出入。他和我们这些棋士
有一样东西明显不同!我们下棋是要求胜负,而他——更享受的是下棋时的快乐,下棋时
思考和计算的乐趣。不论输赢,他都不是很在乎,他所要的,只是下棋。不过,也许,正
是他这种平和的心态,让他的棋艺进步很快,但也是他这种心态,使他过多地沉溺于频繁
地对局,而没有主动去进行高质量的对局,去寻求一种更加绝妙地境界,棋力的提高也受
到了限制。否则,他的段数早就超过了你我!不会只是一个二段棋手!”
“还有,光仔。如果你不想被他看得过于透彻的话,就别和他太接近。”小亮再次想
了想。
“我的意思是,他有着一双敏锐的眼睛,可以从一点一滴中看出别人的心态。他是个
好人,他不会说出不该说的话,不会做任何让人难堪的事,但是,他却能潜进别人的内心
!”
小亮的眼里突然充满了担忧:
“所以,光仔,对你来说,他不是可以接近的朋友!”
(第十二章完)
--------------第十三章-----------------
“千年虽过,黑白二色依然让我迷醉!”
“千年虽逝,棋子拍落的金石之音仍是震撼我心!”
“千年沧桑,世事变迁,不变的是棋盘上惊心动魄的撕杀,棋士内心的执着,还有…
…对围棋恒古不灭的热情!”
“千年放浪,阅尽沉浮人生,不变的是我,醉心于棋盘上的千变万化,依恋于相知相
伴的幸福,以及——对神之一手永无停息的追逐!”
“……”
默默坐在光仔身后的佐为,注视着光仔专注于对局的神情,娴熟果断的手势,精妙轻
灵的棋路,欣慰的微笑渐渐现在脸上。
“千年的等待,是为与光仔相逢,呼吸着我成长的光仔,是我的骄傲呢!”
佐为站起身,慢慢环视着整个对局室,一排排整齐的棋橔旁,端坐着的棋士们神色凝
重,执棋的手伸出时无不是深思熟虑。
“这种气氛好让我怀念啊……全身心的投入对局……感觉变幻莫测的惊喜……”
“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啊……除了他……”
佐为的视线落在了另一侧的一个少年身上,墨绿光泽的头发闪着熟悉的光芒,还有那
看过千百遍的侧影,总能勾起自己心里沉睡的回忆,只是那眼睛,却又是那么陌生,不再
如当年一样温和而不失坚定,反而充斥着阴郁与傲慢的霸气。
“是啊,他不是虎次郎啊,告诉过自己多少次了,可为什么每次眼光还是不由自主地
搜寻他的身影?我……还是放不下他啊……”
佐为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纤长的眼睛,仍旧默默地坐回光仔身后。
“现在,庾卸晕依此担攀亲钪匾摹?
……
对局室外,蓧田老师和源叶顺着走廊慢慢走着。
“清一,你到底和你父亲定下了什么样的约定?为何到现在你都不和家里联系?”
源叶微微一笑,举起自己的右手看了一会:
“蓧田老师,你是知道的,我虽然喜欢下棋,可是不幸得很,生在了一个财团家族里
,父亲只有我一个男孩,他一心想要我考上东大,好好地继承家族的产业。可我,只对下
棋有兴趣,为此,我不知和父亲争吵了多少次。”
源叶虽然在笑,却是一脸的无奈:
“我当上棋士之后,争吵开始升级,父亲要我放弃下棋,把精力放到学习经营管理上
来,而我,视下棋如生命,又怎能放弃?这一次,当我在家里宣布要参加赴韩学习少年组
的选拔时,父亲就对我说出了他的最后决定。”
源叶的脸第一次显得如此沉重:
“如果我能获得资格,他就不再阻止我下棋,如果没有——我就必须从此离开棋坛,
专心走上父亲给我设计好的道路,否则,不仅剥夺我的财产继承权,还要把我的户籍迁离
源叶家,就此断绝和我的一切关系!”
“可是,您知道,我不可能离开源叶家的——不是为了财产,而是为了我的母亲,她
是离不开我的!”
源叶停了停,眼里透出坚定和战意:
“所以,我这次一定要获得赴韩资格!”
“……”蓧田老师看着眼前的源叶,不知该说些什么:“也许,我什么也不用说,他
对自己要走的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好了,清一,里面的对局已经结束了,我们进去吧。”蓧田老师推开了对局室的门
,领着源叶走了进去。
室内的对局都已结束,可是没有人离开,大家都在进行复盘,积极寻找自己的不足。
蓧田老师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大家刚才辛苦了!现在,我要为大家介绍一位由关西棋院前来的棋士——源叶清一
二段!”
对局室里立即响起热情的掌声。
“源叶二段此次前来,是作为关西棋院唯一的代表,参加赴韩学习少年组的选拔。关
于此次选拔,大家一定都已听说了,一共有五个名额,所以,棋院将要为此组织一系列对
局,采用积分制选出五位棋手,这五位棋手将要代表我们日本前住韩国,在那儿将要和韩
国高段棋士进行若干次对局,这对每位年轻棋士来说都是难得的机会。因此,请大家多多
努力吧!”
听完蓧田老师的话,棋士们都是神色各异,即有欣喜,却又不免暗自担心。
源叶带着礼貌性的微笑,环顾在座的棋士,倏然间,看到一双充满寒意的眼睛,不禁
打了个寒噤:
“是他?那位自称是‘永远的胜者’的人……野宫成平!”
……
蓧田老师带着源叶来到光仔面前,光仔正和伊角、和谷及越智在对和谷刚才所下的棋
进行复盘。
“光仔,你们已认识了,你给他介绍几位朋友吧。”随后又拍拍源叶的肩膀:“要知
道,他的那几位朋友都会是你最强劲的对手哟!”
“吓?”光仔一愣,随即得意地笑了笑,“老师你过奖了!”
“这位是和谷二段,这一位是伊角初段,还有这一位……”光仔指着越智:“是越智
二段,我们是从院生时就认识了的。”
“我的对手就你们几位吗?”源叶仍是笑得极有礼貌。
“你还觉得对手不够多吗?”光仔气呼呼地说:“要知道,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不
会让你轻易取胜噢!”
“光仔,还有塔矢啊,快告诉他,小亮的棋艺也比他强啊!”佐为忍不住在一旁插嘴
。
“啊?……对,还有小亮,嘿嘿……”光仔得意地往后一靠:“现在你该知道,想在
我们手中抢到一个名额没那么容易了吧?”
“是吗?”源叶抓抓自己的头发:“那也只有六个人而已嘛……”
“不,不是六人,还有我!”
突然,一个冷淡的声音在源叶身后响起。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野宫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一旁。
源叶回过头来,问着光仔:
“他就是那天照片上看到的新入段的棋手吗?”
“唔……是的。”
“哦!”源叶站起身来,向野宫微微倾下上身:“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野宫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怔了怔,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还是忍住了,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野宫向源叶也回了一礼。
“我也会参加选拔,而且,我一定会获得一个名额的!所以,不论对手是谁,我都决
不会退让!不会再下没有胜负的棋!”野宫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光仔。
其余的人都莫名其妙,不知他在说什么。
只有光仔,知道这是野宫对自己的再次挑战。
“光仔呀,你真的会再和野宫对局吗?”佐为焦急地问道。
“别说了,佐为。”光仔正色回应着野宫的挑衅:
“我不知你为何还不放弃,但是我说过我不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所以我不想——是
不屑于和你下棋!你要记住,也许你可以一时得意,但是,不尊重围棋本身的人,最终一
定会被围棋灼?”
野宫听完光仔的话,眼里突然掠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不过除了佐为以外,没有人注意
到:
“野宫他……也好象很烦恼呢!可是,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佐为心里涌过一
阵不安。
野宫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在源叶身上停了停,转身离开了对局室
和谷、越智、伊角都莫名其妙地看着这几人,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源叶微
微皱着眉头,思索着这两人对话的含义,还有一个人在注意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就是跪坐
在另一排的小亮。
小亮对他们的对话听得很清楚……
……
地铁站前,光仔和小亮站在月台上,等待着还未到站的地铁。
光仔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拍了拍嘴:
“小亮,为什么今天你非要我坐地铁呢?我说过我平时都是坐公车的啊。”
小亮动也不动,仍是醋叛矍胺沙鄱囊涣辛械靥?
“小亮,你怎么了?干嘛板着脸啊?好久没有见你这样了……发生了什么事吗?”光
仔小心地陪着笑,心里暗暗叫苦:“小亮一认真起来就好可怕……”
小亮还是没有说话,象是在清理说话的方式,良久,才转过头来:
“光仔,在预选赛上和你的对局时,我说在你里面有另一个人,你说你有一天会告诉
我真相,可是,直到现在,你一直不愿告诉我。你是怎么学会下棋的?你是怎么在一开始
就能下出那么厉害的棋?还有,你是为什么……算了。”
小亮叹了口气,继续说:“但是,我现在知道了你只摆秀策的棋谱,也知道你曾自称
拥有和秀策一样的实力,更知道你和sai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甚至……还象是知道秀策
的长相……。我实在想不通这一切到底有什么联系。只能肯定一点,你和秀策一定有什么
……共通点!”
小亮犀利的眼神扫过光仔不知所措的脸。光仔不禁和佐为对视一眼,二人心里齐想:
“小亮真是厉害啊,竟能想到这一点……”
“光仔,你还是不愿告诉我吗?我曾想过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秀策留下的没有被其它
人发现的独一无二的棋谱,或是秀策写下的棋书,上面或许有秀策真正的画像。所以,你
才能在最初下出那种古老的定石,也能知道秀策的真面目。但是,我很快否定了这种假设
。因为你也明白,棋盘上千变万化,只看棋谱,哪怕再精妙,也无法告诉你现实中的对局
,对方的下一手将要下在哪儿,更别说只是刚看了秀策的棋谱,就可以下赢一局棋,更何
况,赢的是我……所以,不会是得到一本棋谱那么简单!”
小亮仍是逼视着光仔,说话的语气却越来越激动:
“我实在不能为你找出什么合理的解释了,你能不能不要再隐瞒我,告诉我这一切,
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这个……”光仔一脸苦笑,忙向佐为求助:“佐为,快帮帮我啊,我该怎么
说,才能让小亮放过我啊?快点想啊!”
身后的佐为睁大了眼睛,掩着嘴不满地回答:
“光仔,你不是最会撒谎的吗?干吗要我来想啊?”
“你……真是的,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才被小亮逼问的!你再不帮我,我就——就把
让你下棋的次数减少一半!”
“光仔,你威胁我?”佐为焦急地拉住光仔:“光仔,不要啊,我想就是了嘛!真是
,竟然要我……撒谎……”
光仔看到佐为两眼全是委曲,心里一下不忍:“让佐为撒谎,可能是他最痛苦的事,
还是……”想到这,又看看小亮咄咄逼人的眼睛,“佐为最不愿做的事,我不能逼他啊,
我干脆还是不认,小亮一定也没办法!”
主意一定,光仔正欲开口,佐为突然兴奋地扑到他身边:
“光仔,我想到了,你就说,你曾经看到过有人下这样的棋,而你最初那几局,那人
曾下过极为相似的棋,所以你记得,而那人最喜欢看秀策的棋谱,因此,你也只看秀策的
棋谱……”
光仔还没听完佐为的话,差点晕了过去:
“佐为,你是怎么想的?这能算是借口吗?小孩都不会相信啊!”
“是吗?”佐为失望地背过身去:“那……我再想想……”
“算了,”光仔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不出来的。不过,你刚才说的虽然也不能让
小亮信服,但是都是事实,我说出来,也不算骗小亮了,至于信不信,只有随他了。”
……
听完光仔的解释,小亮又呆呆站了好一会。
“光仔,你还是不想告诉我吗?”
“……”
小亮看了光仔一眼,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另一件事吗?你和野宫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亮……”
“几天前,你和他都想和彼此对局,可为什么现在,你却不愿和他下棋了?你好象知
道他的什么事,包括他为什么这么强!我曾经为了让你看清他的实力和他下棋,还输了给
他!我想我有权知道吧?你和野宫到底有什么关系?在这几天,你和他,发生了什么事?
”
光仔看着小亮毫不放松的神色,只感苦不堪言,忍不住也大声对着小亮吼道:
“小亮,你为什么总是在质问我呢?为什么总要强迫我说我不想说的话?”
“因为你从来不和我说实话!”小亮也毫不示弱,大声地回答着光仔。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实话?我和野宫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可我为了你和他下棋……”
“我也没有叫你去和他下棋啊!”
……
话一出口,光仔马上捂住了嘴。
佐为在身后无奈地摇着头:“唉,又是口不择言,说错话了……”
小亮低下头,好久没有说一句话,额前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光仔无法看到他的眼
神。
小亮转过身,不再看光仔。
“小亮,对不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光仔慌忙解释。
“不要再说什么了!”小亮冰冷的语气让光仔感到好害怕。
“进藤,选拔赛在两天以后进行。我看到了对局名单。”
“你第一局就是对源叶,如果你赢了,源叶的第二个允志褪且肮?如果野宫也赢了源
叶的话,你和野宫,就要在第三局内碰头了,如果你不想和他对局,你要么就要输给源叶
,要么就祈祷源叶能胜野宫——当然你我都知道,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还有,这次比赛,只要败了两局,就会被淘汰,所以,只有源叶出局,你才能和野
宫对局!可我听说,源叶一旦被淘汰的话……”小亮停了下来。
“会怎么样?”光仔不解地问。
“没什么。”小亮显然也不打算告诉光仔:“进藤,祝你好运!”
说完,小亮径直向已进站的地铁走去。
“光仔,快先小亮道歉啊!”佐为急忙催促着光仔。
光仔忙跑到小亮身后,正欲伸手拍上小亮的肩头,小亮突然停住了脚步,但仍没有回
头:
“还有啊,进藤,今天拉你来坐地铁,真是对不起呢!”
说完,小亮走进了地铁车门,至始至彰挥锌垂庾幸谎邸?
光仔看着小亮的背影,手仍是悬在半空,好半天,才重重甩了甩手,恨恨地道:
“什么嘛,这么小气!”
“可是光仔,还不都是因为你说错话惹恼了他……”佐为也很是生光仔的气,“其实
小亮一直把你看作是朋友和最佳的对手,可是,你刚才真是太让他失望了,如果是我的话
,我也会不再理你了。”
光仔征征地看着地铁慢慢启动,呼啸着驰出了站台,重重叹了口气:
“佐为,看来,我们还是无法避开野宫。”
“我们,可能……还是会和他对局!”
(第十三章完)
--------------第十四章---------------
深邃的星空下,整个东京的中心区里仍是一片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热闹纷呈。在城市
另一侧的住宅区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多数人早早就已息灯休息,只剩下不多的几个窗口
,还是亮着耀眼的灯光……
……
“光仔!很晚了,快休息了!”
“知道了!我很快就睡!”
光仔不耐烦地大声向着楼下回答光妈的话,眼睛却仍是紧盯着面前的棋盘。佐为坐在
对面,笑吟吟地看着他。
光仔手中的黑子始终无法放下,再仔细算算佐为的目数,突然,把手中的棋子一扔,
扒到棋盘上,张着大嘴嚷了起来:
“啊……,佐为你总是那么强,跟你下棋真的很容易受打击啊!真是的……”
“那么,光仔,你不会真的就这样受……”
“怎么会?”光仔一下坐好,打断了佐为的话。“我可是看着你和源叶下了四局棋,
当然知道他很厉害,如果我还没有下,就向失去信心的话,那就不用下了!”
“是吗?”佐为一脸的不以为然,“这么说,你还是对他有些害怕呢!”
光仔恨得牙痒痒,却又无法反驳佐为的话:
“我不是害怕啊!是警慎啊,警慎!不过,”光仔突然象是想到了什么,现出一脸怪
笑:“源叶和你下了四局,全都输了,他不知是你,只会认为是我下的,他一定更加害怕
我才是啊!”
“光仔,你怎么能这样想呢?”佐为正色道:“要知道,他当时也说过是玩玩而已。
当时,他没有尽全力,我也没有,所以,你根本就没有看到他真正的实力!不过,这样对
源叶是真的不公平呢,如果我们早知道你和会他进行这样重要的一局棋,就真不应该和他
下的了。”
光仔怔了怔,慢慢地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过了一会,再次抬起头来:
“佐为,我们再下一局吧!”
“还下吗?还是早点休息吧。别忘了你明天就要开始参加选拔了。”佐为担心地说:
“我倒是无所谓的,可是你不休息好的话会影响明天的对局的。”
光仔长长舒一口气,眼里再次现出坚定的眼神:
“没关系,我还想再下一局!”
……
星空下的另一方,身着浴衣的小亮正在自己家的电话旁,拿着话筒低声回答着:“是
,是的……,妈妈很好……。对,我明天就要开始参加选拔了,请您放心,我的状态很好
……是的,我有信心。……谢谢您,我会转告***!好的……我明白了……您要保重身体啊
,爸爸!”
放下话筒,小亮轻轻走到院里,坐到走廊上,抬头看着天上闪闪发光的星星,不知不
觉中,嘴角挂上了一丝微笑。
“我知道我自己并不担心,我的实力是可以得到名额的。”
“从职业考试起,到和王座的对局,入段以后的无数次对局,本因坊预选赛上,我都
没有紧张过,一直能以平和的心态渡过。”
“可为什么,今天会第一次出现睡不着的情形呢?”
“是担心吗?不是的,是因为心里很不安,总觉得这次会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其它的人……也和我一样睡不着吧……”
……
棋院四楼的宿舍里,源叶拿着棋谱,聚精会神地向棋盘上摆放着棋子,紧皱的眉头上
渗出细密的汗珠。良久,他放下手中的棋谱,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棋盘,脑子里想到的,却
全是和光仔下的那四局棋,那亦幻亦真的步法,让人无法捕捉,而现在,更让他心生惧意
。
“虽然我告诉他,我没有认真的下,我还笑得很开心似的……”
“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已经尽了全力。”
“明天和进藤的对局,我也许没有太大的希望……”
“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位野宫成平,他的水平好象很不稳定,如果他没能发挥出那后
半盘一样的实力,我还有可能取胜……”
源叶站起身,走到窗边,仰望着夜空,微风轻轻扬起窗帘,贴在他的肩上:
“是不辛吗?这关系到我围棋生命的两局棋,竟然会遇到这样两个奇怪的对手,上天
啊,你是真的想要结束我的围棋生涯吗……”
……
华贵的住宅小区,高高的公寓建筑里,在近顶楼的一扇窗户仍是亮着灯光。
野宫坐在电脑椅上,头仰靠着椅背,手指敲击着扶手,不停地左右旋转,桌上一只白
瓷酒杯,泛着青幽幽的光泽。
“你不用说了,我当然知道不会输。”
野宫烦燥的语气完全不似他平时的傲慢。他叹了一口气,重重靠在桌上,
“我只是在想,这样是不是对其它的棋士太不公平了……”
突然,他站了起来,捂住耳朵大声叫了起来:
“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别再说了!”
“我知道弱者不需要同情,我知道只有别人的失败才能换来自己的成功,我知道要想
让别人都仰视我就必须比别人都强……这些我都知道,你跟我说过很多次了!”
“我不会手软的,我会好好听你下的!”
静了一会之后,野宫木然地放下双手,走到床边,重重地躺了下去,怔怔地看着天花
板,心里默默地说:
“其实,真正的我不也是弱者吗……”
……
转眼间,天空已经大亮,深夜的喧嚣还未散去,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光仔一路小跑着到了棋院门前站定,抬头看着整幢棋院,跟在身后的佐为兴奋地弯下
腰来:
“光仔,要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
“嗯!
光仔脸上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勇气,坚定地点点头。
“我会好好地下这一局棋的!因为,我答应了秀英,我要到韩国去和他下棋的!”
光仔和佐为相对会心一笑,同时举起手用力一挥:
“好!出发!”……
“光仔你在干吗?怎么一个人站在门前手舞足蹈的?”
光仔的手一下僵在半空,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他回过头来,原来是和谷和伊
角来到了他身后。
“哈哈,没什么……”光仔尴尬地抓着头,不知如何是好。“你们也来了,真早呢!
”
和谷走近光仔身边,奇怪地看着不知所措的光仔:
“咦,你是怎么啦?为什么这么紧张?你不是已经不惧怕对局了吗?”
“没什么……”光仔心里暗暗叫苦:“不行,我得转移话题,否则和谷一定会问个清
楚的。”
“对了,和谷,你今天的对手是谁?”
和谷看了看光仔,没有回答,转身走进了棋院。光仔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愣在了原
地伊角走上来拍拍他的肩头,笑着安慰发愣的光仔:
“不关你的事,他是太紧张了……他的对手是塔矢!”
“小亮……”
……
对局室里,所有的人都已到齐了。除了偶尔几位在窃窃私语外,大都是在闭目沉思。
对局尚未开始,对战前的紧绷气氛却已罩在了大厅上空。
光仔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眼睛却在四处搜寻野宫的身影,看到坐在野宫对面的
是一个不认识的棋手,不由得为那位棋手的不辛叹了口气。
“怎么?不看对手,却去看其它人?”源叶笑着问道。
光仔回头看着面前的源叶,源叶的脸上仍是亲切随和的笑容。
“昨晚休息得好吗?”不等光仔回答,源叶又接着问。
“啊?还好……”光仔不明白源叶为什么会问这个。
“是吗?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紧张得睡不着,影响今天的对局呢!”
