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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iren (七月飞雪), 信区: ACZone
标  题: （转贴）青色·蝴蝶·风—说扬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8月11日15:52:12 星期六), 站内信件

原作者：笑笑鼠
转贴自CHINAREN动漫频道
想象这样一页画卷：
　　一只青色的蝴蝶在风里飞舞，翩翩地、自由地飞舞，舞蹈使它化作了风。
　　我想，这是田村由美在《婆娑罗》中为扬羽安排的画像。
　　曾经喜欢扬羽喜欢到连笔名也改作了他豢养的猫头鹰的名字(真是天晓得），也许就
是喜欢着那样一张画、一种韵味、一种感觉，在那样的意象前深深为之心折。
　　无疑，扬羽算得上一个血肉丰满的角色。看过《婆娑罗》的人不一定喜欢他，但肯
定忘不了他。田村由美像个精明的巫女在扬羽身上种下了意象的魔法，令他翩若惊鸿婉
若游龙，令他飘渺难即，却又直镌人心。
　　
　　--比如“青色”；
　　
　　--比如“蝴蝶”；
　　
　　--又比如“风”……
　　
　　它们错落有致地生长在扬羽体内。就仿佛是光线漂游在森林中，一时之间不由得叫
人恍惚了。
　　于是原本倾国倾城处更加倾国倾城，原本力透纸背处更加力透纸背。不觉间想到了
四个字
　　
　　--“神采翻飞”。
　　
　　　
　　
　　(1) 青色
　　
　　
　　记得扬羽方出场时，就是一袭青衣，踏月而来。
　　青色当风飞扬在更纱的眼中或许使她终生难忘。
　　在后来是是非非的上演中，这男子也换过五色的戏装，也被血沾染过。
　　但是“青”这个底色从未稍变。
　　
　　他本可以披着鲜红的斗篷，跟在赤王心腹--四道的身后。
　　四道说：扬羽，红色很适合你。
　　四道是看重他的。但他不。他把四道相赠的红斗篷撕了。
　　--要知道红色是一种相当高贵的色彩，
　　可是扬羽拒绝了它。
　　他选择“青色”。
　　青色才是他的色彩，他的骨神形骸。　
　　
　　青色，是地位低下的标志。
　　据说这是因为古时青色的布非常容易染成，价格低廉（红色的布则相反。）。
　　然而青色也象征着生命与自由。
　　“青”是东方之色。春天来自东方，带来生命的复苏。
　　乍寒已暖的东风、动人的蝴蝶，草木循序而长，枝干爆青。
　　那些微不足道的小小青颜，背负过残冬的重量，现在正是早春的舌尖。
　　是自由生长，并且不可扼杀的代言。
　　
　　亚相曾对赤王说扬羽是“沙漠的青色贵族”。
　　这是个相当噱头的名字。把“青色”与“贵族”相提并论有种怪异的张力。
　　扬羽怎么能称为“贵族”？
　　留心一下他的轨迹，无非是：奴隶--舞伶、流浪汉、囚犯、暗杀者。
　　一言蔽之就是“卑”--最卑劣的生命，最底层的生活。
　　他所经受的一切都残酷地要将尊严从他身上剥离。
　　对有着敏感自尊心的扬羽来说，生活近似于一场残酷的游戏，他是个先天的被捉弄
者，被迫要吞咽一切垃圾！
　　他无法选择。
　　他吞咽了。
　　他不但吞咽，而且咀嚼：　
　　
　　--“不要紧的，（这种伤口）舔舔就好了。”
　　
　　--“要杀要剐随便你，要我跳舞也可以。”
　　
　　--“叫我‘31号’，四道。‘31号’。”
　　
　　--“有缺陷的美，比完美，更美。”
　　
　　--“水之鹿大人，您请便，反正我刚好也是受虐狂。”
　　
　　--“革命需要一些肮脏的东西。更达军太纯洁了……不足的部分，就由我来弥补。
”
　　
　　…… ……
　　　
　
