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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abyroll (会者定离), 信区: ACZone
标 题: Re: 如果成立推理社会有人参加吗?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Mon Jan 1 17:19:34 2007)
发现没在这里发过,发一下吧,第一稿,前文见3042帖(准备过年时重写):
STAGE 2 同级生IV——88,现视研
黎明篇
二十平方米的房间,放了四张床,住了八个人。走到教室,需要十分钟。屋龄五年,
寝室费一年六百元,所有声音、臭味、灰尘照单全收,住满了男生。方位朝南,临街的一
面很吵。考上大学之后来到八十八市,学校里面一直施工,坑大得惊人;食堂的饭菜,难
吃得惊人;澡堂的水温,变化速度惊人;每次上课前,用来占座的课本也多得惊人。不过
,现在都已经习惯了。
大一用功学习了一年,勉强得到一次三等奖学金,请室友吃了一顿饭就消耗殆尽。很
努力地想要和同学处好关系,不知道是否成功,总之是没有翻脸的时候。来大学前憧憬的
美好恋情没有任何迹象:校园内虽然绿树成荫,但其下并没有时而翻动书页时而拂拢秀发
的美女,多的是行色匆匆不辨男女的过客。种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相继破灭,我终于要向现
实低头、做个颓废男之际,遇见了一些有趣的人,发生了一些重要的事情,让我重新觉得
大学是个有意思的地方,而我最终也没有虚度大学四年。上了火车后,看着满车厢人拎包
扛包,还觉得有些好玩,可车轮滚动起来,月台飞一样地后退,窗外送行的人群被甩在眼
后时,却被颠簸得鼻子酸酸。躺在上铺,想起了一些事情。
大二上学期开学不久,得知中学时暗恋过的女生有了男朋友,虽然知道那是迟早的事
情,但还是消沉了一阵,甚至有一天逃了课闷在寝室上网。室友帮我带饭回来的时候,面
带悲悯地告诉我,老师点名了。忘了当时我有没有笑出声来,只是下午又没去上课,老师
又点名了。那几天很偏执,就是不想去上课,好像上了课就对不起自己这份偏执,很怪的
想法吧。幸亏马上就是国庆长假,没有课可逃了。十月一日,我呆在寝室,玩了一会隔壁
同学推荐的网络游戏,但是被满屏移动的卡通造型晃得眼花,就放弃了。那时想到,屏幕
上有一个静止不动的人物就好了嘛。过了好一阵才想起来,我所设想的游戏,应该是中学
时玩过的那种黄色游戏——后来知道,准确的叫法是GALGAME,美少女游戏。后话了。
第一反应是哑然失笑,但笑到半截嘴就僵住了,因为我觉得,那种游戏就是为处在我
当时那种处境的人而设计的。如果老大知道我这种想法,大概又会生气了吧。
当时有种莫名的悲愤感,气鼓鼓地跑了出去,绕着学校遛了一圈,看谁都不顺眼。回
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很幼稚,但是又有些不服气。在这样一种别扭的心理状态下,我登录上
FTP去找那种游戏。当时找到的,就是老大的《雕神传说》。老实说,下载这款游戏,纯粹
只是因为它占用的空间最少。现在想起来,如果当时更有目的地选择一款,我的GALGAME之
路也许会有一个更好的开端。但仅此而已。
游戏放在2D目录下,旁边是一个说明文件,指示说解压后运行即可,隔几行又莫名其
妙地写道,没有病毒。我想,大多数人看到这句之后,都会用杀毒软件先扫一遍再说吧,
我也不例外。
确实没有病毒。
游戏主界面的背景,现在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是一个有些眼熟的美少女。选项倒
是记得很清楚,因为只有两个:一个是“新的开始”,一个是“旧的回忆”。选了“新的
开始”,画面渐渐变黑,重新变亮,仿佛在一片云海之间,听见耳边的风声,然后是不似
人类发出的诡异笑声。主人公感到受了愚弄,十分愤怒地凌空飞起,追逐那诡异笑声的发
出者,风声掠过脸庞,发丝粘在额上,胸中生出燃烧的感觉。突然画面一黑,一堵无形的
障壁将主人公挡住,他坠向深渊,痛苦地想着,又掉下去了,重重地摔在地上。疼痛蔓延
开来,视线渐渐模糊,一个白色的身影却在视野中出现,探身看过来,无声地说了些什么
。主人公痛苦地想要叫出声来,猛然间从床上坐起,发现自己是在做梦,旁边是张口结舌
的室友。原来,他只是个普通的学生。早上的课老师要点名,室友好心想叫醒他,却被突
然坐起来的主人公吓了一跳。
老实说,这个梦有什么含义,我到现在也不太明白。赛特说那是给老大造成心理阴影
的梦,而我也没有傻到拿这个去问老大的地步。
不过,因为下面的缘故,这个梦连带记得十分清楚。
屏幕上是一幅从窗内向外望去的广角实拍,一付似曾相识的景象:行人、柳树、自行
车、垃圾箱、露出斑驳底色的公寓楼。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向窗外望去,良久才确切地
意识到,这幅照片就是在对面的公寓拍下的,而照片里的公寓,正是我现在所处的地方。
有些惶惑,走出寝室,看见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就害怕了。跑到水房,看见有人光
着膀子洗衣服,心才定了下来。
坐回电脑前,歪脑袋想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这是偶然。不能完全释怀,但还是决
定老老实实地把游戏玩下去,然后破天荒地看看职员表。
游戏的情节,现在已经忘了大半。仿佛有温泉岛旅行时偷窥女生洗澡的情节,还有与
跆拳道少女赌赛之类的离谱事情。主人公是个油嘴滑舌的轻浮浪子,偏偏运道好得不象话
,在众多美女中左右逢源。画面作得很粗糙,最重要的背景里还有许多贴图错误。除了几
首曲调熟滥的MIDI外,几乎没有音效或音乐,有一次还莫名其妙地跳出游戏。很对不起老
大,说的好像都是坏话。但平心而论,这是款让人骂骂咧咧着才有可能玩得下去的游戏。
通关是在傍晚时分,凑巧结局告白的场景也设定在傍晚。山顶上,是那个一直倒追主
人公的姓穆的女生,给了一个脸部的特写,光照效果不错,但比例有点失调。不太喜欢这
个角色,所以有些失望,正好内急,就去上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职员表刚好卷上去,
游戏回到了开始时的界面。东找西找,还是没弄明白那见鬼的职员表放在哪里。当时想,
也许是制作人员做了这么烂的游戏,自己也不好意思随处具名吧。
第二次通关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不知一开始选了什么关键选项,后面的情节与前一
天大有不同。结局是和主人公青梅竹马的邻居,叫华筝,很好听的名字,难得CG也很不错
:小姑娘拎起裙子趟过溪水,水气袅袅,色调明亮而温暖。我就那么盯着屏幕,看着职员
表缓慢地升了起来:
策划:Lee
剧本:Lee
程序:Lee
音乐:Lee
CG:Lee
后期:Lee
制作单位:八十八大学现代视觉文化研究会
终
……
新的开始
旧的回忆
发了好长时间呆,之后很傻地用GOOGLE去搜“Lee”,得到好几亿条信息。那末,搜“
雕神传说”吧。结果标明有将近一百项,列得出来的却只有两页。除去一些杂七杂八的东
西,我记得的内容大概有以下几种。
第一条是一个反病毒论坛里的留言,大概就是下面这种风格吧:“大家要小心!!!