“谢谢!不过,我还以为担心的人是你呢。”光仔笑着随口回答。
源叶一听,脸色马上一沉:
“你是因为曾赢过我四局,就认为今天也会和那次一样轻易取胜吗?”
“不是……糟了,我又说错话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光仔着急地摆摆手,忙不迭
地解释:“我的意思是,源叶你……”
“说啊,你是什么意思?”源叶等了一会,就是不见光仔说出下面的话。
佐为偷笑着悄悄靠近光仔:
“光仔,你就承认吧,你刚才的话,的确因为想到源叶输了四局会紧张才说的,他当
然会认为你在小看地啊!”
“唉!”光仔垂下头叹了口气,“对不起,源叶,我说错了。”
源叶脸上闪过一丝焦虑,带着自嘲的口吻笑着说:
“和你开玩笑啊……你还是那么好骗!”
“什么?”光仔睁大了眼睛。
“当然了,我那次并没有认真啊,如果你认为还可以象上次一样轻易取胜,那就错了
。”源叶的眼里瞬间充满了凌利的杀气:“我要让你看到我真正的实力!”
光仔看着源叶拙拙逼人的视线,心里的战意被激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拳:
“好!我也要给你看看我的实力——不是佐为的,是我的!”
佐为看着这二人的战前交锋,一抹微笑现在脸上,轻轻摇摇头:
“源叶一开始就错了,他不知道光仔是个很特别的人,如果对其它人施加这样的压力
,也许心理战术就会运用成功。可是对光仔,则只会起反作用,让他的斗志更加旺盛而已
……”
……
巡场人员已对完了人员名单,抬头看看时间,
“好,时间到了,各位请开始吧!”
光仔和源叶一起弯腰行礼:
“请多指教!”
(第十四章完)
-------------第十五章------------
“六、八、十,好,双数,我执黑子。”源叶显然很满意执黑。
没有多想,源叶的第一子下在了右上的小目,光仔想了想,把手中的白子放在了左下
的星位。源叶仍是没有多想,飞快地应在了右下星位。
“小目加星位开局?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光仔心里暗暗想道,“我来下一着和他一
样的。”想罢,在左上小目落了一子。
源叶还是没有犹豫,“啪”一声,在右上下了一着挂。
“唔?”光仔一下愣住了。“第五手就先守角,现在已经不多见了,应该是对我左上
的白子进行一间高挂才对啊?他为什么出这一手呢?”
光仔身后的佐为看了源叶所下的子,心里也在思付:
“如果是在以前,先进行守角自然是稳妥的下法,也比较有利。可是现在,有了黑子
进行贴目的规则,使得黑子在布局中总是想最高效率地发挥先行优势。可是他这一手,可
以说在一定程度上就放弃了先行优势,为什么他会这样做呢?难道他还有什么别的方法?
”
光仔看了看源叶,源叶的眼睛直视着自己,丝毫没有后悔之色。
“这样看来,他的确是在按照自己的想法在下,下得那么快,他一定是在昨夜就已经
想好了今天要怎样开局,不过,要说快棋的话,我不会输给你的。不管你有何目的,我只
需依正确的应对就行了,只要我再下一手进行小目高挂,那我的白子也没有不满。好吧,
尽管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何计策!”
……
一会儿,双方各下了十余手,光仔的白子抢到了几个大场,总体上模样较大,步调也
较快,相对看来,黑子似乎被压缩在小空间内,但再看深一层,黑子却是下得步步踏实,
没有留下一点破绽。
光仔不敢有丝毫放松,仔细审视着棋面上的局势:
“他这一子是试应手呢!他想看我如何应对,也许他是在等我先出手呢。如果我还不
主动进攻的话,一旦他在势力范围筑起坚固的外势,就无法打入了。好,现在正是时机!
”
光仔果断地掂起一枚白子,在右边中间的星位上的黑子着了一手靠。
源叶微微皱起了眉头,左手不由自主扶住了下巴,
“他比我预想的要进攻得早呢!这一下,我的计划被打乱了。想要先稳定住右边没那
么容易了。是想开始近身激战吗?我就不能再以守为攻了。那么,开始吧!”
源叶紧挨光仔下的白子下了一手扳……
身后的佐为轻轻点了点头:
“嗯,交战总算开始了……”
……
整个对局室内,落子声“嗒嗒”作响,棋士们无不聚精会神,巡场员蹑手蹑脚地回到
角落,坐回了坐垫上,不敢发出一点响声,生怕惊扰了棋士们的对局,另一位没有离开过
的较年轻一些的巡场员看他如此小心,忍不住低声对他说道:
“没必要如此小心吧?要知道,棋士在对局时,精神都是高度集中的,些微的声音他
们都是听不到的。”
“怎么能这样说呢?”较年老的很是不满:“你我都是围棋界的一员,应该知道,保
持安静是对围棋的尊重,也是对棋士表示敬意的表现!”
年轻的巡场员脸微微一红,不敢再说。
年老的巡场员顿了顿,付在他耳上低声说道:
“但是我刚才看了后,很是担心啦,你看……”他用食指轻轻指了下在左角的小亮与
和谷,“他们下得很慢呢,到现在,每人才下了六子。”
“哦?应该不会啊?塔矢三段应该不会下得如此慢吧?”
“不,我不是说塔矢三段,”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我说的是他的对手,他每一
子下得都很慢呢”
……
光仔看着右下的一块正在激战的黑白二子,暗自盘算,
“黑子已经活不了,我如果先吃了这一块黑子,那样可能就能在中盘结束了。”想完
,“嗒”一声,白子紧住了黑子的气。
“错了!”佐为心时一惊:“光仔又忘了我昨天告诉过他的,和源叶对局千万不能投
机取巧!在左上脱先去杀右下必死的黑子,实际是给了黑子喘息之机……唉,光仔的考虑
还是不够周全啊……。早知道……早知道昨晚再和他多下一局!”
源叶看到光仔下的白子,不由一阵窃喜:
“好,这下我可以扭转局势了。进藤,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最厉害的地方!”
双方委快应了几手。
“啊?怎么不知不觉中,黑子已渗进了我的地盘中?”光仔紧握住双拳。
“原来,他最厉害的地方是在这,在后半盘,在中局之后!难怪他开局时有恃无恐,
只是稳着步法,他是想在中盘后再开始反击,而我由于一开始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棋力过
于分散,现在已被他扭转了形势!”
光仔抬头看了看源叶,源叶正带着一贯的微笑看着他。
“上次看他和佐为下了四局棋都没能看出来……他把自己的杀着一直留着呢!他在笑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呢!难道,他已有把握能赢这局棋?”
光仔再次看着棋盘,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额前的金发也跟着抖动。
佐为担忧地看着光仔已开始焦燥的侧影,用袖子掩住了口,
“光仔,别急,再想想,还是有办法的,白子还有机会扭转局势的!别急啊,光仔…
…”
光仔根本没有听到佐为的话,眼睛在盘面上飞快地扫视着,寻找着黑子的破绽,
“有的,一定有的,一定有什么地方是黑子没有照料到的……就是那儿!”
光仔眼前一亮,左侧黑子的棋形怎么看都有不妥,
“如果我在这儿下的话,黑子只能放弃对左上白子的围攻!”
光仔立即在那儿投下了白子。
“这一手?”源叶一懔:“我若不应的话,左边黑子就可能会被全歼,但是,我只能
选择打劫,可是……我的劫材不够!我……我只能让白子就地做活。他……竟然会想到这
一手……进藤!”
佐为长长舒一口气,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
“哈……吓死我了,真怕光仔没有看到这一手,太好了,这一子就可以活出14目呢!
嗯,没想到局势会反复逆转呢!不过……”佐为看着光仔,忍不住满脸的笑意,“现在,
局势不会再出现大的变动了,已到了官子,只要官子不再出差错,应该是光仔赢了!这多
亏我昨夜和他多下了一局呢!”
……
“怎么会这样?竟然在我最强的中盘让他扭转局势?”
源叶脑里一片混乱,棋盘上的黑白二子在他眼里已渐渐模糊,只听到耳边充斥着母亲
的哭声,父亲的吼声,旁人的赞叹之声,还有自己对父亲所做的信誓旦旦的约定:
“如果我不能获得赴韩资格,我就退出围棋界,回来学习家族商业管理!”
……
“当时的自己真是信心十足啊,”源叶眼里渐渐溢上泪水:“一直以来,只以为自己
很强,唯一的对手也只认为是塔矢亮,没有把其它同龄的棋手放在眼里,没想到……自从
我到了东京之后,就遇上了野宫和进藤,难道,我就真的……”
“不,还没有结束,我现在只能希望进藤在收官时计算出错,那样的话,我还有机会
!”
光仔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根本没有注意到源叶的神情,只有在他身后的佐为,看到
了源叶眼中隐隐的泪光,顿时感到不安:
“只是一局棋啊,源叶还有机会,可为什么他为难过成这样呢?不是说,他并不是很
在意对局的输赢,而只在乎对局的乐趣吗?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
光仔和源叶仔细地数着各自的目数。
“我43目半。”源叶的声音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我……39目,加上黑子贴目五目半,一共44目半。哈,我赢了源叶一目呢!”光仔
兴奋地回过头来看着佐为:
“如何佐为?我下得怎样?”
“嗯!”佐为欣慰地点点头:“很好,进攻时机把握得不错,中盘的那一手让白子起
死回生,逆转得很漂亮呢!不过……”
佐为突然靠近光仔,睁大了双眼,脸色一下变得好严肃:
“你收官时是怎么搞的?连连出错,被黑子一下狂追十二目?竟然下出这种棋,真是
气死我了!”
“啊,不要这样嘛,佐为…”光仔自知理亏,不敢再和佐为多说。
光仔回过头来看着源叶,源叶苍白的脸把他吓了一跳:
“源叶,你怎么了?”光仔奇怪地问。
源叶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再睁开时,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的微笑。他收拾着棋盘上的
棋子,却几次让棋子从手上滑落。
“进藤,你真的很强呢!我输得心服口服。没想到,第一局我就输了……谢谢指教!
”
光仔看着源叶反常的举动,也感到不安。
“源叶,你别担心,只是输了一局,还有机会呢!你那么爱下棋,一定可以得到名额
的!”
“是吗?”源叶笑了笑,“我倒是真的很爱下棋呢!真希望能永远下棋……。不过,
输了两局就要被淘汰……我的下一个对手是野宫,可能没机会了呢……”
“野宫?”光仔一下扑到棋盘上,激动地问:“你和野宫下过棋?”
源叶吃惊地看着光仔,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摇了摇头:
“没有!我没有和野宫下过棋,你为什么那么紧张?”
“吓?啊……没什么了,没有就好。”光仔尴尬地抓着头,坐回了坐垫上。“不过,
源叶,听说你有不得不获得名额的原因,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吗?”
源叶怔怔地看了一会光仔,突然扬了扬手:
“好啊,现在告诉你也无所谓!”
……
光仔看着起身离去的源叶,呆呆坐了一会,眼里闪着愤怒与凌厉的光芒。身后的佐为
也不敢作声,默默陪光仔坐着。
良久,光仔轻轻站起身,走到小亮身后,看着他与和谷的对局。
“佐为,野宫不用看,他一定赢了……,可是,你说和谷会赢吗?”
佐为仔细看了看盘面的形势,再看看已在喘着粗气的和谷,还有气定神闲的小亮,摇
了摇头:
“和谷不行了,他从一开始就下得过于保守,现在已完全放不开手脚。他是给自己的
心理压力太大了呢!”
光仔继续看了一会,转身离开了对局场地,走到成绩记录处在自己的名字下按上白点
,标注上1目,再取出自己的背包,把背带往胸前一扣,穿上鞋走出了对局大厅。却没有走
向电梯,而是在走廊上站在窗前发呆。
佐为不敢说话,只是站在光仔身后,一起看着窗外刺目的阳光。
过了好久,对局室内的对局大多已结束了,棋士们纷纷走了了大厅,或一脸喜悦,或
一脸沮丧。
小亮也走了出来,可他就象没看见光仔似的,从光仔身边走过却目不斜视。
佐为看着走远的小亮,忍不住拉了拉光仔:
“光仔,你是不是在等小亮好跟他道歉?他已走了呢!”
光仔回过头来看着佐为,一脸的平静,
“不,我不是在等小亮。”
光仔垂下了头,额前的金发一下遮住了他的眼睛,过了好一会,他抬起头,对着佐为
充满歉意地一笑:
“真是对不起呢,佐为!我……我是在等野宫!”
(第十五章完)
--------------第十六章---------------
空旷的对局室内,除了从窗外吹进来的徐徐微风,还有墙上不断跳动着数字的电子钟
外,一切都是那么宁静。对局的棋士们都已离开了,或带着获胜后的喜悦,或带着失败后
的懊悔,过去一样,现在一样,将来也一样,每天每天,在这儿都会留下棋士们的复杂心
情,还有奋斗的汗水,以及不甘的眼泪!
在大厅中间,光仔坐在坐垫上,手肘支着棋盘,背包扔在一边,认真地盯着野宫,看
不出他在想什么。野宫抱着手跪在垫子上,冷冷的眼神也是牢牢盯在光仔身上,却更像是
在揣测光仔的心思。光仔身后的佐为站在一旁,看看光仔,再看看野宫,不禁黯然神伤,
背过身去。二人都是无语,就这样,面对面地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室外的光线已使人无法看清电子钟的数字时,野宫昂起了头,对着仍是在思考似
的光仔开了口:
“进藤,你不是说不想和我有任何瓜葛了吗?为何却又说有话要对我说?”
光仔象是没有听见,仍是认真地看着野宫,象是想要看到野宫的内心最深处一样。
野宫皱了皱眉,等了一会,不见光仔有动静,忍不住“啪”一声,双手重重拍在棋盘
上,光仔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不解地看着野宫:
“你干什么?”
“进藤,你叫我来的,可你一直在发呆呢!”野宫不耐烦地回答:“你这么长时间都
在想什么?”
“我吗?”光仔睁大了眼睛,突然轻轻一笑,似乎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不会想到的!我一直在想——野宫你——是不是也真的喜爱围棋……”
“……”
野宫呆了呆,眼里突然变得很慌乱,重重别过头去,不再看着光仔,好半天,才用强
作镇定的声音说道:
“真无聊,你竟然会在想这种事情!不过,你这种人也只会想这样事吧?真是趣至极
。关心我,还不如关心一下你自己!”
光仔并不介意,他注视着棋盘,从棋盒里掂起一枚棋子,轻轻放在天元上。
“我在想,你为什么会愿意靠别人的力量来取胜……”
“你为什么总是在说我是靠别人的力量取胜?”不等光仔说完,野宫猛地回过头来,
一把抓住光仔的手腕,眼睛狠狠盯着光仔。
“不要总是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样子,你真以为你什么都明白吗?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
光仔轻轻摆脱野宫的手,仍是一脸的平静。
“你听我说完吧,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是真的也喜爱围棋的话,你可能也不会想依
靠他人的力量来取胜,也不会想要获得什么头衔了。更不会想要在围棋上得到他人的承认
!”
“哼!”野宫不屑地再次转过身。
光仔继续说道:
“其实,我真的是很明白的。”光仔抬头看看同样背转身去的佐为,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的棋艺并不象你所下的那样好,也知道你的身后有个千年幽灵在陪着你……”
野宫的肩膀微微颤抖,却仍是高昂着头:
“说这些干什么?从上次我们的对局之后,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你和我不是都明白这
些了吗?”
“是吗?”光仔征了征,没想到野宫会这么爽快地承认了。
“对啊,只是我们彼此一直没有说穿而已。”
“野宫,那你一定也听他说过吧,在我身后也有一个千年的棋痴呢!”
“我当然知道!”
“哦?那我们就可以说得直接些了!”光仔也站起身,走到佐为身边,看着佐为平静
而又无奈的脸。
“我可以看得见佐为——就是一直在我身边的朋友,但是我看不见你的那位——他应
该是叫菅原时冈吧?他一定和你说过,他和佐为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要不你认为我当初为什么要和你下棋?”野宫的声音还是硬梆梆的,
毫无感情。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找到他的,他的棋艺的确很厉害,但……那不是你啊!我当初
也曾靠过佐为下棋,可是,我明白,要想真正获得围棋胜利的喜悦,只有自己去下……”
“菅原,你现在应该也听得到我的说话,你也在这儿吧?”光仔突然说了一句。
过了一会,野宫哈哈一笑:
“菅原叫我不需要听你的胡说八道!”
话音刚落,佐为转过身紧紧抓住光仔,眼里全是惊慌和愤怒:
“真的是他!光仔!虽然我一直都知道是他,可是当他亲自承认,我还是很……”佐
为找不到什么话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是他,是那个让我蒙上作弊的污名的家伙!”
光仔对着佐为笑了笑,“别激动啊,佐为!让我和他说吧。”
“光仔你……你今天怎么这么冷静?”佐为虽然仍是气愤难平,却也感到很奇怪。
“有吗?”光仔摸了摸头,露出了天真的笑容:“不冷静不行啊,佐为,我不能和他
吵架啊,那只会把事情弄砸的……”
说毕,光仔的脸色一沉,第一次现出严肃的神色。
“野宫,你想知道上次为什么我会中局离开吗?”
“上次吗?”野宫轻撇嘴角,不屑地回答:“还不是你害怕了,不——菅原说,是藤
原佐为害怕了!”
“你说什么?”光仔一听,猛然冲过去一把揪住野宫的前襟:“你怎么这么笨!他是
在骗你!那是因为,你长得像秀策啊”
“荒谬!这和我长得像秀策有什么关系?”野宫并不挣开光仔的手,气焰反而更加嚣
张。
光仔盯着野宫的脸好一会,狠狠甩开手,咬咬牙,大声说道:
“佐为在一百多年前曾经是和秀策在一起……他们在一起很多年,直到秀策去世!你
和秀策长得一样,佐为又怎么会忍心和你为敌?所以我们才没有下完那局棋!佐为是不想
看到你伤心难过的样子啊!”
野宫怔了怔,一丝悔意在脸上一闪而过,很快又再次以夸张的口吻开了口:
“是吗?那真是对不起呢!没想到我这张脸竟可以帮我赢棋呢!”
……
光仔摇了摇头,只感到很疲惫。
“野宫,我是想说,你也很喜爱围棋,你也应该明白每一个热爱围棋的棋士对棋艺的
渴望!”
“棋士们不断努力,只是为了能有更高超的棋艺,认真地和他们对局,也是对他们所
付出的努力的肯定和尊重!如果……如果以不公平的手段对待他们,那就抹煞了他们的汗
水,和为了围棋所付出的一切!”
野宫看了光仔一眼,转身向大门走去:
“进藤,如果你今天叫我等你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的话,对不起,我要失陪了!”
“等等!”光仔大声吼道,冲上去重重扳过野宫。
“你听好了!两天后,你将要和源叶进行第二轮对局!我要你……”光仔突然停住了
。
“要我干什么?”野宫淡然地问道。
光仔放下手,看着野宫那不可一世的脸,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这一局对源叶来说很重要!”光仔强忍住心里的愤怒,犀利的眼神牢牢盯着野宫。
“我看过了对局表,在你之后,源叶的对手都不可能赢他的,因此地,他唯一可能输
的一局,就是和你!这一局对源叶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他不能输的!”
“你也知道,输了两局之后,也就失去了获选的资格!可是,对源叶来说,不仅如此
,他输的话,还得就此放弃围棋!”
源叶呆了呆,似乎不相信光仔所说的话,缓缓地坐了下来,迟疑地问道:
“你说的……是真的?到底是什么回事?”
……
对局室再次恢复了宁静,听完了光仔的话,野宫一直没有开口。
佐为担忧地看着野宫,心里暗想:“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呢!如果不是菅原,他一定不
会这样的。菅原,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野宫呢?”
……
光仔看着从刚才起,就一直神色变幻不定的野宫:
“如果你也喜爱围棋,那你应该能体会叫一个棋士放弃一直奋斗着的目标,是多么残
忍的事……”
“别吵!”野宫突然大吼一声,跳了起来,紧紧握着双手,一脸的烦燥不安,使劲地
甩着头:“我叫你别吵了,听见没有!别吵!”
“野宫你?!”光仔没想到野宫竟会这样对自己,气得又想冲上去。
这时,野宫回过头来,看到圆睁着双眼的光仔,慌忙摆摆手:
“我不是在说你呢,进藤,我是在说……菅原。”
光仔心里一喜,“好,他可能已被我说动了!”
“野宫,让源叶继续下棋吧,也只能有你才办得到呢!你只输一局的话,没有关系,
可是源叶可能只有这一局了呢。你不用听菅原的,他只有靠你才能下棋,只要你愿意,你
可以帮源叶的!”
源叶这次没有马上回答,复杂的神情一直在他脸上闪来闪去,好一会,他才咬着牙,
下了好大决心:
“到时候……我会看看的!源叶清一……不是因为进藤你今天说的这些废话,而是因
为源叶他……他曾经……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真的?”光仔听了,忍不住兴奋之情,回过身来和佐为相似一笑,大声说:“佐为
,你看,我办到了呢!”
“是啊,你真棒呢!光仔!”佐为也兴奋得象个小孩似的,和光仔一起高举起双手跳
了起来。
野宫看着跳起来大笑的光仔,不耐烦地别过脸去:
“我只是说我看看情况而已,你们兴奋什么?真是无聊!”