前两天在BT上拖了一个叫《雕神传说》的游戏!!结果里面有BIH病毒!!!杀了好长时间
才杀死!!!大家要小心!!!千万不要下那个游戏!!!我们大家一起来诅咒做病毒的
人不得好死!!!!!!”下面是“RE”、“GREAT 3X”、“知道了”之类的简短回复。
第二条是一个历史论坛的帖子,标明是转载:“……西部自古崇拜的雕神,传说中是
一座人面鸟身的雄武神祗,与太阳神……”
第三条是一个BT集散地的资源列表,原帖已经打不开了,快照功能又使不了,从搜索
页面只能看见:“[OCT.15][2DH][国产]雕神传说[128M][已封印]”。
搜索页面的中段是“论坛联盟”之类的网页,或是转载帖,内容不出前三种之外。第
二页的结果大抵也是如此。
第一页底部有一条结果,在一个游戏网站的美少女游戏讨论区里。一个ID叫作SWORD的
人发了一个帖,问有没有人玩过“雕神传说”,下面回帖不少,有灌水的,有说看过但没
玩过的,有说一看“国产”二字就没兴趣的,还有人说那游戏里面有病毒,接着便有人说
楼主是不是来做托的,最底下显示“此帖已锁定”。点SWORD的名字,显示“该用户资料已
被删除”。
……
当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在雨中奔跑,浑身湿透,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怎么
也叫不出声来,最后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很早就醒了,也幸亏如此,室友都还在酣睡,我
上了趟厕所,回来仰卧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琢磨梦中看见的那个身影到底是谁。
好像……难道……确实……不会吧……是华筝。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清晨果然是蠢蠢欲动的时间段,我就是在那时下决心要认识一下老大的,结果吃过早
饭就见到了《雕神传说》的制作者。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清晰得像是昨天才发生一样,像
是眼前伸手可及的车厢顶棚一样。
野望篇
秋高气爽,正是游逛在户外的好时节,我却一头扎进了又暗又冷的活动中心走廊。说
话室里的看门人,脸臭得要死,盘问我好长时间才允许我进去。社团活动室分布图竟然在
顶楼大厅,我辛辛苦苦爬上去,在分布图的角落处找到现视研活动室的标记,在一楼。
从活动室里面传来乱七八糟的日文歌声,我敲了好几次也没人应门,于是深吸一口气
,推门进去了。
跃入眼帘的是并在一起的两张大拉桌,然而在我看清楚更多细节之前,正上方掉下来
一个什么东西,正好砸在我的鼻梁上,灰尘在我的脸旁弥漫开来,我下意识地捂住脸蹲在
地上。慌乱中听见有人大笑:“成功……了?”
继而是渐渐逼近的零乱脚步声,迭声说着“对不起”的人,扶住我的肩膀,帮我掸着
灰尘。我试着睁开眼睛,却感觉到有些发涩,大概是灰尘飞进了眼里。
“等一会再睁眼吧,跟我走,坐过来。”来人抓着我的胳膊,引着我往屋里走去,半
道上磕到了什么东西。那人招呼另一个人:“老大,帮把椅子腾出来。”
坐在椅子上,听着吵闹的日文歌,感觉屋子里的空气似乎有些浑浊。对面传来拧水龙
头的吱嘎声和哗哗的流水声,不一会,脚步声走近,正对面传来了另一个声音:“不好意
思,可以用这盆水洗一下。”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活动室的最里面,正对着并起的大拉桌,两端各
放着一台台式机和一台笔记本,中间是光盘架、红木音箱、无数或摊开或摞成一堆的漫画
和杂志、卷筒纸、饼干盒,四面墙上都贴着巨幅的卡通少女海报,墙角立着一把吉他和一
把笤帚,地上零星散落着纸屑,然后,是两个饶有兴趣打量着我的人。
“好了,门口写得很清楚,这是‘88现视研’的社团活动室,那么你来这里有何贵干
哇?”发话的是对面靠桌叉兜站立的男生,戴着细金边眼镜,嘴角微微翘起。
“……请问,‘88现视研’,就是‘八十八大学现代视觉文化研究会’吧?”我迟疑
了一下,还是准备先确认一下目的地。
“哦,没错,那是全名。”对面的人似乎有些意外。
“嗯……请问Lee是哪位呢?”我深吸了一口气,才问出口来。看到对方一时间没反应
过来,我补充道:“L-E-E,Lee~”
对面的人露出苦苦思索的神情,表情渐渐地凝固住,跨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另一个人把
头埋进交叉的胳膊里,“噗嗤”笑出声来。对面的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又直直地望
向我。
“我刚刚玩过《雕神传说》。”还不明所以的我补充上了决定性的一句。
“Come on!”坐在旁边的人拍着椅背笑了起来。对面的人把手拄在额头上,似乎很困
扰的样子。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女生走了进来,打量一周,最后用狐疑的目光盯
住了我。
“唷,妮可,TOUCH看完了吗?”旁边的人很亲切地挥着手。女生立刻侧过脸去,露出
无比灿烂的笑容:“没有,看到和也死就没再往下看。”
“唉!”两个男生不约而同地发出沉重的叹息,互视片刻后,双双握起右拳,做出下
压的手势:“下次……一定!”