“吓?啊,是,是,只要你能这样想就很好了,至少,源叶的机会就会多了很多了!
”
光仔心满意足地笑着伸了伸懒腰,嘴里兀自地和佐为说道:
“是啊,其实再一想想,如果让源叶因为一个没有实力的人而离开了棋坛,那不仅是
对他的不公平,更是对他的一种侮辱呢……”
“嗯?佐为你在干什么?”
光仔见佐为拼命地向自己摆手,脸上全是焦急之色,眼睛不停地在示意着野宫的方向
。
“怎么了?”光仔不解地看向野宫。
野宫的眼神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好冰冷,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的毫无表情,傲慢的神态又
出现在了他身上,
“是吗?一个没有实力的人……是对他的侮辱吗?”野宫冰冷的声音一响起,光仔就
明白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不是的,野宫,你不用介意我刚才说的话……”
“进藤,你想过没有,你今天来找我说这些话,也是想要我输给源叶,其实,这和作
弊有什么两样吗?这件事本身又有什么公平而言吗?”
野宫站直身子,仔细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皱摺,
“我知道,你其实一直看不起我,总是说我是靠别人的力量取胜,没错,我是在靠菅
原来取胜,那又怎样?你现在还不是在求我吗?但是,既然你都求我了,”野宫的眼里突
然出现两道寒光,恶作剧似的古怪笑容挂在了脸上:“我当然会好好考虑的,只是,真正
的我只是一个无用之人,不知有没有力量来帮他。不过,我会试试的,你放心!”
说完,野宫转身就要离开。
“野宫,你想怎么样?”光仔来不及后悔自己的失言,急忙大声问道。
“我想怎么样?不,源叶他……我本来并不想怎样,可是,进藤!”源叶回头狠狠地
看了光仔一眼。
“我讨厌你!进藤!”
……
光仔怔怔地一个人站在对局室里,野宫重重摔上门的回音还在对局室里隐隐作响。
光仔弯下腰抓起一把棋子,轻轻放到棋盘上,看了好一会,
“佐为,野宫为什么会讨厌我呢?”
佐为掩饰不住自己对光仔的担心,掩住口想了想,小心地回答:
“我想,他是在嫉妒呢!”
“嫉妒?”光仔不解地看着佐为。
“是啊,是嫉妒。野宫和你一样,有着相同的遭遇,都有着一个千年的魂在身后,都
是有着很强的身手。可是,你,光仔,却靠着自己的努力,能在围棋上获得了一定的造诣
,拥有了自己的实力。而他,却因为惧怕失败的挫折,只能躲在菅原的身后,象个想要学
走路却又害怕摔跤的小孩,始终不能真正有勇气迈出第一步。光仔你,却还总是在不停指
出他心中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弱点,让他一次又一次地看清自己,所以,他才会恨你,他
是在嫉妒你呢!”
光仔默默地听完,抓起一旁的背包,站了起来。
“啊,对了,佐为,忘了问野宫,菅原为什么也会在世上游荡千年了,对不起。”
“光仔,没关系,我现在也并不是最担心这些事情,我更担心的是野宫……”
光仔没有说话,走到门前,正欲伸手去推那扇关着的门,又停了下来。突然手紧紧握
住,重重打在门旁的墙上,眼里全是不甘和自责:
“混蛋!……佐为,都是我……在最后,前功尽弃了呢!”
佐为看着光仔愤怒的脸,不知该说什么好。
“佐为,也许……今天我们本来就不该和他说这些……”
“我担心的是源叶,他是无辜的……”
光仔抬起头来,看着佐为:
“记得他最后说的话吗?”
“混蛋!他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源叶的,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第十六章完)
--------------第十七章-------------
“你知道吗?进藤找过我。”
野宫的脸上仍是挂着那略带几分邪气的笑容,一边轻轻脱下外衣,放在身侧,一边用
古怪的眼神看着早已在对面坐好的源叶。
源叶显然很意外,略显憔悴的脸上布满了惊奇,不解地用稍微有些发红的眼睛看着野
宫。
野宫对源叶的反应不置可否,轻轻扬了扬嘴角,接着说:
“他告诉我你如果输了这一局的话……你就会从此离开棋坛。”野宫用平淡的语气说
着,却有趣似的仔细观察着源叶的反应。“你猜他最后和我说什么?”
“他要我这一局输给你!”
野宫话音刚落,源叶全身微微震了一下,很快又放松下来,眼里闪过一丝温暖,
“是吗?进藤这个傻瓜……竟然会为了我去做这种事……”
“你不问问我是怎么回答他的吗?”野宫并不满意源叶的反应,还想再挑起源叶的情
绪。
“没有这个必要!我很感激进藤会如此为我着想,可是我现在要做的,只是尽力下好
这一局!”源叶坚定的眼神回击着野宫的挑衅,毫不退让。
野宫轻轻咬了咬下唇,犹豫着要不要问出那个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良久,才鼓起勇
气,可是话一出口,原先想好的连贯的语句却又变得生涩起来。
“我……一直想问你……,你刚到棋院时,就和我在对外开放的对局室里……下了一
局,可为什么……你后来却对进藤他们说……说你不认识我?没有和我下过棋?”
“你想知道这个吗?”
“是!”
源叶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他欠了欠身,换了个姿势,轻轻抚住自己的脸,兴致昂然地
看着野宫无所适从的样子。
“因为你说过,你是永远的胜者!”
“中盘之前的你,和一个初学者没有什么两样,可是下到中盘,一下变得势不可挡,
每一步棋都下得即狠又准,当时我就想,你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不想让人知道,而
且,你当时也在撒谎,说你自己只是一个过路人,进来玩玩而已。”
源叶顿了顿,野宫紧紧抿着嘴,盯着面前的棋盘。
“即然你不想让人知道你这特殊的一面,我何必要揭穿你呢?让别人知道你做为一个
棋士,竟然也有不如人的时候呢?”
野宫不再看源叶,只是静静审视着自己的手指,脸上隐隐现出落寞的神情。
就在这时,巡场员的声音响了起来:
“时间到了,请各位开始吧!”
野宫一下握紧了手,再次睁开眼时,也没有了刚才似乎有些软弱的表情,冷冷的眼光
注视着源叶:
“开始吧,我已经决定了的事,就一定要继续!”
“不过,我们可以下慢一点,尽量慢一点!”
“为什么?”
“一定会有人很快就结束自己的对局,来看我们的。我们应该留一些精彩的给他看啊
。”
“你是说进藤?”
“……,请多指教!”
……
光仔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眼前的对局上,脑子里飞快地计算着应对之策,落子又快又
准,丝毫不给对手喘息之机。
光仔的对手是一个比他略为年长的棋士,此时已是方寸大乱,难掩焦急之色,不时用
纸巾擦拭着额头。
佐为看看那棋士的烦燥神态,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同情地摇了摇头:
“真是对不住呢,现在的光仔只是一心想早点结束对局,他想在中盘就结束呢!光仔
就是这样让我都难以清楚,在这种情况之下,应该是越心急就越难保持头脑清醒,可他却
反而能不仅把持得住,还更加发挥出凌厉的攻势……,你这时候遇上光仔……真是抱歉啊
!”
……
小亮脸上一片平静,执棋的手也是轻轻抬起,又轻轻放下,落子音几不可闻,专注的
神情似乎已将周围的一切全都遗忘了。
可是他的对手却没有那么轻松了,小亮思考的时候,他都是在心惊肉跳的等待,而当
小亮放下手中的棋子后,他就再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力:
“这么高强的对手……,我这一生可能都无法达到这个高度啊……,和塔矢下棋,真
的如大家所说的那样会打击自己的自信心,我……还是不想和他下棋了……”
小亮似乎没有注意到对手的紧张,仍是以娴熟的手势从棋盒中掂起棋子,潇洒地放在
棋盘上……
……
巡场员抬头看看墙上的电子钟,对局时间刚过了一半。
“嗯?结束了吗?这么快?”
巡场员奇怪地低声自言自语。
场上,光仔和他的对手正在彼此欠身行礼,收拾好棋子后,光仔马上站起身来,很快
在大厅角落上的记录处在自己的名字下按下白点,转身就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进藤二段又赢了?真厉害呢!不过,他还要去看别人的对局吗?”巡场员看着光仔
的一连串动作,暗自纳闷……
……
源叶按了按额头,只感到更加疲惫,昨夜的失眠加上现在的无力,足以让他的神经脆
弱得就似要立即断裂。
“很辛苦啊……”野宫看着源叶的动作,讥讽似的开了口。
源叶抬头瞪了他一眼,暗暗咬咬牙,再次鼓起劲来,把手伸入棋盒中……
“来了!”
突然,一直抱着手的野宫看着源叶背后说出了两个字,一下显得好兴奋。
“唔?”源叶一怔,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
光仔走到二人旁边,坐了下来!
野宫和源叶谁都没有抬头看光仔,自顾自地下着棋。
……
“光仔,你看,野宫的棋似乎有所保留呢!”佐为惊呀地对光仔说道。
“嗯。”光仔轻轻点点头,“是这样的呢。野宫他……”
“他一定还是听了你的话,会放过源叶吧?”佐为舒了长长一口气,颇感安慰:“野
宫毕竟还是个孩子呢,不会做出那种事来的,啊……让我担心了那么久!”
“可是……”光仔仍不敢相信,不禁抓抓头发:“可是他前天还说……”
“算了,可能是我多虑了。野宫讨厌的是我,他应该不会对源叶出手的!”光仔回过
头来对佐为笑笑,“野宫并不有我想的那样差劲呢!”
光仔转回头来,正碰上野宫的视线。
“在看我吗?”光仔突然感到一连强烈的不安。
野宫的眼睛一直看着光仔,眼神里全是戏弄、不屑、傲慢,还有挑战。到野宫下子,
他慢慢从盒里掂起一枚棋子,慢慢地把它夹在指尖,动作是如此之慢,就象是故意要让光
仔看得清清楚楚一样,慢慢地放下手……
就在那一瞬间,野宫的嘴角浮出一丝不不易察觉的冷笑……
光仔和佐为同时一懔,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紧了野宫正要放下棋子的手……
此时的源叶,正闭上眼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野宫中指和食指放下棋子的一刹那,小指悄无声息地轻轻一拨,源叶的白子被推离了
原来的位置,白子的劫材顿时不存在了……
“他在作弊!!!”光仔和佐为的心里同时响起一个声音:
“他在作弊!”
……
“你在干什么?”
野宫的手还未离开棋盘,怒不可遏的光仔已愤怒地指责,同时飞快冲上去,一把抓住
野宫的手腕,重重一摔。野宫没想到光仔会用那么大的力气,一下没有坐稳,向后倒了下
去……
大厅里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适才的宁静立即消失全无……
“请大家保持安静,尚未完成对局的请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巡场员慌忙大声维持着大厅的秩序,好在棋士们都是很遵守规定的人,没有费他多大
的劲,未完成对局的棋士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一些已结束的棋士则围到了光仔旁边,想
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巡场员擦擦刚才吓出的一头冷汗,快步走到出事的地点。
野宫已坐了起来,带着得意的微笑,活动着被光仔抓疼的手腕。
光仔怒目圆睁地狠狠瞪着野宫。
源叶不解地看着眼前两人,脸上神情变幻不定。
“发生了什么事?”巡场员愤怒地问道:“为什么要打扰对局?”
“他在作弊!”光仔指着野宫大声地回答。“我亲眼看到的。”
“你看到什么?你有证据吗?”野宫的语气还是那么高傲,就象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
。
这时,被另一个巡场员请进来的蓧田老师也到了。
“野宫说得没错,进藤你有什么证据吗?野宫作了什么弊?”
“他在放在棋子时,用小指移动了白子的位置!让白子损失了劫材!”
“噢?是这样吗?”篠田老师回过头对着野宫,严厉地问道。
野宫轻笑着摇了摇头,一副无辜的表情。
“怎么会呢?我有这个必要这样做吗?可以问问源叶啊,他也在对局,应该很清楚。
”
“那么,源叶,当时是怎样的情形?”篠田老师继续追问。
源叶怔了怔,心里极为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当时……我没有注意到。”
“没关系,”野宫又露出了莫名难测的笑容,对着光仔挑衅似地说:
“那么进藤,你说我作弊,那我在什么地方做弊?可以指出来吗?如果真的是,源叶
也应该会记得自己走过的每一步棋吧?让他来作证也行啊!”
“我当然记得!”
光仔正欲指出来,身后的佐为突然轻轻拉了拉他:
“光仔啊,听我说……”
“别拉我,佐为,我知道这样会让你为难,但是我实在无法忍下去了!”
“光仔,我不是这个意思……”
“别说了,佐为!”
光仔粗鲁地打断佐为的话,伸出食指指着棋盘的右边:
“看,就是那里,白子的劫材全没有了!”
篠田老师和围观的棋士,还有源叶,都急忙低下头去看着光仔所指的地方……
“是这样的吗?”篠田老师阴沉着脸抬问源叶。
源叶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对,是这样的。”
“我就说了嘛,他是作弊了啊!”光仔听见二人的对话,松了口气。
篠田老师回过头来看着光仔,脸色更加阴沉。
“进藤,你来看,这样叫做白子没有劫材吗?源叶也说了,这棋形和一开始并没有什
么不同!”
“……”光仔只感到全身僵硬:“不可能,我亲眼见到的!”
光仔扑到棋盘上,再次一看,被野宫移动过的白子仍是好好地在原来的位置上,仍是
在闪着刺目的眩光,完好无损地保持着劫材的完整。
“为什么会这样?”光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怔看着那枚白子。
身后的佐为难过地闭上双眼,用长长的袖子遮住了半张脸:
“光仔,我刚才就想告诉你,可你不让我说……,你只看见了野宫移多棋子,但就在
你抓住他的手时,他的小指又把棋子推回去了……”
光仔原本难以置信的眼神,在听完了佐为的话后,一下变得象要喷出火来:
“佐为!你为什么不早说?害得我……可恶!”
“我是想早说啊,可你不让我说。”佐为委曲地回答。
“可恶!!!”光仔气得举起了握紧的双拳,重重打在自己的大腿上。
“野宫可真厉害呢,他要对付的人是我,不是源叶,他早就等着我来了,也早安排好
了这一手……可我就这样上当了!”
光仔“忽”一下转过身,对着围观的棋士大声说:
“我没有撒谎!他刚才确实那样做了!只是他在我不注意时又把棋子放回了原处!”
“是吗?”篠田老师根本不相信光仔所说的:“野宫为什么要冒着风险这样做?”
“他是要诬陷我!”
“野宫为什么要诬陷你?”
“……”
光仔一下愣住了,告诉篠田老师野宫是因为嫉妒吗?是因为自己知道他身后有个幽灵
吗?还是说野宫根本就是从头到尾都在欺骗大家?
没有人会相信的,光仔只有对这个问题选择了沉默,可这样,更让人怀疑他的话。
野宫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尘,用极有礼貌的语气开了口:
“篠田老师,你别怪进藤,他也是好心呢……他想要帮源叶啊……”
“什么意思?这和源叶有什么关系?”篠田老师感到这个问题越来越有趣了,被“冤
枉”的棋士竟然帮指责他的人说话,这在他几十年的围棋生涯里还是头一次遇到。
“他曾来找过我,说源叶如果输了这一局,就必须离开棋界,他要求我输给源叶呢…
…。不过,我没有答应,作为一个棋士,怎能以这种方式来下棋呢?那样就会沾污了洁净
的棋盘的。可是进藤帮友心切,眼看源叶已无胜算,情急之下才会一时冲动,想到这样的
一个办法……。说真的,我很感动呢……”
“你……!”光仔指着野宫,气得说不出话来。
身后的佐为却是很冷静:
“光仔,这些话不是野宫说的!”
“吓?”
“这些话……当然还有这个奸计,一定都是菅原想出来的!他是要借野宫之手来破坏
光仔你的前程,也是要再次污辱我!”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啊?”光仔只觉头昏脑胀,只是一个劲地不停向篠田老师辩解
。
可是,篠田老师并不愿再听他说下去:
“进藤,跟我到外面去!”
“啊?”光仔一下呆住了,再一看野宫,野宫无辜的表情下掩饰不住的得意,轻轻向
光仔摆了摆手。
“可恶!”光仔再次握紧了手,重重呼了口气,跟在篠田老师身后。
……
“请等一等!”
在他们身后响起一个冷静的声音。
“小亮?”光仔不用回头,已在脑子里找到了声音的主人。
众人纷纷让开,小亮从众人身后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棋盘边,仔细看了看棋盘,再走到篠田老师身前鞠了一躬:
“对不起,篠田老师,我可以说几句吗?”
“塔矢?你有什么话吗?好吧,你说吧?”篠田老师和蔼地点点头。
光仔愣在那儿,不知小亮会说出什么话来。
小亮微笑着坐到野宫面前,歉意地野宫点点头:
“对不起,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什么嘛?”光仔看到小亮那么有礼貌地询问野宫,不禁愤愤不平:
“他明知道我和野宫不是朋友,还这样对他!”
小亮对光仔的表情视而不见,仍是笑着问道:
“据你所说,刚才的事,只有进藤和你看到,其它人都没有见到吗?”
野宫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仍是点点头:
“是的。”
“还有,你认为进藤是为了阻止你胜源叶才这样做的?”
“我当然这样认为……”
“你认为?”小亮突然脸色一沉,打断了野宫的话:
“没有第三人看见的事,凭什么就说一定是进藤在撒谎?”小亮凌厉的语气让在场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如果有那么快捷的手法把棋子移动,当然把棋子放回原处也不是不可能的!”
“当时是怎么回事,只有你们两人清楚!做为一个棋士,不可能不知道指出别人作弊
的后果,他有必要为了源叶的前途就毁掉另一个棋士的前途吗?况且,他就算是在诬陷你
,也应该考虑到在这个大厅里这样做的可行性,如果他真象你所说那样是一时冲动,盲目
地做出了那样的指责,如此没有头脑的人是做不了棋士的!”
“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围观的棋士们纷纷点了点头。
野宫的脸上开始不自在起来,怨恨的眼睛盯着小亮,源叶看到野宫的表情,微微皱了
皱眉。
小亮毫不在意周围的议论,接着说:
“进藤要你让源叶赢,你有没有答应是你的事。可是,你却以此来分散大家的注意力
,恶意引导大家对进藤的动机产生怀疑,忽视了作弊这件事本身,你的推测无凭无据,怎
么能做为事实来加在进藤身上?更何况,现在棋盘上的对局,胜负并未分明,在未确定源
叶一定会输之前,就做出这种举动,是否太早了些?这不是很合常理吧?”
“依我看,你的动机更让人怀疑呢!”小亮毫不惧怕野宫的眼神,仍是冷静地说着。
“是吗?”篠田老师听完,又走到棋盘旁看了看棋盘上的形势,点点头:
“塔矢说得对,对局形势并未明朗,进藤是不太可能在这种时候做这种事。那么……
到底是怎么了?”
一直沉默地源叶,这时抬起了头:
“老师,也许刚才一切只是误会而已。也许野宫的手放得有些低,正好放在了棋子上
,也许进藤是因为视觉关系,误认为野宫在作弊,实际上,两人都没有错呢。”
“这样吗?也是有可能的”篠田老师赞同地点点头,想了想:
“既然无法弄明白刚才的情况,这件事就此结束。源叶和野宫的对局继续进行。不过
,我不想再看到刚才的事再次发生!”
说完,篠田老师走出了大厅。
野宫咬着下唇,紧紧握着掌心的一枚棋子:
“可恶!我是为了要等进藤对局结束来这儿看,才有意把步调放得这么慢,没有进行
强烈的攻击,没想到……这竟然成了他开脱的理由!”
源叶看着面前的野宫,再次皱起了眉,眼里掠过一丝担忧之色……
……
小亮系好皮鞋的鞋带,站起身来,正准备向电梯走去,光仔已从后面追了上来。
“小亮,你等等!”
小亮对光仔的声音听而不闻,仍是自顾自走着。
“我在叫你停下啊!”光仔冲到小亮身前,气呼呼地拦住了小亮:“我在叫你啊,你
没有听见吗?”
小亮停住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光仔。
“唔……这个,”光仔一下反不知怎么说好:
“我是想说……,刚才谢谢你了!”
“说完了吗?”小亮冷冷地问。
“吓?完了……”
光仔话音刚落,小亮就从光仔身边走过,向着电梯走去。
光仔愣了愣,赶紧转过身去,在小亮身后大声说:
“我还想说,小亮,对不起!”
小亮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回来头来,走到光仔面前。
光仔的脸上满是倔强。
小亮仍是面无表情,二人就在走廊里默默以视着。
良久,小亮打破了僵局:
“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象什么吗?”
“和你在半年前在晚上跑到棋院来,大声对我宣布说你要继续下棋,要追上我时一模
一样!”
“吓?”光仔没想到小亮竟会说出这些话。
“光仔,你的口无遮拦我不是第一次见识到了!”说完,小亮轻轻笑了一下。
光仔心里一喜:
“小亮,你不生我气了?”
“生气?”小亮走到墙边,“当然生气!不过,我也不能看着你这无脑子的人被人这
样说啊。”
“真的?哈,不愧是朋友,关键时刻还是在帮我!”光仔感激地松了口气。
“你误会了,”小亮突然正色道:
“我帮你,只是不想让别人说我视为对手的人,竟然是个会诬陷别人的作弊者!”