脑子有些混乱,但是想起了一件事情——如果我没有走进来的话,那么被砸到的,应
该是——
“啊,你们是想……”“啊,妮可,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新成员,他想知道这里为什
么会有女生。”我的话被对面的人无情地打断。“老大,你——”旁边传来有些不安的声
音。
被叫做妮可的女生用了瞬间移动似的,迅速冲前一步,抓住了我的衣领。一对黑白分
明的眼睛仿佛要钉死我似的,双颊泛上些许红晕,披肩的长发垂下,从我的眼前拂过,恶
狠狠但动听的声音响起:“给我记住,我和这间屋子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也不会有!”
脖领处一松,我不由自主地靠回椅背上。妮可一把拉起我身旁的男生:“走,赛特,
不要呆在这鬼地方,跟我去逛街!”
被叫做赛特的男生摊了一下手,起身与妮可并肩走出了活动室。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
的时候,对面的人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对不起,为了完成计划,害你被妮可凶了一通
。出去请你吃冰激凌吧!”说罢就向门外走去。我抬起手想要推辞,却没能说出话来,只
好跟在后面。
拉开房门的一瞬间,一个沾满白灰的布口袋掉了下来,砸在了那人的头上。他一手拄
在门框上,弯腰低头一动不动,似乎很痛的样子。
“你……”刚想问他有没有事,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他们刚才的对话,半途
改了口。
“很像。”我点了点头。
他抬起头来,沾上白灰的眼镜后面,笑意难以遮掩。
中学毕业后的那个夏天,我曾经在电视上断断续续地看了一遍TOUCH的动画,当然是叫
“棒球英豪”。和也死后,达也在三人共用的小屋门上别了一个口袋,小南推门进去的时
候,被砸个正着,达也在一旁大笑起来,并把口袋重新放上去。等到达也的妈妈招呼他,
达也不假思索地推门进去,被自己安置的口袋砸到。看来,我进屋之前,这两个人是准备
让那个叫妮可的女生真实体验一下这段情节。
当然,那个时候我只是隐约想起,动画里似乎有过类似的情境。而且,不知为何,很
自然地,有了些感慨,而且说了出来。
“很像傻瓜啊,订了舞台就该等正角来了再继续演出嘛!”
那人愣了一下,回应道:“这是彩排。”
听到“彩排”这两个字,一股积蓄已久的无明火,不知为何突然涌了上来:“当我是
什么啊,事先不通知就彩排,就不知道照顾一下别人的感受吗?”
那人直起身,盯着我的脸,良久才揉着鼻子说道:
“你失恋了吗?”
刚才急促起来的呼吸渐渐平复,我呆望过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人打了两个喷嚏,走到水池旁,边洗脸边咕哝着什么。
走出活动中心之前,感觉很差,一直没有开口。户外的风有些刺骨,吹透了单裤,但
阳光很足,所以背上又暖洋洋的。一辆推土机从活动中心门口轰隆隆地开了过去,尘土扬
起,在金黄色的光线中翻飞,我停在原地,捂住了口鼻。“甚嚣尘上”,不知道为什么,
想起了这个词,但忘记是什么意思了。
“时代和人心都有病。”身边的人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施工的轰鸣声在远方断续响起,食堂的上方升起缭绕的烟雾。望向天空,心中一时空
空如也。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突然觉得,每次望向天空,云彩都是一样的形状,仿
佛一张张模糊的人脸,从天空的另一端俯视下来。
“在想什么?”肩膀被不知轻重地拍了一下。我有些恼火地回答:“在想你们为什么
会做出这么烂的游戏?”
话出口的瞬间,就感到一阵后悔。肩膀上的手轻轻抖了一下,随即拿开。我转眼望向
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见他平静的声音:“话说回来,你玩出的是哪个结局?”
抱着些许内疚,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第一次是穆念慈,第二次是华筝。”
“哦……”意味深长的沉吟,“原来如此。那么请你吃两人份的冰激凌。”
看见我有些讶异,他接着解释:“这是来自制作人的感谢。”
虽然之前已经猜出了大概情况,但听到他亲口说出,心里还是感受到了冲击。“那么
你就是Lee了?是你一个人做出了那个游戏?”
“啊……是我,但……怎么说呢,虽然是很卖力地做出来了,可很少听……感到这件
事多么值得夸耀……”对方挠头望着天,腿无意识地抖了起来,显得有些局促。从刚才起
有些僵硬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下来,我不禁笑了出来:“不是特别很杰出的游戏,但是很有
意思,尤其是第二遍的时候。”
“对,穆念慈那个结局是比较容易出来的,用来兜底。写华筝线时我可是很投入的。
推荐你试试莫愁线,第二天晚上连续去三次学校保健室。还有,我开了一个后宫线,连赛
特都没发现……”
……
“温泉旅馆里还有彩蛋呢,我在里面放了几张在网上找到的CG,还有站前的小屋,有
一个隐藏事件,帮那个女人把东西还给……”
“那个那个我玩出来了,明显是抄袭水电工嘛。”
……
“没玩过鬼畜王拜月?太可惜了,华筝也是按那里面的人物为原型来设定的。”
“没听说过什么拜月,前些天倒是看过一个什么神无月的CG……”
……
谈到自己做的游戏时,这个人变得滔滔不绝。更糟糕的是:我也被他带起了兴致。那
个上午,我和他就站在活动中心的门口,讨论着不登大雅之堂的话题,直到进出食堂的人
渐渐多了起来。
“……要说起来大唐的同人游戏,当然是以天无牙的‘大唐双龙撰’为最好,你回去
用GOOGLE搜一下吧,一定要多玩几遍……”说着我闻所未闻字眼的同时,他的怀中传出了
熟悉的旋律。
“这……”我指着他的怀里。
“啊,超级马里奥黄金纪念版,怎么样,好听吧?”对方掏出手机,有些得意地晃了
晃,才按下接听键。
“喂?赛特啊……哦,胡子那里?我知道啦……让刚才那小子也过去吧,哦,马上到
。娘西皮的,推土机又开过来了,挂了,一会就到。”电话打到一半时,似乎是刚才开过
去的推土机轧了回来,他皱起眉头,挂了电话,转头向我打了个手势,大概是招呼我一起
走。
听见他的谈话内容,对“那小子”这种称呼稍微有些不满,我推辞道:“到……吃饭
点了,我还是去食堂吧。”但声音被淹没在推土机的巨响里。
他一努鼻子,做出“没听见”的表情,又招了一下手。
我犹豫着向前迈了一步,正考虑要不要重复一遍刚才的话时,他拍了一下脑袋,伸出
右手来:“瞧我这记性,都聊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李逍遥,大三,
88现视研的现任会长。”
“那么……是师兄了。我是陈靖仇,大二。”我赶忙握了过去。还好,暖而干燥,不
是那种湿软的胖手。
右手被有力地摇晃了两下。“那么叫你阿仇了。这顿是午饭,去餐馆吃干货。放心,
以后少不了还要请你吃冰激凌的,两次。”
推土机卷起的灰尘飘扬未定,升到最高点的烈日在天空中漂浮,我饥饿的肚腹对“午
饭”两个字起了反应,温暖右手的主人露出可靠的笑容。回想起来有些惭愧:大概就是从
那一刻起,我开始在心中叫这个人“老大”。
“走啦阿仇,赛特他们在‘胡子饭馆’那里等着呢,咱俩快点。”老大迈开了步子。
“赛特就是刚才活动室里那位吧?‘胡子饭馆’又在哪里?”
“没错,赛特也是大二。没去过‘胡子’吗?很有名的,就在‘神木饭店’旁边,不
过很实惠的,平均每人五块就可以吃饱。”
神木饭店我倒是去过一次。大一寒假时,隔壁寝室的关古威不知中了什么邪,把能叫
上的人都叫去那里大吃了一顿,回头自己喝了个半死,让人抬回来还不老实,在走廊里大
哭大嚎,叫着非要给什么小芳打电话。听寝室老大说是被女朋友甩了,搞得我很有些内疚
,到现在也记不起来当时在那里吃了些什么。
“以后不想去食堂的话,就去‘胡子’那里吧,那儿可是我们88现视研的官方聚餐地
,老板跟我很熟的,一般都会给我们加道菜。”老大的话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为什么叫‘胡子’呢?老板有一把大胡子?”
“正解!很彪悍的胡子呢!做的菜也很彪悍,菜码大得惊人。我一直都怀疑他是跟神
木饭店在飙生意,那馆子能活到现在,是不是有政府在背后出钱支持啊?”
“……能问一下老板姓什么吗?”
“姓张啊,我就叫他‘张胡子’。我做游戏的时候,老是叫他的外卖,一来二去就熟
了,他还想给我的游戏支几招呢。不过熟归熟,想对我的游戏指手画脚可没门。”
“……能再问一下他的全名吗?”听到这个外号,我不知为何有一种想要半路退缩的
感觉。
“你问这个干吗?他叫张原田,很平常的名字……哈哈,想起来了,TOUCH剧场篇里的
原田也是一把大胡子。不过完全不像啊,他这个人,话多得烦死人呢。”
说话之间,走到了八十八市最著名的景观处:八十八神木。一片已经开始泛黄的草地
中间,一株参天的巨树孤独地矗立,树冠如一个紧握的拳头般伸向天空。相传远古时有一
个叫作独孤求败的仙人在此参禅,悟道后创下了独孤八十八式心诀,至今仍在坊间流传,
以资民众的日常锻炼。不过据化验推定,树龄不过五百年,那么,此事是否有可能属实,
也许要看“远古”两字是如何定义的了。
泛黄甚至仍然鲜绿的叶子已经开始零零散散地落下,所以在树下野餐的人并不像夏天
时那么多,但草地上仍然零星散落着白色的杂物。大一刚入学时,学校还在此竖牌,明令
禁止在此野餐,后来却又取消了这一限制,只是校外的人进来要收两元保洁费。不久《八
八日报》在头版头条发了篇报道,大意是“八十八神木是八十八市人民的公有财产,不是
某校的私产”云云。学校很快就改了规定,对校内学生也收两元。学生们在网上闹了一通
后,学校总算做出一点象征性的让步,三人以上野餐按每人一块五毛计算。有人在BBS上讽
刺,说这是利用微观手段调控学生的恋爱资源。