“行了,你就别再嘴硬了……”光仔根本不把小亮的话当真,现在他的心情要好得多
了,刚才的郁闷也减轻了不少。
就在这时,源叶出现在了走廊上,脸上仍然憔悴,却挂着一种解脱之后如释重负的笑
容。
“源叶……”
光仔不知该怎样问对局的结果。
源叶走到他们面前,把双手插进裤袋里,平静地说道:
“我输了!”
光仔咬了咬牙,刚有所平静的心情再次混乱了。
小亮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源叶摇了摇头,制止了小亮。
他看看还怔在一边的光仔,突然说道:
“对不起,进藤,我有些事情……,可以单独和你谈一会儿吗?”
(第十七章完)
------------第十八章------------
棋院顶楼的阳台不算宽敞,在护拦上摆了几盆花草,角落里堆了几个大箱子以外,就
没有什么更多的东西。也可能很久没有人打扫的缘故,墙上贴着的白色瓷砖微微泛着几丝
淡黄色的水渍,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就是那几盆花草,也似乎是因为没有浇水,而显
得有些枯败,没有了绿色的生气。
光仔跟在源叶身后,走到了护拦边。源叶轻轻靠在边上,就没有再说话,只是失神地
看着远处的高楼,思绪却不知飞到了何处,浑然忘了光仔就站在他的身边,连被风吹乱了
的头发都没有伸手来理一理。
光仔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有陪着他继续站着。偶尔回过头去,向站在阳台门内等着的
的小亮摇摇头,示意源叶仍是没有说话。
小亮远远地看着这两人,心里暗自焦急,却只能静静站在那儿,留意着源叶的表情。
直到花盆里的一片轻微发黄的叶子被风吹了起来,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后,贴到了源叶
的脸上,源叶才回过神来。他取下脸上的叶子,握住叶柄来回搓动着,好一会,才用有些
酸涩的声音,自言自语似的说出了进入阳台之后的第一句话:
“叶子都已变黄了,原来……夏天快要结束了,秋天要来了啊……”
“吓?秋天啊……”光仔不知怎样回答,只好随着源叶的话应了一声。
源叶把叶子放在了护拦上,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硬纸,无奈地笑笑,转过头来对光
仔说:
“你猜这是什么?”
光仔摇了摇头。
“这是今天下午新干线的车票——我昨天下午就买好了……”源叶若有所思地看着手
中的车票。
“昨天?源叶你……”光仔一把抢过源叶手中的那张车票,不敢相信听到的话,可是
,那张票上,清清楚楚地印着昨天的售票日期。
光仔咬了咬牙,使劲把手中车票狠狠摔在地上,
“源叶!我看错你了!”光仔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名其妙的戏弄。
“我听到你如果输了就要离开棋界,为此才会去求野宫的!你知道我费了好大的劲吗
?刚才还因为你被那家伙诬陷!可是你,竟然还没有对局,就对自己失去了信心,既然你
自己都已放弃了围棋,真不值得我和小亮这么为你担心!”
源叶平静地看着光仔激动得略微发红的脸,弯腰捡起那张车票,仔细地放回衣袋里。
“你误会了,进藤。我之所以会在昨天就买好车票,是因为——我知道我今天是不可
能赢野宫的!”
“你在此前又没有和他下过棋,你怎么知道?难道别人说他强你就害怕了!”
“不,我和野宫下过棋,在和你下棋之前,就和他下过,就在棋院一楼的大厅里!”
源叶注视着光仔吃惊的眼睛,终于说出了一直埋在心底的话。
……
小亮慢慢地来回走着,不时抬头看看远处正在说话的两人。源叶的脸仍是很平静,而
光仔,也由开始的激动,变成静静听着源叶说着什么。
……
野宫一个人走在街心花园的小路上,双手插在裤袋里,不时用脚尖踢着路上的上石子
。走走停停,,一直到坐在靠椅上,才掏出双手搭在椅背,仰着头看着天上变化不定的云
彩发呆,全身都是说不出的寂寞和惆怅,还有那么一丝后悔……
“都是进藤的错!是因为他,我才不得已赢了源叶的……”
“我并不想这样的……”
“可是最后,我还是伤害了源叶……”
“源叶他——真不值得!”
野宫举起双手挡在眼前,阳光穿过手掌,泛着深暗的肉红色。野宫穿过指间看着天上
漂移的白云,轻轻苦笑了一声:
“为什么……我第一次在赢棋后没有感到开心,反而很难受……很后悔……“
“反而恨自己太过份……”
……
“果然,你一点都不吃惊呢!”
源叶象是早料到了光仔的反应。
“吓?”正在发愣的光仔回过神来。
“你听到了野宫不为人知的一面,竟然没有丝毫吃惊的表情,反而是很平静地接受了
这件事。果然——我的直觉没有错呢,进藤,你和野宫之间一定有着什么关联!”
源叶象要看透人心的眼睛,注视着光仔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
光仔忙转过头去,不敢用慌乱的眼睛去看源叶,也不敢回答。
源叶看着光仔的窘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进藤,你怎么还是那么好骗啊,我只是说说玩的啊,你就当真了吗?”源叶摇了摇
头,突然,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可是,如果我能有再多一点的时间,我一定会弄明白
的,不过——现在没有这个机会了!”
“源叶你,你不会是真的要退出棋界吧?”比起那些,光仔更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是啊,我会退出的。我答应了我的父亲。”
“可是,你就真的能这么放弃了吗?”光仔着急地追问:“为了野宫……太不值得了
!你应该继续下棋!”
源叶点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再伸了伸懒腰,看着远方的高楼大厦,任风把他的头
发吹得乱七八糟:
“我当然不会放弃,只是……我不会再在职业棋坛出现罢了。”
“我会继续下棋,不过,是以业余棋手的身份!我是不会浪费掉这一身本领的!对了
,进藤。”
源叶突然故作神秘地说:
“别忘了,现在经常有职业棋士和业余棋士的联赛呢,说不定,到时我们还会在哪儿
下棋呢!哈哈,你如果小看我的话,可是要后悔的呢!”
这一次光仔没有附合,直到野宫笑不出声来,才镇静地问道:
“源叶,你就直说了吧,不用再想了!你叫我来,不会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吧?”
“嗯?”源叶总算伸手来理一理了他的头发“你很心急呢!进藤!“
“下一次对局,就是你和野宫吧?是在两天后呢……”
源叶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光仔的肩上,正色道:
“请赢野宫一局吧!拜托你!”
源叶严肃的神色和他一向的戏诌完全是判若两人。
“野宫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我想你一定很清楚。”
“他一直无法接受的是自己会有失败的出现,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他才会不择手段,
才会在压抑、自责中无法自拔,才会一次又一次地狠下杀手,在赢棋中得到安慰,以赢棋
来作为自己开脱的借口!”
“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这种畸形的心态给毁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早日能让他从这种虚幻的满足感中走出来,清醒地看清自己所下
的每一步棋。”
“而我想,现在,在我们这些棋士当中,有可能赢他的就只有塔矢和你,而在你们两
人中,只有你才能真正挽救野宫——这是我的直觉!”
“所以,请你赢野宫一局吧!”
源叶的眼神坚定而又饱含信任,光仔只感到心里一连紧缩,无法回避源叶期待的眼神
……
……
“这就是源叶要和你说的话吗?”
“是的,所以,我答应了源叶,我一定要赢野宫一局!”
地铁里,小亮和光仔并排坐着,从送走源叶之后,两人的脸上都没有轻松过,光仔一
直抱着双手,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小亮叹了口气,不知该为源叶的事再说些什么。
“好象——说什么都已没用了呢!”
光仔抬头看看小亮,再看看自己的手,
“不,有用!小亮你知道吗?源叶会被迫离开棋界,我至少要负上一半责任……”
“光仔……,你在说什么啊,这是野宫的错,和你有什么关系?”小亮一脸的错愕,
“光仔,你不会是气糊涂了吧?”
“怎么会呢!小亮你就这么看我吗?”光仔不耐烦地闭上双眼。
“是我的纵容,才会让野宫这么嚣张……”
“你的纵容?”
“是我的退让,才会让野宫得寸进尺……”
“你的退让?”
“呯”一声,光仔的双拳已重重打在了长椅上,
“还是因为我对野宫还有着一点希望,才会断送了源叶的前程!”
……
小亮没有再说话,看着不停自责、懊悔、气愤得难以自制的光仔,只能把想说的话咽
了下去:
“我是第一次看到呢,在光仔的脸上原来还可以一次出现那么多表情,伤心的、无奈
的、后悔的、痛心的、遗憾的、愤怒的、激动的,全看得到,是什么样的心情才会让他如
此呢?野宫和光仔之间一定有什么,不过我现在问,光仔一定不会告诉我的。”
“但是,光仔和野宫将要下的那一局,从那一局里,我一定能看出些什么的!”
……
光仔拖着疲倦的身子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脱下上衣随手扔在地上,重重往床上倒下,
闭上眼睛躺了好一会,才睁开眼来,看着天花板,又再呆了半晌。
“佐为?”光仔轻轻喊了一声。
没有回答。
“佐为?”光仔慌忙跳起来,差点跌到地上。
“光仔,你叫我吗?”
坐在床边沉思的佐为才留意到光仔在叫他的名字,歉意地笑了笑。
光仔冲到佐为身边,大声吼道:
“佐为你不要吓我啊!我……我刚才以为你又向上一次一样,一声不响就走了呢!”
佐为垂下纤细的双眼,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又像是陷入了沉思。
光仔坐到佐为身边,把头仰在床边上,长长吁了口气:
“佐为,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大声对你说话的。但是,佐为你……”
“你从野宫说我作弊之后,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你是怎么了?”
光仔悄悄瞟了佐为一眼,佐为脸色越来越严肃,一向柔和的眼光也变得气势逼人。
“佐为,我知道要你看到野宫做这些事,你一定很心痛——你一定就象是看到虎次郞
一样吧?”
佐为突然甩了甩洁白的衣袖,对着光仔摇了摇头:
“你错了,光仔。就算他不是长得和虎次郎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我也一样心
痛,记得我说过吗?”
佐为眼里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
“这世上没有任何事值得我们以玷污一局棋的代价去换取!”
“佐为……”
“以俗利来诱惑脆弱的心灵,用卑鄙的手段来谋取无耻的所谓胜利,再用这虚无的胜
利来填补骄傲的虚荣,我决不能容忍!”
“我不能再容忍菅原,他会毁了野宫!我要在他用那邪恶的思想彻底占据野宫的头脑
之前,把野宫从他手中解放出来!”
“唔……”光仔不敢再看佐为,佐为强烈的气势似乎要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我明白你的心情,佐为,可是……我们能做些什么呢?总不能就这样告诉野宫,喂
,跟在你身后的是个混蛋,快甩开他吧!而且,他也不会相信我们啊!”
“不用这样说!”佐为轻轻掩住了口,震人心魄的眼神更加严厉!
光仔没有应声,看着佐为无所畏惧地神情,轻轻耸耸肩,心里暗暗想:“佐为一认真
起来好可怕啊……”
“光仔,你和野宫的对局是在两天后吧?”
“嗯!”光仔正在想佐为的表情,一下被个问题吓了一跳,不明白佐为问这个干什么
。
“那么,”
佐为正视着眼前的光仔,
“请你明天带我去见野宫!”
(第十八局完)
-------------第十九章--------------
“啊,好大的雨啊!”
光仔提着雨伞冲进了棋院的大门,一边大声嚷嚷,一边使劲抖着雨伞上的水珠。门外
,急促的雨声“哗哗”作响,所有的景物都罩在了雨雾之中,
“嗯,幸好身上还没有打湿呢。真是的,什么时候才能让人在雨天不会受这种罪呢!
”光仔向佐为抱怨道,可是,佐为并没有回答他。
光仔悄悄看了佐为一眼,佐为若有所思的神情从昨天提出要来见野宫之后,就没有变
过,只知道他一直一直在想,无论和他说什么,他最多只是“嗯”、“哦”的应付着,没
有主动说上一句话。
光仔低下头,默然地带着佐为走进了电梯,心里很不是滋味:
“还是因为虎次郎吗……,佐为,这样是不行的啊,你将要对局的对手是菅原啊,不
是野宫,也不是虎次郎,如果你再不能放下心里的牵拌,怎么可能集中精力下棋呢?”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通向棋室的长廊出现在了眼前,长廊尽头的房间内,就
有野宫在那里面,而现在,佐为到底打算要去和他说什么,光仔一点都不知道,第一次,
光仔对走过多次的这条长廊感到很陌生,这一次从这儿走了过去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他也一样不知道。
光仔叹了一口气,甩了甩手中的伞,几滴水珠落在了长廊上,在洁白的瓷砖上微微晃
动。
“我们到了,佐为,现在,走吧!”
……
小亮接过篠田老师递过来的文件夹,小心地打开来,仔细看着里面的棋谱。
“就只有这么多了,不过,真是难找呢!就这几份棋谱可让我费了好大劲呢!”篠田
老师走到桌边,取出茶叶,放进了杯子里。
“啊,真是太对不起了,给您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小亮慌忙站起身来,向着篠田老
师鞠了一躬。
“哈哈,没关系,小亮你的忙,我很高兴呢!”篠田老师把热水倒进了杯子里,一会
儿,紧缩的茶叶慢慢舒展开来,茶水显出了温润的绿色,悠悠的茶香在办公室内漂了开来
。
篠田老师把一杯茶放在小亮面前,小亮只顾着看棋谱,没有见到。
篠田老师自已捧着一杯茶,坐回椅子上,想了想,不解地问道:
“不过,小亮,你为什么要他的棋谱呢?要知道,野宫没有参加过什么头衔的预选赛
,除了新初段联赛中获胜,就没有什么多的棋谱了,找起来很困难。而且,这次选拔,你
也不会和野宫对局啊。”
“嗯,是的,我不会和他对局。”小亮头也不抬,随口回答了一声,接着又轻轻地自
言自语道:“可是,野宫要和他对局啊……”
“什么?”篠田老师没有听清楚。
“吓?”小亮这才把视线从棋谱上移开,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笑着歉意地说:
“对不起,我只是想到了其它的事情。”
小亮站起身来,再次身篠田老师行了一礼:
“让您费心了。这些棋谱我先拿回去看看。不打扰您了,我先告辞!”
“好吧,你想看多久都行。”篠田老师抿了口茶,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张报告,心烦地
摇摇头。
“现在最让我头痛的,就是你们后天的对局地点安排了。”
“怎么了?”正欲离去的小亮听了,奇怪地回过身来。
“是这样。今年的全国围棋大赛又要开始了。今年参加的儿童比以往都要多,这本是
件好事,可是这样一来,对局大厅就不够用了——你也知道,我们棋院还是太小。”篠田
老师顿了顿。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小亮还是不大明白。
“当然有,这一次比赛,正好是定在后天,也就是你们选拔的第三轮是同一天,这样
一来,可能要占用了你们的对局室。而你们,则要分散到棋院的各个房间去对局。”
“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在同一个地方下棋吗?”
“是的,这次要把一些平时闲置的房间都用上才行,这样一来,可要辛苦我们的巡场
员了,得要到处去看啊,说不定,会有的房间只有一局棋呢!”
“是吗?”小亮低头想了想,“这样更好呢!”
小亮走上前去,把手中的棋谱放在桌上,再次向篠田老师行了一礼。
“小亮你这是干什么?”篠田老师莫名其妙地看着小亮的举动。
“篠田老师,”小亮脸上虽然仍是有着笑意,可是眼睛却变得坚定异常。
“我想再请求老师一件事!”
……
野宫一个人坐在对局室的角落里,一只手扶住下巴,歪着头似乎在看窗外疯狂下着的
大雨,另一只手抓着几枚棋子,不时地举起在半空中松开,落下的棋子散落在棋盘上,发
出清脆的响声,再无意识地抓起,再放下……
“嗯?这次棋子落下怎么没有声音?”野宫没有听到落子声,不解地转过头来……
“是你……”
光仔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野宫面前,伸手接住了野宫放下的棋子,放回了棋盒中。
“你来干什么?”野宫回过头去,继续看着窗外的雨:“如果你想要说我无耻,竟会
让源叶回家,那请便,他是自作自受,没有必胜的把握就空许下诺言,活该呢!”
“呯!”光仔双手重重擂在棋盘上,愤怒得难以自制,咬着牙怒视着野宫,却又不知
该怎么说。
野宫吓了一跳,眼里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又恢复了不屑的神情:
“怎么不说话?你不是很会说吗?还是……因为源叶也输了,你也害怕了,现在是来
求我手下留情的?哈哈……”野宫夸张地耸耸肩:“行啊,只要你开口,我会考虑的。”
“你!”光仔一下握紧了拳头,真想狠狠一拳打过去。他瞟了一眼佐为,佐为没有出
声,仍是静静地看着野宫的一举一动。
光仔无奈地放下拳头,解下身上的背包,放在身侧:“如果不是为了佐为,我一定要
打在你的脸上!看你还是不是这么嚣张!”
光仔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努力地恢复了心情,再张开眼时,
用着自认为很冷静的语气开了口:
“野宫,今天要来找你的不是我,是佐为!藤原佐为!”
“……”
野宫愣了愣,随即抱起双手,邪气的轻笑又挂在了脸上:
“是你身后的那个千年幽灵吗?好啊,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说吧,我在这儿听着呢
!”
光仔等了等,还是没有听到佐为的声音,
“还在犹豫吗?佐为。你要说什么?”
佐为慢慢坐下,严肃的神情一直没变,视线也一直没有离开过野宫的脸。
“光仔,告诉他。”
佐为缓缓地开了口。
“仔细摸一下棋子,有没有感受过棋子温润的触感?”
“佐为让我告诉你,你在摸着棋子时,有没有感觉到棋子有温润的触感?”
“侧耳细听棋子拍落时的声音,有没有过震摄人心的敬畏?”
“放下棋子时的声音,有没有让你感觉到敬畏?”
“棋盘上的激战,有没有让你感到心荡神驰的喜悦?”
“进行中的对局,有没有让你感到喜悦?”
“与高手的公平对局,是不是让你充满向往?”
“是不是很想和高段棋手进行公平的对局?”光仔的声音越来越低。
“依仗他人的实力,是否真的能让人满足?”
“……”光仔低下了头,没有作声。
佐为等了等,不见光仔复述他的话,奇怪地看了看光仔,
“光仔,你怎么了?”
“啊……”光仔抬头看了看佐为。
“佐为,这是进入了对局室后,你第一次看我呢!也是从昨天起,你主动对我说的第
一句话呢!”光仔脸上全是无奈的笑容。
“光仔……”佐为愣住了,从昨天起他一直在考虑野宫的事情,真的是完全忽略了光
仔。
“我只是觉得,以前,佐为你是我一个人的,只有我们俩是朋友,可现在……”
光仔平静地看着仍是一脸不屑的野宫,接着对佐为说道:
“现在,你的心里一会是野宫,一会——不,更多的时候是虎次郎,我觉得,我对你
来说好象已不是那么重要了……你现在更思念的是虎次郎吧?更关心的是野宫吧?那我呢
?只是为了帮你向野宫传话……”
“光仔……”
佐为心里一惊,没想到自己这几天来的表现对光仔已造成了伤害,忙一把抓住光仔,
焦急地大声说:
“不是这样的,光仔你听我说……”
“不用了。”光仔突然仰起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看我在说些什么啊。对不起,佐为,我刚才是在胡思乱想呢。你不用介意的。我…
…我什么都明白的。”
光仔重新坐好,点了点头,
“好吧,佐为还要说什么吗?快说吧!”
……
野宫一直在看着光仔一会难过一会轻笑的表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你到底是在干什么?”
“佐为让我说,菅原是个无耻的作弊者,你不能再跟他在一起!”
“嗯?”野宫听到这个说法,显然感到很有趣。
“进藤,知道我为什么要在一开始想和你下棋吗?”
野宫收起了笑脸,正色看着光仔,眼里现出了一向的冰冷。
“我是为了要为菅原报仇,真正的作弊者是藤原佐为!可现在,你却反咬一口,还摆
出一副殷殷诱导的模样,真正无耻的是你!”
“什么?”
光仔和佐为同时大吃一惊!
“野宫,菅原对你说了什么?”
“什么?千年前的对局中,藤原佐为把混入自己棋盒中的黑子放进了自己的提子中,
被菅原发现后,还反说是菅原所为,害得菅原不甘受屈而投河自尽!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
光仔睁大了眼睛看着野宫忿忿不平的样子,什么反应也没有。
野宫很不满意光仔表情,渐渐变得激动起来,身子也越来越靠前,
“为了菅原,我才会一直想要和你下棋,我要为菅原报仇!”
“报仇?”光仔似乎很努力地弄明白了野宫的话,再呆呆看了野宫喘着粗气的脸,突
然一下扑到棋盘上,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这……哈哈……是这么回事……,真是的……哈哈……”
野宫眼见光仔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只觉得自己象被当个傻瓜一样受到嘲笑,怒不可
遏地咬咬牙,一把抓住光仔的手。
“有什么好笑的!”
“吓?”光仔好不容易止住了笑,
“真的很好笑,你就这么轻易相信他了?”光仔意犹未尽地点点头。
“啊……我总算看到了什么叫无耻。作弊者反而把被诬陷的人的遭遇说成是自己,而
听到的人也会这么轻信。你听好了,野宫!”光仔正色对着野宫。
“让我来告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
佐为看着光仔慢慢对野宫说着当年的情形,心里泛起一阵惆怅。
轻叹了一口气,佐为静静地站起身来,窗外的雨还是下着,没有停下的意思。听着枯
燥的雨声,佐为都感到自己有了种倦怠的感觉。
“是什么呢?菅原要怎样才肯放过野宫呢?”