看到这棵树后有一些感想的不只是我,老大十分不屑地指着神木说:“在这根屌树下
面吃饭的全是叉,知道为啥么?独孤独孤,就是有毒的蘑菇,你看这树就他妈像个蘑菇一
样杵在这里,这帮人在毒蘑菇底下吃饭谈恋爱,迟早死的死,散的散。”
我被这偏激的话吓了一跳:“老大,你小点儿声,被人听见多不好。再说树就是树,
犯不上牵扯到人。”
老大像是突然醒悟了似的,拍了拍自己的头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冲动了。咱抓
紧走,不然他们着急先吃了就糟了。”
紧挨着草地的旁边,就是八层高的“神木饭店”,听辅导员说过,是我们这一届入学
前一年竣工的。之前还引起了不少争议,说是影响了神木的景观,但那处本来就只是片草
地,热热火火搭起架子来,也就渐渐没人管了。离神木饭店大约十米处,有一栋灰白的二
层楼房,上层的护栏上挂着白底红字的牌子——“神木托儿所”,下层的门楣上则挂着黑
底白字的牌子——“胡子饭馆”,用了两个繁体字。
走到饭馆门口时,老大向楼上指了指:“这栋楼也算是夫妻店了,老婆在楼上帮人带
孩子,老公在楼下做菜。”话音未落,楼上便传来了响亮的哭声。
走进饭馆,正值午饭的钟点,人却并不多。屋角坐着两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嘀嘀咕
咕,似乎在埋怨着什么。一个老头穿着常见的汗衫,背对她俩坐着,手里攥着一个杯子,
在一顶草帽的沿上无意识地蹭来蹭去。离门口不远的一桌,坐着一男一女,像是避嫌似的
,椅子隔开好远。女生的目光投向我的身边,似乎有些尴尬……等一下,这似乎是刚才见
过的,叫妮可的女生?而同桌的男生正望着天花板,翘着二郎腿不停抖着……应该并不是
叫作赛特的男生。
“这么快就把赛特甩了?”老大走向妮可,语调让人听不出是玩笑还是认真。
“少……少开玩笑了!赛特他就在楼上。”妮可的反应很激烈。旁边的男生换了一个
翘二郎腿的姿势,膝盖咚的一声撞在桌子上,调料盘上的醋瓶打了一个转后翻倒在盘里,
瓶口汩汩流出液体。我抢前一步,扶起了醋瓶。那个男生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一下,小声地
说了谢谢,嗓子有些沙哑。
“老板不在,赛特在帮老板娘的忙。”妮可瞄了那个男生一眼,接着补充道。那个男
生避开目光,望向厨房方向。
“啊?难道……”老大的嘴巴张成了夸张的O型。
“你给我闭嘴!”妮可瞪圆了眼睛,指着老大吼了起来。饭馆里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
转向她,只有那个老大爷还自顾自地摆弄着杯子,可能耳背吧。
“我什么也没说吧?”老大很无辜地摊了摊手。
旁边的男生又把叠放的二郎腿换了个,脚尖刮到了桌腿,桌子轻轻地摇晃了一下。妮
可把有点涨红的脸转了过去,有些厌恶地说:“你有完没完?”那男生显然是有些挂不住
脸了,腾地站起身来,绕过妮可往门外走去。老大伸出手来想挽留一下,却被一把推开。
跨过门槛的瞬间,那男生好象咕哝了一句什么。
妮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跨出一步,然后又坐了回去,神色凝重地往楼梯方向望了一
眼,紧紧地攥住了桌上的杯子,用杯底来回划着桌面。我和老大对视了一眼,无声地叹了
一口气,静静地落座在妮可的对面。
“贪财!贪财!”邻桌的老大爷低声地嘀咕着,眼睛依然盯住手中的杯子。妮可望了
望他,把手中的杯子搁回桌上,空出的双手十指交叉起来,表情似乎有些苦恼。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叫作赛特的男生走了下来。“老大你来了,还有……”
“陈靖仇,和你一届。”老大拍拍我的肩膀说。
“你好,”赛特走到妮可的旁边,向我伸出手来,“叫我赛特就好。”
握过手,赛特望向刚才那个男生的座位处。“我也……”他转头向妮可问,“李靖人
呢?”
妮可鼓着腮帮子,半天才迸出一句:“走啦。”
赛特皱着眉头望着她。老大在桌下用膝盖连撞了我好几下,我才领会到他的意思。
“哦,他说有急事先走了。”我向赛特招手说道。
“哦,是吗。”赛特不置可否地答应了一句,坐到妮可的旁边,把椅子又向旁边拽开
一点。
“怎么还没上菜呢?”老大把话题岔开。
“老板有事,老板娘在做菜,所以我才上楼帮她看一下那帮小鬼。”赛特把茶壶拖到
手边,然后示意我把杯子递过去。
“哈,又看到那个乐乐了吧?”老大迅速地把桌上的五个杯子在赛特面前拢成一排。
“嗯,中午也不老实睡觉,把狗抱到床上去,小姑娘都被吓哭了。”赛特边倒茶边说
。倒满四杯后,他把茶壶嘴悬在了第五个杯子的上方。
“李靖有什么急事?”他微微侧头看着妮可。
妮可咬了一下牙,双手一拄桌子,站起身来:“我有点事,先走了。”桌子摇晃起来
,摆成一排的杯子发出互相轻微撞击的声音,茶水从杯口溢了出来。
赛特有些恼火地望向她:“你又有什么事?”
老大显然是想打一下圆场,向厨房方向喊道:“老板娘,菜怎么还不上来哪?”
“来喽来喽!”声音自远而近,一个略显发福的中年妇女端着一个大盘子走了过来。
“麻婆豆腐好嘞!咦?小妮可,洗手间在这边啦。”老板娘把盘子稳稳放到桌上,接
着拍了拍妮可的肩膀。妮可停在原地,显然有些犹豫。
“吃过再去吧!”想着也该说些什么,我也出言挽留座上的唯一异性。
角落里那桌的一个女生几乎是同时叫了起来:“我们先来的吧?怎么还没好呢?”