“为什么过了千年,反是他在寻找我呢?”
……
突然,眼前的雨景越来越模糊,渐渐消失不见,雨声也越漂越远,象是在向天边飘去
,四周暗了下来,变得一阵空寂。
佐为慌忙看向四周,什么都看不见。
“光仔,光仔你在哪?”焦急地呼唤,却没有人回答。
“大厅呢?大厅怎么不见了?光仔,回答我啊!”
就在这时,有一样东西轻轻贴在了佐为肩上,佐为拾起仔细看去,竟然是一片枫叶,
殷红的枫叶象要滴出血来一样。
“枫叶吗?”佐为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叶片,耳边轻轻响起了一阵熟悉的丝竹之音,轻
灵婉转,虚无飘渺,向是从天际传来,却又清淅无比,每一声曲调,都撩拨着佐为的心弦
,沟起那沉睡已久的记忆。
周围渐渐泛起暗红的光,懒洋洋地象极了平安时代那恬静平和的感觉,轻轻地,宫纱
轻挽的房间朦朦胧胧中出现了,精致的大和屏风仍象当年一样立在屋子一侧,古朴的棋橔
仍是摆在中央,闪着眩目的光泽,一切那么熟悉,就如那梦中出现千百遍的情形。
“这是……我的……”
佐为喃喃低语,似梦似幻的这一切,已让他不能自已。
窗外传来几声浅笑,渐行渐远,佐为走到窗前向外看去,几位身着长长和服的女子嘻
笑着走出了花园。
佐为没有出声,只是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都已经过去了的,这些……都不是真的!”佐为轻轻提醒着自己。
“可是,怎么会这样?光仔呢?”
佐为再次打量着自己置身地方,叹了口气,执着枫叶慢慢坐到了棋橔旁。
“我为什么会回到这?”
突然,佐为想到了什么,心里一紧,手中的枫叶落在了棋橔上。
“难道,是他……他也来了?”
慢慢地,佐为感到有人来到了身后,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佐为没有回头,他已知道是
谁站在身后,只是沉默着,不想先说什么。
好久,身后的人似乎忍不住了,
“藤原大人,很久很久不见了……”
(第十九章完)
-------------------第二十章-----------------
“藤原大人,很久很久不见了……”
……
佐为的手指在棋盘上轻轻抚过,棋盘光滑的质感清淅地从指尖传到全身,那熟悉的感
觉恍如隔世,正一点一点地在心里复苏,真实的、怀念的、渴望的,千年所想的就是能再
次亲手执起棋子,轻轻放在棋盘上,那布着纵横十九道线的交叉点上。
可是这让佐为激动得微微颤抖的喜悦,却被身后这一声问候给掩盖了。
佐为没有回头,因为他已经知道是谁,正站在他的身后。
身后的人没有听到佐为的回答,发出了两声冷笑,慢慢走到佐为对面,缓缓地坐下。
和自己一样戴着高高的乌纱帽,却是一身墨黑的狩衣,枯黄的脸上两撇八字胡格外显
眼,只是那两道弯弯的眉毛下的眼睛,仍是如千年前一样,闪着诡异的光芒,掩饰不住的
狂妄和自负,还有……刻骨般的仇恨!
佐为注视着眼前的人,心里却依旧平静。
“一直以为自己会很恨菅原,但是现在再次见到了他,却没什么感觉,他是害死我的
人也好,是个无耻的作弊者也好,都不能让我的内心有什么震动……原来,在遇到野宫之
前,我已经淡忘了他很久啊……”
“藤原大人,我一直在找你啊。”菅原打开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地观察着佐为。
佐为轻轻掂起一枚棋子,仔细体会着棋子的形状和重量,
“可是……菅原大人,我并不想见到你啊。”
菅原脸色一变,“唰”一声合拢了折扇,就欲起身离去,可一看到佐为气定神闲的神
态,咬了咬牙,坐回了原先的位置,可是刚才强装出来的笑脸却不见了。
“好了,藤原佐为!”菅原的声音充满了怨毒:“不问问我为什么一直在找你吗?”
“你今天找到了我,不是早就打算要告诉我吗?所以……我不用问你也会说。”
“哼,看来你过了千年,真的聪明了不少。”
菅原把折扇扔到棋盘上,眯起了眼睛,
“藤原佐为,还记得芊姬夫人吗?”
……
“事实就是这样,菅原欺骗了你!”
光仔本就不善言辞,本来很复杂的事,被他三言两语就讲完了,看看呆在面前的野宫
,光仔不禁有了一丝怜悯。
“其实,你只是一直不知道真相而已,才会一直被菅原所操纵。”
野宫失神的眼里一片空洞,仿佛并没有听到光仔的话。
“佐为,你看接下来要怎么做?”
光仔不知怎样应付接下来的情况,只有回头再向佐为求救,可是……
“佐为,你怎么了?”
佐为站在窗边,凝神看着窗外一直未停的大雨,根本未听到光仔的话,象是在沉思,
更象是在看着无尽的远方。
……
“芊姬夫人吗?”
佐为慢慢从脑海里找到了芊姬夫人的影像,千年前的记忆,许久没有想起,这时,再
来回忆,就象是在自已沉封的内心深处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平安时代的种种,不论是
开心的,还是伤心的,如洪水一般奔涌而出,一下填满了整个身心,顿时,佐为只感到百
感交集,无法自已。
“芊姬夫人是大君的宠姬,也是跟我学棋的学生,你提她干什么?”
“当然有关系。”
菅原眼里的怨毒越来越重。
“在那一局……我们最后的那一局,是在宫里的棋室——大君的面前下的。”
“芊姬那时也在场,你应该记得的吧?”
“嗯?”佐为点点头。
“对,她很喜欢下棋,我们的那一局,她求了大君很久,大君才让她观战的。”佐为
把手中的棋子放在棋盘上,仔细地听着落子清脆的声音,接着说:“我还记得,她当时是
在大君身后的竹帘内。”
“不错。现在我也可以直说了。”
“当时的确是我反诬了你,是我说你把我的黑子放进了你的提子里。”
“我一直以为除了你没人知道,可是……没想到,芊姬那女人竟然看到了!”
“你说什么?”
佐为惊得一下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菅原。
菅原看到佐为如此激动,得意地笑笑:
“藤原大人,这是见到你之后第一次见到你的情绪呢!”
佐为看着菅原泛着黑气的脸,突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厌恶,忍不住用袖子遮住了口,
背转过身,不再看菅原。
菅原并未注意到佐为的表情,仍自顾说道:
“芊姬都看到了,可是,她不敢在那开口为你辩护呢。要知道,那时可不比现在,她
怎敢在都是男人的地方开口——如果是现在,也许就不一样了呢,呵呵,藤原大人啊,只
能说你命不好呢!”
佐为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听着菅原所说的一切。
“只是棋局一结束,你就被大君赶出了京都,芊姬连为你作证的机会都没有,当她回
到后宫之后,想把事情说过大君听,恰好那几天大君从棋室出来后都没有到她那去,她请
了几次大君都有事没去。等她总算有机会说出来后,你——藤原佐为早已自己跳到河里去
喂鱼了!”
佐为听了,突然感到很轻松,全身说不出的快意,轻轻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菅原虽然很是自负,可这时也对佐为的笑声感到莫名其妙。
“我是真的很开心啊……”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在平安时代是背负着作弊的恶名,直到死后也会被众人所
唾弃,不能被知道自己存在的同时代人所认同,真是很悲哀啊……可是,”
佐为回过头来,眼里有着欣慰的笑意:
“为了你告诉我这件事,我……真要谢谢你呢!”
“谢我?”
菅原象受到了极大刺激一样,脸部一下变得扭曲起来,狰狞的脸把佐为吓了一跳。
突然,他一把抓住棋橔的两只脚,狠狠地掀了开去,棋橔落在地上时发出了沉闷的声
音,黑白棋子滚落了一地。
“谢我?你知不知道?藤原佐为!”
“君无戏言!大君因为不可能改变自己已做的决定,那等于是要他承认自己被我蒙骗
,而你!你这无用的家伙,才两天都挺不住,跳进了河里去寻死!大君虽然没有对外宣布
我是怎样赢的你,可他从此就把我关在了深宫,象个囚犯一样的关在了深宫!”
“我再也得不到下棋!我每天只能吃到可怜的饭菜!我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得到的胜利
就那么轻易被你破坏掉……”
“等等,菅原!你还想要诬陷我吗?那时,我已被你害死了,你后来的遭遇怎么会是
我造成的?”
“就是你!如果你不是那么懦弱,至少我还可以再向大君提出和你再战一局,我还有
机会证明我……”菅原咬咬下唇,“证明我……不用作弊也能赢你,我还是有实力在!”
“而你一死,我就永远没有机会了,所以,都是你造成的。”
“你错了!”
佐为的脸再次回复了平静。
“我不是因为懦弱,而是因为被我视为生命的棋被否认,我的棋被否认,那我的生命
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菅原呆了一下,显然佐为的话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但很快,他又咬着牙恨恨地接着说
道:
“就这样,这种非人的生活我一直过了两年,但我一直抱着希望。我想也许有一天,
大君会想到我的棋其实仍是没有人比得上,还是会召我回到宫内当棋师,我还是能得到曾
到手的荣华富贵,还是能让众人敬仰,还是能拥有第一棋士的称号,所以,我一直在和头
脑里摆着棋谱,就怕自己的棋艺生疏……”
“没想到,在和你对局后的整整两年那一天,大君送来了一杯酒……”
“吓?”佐为一下明白了,不忍地轻呼了出来。
菅原斜眼看了佐为一眼,鼻子重重哼了一声:
“你还真是善良啊,听到害死你的人被赐死,还有同情心……”
“那只杯子,是白瓷玉杯,看上去,好象闪着青幽幽的光,真是很漂亮啊……里面的
酒也真的很香醇,所以,我喝了下去……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菅原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几不可闻,佐为默默地站着,别过脸去,不愿看到菅
原。
也不知静了多久,菅原突然猛地站起身,伸出手指着佐为大声吼道:
“我在喝下酒时,想到的就是你!想到就是你害我成了这样,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我
要报仇!因此,不甘心就此进入黄泉的我,魂魄就此附在了那只玉杯上,这一千年来,我
一直在找你,我要和你再下一局,虽然大君都不在了,但我要证明只有我才配拥有那一切
的荣耀和财富!”
佐为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
“不可理喻……”
菅原没有听到佐为的话,接着说:
“这只杯子曾在很多人手里过,我也附在不少人身上来找你,我相信你也一定还在世
上游荡。结果,真被我发现了呢……”
菅原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一百多年前,我附在一个棋手身上,从他那儿,我看到了当时被称为‘棋圣’的一
个家伙的棋谱——本因坊秀策,从看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找到你了。我答应让那位棋手
得到他想要的名声,条件是带我去和本因坊秀策——和你佐为——下一局。”
“什么?”佐为不解地问:“你那时就找到了我吗?可是……为什么我一直没有察觉
呢?”
菅原不屑地抬起头:
“要怪就怪那位本因坊和你一样太短命吧。当我好不容易赶到那时,那位本因坊秀策
却刚刚病死了!这样一来,我又失去了你的踪影,我只有继续不停地寻找,我相信我一定
能找到你!而且,那时,我看到了死去的本因坊秀策的模样呢……”
佐为心里一惊,不由自主地走上前两步。
“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
菅原脸上再次现出阴险的冷笑:
“如果不是他死得那么早,我又怎么会多找上一百多年?你那么没用,你附身的人也
都没有一个有用!”
菅原得意地看着佐为越来越冷峻的脸,继续挑动着佐为的愤怒:
“所以,当野宫从他爷爷手里接过玉杯时,我就发现了他和秀策出奇的想像,我就想
,他是一个很不错的诱誀呢……一个可以让藤原佐为自己来找我的诱誀呢!”
“结果证明我没有想错,藤原佐为来了,为了一个很像秀策的人来了!”
佐为怒视着洋洋得意的菅原,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愤怒:
“就为了和我下棋,你就宁愿毁了野宫?”
“不、不、不!”
菅原夸张地摆摆手:
“我怎么是在毁了野宫呢?要知道,在遇到我之前的野宫,根本就是个毫不起眼的普
通小孩,可现在,同龄的人都羡慕他,比他年长的也害怕他,名声和胜者的骄傲,他都拥
有了啊,虽然下棋的是我,可是赢棋后的一切都是他在接受啊,现在的他,没有任何人可
以小看呢!”
“你!你太过份了!要知道这些都不是野宫自己的实力,他只是在虚幻的骄傲中得到
了满足!你这是在害他,你让他无法离开你,你是在利用这把野宫控制在你的手上,让你
能随心所欲地下棋!”
菅原又打开折扇,轻轻摇起来:
“随你怎么说吧,不错,他会怎样我才不在乎,我要的只是和你再一次对局。”
“好!后天,就是光仔和野宫的对局,那时,我会满足你的心愿的!”
“那,我期待着那一天啊。”
菅原怨毒的神色越来越重。
佐为不再看菅原,弯下腰拾起被菅原推翻棋橔时落在地上的那片枫叶,抚摸着那殷红
的叶面,
“其实我很可怜你呢,菅原……”
“什么?”菅原脸上现出古怪的表情。
“我虽然在世上游荡千年,可是,我和虎次郎——也就是秀策,一直都很开心,现在
,我又和光仔在一起,我们一起下棋……我和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就是因为有了他
们,我才能淡忘了千年前你给我造成的屈辱,才能很开心地下棋,看着他们的成长,看着
他们下棋……”
“可是菅原,你和你所附身的人,都是彼此在利用,你一直在恨……虽然应该恨的人
是我……,这千年来,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很寂寞吧?”
“胡说什么?你以为我象你吗?”
菅原忙背过身去,看不见他的表情。
“是吗?”
佐为凝神看着手中的枫叶,眩目的色泽浓浓漫延开来,到了手上,到了地板上,到了
棋橔上,到了菅原的身上,最后,连空气中都弥漫了这浓重的红色,渐渐的,一切都在这
红色中隐隐淡去,那让人心境平和的雅乐也渐渐远去……
……
红色慢慢淡去,眼前依旧是模糊的雨景,还有下得急急的大雨。
雅乐也已消失,听到的只是大雨“哗哗”作响,还夹着一声焦急的呼唤:
“佐为,你怎么了?”
佐为回过头来,光仔关切的脸跃入眼里。
“光仔,你看,这片枫叶……”
佐为伸出手来,却呆住了,适才拿在手中的枫叶已不见了踪影。
“什么枫叶?佐为你发什么呆啊?”
光仔不解地问:
“佐为,我已和野宫说了,可他不信,怎么办?”
佐为看看野宫,野宫倔强的脸上虽是不屑,可是眼里却闪烁不定。
“野宫啊,到底要我怎样说你才相信?”
光仔最后一次问道。
野宫紧紧抓住手中的棋子,突然大叫起来:
“你凭什么要这样说我?”
这一声太大,周围的棋士纷纷回头奇怪地看着这两人。
光仔慌忙向其它人摆手致歉,连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再回过头来,一把抓住野宫的前襟:
“你发什么疯?你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你的丑事吗?”
野宫哼了一声,拍开光仔的手:
“你们为什么要劝我离开菅原?你们帮我并不是为了野宫成平,你们要帮的是秀策!
”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长得和秀策很像,对吗?所以那位藤原佐为才会不忍心下赢我
,我当然知道菅原也是在利用我,可这有什么不好,我得到了我想要的!”
“如果我不是和秀策长得一样,你们就根本不会管我!”
“不!”光仔坚定地说:
“我们会,不管是谁,我和佐为都不会放任菅原胡来的!”
“……”
野宫不再看光仔,转过身去看着窗外的雨,不打算再开口。
佐为叹了口气,失望地闭上眼睛:
“算了吧,光仔,他今天是不会听进我们的话了的。我们走吧……”
光仔抬头看了看佐为,再看看野宫神色复杂的脸,一把抓起身边的背包,跑出了棋室
。站在走廊上,挥着双手大叫起来:
“啊……,气死我了!佐为你自己说要来找他的,可现在你又不说了!你到底想干什
么?应该让我拉他到雨里去狠狠淋一下,让他清醒清醒!”
佐为没有介意光仔的抱怨,只是若有所思地说:
“光仔,我刚才见到菅原了……”
……
蓧田老师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问:
“小亮,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做吗?”
小亮轻轻一笑,看上去很开心:
“是的,我一定得这样做,因为我觉得,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错过了,就再也遇不
上了……”
“可他们两人真有那么特别吗?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不过,这样做可是不被允许
的,如果被发现的话……”
小亮忙再次鞠了一躬:
“我知道让老师您很为难,所以就请您多费心了!”
蓧田老师仍是不解地摇摇头,
“唉,你这样值得吗……你要再考虑考虑吧……”
“不用了,我已经决定了!”
小亮抬起头来,眼里全是坚定,还有……兴奋的惊喜。
……
“这样啊?”
光仔听完佐为的话,抓了抓头:
“原来在佐为你死之后,还有这么多事发生,真是想不到呢!”
“不过,”光仔迟疑了一会,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什么?”佐为睁大了眼睛看着光仔。
“哪,是你要我说的啊!”
光仔停了停,接着说:
“佐为,如果你赢了菅原,那你能看得到的也只是野宫伤心的样子,你能不因他而想
到虎次郎吗?”
“唔?”佐为愣住了,怔怔回了好半天神,才吞吞吐吐地说:
“应该不会吧……”
“什么啊!”光仔只感到好生气,“到了这个时候,佐为还是不能真正地全心应战,
那该死的菅原也真是聪明,这么轻易就抓住了佐为的弱点。”
“不过,有什么办法呢?能帮助佐为除掉吗?要忘记虎次郎是不可能的……那么……
”
突然,光仔眼里一亮,兴奋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这……哈哈,我怎么早没有想到呢?我真笨啊!”
佐为很是不快,
“光仔,在这种时候,你还笑得这么开心吗?真是的……”
“不是的!佐为,以前,都是你在帮我,现在,我也要帮你一次了。”
“什么?你又想到什么了?”
“我和野宫的对局是后天吧?那么,还有明天一天呢!”
光仔得意地竖起一根手指,故做神秘地眨了眨眼:
“佐为,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二十章完)
21-25
作者:??
第二十一章
“本妙寺!”
佐为抬头看着眼前山门上的三个大字,奇怪地问道:
“光仔,我们来寺里干什么?你今天一大早就说要带我来的地方,就是这吗?你什么
时候也到这种地方来的?”
光仔得意地点点头,把双手插进裤袋里,也不多解释什么,径直带着佐为走进了山门
。顺着熟悉的小径,慢慢爬上了半山。
佐为跟在光仔身后,不解地看着脚下青石砖铺就的小径,还有小径两侧高大的梧桐,
在轻风下不断哗哗作响。弯弯曲曲的小径,不断向前延伸,也不知走了多久,渐渐地,一
座修茸整齐的墓地出现在了眼前。
光仔墓前站定,伸出手来拍拍墓碑:
“好了,佐为,就是这了,我要带你来的地方就是这。”
佐为怔了怔,把视线从小径上慢慢移到墓碑上的几个大字……
……
“是……虎次郎吗?”
佐为蹲下身子,久久凝视着刻着秀策名字的墓碑,眼里全是久别重逢的激动,还有意
外的欣喜,以至于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佐为,在上你你消失之后,我到了很多地方去找你,我还去了虎次郎的出生地——
因岛,在那儿听说其实东京也有虎次郞的墓地,所以,我也来过这。当时,我就在想,等
你回来后,要带你到这些地方去走走。”
光仔停了一下,看了看佐为,佐为却象没有听到光仔的话,只是伸出还在颤抖的手,
想要试着去触摸那块墓碑,可是他的手根本无法接触实物,他仍徒劳地试了试,才慢慢收
回了手,带着受伤的眼神看着面前无法碰到的墓碑。
“真是的,我早就知道带他来了会这样,可现在为什么看到佐为那么想念虎次郎,我
还是不高兴呢?”
光仔心里很不是滋味,叹了口气,对着并没有看着自己的佐为继续:
“可是……这次时间上实在安排不过来了,所以只能带你到这儿来了。你……一定也
很想见到他吧?”
佐为没有回答,可以说他其实并没有听到光仔的话,此时的他,眼里见到的全是少年
时的虎次郎,青年时的虎次郎,还有中年时的虎次郞,还有……即将离开人世的虎次郎,
那明亮的眼睛,曾对着自己流露出多少理解和关切,那失去了光芒的眼睛,又是对自己多
少的放心不下。佐为不敢再看,轻轻闭上了双眼,可是,虎次郎的模样消失了,耳边却不
断传来虎次郞的呼唤,幼稚的童音,羞涩的少年嗓音,果敢的青年发音,浑厚的中年沉音
,还有……他走时的无力呼唤:
“佐为!佐为!佐为!佐为!……”
所有的声音全在佐为耳边萦绕,一声声震得好心痛。佐为缓缓地坐下,好一会,才说
出了一句:
“虎次郎……我来看你了!”
……
光仔一直在观察着佐为的表情,看到佐为的心情已稍微平静了下来,才放下了心来,
点点头:
“好了,是可以说的时候了!”
光仔走到佐为身边,蹲了下来,突然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大笑了两声:
“哈!佐为,我突然想起来,其实我们没有什么权利去指责野宫呢!”
佐为这一次听到了光仔的话,但是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来,不明白光仔的意思。
“是这样啊,你想想看,佐为!”光仔知道佐为已被自己的话吸引了。
“你曾说过,虎次郎的棋都让你下的,那么,他所获得的‘棋圣’之名,其实也是靠
了你的棋力而已,他本身并没有真正的实力配得上这个称号。他所做的一切,和现在的野
宫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虎次郎是因为你,所以我们就认为是对的,而野宫是因为菅原,
我们就认为他是错的。”
佐为瞪大了眼睛,光仔站起身来,伸了伸腰:
“秀策也好,野宫也和,都是一样的,我们没什么权利去逼他,佐为,算了吧,反正
他和虎次郎没有什么不同,就随他去吧!”
佐为仍是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光仔,似乎不能理解光仔所说的话,过了一会,却
猛地站起身来,扑到光仔面前,着急地嚷了起来:
“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佐为急切的眼里全是生气的表情:
“虎次郎他本身一点也不负‘棋圣’的称号的啊!我一直和他在一起,也一直有和他
下棋,他的棋力我很清楚!”
佐为顿了一下,看到光仔象是傻了似的脸,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别过脸不再看光仔
:
“从小时起,虎次郎就有着清晰的头脑,以及超强的计算能力,他对围棋的热情不输
于任何人,在他长大之后,经验与日俱增,棋力也突飞猛进,在那个时代,他的棋力不会
输于任何人!他只是因为我……”
渐渐地,佐为的声音低了下去,又陷入了回忆之中,这次,光仔没有打扰佐为的思绪
,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等待。
这时,一阵飞吹过来,树叶的“哗哗”声再次响了起来,轻轻扬起了光仔额前的金发
,就连佐为的发丝和衣端,也似在微微飘动。地上的几片落叶被吹起,在空中打着转。
佐为凝视着那几片落叶,摇了摇头:
“只是因为我,虎次郎因为我为了下棋才在这世上游荡,所以,他把和别人对局的机
会都让给了我,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能满足我的心愿,他不是为了别的。”
“这样吗?”光仔笑了笑。
“那他还是和野宫不一样呢……”
“对!”佐为大声打断了光仔的话,眼里显得无比坚定:
“虎次郎并非是徒有虚名,野宫却真的没有实力,我和虎次郎在一起是为了下棋,野
宫和菅原在一起则是为了虚荣和仇恨!”
“虎次郎和野宫根本是不同的!”
“……”
光仔长长舒了口气,
“佐为,你还是能明白野宫并不是虎次郎啊……”
“光仔,你……”
佐为呆住了,看着光仔关切的笑脸,总算明白了光仔的用意:
“光仔是为了让我能放下心里的包袱,才会带我来这儿,也才会故意说这些话的……
,光仔……一直在为我担心呢。”
“我本是因为光仔的不安而苏醒的,可是现在却在为了自己的事而任性而为,全忘了
光仔的心情,而光仔却仍是理解我,一直陪着我,体谅着我的不安,我却还是在为了已离
去的人而无视在我身边关心我的光仔……”
光仔注视着佐为的脸,慢慢由惊愕,变为惊奇,变为恍然大悟,再变得羞愧,最后低
下头,用宽大的袖子掩住嘴,不再看着自己。
“对不起呢,光仔!”
佐为喃喃说道。
光仔仍是轻轻笑笑,
“说什么啊,佐为,我们是好朋友啊!”
光仔的眼里全是欣喜,他转身去拍拍墓碑,高兴地说:
“佐为,你不在时,我常来呢,因为,我感到只有虎次郎才知道你的存在,可以明白
我的感觉。所以,我相信你也一定能分得清的,要知道,虎次郎只有一个,他是独一无二
的。”
光仔转身看着佐为,因佐为而显得高兴异常的脸上,信心十足:
“不管其它人是什么地方和虎次郎象,再象也好,他是不是虎次郎!虎次郎现在正在
这儿休息呢!”
“我相信你现在一定能很明白了!”
……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一抹红霞在东面的天空,映照着初升的太阳,略显潮湿的空气透
出些许凉意,原先安静的城市,渐渐有了喧囂的声音,各个角落里,都有了人们繁忙的身
影。每个人在这个早上,都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迎接这一天呢?有没有人知道当这一天悄
然而过时,自己的人生又会有什么改变呢?
光仔却是根本没有考虑这些问题,对他来说,过于深奥的东西都不是在他的头脑里面
有扎根的权利,当然,除了围棋,对于围棋,千变万化,深不可测的每一步,都是让他深
为陶醉的,也是让他决定奉上自己一生的!
此时的光仔,穿着睡衣,光脚站在窗前,眺望着远方升起的太阳,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眼里的期盼和自信,让他身边的佐为心里思绪翻腾。
“好了,就是今天了,佐为!以前都是你这样问我,可是现在,我想要问你:准备好
了吗?”
“吓?”佐为呆了一下,随即一股完全的自信充斥全身,重重点了点头
“嗯!”
“好!”
光仔和佐为同时高举起紧握的右手,一起用坚定的声音大声对着窗外宣布:
“出发!”
……
棋院三楼对局室外,即将对局的棋士们围在一张公告前,议论纷纷。
光仔站在后面,看不到公告上写着什么,等了一会,看到和谷和伊角挤了出来,忙叫
住他们,想问一下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的。只是今年的儿童围棋大赛要借用我们的对局室而已。所以,我们要分散
到棋院的各个房间去对局。”伊角对光仔解释。
“这样啊,我不知在哪呢。真是麻烦啊……”光仔不耐烦地摇摇头。
“光仔!”和谷突然插进来:
“你知不知道,现在还有资格比赛的已经没有多少了。
“是吗?啊,我没有注意。”光仔不好意思地抓抓头。
“什么?”和谷生气地大声叫起来。
“你在比赛,竟然却不关心比赛的结果!你真那么有信心可以赢得比赛吗?”
伊角赞同的点点头:
“对呢,光仔,你这样真是太儿戏了。现在情况很复杂呢,只要输了两局就没有资格
,而且,只要有一次不战败,也会没有获胜的资格呢。”
“哈……我都没有听说过呢……”光仔只感到和谷和伊角的脸色越来越气愤,忙接口
道:“不过,这么重要的比赛,会有谁不战败呢?”
和谷和伊角互相对视了一眼,二人同时无力地摇了摇头,依次拍拍光仔的肩膀,不再
说话,各自向自己安排好的房间走去。
光仔撇撇嘴,不敢再说什么,转过身想挤进去。
“进藤光!”
“吓?谁叫我?”
光仔奇怪地回过头来。
蓧田老师神色诡秘地向光仔招招手,把光仔带到走廊的另一侧。
“老师,有什么事吗?”
光仔不解地询问。
“进藤,你也知道你们的对局被打散了吧?”
“嗯,我知道。”
“安排到你时,实在没有房间了,只好把那间‘幽玄’让给你和野宫……”
“幽玄?!”光仔惊得大声叫了出来。
“小声些!”蓧田老师忙竖起手指,止住光仔还想大声说出的话。
“这个幽玄只是在重大赛事时才用的,如果给你们用是违反规定的,可是,现在也没
有办法了,只好悄悄这样做。我没有把你的房间写在那公告上,你自己去就行了,还有…
…不要告诉别人啊!”
“真的?”光仔有些不敢相信。
“为什么会让我到那去呢?我……”光仔还想说什么,又被蓧田老师打断了。
“快去吧,我刚已告诉了野宫,他该到了。”
“好!”
光仔转过身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回过头来:
“蓧田老师,那个……请问塔矢亮在哪一房间呢?”
“……我忘了,都写在那上面的,你等会自己去看吧。快去,要开始了!”
“哦,好的,谢谢老师。”
光仔向蓧田老师鞠了一躬,忙向幽玄棋室跑去。
“就是这了!”
光仔一边说着一边顺着走廊转了个弯……
“野宫?”
只见野宫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两扇房门发呆。
光仔缓缓走到野宫身边,没有说一句话。
野宫也注意到光仔走到了身边,但也没有转过头看上光仔一眼。
二人同时伸出手各拉住一扇门,“唰”一声,向两边拉开。
幽暗的幽玄棋室顿时出现在两人面前。
(第二十一章完)
---------第二十二章----------
幽暗的灯光,柔柔地宠罩着整间棋室,一尘不染的地板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阵阵幽香,
黄色的榧木棋橔有着眩目的光泽,宁静,威严,震摄人心的感觉,扑面而来。
从走进来的那一刻,光仔脸上就变得好严肃,在这无数高手渴望进入的棋室,即将展
开的,是一场不亚于任何一场高手对决的对局,也只有这个棋室,才配得上这一场千年的
对局。
野宫似乎也被这棋室的气氛所震摄,怔怔地出了一会神,眼里全是无奈的向往,小心
翼翼地走了进去,轻轻地在柔软的坐垫上坐好,抚摸着棋盒,指尖划过棋橔面上的木纹,
幽幽地叹了口气。
光仔看着野宫的一举一动,回手把门轻轻拉上,走到自己的坐垫上坐好,双眼一直放
在野宫身上,全是自信与坚定。
野宫并没有注意到光仔的眼神,仍是沉浸在自己的陶醉中:
“好怪啊……,上次进来时,并没有这种感觉啊!上次进来时,这对我而言,和任何
一个棋室都没有什么两样。可是这次……我却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太大,是什么呢?让我
……”
光仔注视着野宫的脸,那和他以往看到的野宫不太一样,没有那种让人厌恶的骄横与
狂妄,有的只是让人痛心的渴望与欣喜。
“那是因为你和以前不同了!”
光仔本不想在对局前和他再说什么,可是,野宫的神情却让他忍不住开了口。
“不同吗?”
野宫显然不明白光仔在说什么。
“对!”
光仔点点头。
“那时的你,只是想着要获胜。可现在,你已知道了很多你以前不明白的事,不管你
相不相信,你想要获胜的心情已经淡了!”
野宫正在抚摸棋盒的手突然一抖,停了下来,眼里的激情渐渐黯淡了下来,慢慢缩回
了手,抬起头看着光仔,直视着光仔坚定的目光,骄横与狂妄再次回到了他的脸上。他从
随身带着的包里取出一只洁白的杯子,小心地放在了身旁的地板上,白得带上了几分邪气
的杯子,闪着青幽幽的光。
光仔知道那是什么杯子,不由得暗暗想着:
“如果我现在把那杯子摔碎的话,不知会怎么样……“
野宫也不解释什么,理了理头发:
“不用说什么了,这一次对局,并不是为了我们!开始吧!”
光仔毫不畏惧地回应着野宫:
“好!就让佐为了解了这本应千年前就已获胜的一局!”
二人的视线已发生了激烈的碰撞,可是,二人都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的上方,明黄
的灯具边上,一个小小的摄影头正对着二人中间的棋盘,棋橔下两个小小的麦克风也正把
二人的每一句话转为无数电信号,声音,还有影像,都通过细细的、不易让人察觉的数据
线,传出了棋室,通往了隔壁的房间,投影在了电视上,从扬声器中发出,而光仔最后那
一句话,更让早已在这观棋室中的小亮震惊不已:
“sai!”(注:在日文中佐为的发音即是sai!)
小亮一下冲到电视前,仔细看着屏幕,可是屏幕内只看得到棋盘面那一块,其余就看
不到什么了,连光仔和野宫都见不到,只能见到野宫还放在棋盘面上的一只手。
“sai也在里面吗?可是,为什么只听得到光仔和野宫的声音呢?而且,我也没有见到
第三个人进去啊!这是……”
“小亮,你怎么了?”
推门进来的蓧田老师看到小亮站在屏幕面前,不解地问道。
小亮转过身来,回到椅子上坐下,脸上兀自惊愕不定,没有回答蓧田老师的话,仍在
自言自语:
“怎么会这样呢?”
蓧田老师莫名其妙地摇摇头,走到桌边:
“小亮,你就在这儿,不会有人来的。现在我得先到其它棋室去了。”
小亮根本没有听到蓧田老师的话,还在怔怔出神。
蓧田老师无奈地再次叹了口气,一边嘀咕着:“进藤和野宫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一
边走出了观局室,轻轻带上了房门。
小亮凝视着面前的棋盘,掂起一枚棋子,微微皱起了眉头,
“开始吧,光仔,如果这是sai所下的棋,就让我看看吧!”
……
“佐为说,仍是让你们用黑子!”
光仔平静地拿过白子。
“那我不客气了!”野宫毫不迁让,一把抓过装着黑子的棋盒:
“请多指教!”
“……”
光仔没有说话,野宫冷笑了一声,
“怎么?连这种下棋在前的基本常识都忘了?这么紧张吗?”
光仔并没有因为野宫的话而象以前一样激动起来,冷静地注视着野宫:
“我没忘,但我不会对你说什么请你指教之类的话,菅原不配!!!”
“你!”
野宫就想要站起来,又咬咬牙,猛地抓起一枚棋子,“啪”一声,重重地放在了右上
星位。
“开始吧!”
……光仔不再看着野宫,只是专注于眼前的棋盘,静静地等待着佐为的指示,再拾起
身边的白子,轻轻而又冷静地放在了棋盘上的交叉点上。
很快地,野宫已下了三手,在右面下了出了三连星。
“三连星吗?”佐为暗暗思付:
“菅原也学会了现代的布局呢!也知道要在加快布局的速度,最大效率地节约子效。
也是呢,毕竟,他也和不少高手下过棋了!但是,他的时间没有我长,应该对这种大模样
开局没有我熟悉,他勉强地用了他并不是很擅长的下法,也许,从这一开始,我就站在了
有利的一面呢!好吧,那我就来以强力进攻打乱他的计划!”
佐为指向了右上,光仔依照着在那儿下了一着挂。
野宫冷笑了一声,像是早就知道光仔所下一样,紧接着应了一着夹。
光仔停了停,手中的白子点在了黑子右下的“三三”,靠。
……
小亮按照光仔所下,把白子放在了一样的地方,抱起双手,点了点头,
“这是在试应手呢。黑子挡的方向实在是难以取舍。在上挡,就有可能失实地,在下
挡,也只能走外势。野宫会怎么做呢?”
……
野宫死死盯着棋盘,手里的棋子在掌心时握得紧紧的,嘴里嘀咕着:
“为什么这么慢啊……”
光仔听了,抬头看了他一眼,野宫跃跃欲试的表情让光仔吃了一惊,这还是光仔第一
次看到野宫的这种表情,不禁回头来看看佐为。佐为并没有留意野宫,只是在心里不停计
算着应对之策。光仔欣慰地笑笑,总算真正放了下心来,掂起白子,一丝欣喜淡淡地挂上
嘴角:
“太好了,佐为!能放下一切顾虑下棋的你,是最强的!”
野宫突然提起手中的棋子,先挡在了白子左侧,光仔应了一手后,黑子再飞了一手,
形成了双飞燕。这一次,是光仔停了下来,显然,野宫所下的子也很出乎佐为意外,佐为
深深吸了口气,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棋盘上的棋子。
……
小亮看看屏幕上光仔的手放下了棋子,紧跟着按光仔所下位置在自己面前放下了白子
“嗯?这样吗?”
小亮想了想:
“黑子这一挡过于稳健,没有及时进行反击,而让白有时间拆二,白再夹后,黑脱先
在白阵内打入,又过于急躁,白子针锋相对,连长二手,给黑子制造了断点,黑子的棋形
不好了……”
“光仔的棋,果然和平时与我下的不一样呢……可以说,是和sai一样,可是sai到底
在哪呢?这应该是他下的棋!”
……
棋室内,除了落子音外,没有一点杂音,佐为冷峻的脸上,执着的双眼透着清澈的光
芒,一丝不苟地把视线落在棋盘上,微微举起的手抬在胸前,每一手前,都在脑海里进行
了反复计算。
野宫却是焦虑不安的左顾右盼,不时瞟上一眼光仔,似乎想在光仔脸上找到些什么。
光仔则和佐为一样冷静,他知道野宫为什么总是在看自己:
“他真的是一个连棋都看不懂的人呢,以前在外面下时,他可以根据对手的表情,还
有围观者的神态来判断自己的胜负,但是现在,却没有人可以供他来分析了,他只能是茫
然地依照着菅原的要求来下棋,却无法得知自己的棋是否占有优势。”
光仔并没有多去想野宫的心里在想什么,这时,他更关心的就是面前这一场千年的对
局:
“佐为所下的子,和我想的没有太大区别,不过,也许就是这一点区别,就可以证明
佐为比我强上了许多。但是,佐为为什么这么下呢?让黑子在左上连下上三手冲、拐、爬
,把自己的白子变得相当无奈,黑再托后,白子不得不补,现在,黑顶后,已获得了优势
。那白子……佐为不应该会犯这种错误啊,为什么啊?”
光仔真想回过头来问一问佐为,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
“我应该相信佐为!他这样写一定有他的理由,也许,他早就有所计划!”
……
小亮按照野宫的一子放下了黑子,再看了看,“咦”了一声,
“野宫这一手真是很奇妙,即缓解了在右边的压力,又能占到最后的大场。可是……
光仔这种失误,就是连低段棋手都不会犯的啊!”
……
佐为再次指示在光仔所想完全相反的交叉点上,光仔虽然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佐为这
样下到底有何目的,还是把棋子放在佐为所指示的地方。
……
很快,已弈到了中盘。
“菅原,没想到过了这么从年,你的棋术还是一样狠辣啊!”
佐为没有抬头,他知道这一局对他,对野宫,对菅原,还有光仔有什么意思。
“决不能,不能放弃!现在形势又成为了势均力敌,刚才为了诱使他放弃左上,不让
黑子做活,只有任他占到大场,可他却没有上当,这一手下得真是很失败。
光仔点点头,
“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开始!”
……
小亮心事重重地注视着屏幕:
“在幽玄里,还有第三个人——sai在吗?抑或是……还有第四个人在?”
……
野宫紧咬着下唇:
“虽然我不明白现在形势到底如何,但是……我一定不会输!”
……
佐为洁白的衣袖掩在面前:
“菅原,这一次,终可以一定胜负了!”
(第二十二章完)
------------第二十三章------------
蓧田老师走出了又一间棋室,轻轻的把门带上。准备走向下一间对棋室,走过电梯前
时,不由得伸出手指想要按上电纽,但是手悬在了半空,却还是没有按下去。
“算了,我还是别上去了,他们在幽玄里下出什么样的棋来,就由得他们吧。”
想罢,蓧田老师背过手,离开了电梯前。
……
光仔看着眼前已进行得大半的棋局,只觉手心都已渗出了汗水,就是以前自己的多次
对局,也从来没有让他如此紧张过。黑子和白子在棋盘上的交战形势反反复复,没有谁能
始终保持住优势,眼上,白子的棋形并不乐观,只要有一点失误,就可能会导致失败。
光仔悄悄看了佐为一眼,佐为的态度认真得有些吓人,执着的双眼此时看到的只有黑
白二色,一动不动的就如一尊雕像。
光仔再悄悄看了一眼野宫,野宫此时也不象刚才那样局促不安,但是脸上仍然全是疑
虑与焦躁,紧握着棋子的右手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他一定是看到菅原越下越慢,知道了形势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现在到佐为下子了。黑白二子在左侧不分上下,现在的问题是在右下,谁能在纠缠
不定的二子只想出一条生路,谁就有可能控制住大局。可问题是……还有可能在此找得到
一条杀掉黑子的路吗?”
“如果我是佐为的话,我会怎么下呢?”
光仔抱起双手,再次把视线移到棋盘上,看着那胜负难分的棋子,暗暗在心里开始精
细的计算。
“光仔!”
突然,耳边响起了佐为的声音。
光仔忙抬头看看身边的佐为,佐为此时已没有了刚才的严肃,平静的眼里还隐隐含有
些许笑意。
“佐为?”
光仔心里一喜,他太了解佐为了每当佐为出现这种表情时,就是佐为已看到终局的时
候。
“佐为?你……你想到了下一手怎么下吗?”
佐为轻轻一笑,抬起一只手指向面前的棋盘,
“光仔,你好好看看,我以前曾经教过你,在你下棋进入难题时,你要易身为你的对
手来考虑,以此来发现自己的棋中的盲点。现在,黑子的企图是很明显的,想要通过劫杀
来占取实地,如果你是黑子,你会怎么做?再想想,如果你知道了后,做了白子又该怎么
下?”
“吓?”光仔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再次看着面前的棋局,这一次,他看的是黑子
,黑子的方向……
……
小亮拾起自己试着落下的白子,摇摇头,把白子放回了棋盒。
“不行,白子下在这儿也不行,我想了好几种方式,都不能从黑子中冲出来,可如果
不能解决这一处的危机,光仔……也会输了啊。他想了这么久,还没有下,他到底在想些
什么?”
小亮再看了一眼屏幕,仍是没有什么变化。
“真希望他们现在能说说话,我还可以听到他们在想什么,这两个总是象迷一样的人
的对局,下出来的,真的一场不简单的对局呢。这一局,惊心动魄之极,远胜于高手的对
局,就是头衔战的决赛也不一定比得过这一局的精彩!”
……
“我所没有看到的盲点,究竟是在哪呢?”