妮可瞅了我一眼,转过身去,向那桌走去,刚才喊叫的女生有些惊恐地靠在椅背上。
几乎快要撞到桌子上的时候,妮可陡地走了一个折线,嘴里咕哝着“厕所”,就走进了里
间。
老板娘走向那桌女生,不停地说着“不好意思马上就到”之类的话,跟在妮可后面往
里间走去,掀门帘的时候,回头努了一下鼻子,有些疑惑地嘀咕:“什么味道?”
老大和赛特对了一下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那个人……叫李靖?”老大指着靠墙空下来的椅子问。
“哦,他住我隔壁寝室,是软件学院的,游戏方面了解很多,我觉得可以让他帮咱们
编程序。”赛特看着那个空位回答道。
“对啦,阿仇说他玩了两遍哪!”老大有些得意地掰了一下手。
“阿仇?哦哦……两遍?佩服佩服!”赛特愣了一下,接着向我拱起手来。
“哪里,因为第一遍……”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穆念慈?”赛特笑着接住了我的话。
“穆念慈。”我也笑了。
“你们什么意思?”老大屈起手指,敲着桌子很不满地问。
“尖椒干豆腐来喽!酸菜粉!”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捧着两个盘子,从厨房走了出
来,先把右手的盘子放到了两个女学生那桌上,然后登登登走过来,将一大盘酸菜粉放到
了我的眼前,几根细粉条拖在了盘子外面。
“不会是你炒的吧?”老大皱着眉头问。
“是俺。”小伙子点了点头。
“老板搞什么鬼去了?”老大摇了摇头。
“莫许是去了房产局,天么前那片来了电话。”对方的口音很重,要琢磨一下才能听
懂。
“房产局?店面有什么问题吗?”赛特接过话来。
“不晓得。”小伙子有些紧张,手在围裙上蹭来蹭去。
“去吧去吧,别让老板娘累着。”老大摆了摆手,把他打发了回去。
妮可从里间走出来,和那个小伙子错身而过,坐回椅子上,眼睛故意别开,双手无意
识地来回搓着。
老大站了起来,向厨房方向喊:“上饭吧!”不多时那个小伙子捧着一个大餐盘过来
,上面摆开四碗饭。赛特站起身,按逆时针方向依次给我、老大、他自己和妮可把碗端下
去。
“别客气,动筷子吧。”老大首先拨拉起了米饭。我和赛特则对酸菜粉下了第一筷,
妮可则基本只夹豆腐吃。赛特边吃边向我问起玩《雕神传说》的感受,老大少不得要插两
句,三个人便兴高采烈地在餐桌上交流起游戏经验来。老板娘先后端来一盘青椒肉丝和一
盆紫菜汤后,菜全都齐了。但青椒肉丝明显盐放得太多,夹了几口后我就不再吃了。
老大正给我解释着莫愁线的进入条件,妮可那边不知为何又和赛特闹起了别扭。
“我吃饱了,有事先走一步。”筷子摔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妮可站起身来,
向门外走去。赛特皱着眉望着她的背影。老大有些焦急地打着手势,让他去追。直到妮可
走出饭馆,赛特才有些不情愿地起身追了上去。
“他们……没事吧?”我有些担心。
“谁知道呢。”老大叹了口气,把紫菜汤全部倒进自己的碗里。
“年轻人啊……”一个留有彪悍胡子的中年男子摇着头走进饭馆,向老大招了一下手
。不用说,应该就是老大口中的“张胡子”吧。
“看见小两口吵架了?”老大扒拉着米饭,头都不抬,含含糊糊地说着。
老板瞅了我一眼说:“旁边没人,好像就好了。”然后一转眼看见了隔壁桌的老头,
愣了片刻才叫出声来:“爸?!”接着怒气冲冲地向厨房方向喊:“梨花!”
老板娘像是早有准备似的,马上掀开帘子,将手里端着的盘子砰地一声放在那两个女
生的桌子上,接着定住身形,一声不吱,冷冷看着老板。饭馆里顿时静了下来,那两个女
生有些惊恐地靠在一起,老头拿杯的手不住地抖着。
“你……你……你就这么把咱爸晾在这里?”老板气得有些结巴起来。
“是他自己说什么也不要的。”老板娘毫不相让地与老板对视。
“那……那是咱爸啊,你他妈至少倒杯水呀!”老板指着老板娘的鼻子,有些激动。
“我他妈怎么没倒,你他妈少嘴巴啷叽的!”老板娘的火似乎也上来了,一巴掌打开
老板的手。
“哟嗬?你个败家婆娘,居然敢打我?不想活了你?”老板往前迈了半步,几乎是眼
对眼地怒视着对方。
“打你怎么样?败家老子败家儿!”老板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一头顶在了老板的鼻
子上。
老板猝不及防,一个踉跄连退三步才站稳。
老大猛地站起身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在我耳旁说:“你去拉住老板娘!”接着一
个箭步就抱住了想要冲上去的老板的腰。我脑袋里空白了一下,无意识地站起,隔在老板
娘的身前,像“老鹰抓小鸡”游戏里的母鸡一样,张开了双手。
接着,老大滚地葫芦般被扫到了地上,撞上了老头所坐的桌子,老头的手一抖,杯子
掉了下来。与此同时,我的侧腹处感到一阵猛烈的冲击,接着被横推出去,背脊撞在那两
个女生的桌上,然后坐倒在地上,一盘炒鸡蛋从我的肩旁摔落。
乒!乓!叮!当!依次是老大撞在桌子上、我撞在桌子上、杯子摔在地上、盘子摔在
地上的声音。
“老子做了你!”老板怒吼着,腾空飞起一脚,踹向老板娘。
“老娘不惧你!”老板娘一侧身,轻松地躲开了老板的攻击,反手一带老板的攻击腿
,很连贯地向后旋身飞出一脚,狠狠地扫在了老板刚刚落地的支撑腿上。老板一声惨叫,
直挺挺地落在地上,蜷曲起了身体。老板娘很从容地退后两步,对着老板比了一下中指:
“连前天你骂小春春的份,一并还你!”接着转身掀开帘子,走进厨房。
我半躺在桌子底下,目送着老板娘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突然发现一旁有四条腿不停
地颤抖着。呃,是不该看的地方,我猛地一支地板,坐起身来,脑袋狠狠地撞在了桌板上
,调料盘从上方滑落下来,不偏不倚扣在我的腿上。辣椒油和酱油从金属碗里荡出来几滴
,落在我的裤子上,筷子横七竖八掉在地上,最后是餐巾纸慢慢悠悠地飘了下来。过了两
三秒我才想起扶住那十字型的调料碗。
老头呜噜呜噜地哭了起来。
老大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呆望着我,脸上的神情十分奇怪。
一旁的四条腿颤颤悠悠地向外踱去,老大张开双臂拦住她们:“付钱了没有?”