光仔仔细审视着黑子的棋形,黑子在他眼中似乎越来越清晰,渐渐地,就象是一团乌
云,将白子团团围住,而白子在乌云之中越陷越深,快要隐于这浑浊的黑色之中……
突然,一道刺目的白色光束射穿了腾腾翻滚的乌云,原本似乎无懈可击的黑色猛然间
被分割开来,很快的,紧随着那白色光束,大量白光奔涌而出,瞬间将乌云片片击碎,耀
眼的白光完全驱散了那一片黑色……
“我知道了,佐为!”
光仔突然兴奋地对佐为大声说道:
“白子能反杀黑子的方法,我看出来了!”
“好!”佐为满意地点点头,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光仔,我相信你,那这一手,我们一起下,看我们想的是不是一样。”
“好!”
光仔迅速地从棋盒中掂起一枚白子,再和佐为对视一眼,将手中的棋子高高举起,佐
为也伸出右手食指,二人同时把手快速地在棋盘上落下……
“啪!”!
光仔指尖紧夹的白子响亮地拍落在棋盘上,与此同时,佐为的食指也指向了相同的地
方!
……
“不可能!”
小亮猛地站起身,紧握的双手重重擂在桌上,紧紧盯着屏幕上光仔放下的那一枚白子
,脑海里却很快的由这一手棋,推断到了白子由此而将要衍生出的下法。
“这手棋……不会是光仔下的!他不可能有这么高强的棋力!”
小亮只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呼吸都急促了好多,心里泛起一阵狂热的激动:
“那是sai!sai就在里面,我……等他们一结束对局,我就要进去,我要看看sai到底
是谁!就算真的是光仔,也要他坦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野宫脸色一片惨白,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双手紧紧揪着大腿上的裤子嘴唇轻轻嚅动
着,象是想要说什么,可是却根本听到不到他的声音。
佐为从走进幽玄以后,第一次认真看着野宫,野宫的神色让他深深叹了口气,想要对
他说点什么,可是最后,还是只有摇摇头,心里泛起一阵惆怅。
“光仔,菅原一定已看到了终局,所以他才没有再下子了……”
光仔没有马上回答,继续算着到终局前黑子和白子的棋路,好一会才长长舒了口气:
“佐为,你真的是太厉害了,你在下那一子时就已看出胜负了,而我,还要看那么久
,再算了好一会,才看出来呢!不过,这一局真是好悬啊!”
“佐为,你赢了半目!
佐为微笑着点点头,转过脸去看着野宫身边的那只玉杯,脸色一下又变得沉重起来,
“结束了,千年前就该这样结束的棋局,没想到,要到千年之后才能完结!可是我并
没有什么喜悦或是得以报仇的快感,有的只是无法说清的伤感。”
“菅原虽然曾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也是因为他,我才会投河自尽,可是我自从得知
他在我之后的遭遇,还反而有些可怜他……。在我还能能很开心地下棋的时候,他却在苦
苦找寻着我,他这千年来所受的煎熬,已完全可以抵过他对围棋所犯下的不敬了……”
“佐为你……”光仔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佐为,但是佐为恬静的表情并不象
是在开玩笑。光仔再想了想,点点头:
“佐为,你……还是这么善良啊……”
“光仔,你看野宫……,他怎么了?”
突然,佐为惊慌地拉了拉光仔。
光仔忙抬头一看,也吓了一跳。
只见野宫虽然仍是脸色一片惨白,但是眼里却很平和,还带着些快意和欣喜,两行眼
泪不知什么时候已悄然从脸上滑下,轻轻滴落在棋盘上,打湿了几枚棋子。
“野宫你……”
光仔虽然一心想赢了野宫,可野宫这时的表情却是他意料之外,顿时让他感到不知所
措。
野宫抬起手来,用手背轻轻擦拭了脸上还在不断滑落的泪水,抬头看着光仔,眼里没
有了以往的阴翳、防备和不安,反而有了如获新生的喜悦。
“对不起……”
“进藤,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输棋……也会输得很开心呢……”
……
“什么?”
正准备拿起身旁的衣服离开观局室进到幽玄的小亮,乍然听到扩音器里传出野宫的这
一句话,顿时呆住了,不由得怔怔放下手中的衣服,再次缓缓坐下。
“也许,我在这儿,还可以听到些什么呢……”
……
“野宫……”
光仔和佐为都没有想到野宫竟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都愣在了原处,不解地打量着野
宫。
野宫并不介意光仔的疑惑,继续说着:
“其实,就在刚才,我还是很想赢你的,很想很想……,我不想失败,但是,当我知
道我输了半目时,虽然可以说并不是我输……,我在那一瞬间,竟然没有我原来一直害怕
的恐惧,我竟然一点儿也不难过,也一点都不愤怒,相反的,就象是如释重负……”
野宫的泪水仍是在不断滑落,可是光仔和佐为都是第一次听到他如此真挚的话语。
“我很开心……。我终于可以放下一直勉强背在身后的包袱了,我终于可以不再为了
一味求胜而不断伤害其它人了,我终于可以真正在为了我自己而笑了,原来输棋并没有那
么可怕,无论是输还是赢,我都能为自己而骄傲了……”
“谢谢你,进藤!”
光仔和佐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彼此看了一眼,再看看野宫,不知该说什么才
好。
突然,野宫猛地扑到棋盘上,双手一挥,把棋盘上的棋子打落到地板上,黑白棋子“
嗒嗒”落在木质地板上,散了一地。
还没等光仔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野宫又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向后倒在地板上,眼
里全是惊惧,不断大声嚷着:
“别再逼我了,你放过我吧!”
“不好,菅原一定在逼他!”佐为焦急地提醒着光仔。
光仔冲过去,拉起倒在地上的野宫,野宫仍在大声叫着:
“我知道,我曾答应让你下棋,以此作为交换,让我得到荣誉!可是我现在不愿了,
我不想再做一个没有用的傀儡!你也不用再骗我,我知道千年前一定是你作的弊!从你让
我在和源叶下棋时叫我作弊我就知道了!”
“野宫你怎么了?”
野宫甩开光仔的手,继续叫道:
“你自己犯下了错事,却把怨恨推在别人身上!你利用我和秀策相似的长相,想以此
来引出藤原!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我对你而言还有什么用?你不用再妄想了!你找了
千年,还不是一样输给了藤原!”
“光仔!”
正在想拉住野宫的光仔,突然听到佐为一声惊呼,忙回头一看,只见佐为指着野宫刚
才坐过的位置,惊慌地叫着自己。
“怎么了?佐为?”
光仔顾不上再去拉住野宫,忙赶到佐为身边。
佐为仍是指着那空着的位置,没有回答光仔的话。
光仔顺着佐为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不知什么时候隐隐出现了一团黑影,渐渐地,
似乎看到了一张腊黄的脸,眼里全是让人心惊的怨恨和毒辣。光仔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是
那双眼睛却让他不禁打了个寒噤。
不用问佐为,光仔也知道那就是菅原了。
那黑影突然向佐为扑来,光仔只听到一声尖厉的叫声:
“都是你!既然我等待千的仍是不能真正羸你,我就算要下地狱,也要你和我一起去
!”
“佐为!”光仔忙挡在佐为身前……
“呯……”
一声清脆地响声过后,幽玄内恢复了宁静……
眼前的黑影倏然间消失不见,刚才听到的叫声似真似幻。光仔长长舒了口气,重重坐
了下来,只感到自己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回过头来再看看佐为,佐为却没有他想象中的
慌乱,只是脸色复杂地看着另一侧的野宫。
在野宫脚下,那只玉杯已被他亲手摔在了地板上,本来并不是很易摔碎的玉杯,此时
却已裂成了几块,那裂缝中隐约透出几缕黑色的阴影,渐渐地,黑影消失了,在灯光下,
那几块碎片却闪着莹白的光泽,光润白皙,比它完好无损时更加诱人。
野宫慢慢瘫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那几块碎片,好一会,才取出一张手帕,小心地拾起
那碎片,包好放进自己的背包里。
“野宫?”
光仔迟疑了好久,才试着叫了一声。
野宫没有看光仔,弯下腰一枚枚地拾起被他撒在地上的棋子。
“进藤,一切都结束了呢!”
“其实,本来就不该有什么野宫棋手,那样的话,很多棋手就不会输这不该输的棋。
绪方十段不会在新初段联赛上输,大手合对局中和我对局的棋手也不会输,塔矢也不会输
,还有,源叶也不会输……那样,源叶也许就可以继续下棋……”
光仔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帮着捡起地上的棋子。
“这次选拔,输了一局的人,就不一定能获得资格了。我……不管怎样,我都决定放
弃了。”
“放弃?”
“是的,我会放弃这次比赛,我会放弃现在的野宫棋手的一切,包括职业棋士的称号
。但是……”
野宫把手中的棋子放入棋盒,坚定地看着光仔:
“我不会放弃围棋!在这一段时间里,你们所有人的热情,其实都已深深震动了我…
…只是我一直在欺骗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我会真正开始下棋,我会凭自己的实力来下
棋,总有一天,进藤——”
野宫的话不容置疑: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真正的职业棋士!”
“而现在,我要做的,就是要到关西去,我要找到源叶,对他说一声对不起,虽然我
知道,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但是我一定要做。”
光仔怔了怔,点了点头“
“野宫,你知道吗?源叶走时,曾托我一定要羸你!他说过,只有赢了你,才能救你
!他说得一点也没错呢!”
“是吗?我想,我和他会成为朋友的——就象你和塔矢!”
野宫拿起上衣和背包,慢慢走到门前,站了一会,又回过头来:
“进藤,我真的很羡慕你呢,你的身后,有的是佐为,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真想见他
一面呢!”
野宫看了光仔好一会,突然向光仔鞠了一躬:
“谢谢,进藤!”
“谢谢,佐为!”
野宫说完,转身“唰”一下拉开了幽玄的滑门,走了出去。
光仔一直看着野宫的一举一动,直到他走出门。
“佐为,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呢!”
佐为欣慰地笑笑:
“是呢,光仔!比起让我了结这千年的对局,更让我高兴的,是野宫终于能真正看清
自己,能自己站起来了!”
“对啊!唉,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家伙,好了,结束了,这么久一直在让我们担心的事
,终于在这个幽玄内结束了。”
光仔拾起背包,站了起来,回头看着佐为还在微笑的脸:
“走吧,佐为!”
……
“你不能走!光仔!”
“吓?”
光仔吓了一跳,忙回过身来,只见小亮不知什么时候已面色严峻地站在门前,严肃的
眼神紧紧盯着自己。
“小亮?你怎么会在这?”
光仔一下不知所措,心里暗暗叫苦:
“糟了,竟然在这儿遇到小亮,他一定又要问我头痛的问题了,还好,刚才下的那一
局已经收好,他无法看到,应该不会有什么疑心。”
小亮走了进来,回手关上幽玄的门。
“光仔,告诉我,这一切的真相!”
(第二十二章完)
------------------第二十三章------------------
小亮丝毫不理会光仔的错愕,径直走到光仔对面,在棋橔旁坐了下来,随手把手中卷
成一团的上衣放在了棋橔上。似要看穿人心的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光仔。
光仔局促不安地咬咬下唇,
“怎么办?小亮怎么会到这儿来呢?真相……我只有还是装糊涂了!”
决定之后,光仔哈哈大笑两声,抓着头发跟着坐下:
“小亮,你是来看我下棋的吗?你来晚了呢,我已赢了!赢了野宫呢!……”
小亮没有说话,仍是严肃地紧盯着光仔。
“啊……还有,野宫说他输了就放弃这次选拔呢,真是个心高气傲的家伙……”
小亮面不改色,也不接腔,似乎很有耐心地等着光仔讲完这些敷衍之辞。
“那个……还有,我是赢了他半目,虽然只有半目,可以好辛苦啊,他真的不好对付
……”
“还有……”
“……”
小亮的目光一直逼视着光仔,光仔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最后也不知再说什么了,只有
怔怔地发呆,也不敢去看小亮那认真的脸。小亮也不打算马上逼着光仔说话,二人就这样
静静坐着,幽玄内又恢复了宁静。
佐为站在光仔身后,默默地低下了头,眼里掠过一丝忧伤,还有一丝无奈。
不知过了多久,小亮的姿势一直没有变过,光仔也一直没有抬起头来的勇气。
“为什么我总是这么怕小亮啊?没道理啊!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说也是我的权利
,为什么我会这么怕?”
光仔悄悄瞟了小亮一眼,小亮执着的眼睛让他感到好不安。突然,他忍不住猛地坐直
了身体,一拳狠狠打在棋盘上,怒视着小亮:
“什么真相啊?你总是在问我真相,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小亮并未被光仔的凶相吓到,平静地迎着光仔:
“sai!我要知道sai的事!”
“sai?”
光仔没想到小亮会这么直接,一时僵住,不知怎么回答,只有重重背转过身,不再看
小亮。
“我说过,我不知道!”
“是吗?”
小亮丝毫不相信。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你是在心虚了?”
“哼!”
光仔故作不屑地哼了一声。
小亮停了停,闭上眼想了想,接着说道:
“刚才那一局,不会是你下的,是sai!”
光仔全身一懔,小亮的话虽然早在他意料之中,但是真的听到这句话从小亮口中说出
,还是让他不知所措。
“你凭什么说刚才那局是sai下的?你又没有看到。”
光仔故作镇定地扣紧背包的背带,打算一有机会就冲出幽玄。
小亮睁开了双眼,神色复杂地看了光仔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取过放在棋橔上的
衣服,慢慢地打了开来,拿出一卷录相带,举在手里对着光仔:
“你看这是什么?”
“吓?”
光仔不解地回过头来,仔细看了小亮手中的录相带,奇怪地问道:
“不过是一卷录相带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说完,站起身来,就向拉门走去:
“好了,我没有时间和你在这儿说这些无聊的话,你要在这儿随你,我可不陪你了,
再见。”
小亮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光仔转身而去,小心地把那卷带子放到棋盘上,平淡的语气
就象是在说着一件普通的事情:
“你也知道吧?这个幽玄里,就在灯座之上,有一个摄影头,在棋橔之下,则是一个
小小的话筒……”
小亮还没有说完,光仔已停住了脚步,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怔在了原处。
小亮知道光仔一定会停下来,嘴角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虽然都很小,但是都足以把在这儿下的棋,还有所说的话,清晰地传到隔壁的观局
室……你也曾在隔壁看到在这个幽玄内正在进行的对局吧?”
“所以,要想从头至尾看到你和野宫的对局,应该也没有什么困难的。”
……
光仔木然地转过身来,眼里没有了刚才强装出的无辜,满怀的心事已全然在他脸上表
露无疑。紧紧抿着嘴唇,却什么都不说,只是深深地看着小亮。他已知道小亮下面大概要
说些什么了,却仍倔强地保持着沉默。
小亮把两个棋盒取下放在自己面前,掂起棋子,一枚枚地摆放在了棋盘上。平和的表
情,加上娴熟的手势,还有淡淡的语气,都不象是在追问一个让光仔左右为难的问题,只
有偶尔微微颤抖的指尖,可以看出他内心的激动和对了解真相的渴望。
“这……就是你们刚才下的那一局。”
小亮的手没有停下,不断地把棋子按着适才那一局摆了上来,口里也继续说着:
“我曾和sai在网上对过局,也看过他和我父亲的对局,那几局,我独自在家里时,不
知摆过了多少遍,对于sai的棋风,我已很了解了。这一局……这惊心动魄的一局,不是一
般高手可以下得出来的,并不亚于sai和我父亲的那一局,你执的白子——不,是sai的白
子,这轻灵的棋风,不会是你下的!”
“自从发现你一直在看秀策的棋谱之后,我也找出了我所能找到的秀策的棋谱,我发
现……sai的棋,还有你最初和我下的那两局,和秀策的棋风,也是出奇的相似!”
“野宫的棋,我也看过了,他的棋和sai一样,或多或少都保留了一些古老的定石手法
,只是有着sai所没有的霸道。他为什么总是想要和你下棋?他和你——和sai到底有什么
关系?”
“从野宫下的第一手,到最后结束,我都一直在看呢。还有,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
了,虽然你们没有提到sai,但是我能听得出,你们之前一定有什么关联,他说什么输棋很
开心,说什么要去找源叶,你都没有一点吃惊的感觉,他为什么要谢谢你?还有,在你们
结束对局后,他说谁在逼他?后来是什么东西摔碎了?”
“光仔,为什么你就是不愿告诉我呢?”
光仔静静听着小亮的话,心里渐渐涌起了一阵冲动,紧紧抓着胸前的背带,突然有种
感觉,想和小亮说出一切的感觉。
“sai在哪儿?我知道他刚才一定也在幽玄内,但是很奇怪啊,在野宫离开前没有人打
开过这门,可我进来后,却只有你一人,sai到哪儿去了?”
“小亮!”
光仔走上前几步,
“我……我就是说了,你也不可能相信的。”
“不要再支支吾吾的!进藤!”
小亮突然把棋子重重放在棋盘上,大声地打断了光仔的话。
“你不说出来试试,你怎么知道我会不相信?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你还想说你什
么都不知道?这一手棋,就是这一手棋……”
小亮执起一枚白子,对着棋盘看了好一会,才接着说:
“这决定胜负的一手棋,凭你现在的能力就不可能下得出来!”
随即,“啪”一声,把棋子果断地放在了那关键的地方,清脆的响声响辙整个幽玄棋
室,似乎还能略略听到些许回声。
光仔只感到心里一凉,语气里有也了些愠意。
“小亮,你是说我不可能下得出那一手棋?”
小亮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回过头来,对着光仔轻轻一笑,
“难道说,这一局棋真是你下的?”
“……”
光仔听了小亮的话,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眼里的怒意渐渐黯淡了下来,转
过头看着房间角落里的一张低矮的小桌,沉默良久,才吐出一个字:
“……不!”
小亮点点头,再轻轻一笑,却掩饰不住他内心的失望,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是吗……我其实真的希望你能回答我……说这一局是你下的呢……”
“你在说什么?能不能大声点?拜托啊,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
光仔没听到小亮说的话,着急地嚷了起来。
小亮收起了笑容,沉着脸对着光仔:
“既然不是你下的,那就是sai下的!告诉我!把真相告诉我!告诉我sai在哪儿?我
要见他!”
“你是不会有那么强的实力下出那一手棋的!”
“你……”
光仔只感到气结难忍,使劲摇了摇头,指着小亮大声叫道:
“你这个笨蛋!你怎么不相信我呢?”
小亮瞟了光仔一眼,带着戏弄的神色抬头看着光仔。
“你有什么能让我相信呢?”
光仔恨恨地盯着小亮,突然大叫一声:
“我为什么要你相信?真是笑话,就算我有什么秘密,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我为什么
要告诉你?告诉你,塔矢亮!”
光仔走上前去,弯下腰,面对着仍坐在垫子上的小亮,伸出食指点点小亮,眼里全是
委曲和复杂的无奈:
“你以为你是谁?可以这样审问我?告诉你,我拒绝回答你的任何问题。你也休想要
我告诉你任何你想知道的事!”
说完,光仔不顾小亮一脸的惊呀,转身就走到门过,使劲拉开了门,正欲走出去,却
停了下来,小亮也没有起身拦住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棋局。
光仔没有回头,对着门外长长叹了口气:
“小亮,我其实完全可以随便编造一个理由,即可以让你不再为此困扰,也可以让我
自己不再被你总是逼问,但是……我是不想欺骗你啊,我宁可不告诉你,也不想任意瞒你
,不想再对你说谎。而且,我真的不能说啊……”
小亮听了,知道这一次又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从光仔那儿得到答案,顿时,无尽的落寞
和失望现在了脸上,不由自主地抓紧身旁的衣服,强行抑制住内心的愤怒。
“那……你是打算永远不再告诉我了?”
“不一定呢,也许是永远……也许就是明天……”
“进藤光,我再也不会问你这个问题了。你走吧!”
光仔垂下头来,隐隐有些不忍,但还是咬咬牙,走出了幽玄,回手拉上了门,留下小
亮一人在幽玄内。
光仔走了两步,抬头看着走廊的窗外,眩目的阳光一下刺得他睁不开双眼,不由得抬
手挡在额前。
“佐为,幽玄内的灯光,总是很温和呢,在那儿,总能让人心生虔诚,对手中的棋子
产生敬畏之情,而在这儿,一切都是那么明亮,空荡荡的,和幽玄里完全是两个世界……
”
……
“我回来了!”
光仔推开家门,径直走了进去。
“光仔啊,怎么这么晚,快来吃饭了!”
“听到了,就来。”
光仔大声应着光妈,脱下脚下的鞋,解下背包,走进了饭厅。
(第二十四章完)
--------第二十五章(大结局)---------
“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
光仔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数下去。
“怎么了?光仔,为什么不数了?”
佐为得意地眯着眼,故意问着光仔。
“哼,你和我下棋总是毫不留情,行了,我输了!”
光仔撅着嘴,板着脸大把大把地抓起棋盘上的棋子,哗啦啦地放回棋盒里。
佐为看到光仔的样子,奇怪地问:
“怎么光仔,你不下了吗?”
“是啊,很晚了。明天还要上课,我还要考高中呢。”
光仔收好棋子,把棋盒放在棋橔上,关下了电灯,转身仰面重重躺到床上,睁大了眼
睛看着头上的天花板,长长舒了口气,和野宫对局前的紧张,还有因小亮的逼问而造成的
疲惫,到这时才略微得到缓解。
“佐为,你怪不怪我?”
“什么?”
站在窗前的佐为不解地问。
“我是说……我一直没有告诉小亮你的事,你会不会怪我?你愿意让他知道吗?”