两个小姑娘用几乎快要哭出来的声音一齐叫道:“付过了!”
老大收起手,挠了挠头。小姑娘们不回头地跑了出去。
楼上忽然响起了小孩独有的拖着长调的哭声,一个小男孩登登登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看见老板躺在地下,马上转身,边往回跑边冲着楼上喊:“乐乐你别跟他们闹了,胡子又
心绞痛了!”
老板好像听见这句后更难受了,在地上打着滚,痛苦地咕哝着:“骨折了,骨折了…
…”我顾不上擦拭裤子,和老大先后蹲到他身边。老大探手摸了摸老板的小腿,半晌才说
:“没事,别邪乎了。”
楼梯间方向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七八个小孩从楼梯上蹦了过来,很自然地围成一圈。
为首的一个小男孩,似乎是特意从老大和我的中间挤进来,在老板喘个不停的鼻前伸出一
根手指,然后煞有介事地对老大说:“还有救,小李子,你觉得怎样?”
老板好像是突然忘记伤痛似的,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伸手抓向那个小男孩。小男孩
像泥鳅一样抽身出去,喊道:“诈尸啦!”小孩子们一哄而散,三两个跑向厨房,其余的
跑向楼梯间。
“这帮小兔崽子!”老板恨恨地念叨着,一只手还揉着刚才被踢的部位。
一个小女孩掀开门帘,眨着眼睛叫道:“小李子,老板娘叫你!”
老大站起身来,轻轻地拍拍老板的肩膀,走进了厨房,不多时走了出来,左手拎着一
瓶啤酒,右手端着一盘炒菜花,神情古怪地望着老板,把炒菜花放在了老头的桌上。老头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再哭了,正冲着老板的方向,含糊不清地说着些什么。
刚才那个传话的小女孩又掀开门帘叫:“胡子,老板娘叫你!”
老板仰头呆望着天棚,一动也不动。老大走过来,又轻拍了一下老板的后背,在他耳
边说了句什么。老板从鼻子里长喷了一通气,艰难地拄着地站起身来,向后退了一步,才
缓缓地走进了厨房。
刚才端菜的黑脸小伙子拿着笤帚和簸箕走了过来,向我弯了一下腰,大概是表示歉意
吧。我摆了摆手,拣起地上的餐巾纸,蹭起自己的裤子。老大把手伸进裤兜,走向那个小
伙子:“小虎,结账吧。”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想客套一下,却发现手上还拿着餐巾纸,
便又收了回去。
结完账,老大有些犹豫地站在原地,心不在焉地看着我擦拭裤子。叫作小虎的小伙子
可能以为他还有不满,就凑过去点头哈腰地再次道歉。老大连忙摇头说没事没事。
这时,厨房里传出响亮而绵长的女人哭声。老大咧了一下嘴,抄起适才放在桌上的啤
酒,转身冲我打个眼色说:“走吧!”
走出饭馆十来步远,老大忽然停步捂住嘴,面部的肌肉不停地抽动,最终还是忍不住
放开了手,仰头狂笑起来。像是受到了感染,我也跟着大笑起来。阳光晃得我眯起了眼睛
,胸口一起一伏,眼角渗出了眼泪,嘴角生疼,完全没有余裕观察四周有没有被我们吓到
的人。这样开怀大笑,上大学以来还是第一次吧。
“喂,这家饭馆怎么样?”
“它怎么开到现在的?”
“就说是吧,背后止定有一个傻瓜财团!”
“受不了了……”我蹲在地上,肚子有点疼了。
“喂,喜不喜欢那个老板娘?”
“喜欢,超喜欢!”我脱口而出。
“那妮可呢?”
“啊?”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望向老大。他不知何时拿出了手机,盯住银白色的液
晶屏,脸上挂着怪异的微笑。
像是并不期待我的回答似的,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那就做个游戏吧!”
合上了手机盖,老大慢慢把视线对准我,眉毛一挑:
“雕神传说二。”
奇怪的是,那段清晰的记忆到此为止。答复前我似乎一下子想了很多事情,但是现在
完全忘记了,只记得回答的方式:
“……ROGER~”
邻铺的女孩靠在棉被上听着MP3,耳机明显漏音,听得见响亮的节奏音,巧合的是,我
渐渐听出,她的列表里大部分是SPITZ的歌,不禁边写边跟着节奏哼唱起来。当沉浸于自己
的回忆时,突然发觉节奏声频繁地变化起来。下意识地看向一旁,发现她正有些不悦地望
着我,手不停地按着MP3上的某个键。我急忙向她点了一下头,捂了一下自己的嘴。女孩仿
佛有些不屑地嗤笑出声。我则只能自嘲地苦笑了。
从一开始我便清楚,老大对我没有什么太高的期待。入社团的申请书是我自己主动交
的,他看到的时候似乎还有些惊讶。定剧本结构的时候,争论的双方基本是老大和赛特,
我提出的大部分意见都被无视了。不过,对于剧本中最重要的场景之一“桃花居”,我的
想法倒是基本都被采纳了。场景敲定后,老大给我派上的主要任务是CG绘制。我硬着头皮
做了一周,发现自己的作品惨不忍睹,只好如实汇报。老大一下子给我派了两个高手来。
赛特的PHOTOSHOP使得熟练无比,并且总能找到一些引人发噱的素材;而我盯着图琢磨到底
哪里不对劲时,妮可总是随便一指就说到点子上。现在想来,我不输于社团内其他人的,
大概只有干劲吧。大二的一年间,有无数个晚上是泡在活动室与一幅幅图片较劲。不过,
现在找到电脑绘图的工作,大概也是拜这一年的美工经历所赐。
不知不觉,火车已经行驶了半个小时,停靠在如月市的车站。几乎在车轮停止转动的
同时,邻铺的女孩轻声地唱了起来:
“揉着睁不开的眼睛,
看见仿佛粉笔画的未来,
追寻着镶嵌在其中的记号。
被吸引过来的表情,
喂,是什么来着,
寻找的东西?
那是,对啊,是什么时候来着?
我们违背着引力邂逅之时。
那就像华尔兹一样呢,不可思议。
透过树叶的絮语,
在阳光倾洒的十字路口,
两人像跳华尔兹一样,
旋转着描绘出美好的事物。”
“……”的确,不是我能够评价的歌声。我能够做的,只是轻轻地拍着巴掌,不让掌
声干扰到那歌声在我心中激起的余响。
大二下学期的夏夜,游戏将近测试阶段的时候,88现视研经常会被全员从活动室里撵
出来。老大有时会提议去校外的通宵粥铺吃夜宵,有一次轮到老大请客,妮可不知为什么
就格外高兴。记得那天,学校里施工的声音零星响起,妮可毫无预兆地亮开嗓子唱了起来
。那是,对啊,什么歌来着?本来说笑着的我们,全都静了下来。后来,当时路旁的公寓
楼上传来一个男生的叫声:“别唱了,都睡觉了!”接着赛特就大笑起来,妮可很生气地
追着赛特打,是老大扳住了赛特的肩膀,让妮可很痛快地捶了一通。
有的歌声能让人静下来,有的歌声则让人忍不住说“你给我静下来”。我的歌声可能
介于这两者中间?洗衣服时习惯性地哼唱,正准备唱最难的一节,突然有人过来拍拍肩膀
说,唱得不错。我们的游戏大概也是这样吧。后期做测试时,总是玩着玩着就傻笑起来,
然后转头问赛特和老大,要不要在这里加上注释。驳回。同一教研室的师兄玩我们的游戏
时,突然招呼我,问这里是不是恶搞柯南。我点了点头,在他身后看着他狂点一通键盘,
文字飞一样地闪了过去,然后悻悻地走开。在BT站上发布种子的头几周,我每天都打开种
子后面的讨论留言,仔细琢磨着“呵呵”、“不错”、“874”、“LESELESE”的意思,甚
至用搜索引擎去搜索留言较长者的ID。
“这CG也太扯了吧?”有一次在一个GALGAME讨论区看见这条发言,一时冲动就注册进
去,写了一屏幕字想要反驳。幸亏当时内急,上了趟厕所,解决问题后重新看了一遍自己
的发言,觉得通篇都是在抱怨客观条件,简直是在打社团自己的嘴巴,要是就这么回复出
去也太扯了,出了身冷汗,就叉掉了窗口。网络就是有这点好处,让你可以把自己的愚蠢
在幕布后整理出来,让你不得不考虑是否真的要秀出底裤。
然而找工作的时候,我却不得不亮出底裤。只用过PHOTOSHOP的我,凭着临时啃下的P
REMIER教程,挤掉了另一位带着漂亮手绘图的女同学,又或许是招聘方的性别歧视?总之
是抱歉了,我会珍惜这份工作的。
毕业设计进行得还算顺利,加之又找到了工作,大四下学期时,我又萌生了做游戏的
念头。听见“雕神传说三”这几个字后,正在读研的老大咧嘴笑了好半天,然后摇头说,
还是先不要做了。做实验,写论文,答辩,散伙饭,毕业典礼,收拾东西。大学生活的最
后几天忙得焦头烂额,转眼间室友走得精光,只剩下准备直接到单位报道的我。走人那天
,很早就被载重卡车疾驶而过的巨响吵醒,坐起身来,打量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也是空
荡荡的。
二十平方米的房间,放了三张床,住了六个人。走到教室,需要十分钟。屋龄九年,
室费一年六百元。早上,临街的窗外传来嘈杂的声音。学校里还在施工,坑越挖越深,食
堂的饭,价格又贵了许多。澡堂的水温,变化速度惊人。占座的事情,似乎很久没有做过
了。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帮我搬行李、送我上出租车的,是老大和李靖。老大说,就不送到车站了。之前经历
了好几次站台泪别的我还有点失望,上车后只是简简单单地向他们俩挥了挥手。老大好象
喊了句什么,李靖向我竖起三根手指,我不明就里地又挥挥手,就转过头去。直到几秒钟
以前,我才明白,老大是想说,一定会有的,雕神传说三。
我们的游戏,果然只是刚刚开始吗?
P.S.:真的很巧啊,邻铺的女孩竟然在同一个城市上学,要到手机号码了,名字很酷
,复姓。
V
【 在 Berserker (小狂快住手,那个人不能杀!) 的大作中提到: 】
: 现代视觉研究会我就参加,呵呵
--
《偶赋宅诗》其一:
伏枕久不上早朝
天子料不知名字
卷帘一望日已斜
抱手堪应冬偶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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