佐为慢慢走到光仔的床边,关切的眼神注视着光仔惆怅的脸,浅浅的笑意挂在了嘴角
。
“光仔,你不用问我的。你想怎么做,我都是不会怪你的。”
光仔没有再说话,仍是看着天花板发呆,佐为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陪
着难以入眠的光仔发呆。他知道,光仔现在虽然人在房间里,但是他的思绪却还留在幽玄
内。
一阵轻风吹了进来,扬起了窗帘,吹到了光仔脸上,让光仔感到一丝凉意,整个房间
顿时充满了夜晚的气息。
“佐为?”
“什么?”
“你说我会不会有一天,也能在幽玄里下上一局精彩的棋呢?就象你今天下的一样?
”
佐为欣慰地笑笑,温柔地答道:
“当然会的,光仔!”
“你有着超常的天赋,还有对围棋无比的热情,良好的心理素质,精确的计算能力,
这些,都能让你成长为一名优秀的棋士,而且,你已继承了我未完成的心愿,那就是……
”
佐为坚定地说道:
“对神之一手永无止境的追求!”
“吓?”
光仔心头一震,伸出右手来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指尖不知什么时候已出现了老茧,指
甲也已被磨平,这和在下棋之前的手完全不同了,现在的这只手,是一只标准的棋士的手
,是一只以棋为武器,在棋盘上激战连连的手,是掂着棋子时挥洒自如的手。
光仔轻轻把手放在身侧,转过脸来看着佐为,佐为恬静的脸在清凉如水的月光下熠熠
生辉。
“佐为,我一直在想,菅原和你的事。菅原一样有着高强的棋力,可是他和你总是有
着什么地方不一样,围棋对他而言,只是一种手段,达到目的的手段而已,他爱的不是围
棋,而是围棋能带给他的虚荣、名利。也许,这就是他始终不能胜你的原因。”
“佐为,你的一切,都献给了黑白棋子,你要的,才是围棋千变万化的精妙,才是围
棋本身所蕴含的无尽魅力啊。”
“光仔,记得我曾说过的吗?世间没有任何事值得我们以玷污一局棋的方式来换取!
”
“是啊!我记得呢,那是你在看到三谷作弊时说的话。”
光仔轻轻笑了笑,接着说:
“佐为,我从第一次走进幽玄棋室时,就能感到一阵莫名的威严感,在那儿,我总是
由衷地对围棋产生无尽的虔诚,甚至感到说话大声一些也是对幽玄的不敬,长这么大,只
有那么让我有这种感觉。”
“所以,我就想,不论是白天东京街头嘈杂汹涌的人群,还是夜幕下灯光璀璨的东京
塔,这一切的喧嚣,都在让人不断地感受到诱惑。而我们这些棋士,就得在这物欲横流的
世界里保持一份清醒,坚定地走着自己选择的路。”
“在每一个真正的棋士心里,每一步棋都可能随时掀起内心的惊涛骇浪,不断地在为
围棋努力,为围棋的获胜得到安慰,为围棋的失利忍受煎熬。其实大家共同的目标,就是
在不断地前进,向着更高的远方前进。”
“佐为,能够和你在一起,你能象现在这样陪在我身边,我真的很高兴。是你带我走
进了围棋的世界,你教会了我拿棋子,教给我攻守的方法,教给我以平静的心态面对所下
的棋,教给我能正确面对胜利或失败。有时,我也想,假如当初我没有爬上阁楼,没有擦
拭那个棋橔,没有遇到你,那么,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
“但是,无论会怎样,我永远会选择象现在这样,能认识你,和你在一起,一起下棋
,一起笑……”
“佐为,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吧?”
佐为静静地听着光仔仔断断续续地说着,眼里流露出无限的依恋,光仔的话,触动了
他敏感的心弦,慢慢地,欣慰和悲切,充满了他的内心。
“光仔,我说过的,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我曾在你的内心深处沉睡,但是当你感到
不安时,我就苏醒来到你的身边,所以,你不用担心……”
“那么当让我不安的事消失之后,你还会消失吗?”
“……”
佐为低下头,不敢去看光仔真挚的双眼,
“我一直在你身边的……”
光仔细细看着佐为,高高的乌纱帽下,柔亮顺滑的长发,轻轻挽在身后,面颊两侧垂
下的发丝微微飘动,宽大的狩衣依旧一尘不染,纤细的眉毛下,亲切、让人总能感到温暖
的眼睛,优雅、端庄的仪态,谦和的语气,一切是那么熟悉,那么让自己感到心安。
光仔回过头,再次看着天花板,过了好久,开心地笑了笑:
“佐为,和你一起真的很开心……”
“佐为,你是当之无愧的棋魂!”
……
光仔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紧张了好久的神经一旦松驰,很容易就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
佐为凝视着光仔已变得成熟的脸,听着光仔均匀的呼吸,眼里浮现的却是当初那在阁
楼上大叫“有鬼”的六年级小孩,时光飞转,那布丁脸的小孩,如今已成长为外表粗心迟
钝,实则内心细腻、温纯善良的少年,几年相处的点点滴滴,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光仔大
吵大闹的声音,也在耳边不断响起。
“对不起,光仔……”
“我已不能象以前一样,时刻伴在你的身边了……”
“从下完那一局时,我就再次感到自己的时间再次开始流动……”
“我……又要沉睡了……”
“我真的很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守护着你的成长,看着你下每一局棋,陪伴你向神之
一手的道路前进,可是……”
“神啊,为何你总是要反复让我和光仔分分合合?不让我们一起欢笑……”
“神啊,你要我如何舍得下光仔啊……”
“光仔,我不会离开你的,你要相信,我一直在你身边……”
……
早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户射进了光仔的房里,平寂了一夜的东京渐渐苏醒,窗外嘈
杂的声音传进了屋里,初秋的风带着丝丝凉意,轻轻扬起了窗帘,轻轻拂到光仔的脸上。
光仔缓缓睁开眼睛,矇矇胧胧间,头顶的天花板似乎在眼前晃来晃去,让他感到一阵
眩晕。
“佐为……”
光仔轻轻叫了一声。
阳光悄悄地泻进了屋内,给墙上,地板上,收桌上,还有屋子中央的棋橔上,铺上了
一层明亮、柔和的光茫。一切宁静如常,却又有着和往日不同的宁静。
光仔怔怔地数着天花板,但是寥寥几块,却怎么也数不清楚。
闭上双眼,微微长叹一声,想要再次回到适才的梦里,却也无能为力,只能把手背搭
在眼上,任由两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庞悄无声息地滑落……
……
光仔推开对局室的大门,忐忑不安地走了进去。
一些棋士聚在墙边,围在一张公告前议论纷纷。
光仔看到伊角与和谷在另一侧说着什么,径直走了过去。
“你们知道结果了吗?”
光仔直接问道。
和谷没有回答,忿忿不平的别过头去。
伊角无奈地看了看和谷,悄悄附在光仔耳边低声回答:
“你别再当着和谷的面说这个了。他……没有取得资格呢。得胜的五人,是你、越智
、阿福、我,还有一个三段的棋士。只有我们五人保持了全胜的记录,所以,其它的棋士
,只要有一场输了,就已被取消了资格。和谷在第一场就输给了塔矢亮。”
“小亮?”
光仔震了一下,忙四周扫了一遍,匆忙在众人中搜寻小亮的身影,难以置信地追问:
“不在……伊角,为什么小亮也没有取得资格?他的棋力完全不应该会……”
伊角不明白光仔何以会如此紧张,略有不满地回答:
“我们昨天不是说告诉过你吗?只要有一场不战败的记录,就会被取消资格的。”
“那小亮呢?他今天应该也会来的。”
“塔矢吗?他刚刚才走出去……光仔,你去哪?”
没等伊角说完,光仔已冲出了对局室,大步跑向走廊尽头的电梯,正好看到其中一个
电梯的门缓缓打开,就一头冲了过去,却正好和从里面出来的人撞个满怀。
“进藤君,什么事这么着急?”
光仔仔细一看,被自己撞到的是蓧田老师,慌忙鞠了一躬:
“对不起,蓧田老师,我有事要先离开一下。”
“这样吗?也不用这么急吧。”
蓧田老师侧过身子,让光仔进了电梯。
光仔进了电梯,伸出手指正要按上电纽,突然停了下来,再次向篠田老师行了一礼:
“蓧田老师,请问为什么会取消小亮的资格,他就算有一场不战败的记录,但他的实
力是大家公认的,不让他去太不公平了!”
蓧田老师显然很惊呀,不解地抬了抬眼镜:
“你不知道吗?这是他自己要求的。”
“吓?”
“在你对局的前一天,他特地请我安排你和野宫到幽玄进行对局,还说什么也许只有
那儿才配得上这一场对局,为了看你们对局,心甘情愿地放弃这次选拔,他是早就做好这
个打算。不过,”
蓧田老师看到光仔略显懊悔却又复杂的神色,很是奇怪。
“我真的不明白,你和野宫的对局真的那么吸引人吗?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
光仔没有说话,只是按下了电钮。电梯门缓缓合上。
蓧田老师摇了摇头,转过身向对局室走去,一边自言自语:
“这小子,还是这么急性子,我还想问问他,为什么野宫今天早上会送来一份辞去职
业棋士的信函呢……”
“叮……”
电梯门刚刚打开,光仔就迫不及待冲了出来,可刚跑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小亮手里挽着外衣,站在大厅里,正抬着头出神地看着墙上橱窗里的照片。
光仔走到小亮身旁,顺着小亮的视线看去,橱窗里贴着几张个人头像,有小亮,有源
叶,有野宫,也有自己。
小亮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到了身旁,但他仍然默默注视着那几张照片。
光仔从口袋里掏出两枚硬币,随手抛向空中:
“走吧,小亮,我请你喝饮料。”
说完,也不问小亮是否答应,转身就向墙角的自动售货机走去。
小亮竟然也没有拒绝,跟着光仔走了过去。
光仔把两枚硬币投进了售货机,出口处立即落下一只白色的纸杯,接住流下的可乐。
光仔取出这一杯,递给了小亮。
小亮接过了纸杯,轻轻啜了一口,却感到有些苦涩。
光仔看着再次落出的纸杯,哗哗流下的可乐,轻轻笑了一下:
“小亮,告诉你啊,我有一个朋友,他第一次见到自动售货机时,你猜他怎么说?”
“他说:哗,这是什么?叮叮咚咚的?哗,有个碗子跑出来了……哎唷,有些橙色的
水流到了碗子里……”
“你说他好笑不好笑?”
光仔取出自己的这一杯可乐,走到大门处,推开了大门,走了出去。
小亮愣了一会,脑子里反复回想着光仔的这几句话,还没想明白,光仔已走出了大门
,忙跟着走了出去。
光仔站在棋院外,一边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一边喝着手中的可乐,等着小亮走到身
边。
这时,一架飞机轰鸣着从棋院上空飞过。
光仔又笑了笑:
“他第一次看到飞机时,就说:哗,你看那大铁鸟!还害得我被球打到了脸上……”
“他第一次看到自动伞时,还吓得大叫呢……”
“他第一次看到电视时,就奇怪地问为什么那盒子里可以有人下棋……”
“他第一次看到电脑时,就问我为什么里面可以有那么多人在下棋,还敲着电脑叫着
:快出来,快出来……”
“……”
“都是和你在一起时,才有的第一次吗?”
看到光仔又陷入了沉默,小亮小心翼翼地问道。
光仔闭上眼,忍住几乎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仰头一口喝完了手中的可乐。
“是啊……”
“他很爱下棋,很爱很爱……”
“可是他却无法亲手拿起棋子,除我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不能亲手和别人下棋……”
小亮等了等,光仔却又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了。
“他很厉害吗?”
光仔抬起头,眼里的欣喜出乎小亮的意料。
“是啊,他很厉害呢!我帮着他下了好多局呢。和你最初的棋、还有……”
“因为他不能拿棋子,所以只能在网上和人下棋……”
“小亮,他也一直很关心你呢,你的对局能看到的,他都去看了,知道他怎么评价你
的吗?在第一次和你对局后,他说:他决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孩,棋艺虽未成熟,但每下一
步都发着光芒,很多高手也未必及他,他的身手令我猛然惊觉,在他长大之后,可能会化
为雄狮,或是变作巨龙……小亮,他还从没有这样夸过我呢……”
“他是我真正的老师呢……”
小亮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光仔,不知怎么继续问下去,晃了晃手中的可乐,心时有很多
的问题想问,可这一瞬间,面对着思绪飘移不定的光仔,却又不知从何处着手。更何况,
就是刚才的这几句话,已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阵风吹过,树上的几片叶子被吹落了下来,在空中盘旋飞舞。
“老师……那你最初和我下的棋……其实是他下的吗?为什么那时他的棋那么古老?
为什么和秀策的棋那么象?”
“秀策?”
光仔回头看着小亮,突然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那是因为秀策的棋就是他的棋,而秀策却不是他……”
小亮已越来越无法理解光仔所说的话,光仔的每一句话都象是在打着哑謎。
“你是说……他认得秀策?”
光仔回过头去,出神地看着街上行色勿勿的路人,没有回答。
“那么,可以告诉我他多大了吗?”
光仔突然笑出了声,似乎这个问题很有趣:
“这个啊,说真的,我也不知道呢。让我想想……”
光仔注视着天上变幻不定的云彩,怔了好一会:
“怎么说呢?应该只有……不对,如果他……总之他的年龄……”
“你说那些棋是你在帮他下的,可是围棋本身变化万端,你不可能先记熟他所要下的
棋,再来和我下,你下棋时,他一定在你的身边,指导着你下棋,可是,”
小亮向光仔逼近一步,激动的声音微微颤抖。
“为什么我从来看不到他?他……总不会是幽灵吧!”
光仔全身一懔,手中的纸杯落在了地上。
小亮吓了一跳,忙接着说道:
“对不起,光仔,我无意贬低你的朋友,我不是有意要说他是幽灵,我真是失礼了。
”
光仔看着小亮窘迫的脸,张了张口,很想对小亮说“对的啊,佐为真的是幽灵啊”,
可是,还是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小亮打开手中的衣服,穿在了身上。
“你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呢?”
光仔把双手插进裤袋里,得意地点点头:
“他优雅,执着,热情,善良,他对围棋的热情胜过任何人,他一直在追求着最高的
境界,他有着超凡入圣的棋艺,他的执着使他能超越时间的限制。可是,他也是个任性,
敏感,细腻,爱哭的人,在围棋前面,他能比任何人都能专注,他认真的样子很可怕呢。
但是,他对其它的事情,则是很单纯的……”
小亮静静听着,似乎抓住了什么,却又还是虚无飘渺:
“那,你的朋友现在在哪?”
光仔深深吸了口气,痛彻心肺的酸楚又一次涌上心头,那潇洒飘逸的身影却已不在了
身后。
“他去休息了……但是他不会离开我!”
“他是……sai吗?”
“他是佐为,藤原佐为!”
……
小亮看着光仔已远去的背影,脑海里却回响着光仔最后说那句话时的表情,自豪的说
出了那个名字时,那阳光般自信的眼神,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也是那坚定的眼神,让
他知道光仔不会再继续说下去。
“也许,这是他的真相了……他已经把真相告诉了我,只是我不能明白……”
“不过,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想明白的!”
“我会永远记住这个名字:藤原佐为!”
……
光仔顺着街道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以前常和佐为来的小公园。
公园里仍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人,空荡荡的秋千架被风吹着微微晃动,地上散落着
很多象棋子般大小的石子,景物依旧,一切都是恍如昨日。
光仔弯下腰,熟练地用食指和中指夹起一粒小石子,直起身走到秋千架旁,把石子小
心地放进了背包里。又一把抓住秋千的铁链,使劲抛了出去,秋千顿时高高荡起,“咯吱
咯吱”响了几声,高高晃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缓了下来,渐渐停在了原处。
光仔轻轻笑了笑,转过身,看着无尽的远方,任由轻风吹乱了额前的金发,眼里充满
了骄傲,脸上的泪痕不知何时已悄然消逝,剩下的,是英气勃发的自信,和心灵深处的微
笑:
“佐为,我知道你过去、现在、将来,都是和我在一起!”
“在我下每一局棋的时候,在某一个地方,你一定在微笑着看我下的每一步棋!”
“我手中有了你的棋,只要下棋,我们的心,就是联在一起的!”
“我答应你,就一定会做到!”
“我要一步一步前进,不会停止脚步,到达神之一手的目标!”
(幽玄之叹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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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aLee (我爱罗) 于 (Sun Jul 24 16:44:09 2005) 说道:
这是我最喜欢的棋魂的同人文章
主要是最喜欢里面关于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菅原显忠的结局设定!
还是让他消失好的多了!
【 在 AngelaLee (我爱罗) 的大作中提到: 】
: 棋魂之幽玄之叹
: 1-10
: 作者:??
: ——————第一章————————
: 铃…………
: 放学的铃声响了。
: 光仔双手插在裤袋里,慢慢向校外走去:“啊,今天又有森下老师的研习会呢。..
: 又要考试了,怎么办?找明明看看吧,这个时候,只有找她了。”光仔渐渐停下了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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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looby (平成的罗宾) 于 (Sun Jul 24 16:45:42 2005) 说道:
要看同人可是太多了
【 在 AngelaLee (我爱罗) 的大作中提到: 】
: 这是我最喜欢的棋魂的同人文章
: 主要是最喜欢里面关于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菅原显忠的结局设定!
: 还是让他消失好的多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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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aLee (我爱罗) 于 (Sun Jul 24 16:46:09 2005) 说道:
我知道
我贴的是我最喜欢的一个!!!
【 在 delooby (平成的罗宾) 的大作中提到: 】
: 要看同人可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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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rain (昵称就叫昵称吧*^-^*) 于 (Sun Jul 24 21:49:24 2005) 说道:
不知为什么,
看完这篇文章,
眼睛没来由的酸酸的...
嗯,还是好喜欢棋魂,
喜欢里面的每一个人
真的是很喜欢啊!
【 在 AngelaLee (我爱罗) 的大作中提到: 】
: 棋魂之幽玄之叹
: 1-10
: 作者:??
: ——————第一章————————
: 铃…………
: 放学的铃声响了。
: 光仔双手插在裤袋里,慢慢向校外走去:“啊,今天又有森下老师的研习会呢。..
: 又要考试了,怎么办?找明明看看吧,这个时候,只有找她了。”光仔渐渐停下了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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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rain (昵称就叫昵称吧*^-^*) 于 (Sun Jul 24 22:05:35 2005) 说道:
有喜欢并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
有相伴一生可以相互激励、相互进步、相互学习最好的伙伴朋友,
真的是很幸福很幸福的一件事
想起亮说“为什么对局的不是我呢?”
【 在 julyrain (昵称就叫昵称吧*^-^*) 的大作中提到: 】
: 不知为什么,
: 看完这篇文章,
: 眼睛没来由的酸酸的...
: 嗯,还是好喜欢棋魂,
: 喜欢里面的每一个人
: 真的是很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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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aLee (我爱罗) 于 (Sun Jul 24 22:30:58 2005) 说道:
哈哈哈
终于有一个和我看法相同的人了!!
这是我看的棋魂同人里面最喜欢的一篇了!!
【 在 julyrain (昵称就叫昵称吧*^-^*) 的大作中提到: 】
: 不知为什么,
: 看完这篇文章,
: 眼睛没来由的酸酸的...
: 嗯,还是好喜欢棋魂,
: 喜欢里面的每一个人
: 真的是很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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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say (☆冰红茶⊙小七☆) 于 (Sun Jul 24 22:35:33 2005) 说道:
我喜欢看其魂....
【 在 AngelaLee (我爱罗) 的大作中提到: 】
: 哈哈哈
: 终于有一个和我看法相同的人了!!
: 这是我看的棋魂同人里面最喜欢的一篇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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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torini (扭转乾坤,目览十方) 于 (Sun Jul 24 23:03:41 2005) 说道:
我也是
【 在 nosay (☆冰红茶⊙小七☆) 的大作中提到: 】
: 我喜欢看其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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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gayaya (丫丫·……&DamnCet6) 于 (Sun Jul 24 23:58:19 2005) 说道:
我喜欢看sai
【 在 nosay (☆冰红茶⊙小七☆) 的大作中提到: 】
: 我喜欢看其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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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looby (平成的罗宾) 于 (Mon Jul 25 08:57:54 2005) 说道:
这篇我看了,咋没啥感觉~~
【 在 AngelaLee (我爱罗) 的大作中提到: 】
: 哈哈哈
: 终于有一个和我看法相同的人了!!
: 这是我看的棋魂同人里面最喜欢的一篇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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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aLee (我爱罗) 于 (Mon Jul 25 10:34:00 2005) 说道:
只能说你的神经太粗喽
【 在 delooby (平成的罗宾) 的大作中提到: 】
: 这篇我看了,咋没啥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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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ngbo (ProSPeCt) 于 (Thu Jul 28 16:43:29 2005) 说道:
55555555555555~~~~~ 看了近三个小时,眼睛花了
【 在 AngelaLee (我爱罗) 的大作中提到: 】
: 棋魂之幽玄之叹
: 1-10
: 作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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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aLee (我爱罗) 于 (Thu Jul 28 17:55:34 2005) 说道:
感觉怎么样?
【 在 fengbo (ProSPeCt) 的大作中提到: 】
: 55555555555555~~~~~ 看了近三个小时,眼睛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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