　荣耀是虚假的，苦痛是真实的，微笑是酸涩的，泪水是坚硬的。这样一个人，为何称
他为“贵族”？
　　这个问题虽然重要却并不难，我想回答是可以脱口而出的--这高贵，来自他自由的
精神。
　　（呵呵，写到这里觉得自己傻傻的。果然不可以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去写他啊！）

　　所谓“自由”，是可以受欺，可以堕落、可以变脏，可以死去，
　　但决不受人支配！
　　只有我才是我自己的主人；只有我才可以决定我要怎样做。
　　所谓“青色精神”、“风的精神”，自由即高贵。
　　
　　诚然，这不是健康的自由。
　　这不过是个可怜的底线。甚至，很接近阿Q的精神胜利法。
　　而且我感觉扬羽是一面稀里哗啦地自由，一面拼命咀嚼垃圾，好象在用铭记耻辱来
孵化他体内天生的自由意识。
　　有经典意义的是那句“叫我31号”。不可否认，有点变态（汗）。这是性格的扭曲
--时代在他的精神上也烙下“耻辱”的印记--不能选择，不可抗拒，就这样否认了他存
活的意义。“31号”，如蛇王所说：不过是个物品罢了。比如衣服，或者鞋子。你会同
情你的鞋子吗？当一群人不把另一群人当人时，那群被否决的人该怎么看待自己的生命
呢？
　　在《婆娑罗》中曾反反复复地讨论生命的价值和应有的态度。而“扬羽总是有他自
己的办法”（白银之章）
　　青衣一身/“叫我‘31号’……深深体验着自己的卑下，反复地提醒。
　　是对贵族的讥讽，也是戳自己伤口，不让它痊愈，不让自己忘记，从而备加狂热地
追逐自由。
　　是敏感心理的防卫--我是个贱民，我一文不值。你们的侮辱你们的恩宠我都不在乎
。你们还想怎么样？
　　
　　“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则生生死死遂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BTW，《牡丹亭》中原意并非如此。）
　　
　　他企图以自由来超越所有的苦痛与耻辱，超越一切，让沉重的不幸变得轻盈。
　　那一身青不但是他地位的代言，也诉说着他的骄傲，他的挣扎。
　　
　　他的高贵还不止在此。
　　扬羽是个有着尖锐智慧的人。他对其他生命的敬重使他最早切入了那个时代的深层
问题。
　　
　　--“更达（纱）啊，死在你刀下的人也是有家的，你不该为他们抚养孤儿寡母吗？
”
　　
　　--“真正能改变这个世界的，不是英雄，不是智士，不是富翁，也不是任何权倾天
下者，而是一群名叫“母亲”的人--会不会把孩子教成傻瓜，全在于她们。”
　　
　　--“为什么没有发现：对你们来说只是纸上几个数目的百姓，其实各有他们的人生
--为什么你们看不到呢？”
　　
　　--“这场战争是为了解除‘天下’二字所带来的痛苦！所以，那个女孩一边哭泣，
一边战斗；所以太郎会死；所以我，不犹豫……”
　　
　　…… ……
　　
　　更纱讲：“扬羽所说的话，总是难以反驳。”
　　他为青色代言，他说出的，是生命的呼喊。没有人会责诘他“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
话？不想想你是什么污秽的东西……”没有的。因为扬羽了解生命。
　　陷入过生命最背光的地带，尝到过它最苦涩的滋味。
　　生命的痛苦，他清楚。
　　他憎恨。他忍耐。他挣扎。他理解。他拯救。他宽恕。
　　所以，在那个草芥人命的时代，他显得高高在上。
　　
　　扬羽是一个不很健康但异常鲜艳的人物。可以不喜欢。但不能无动于衷？
　　田村由美想用最卑贱的履历表塑造一个最高贵的人物。她很厉害，她成功了。
　　（至少我五体投地四脚朝天。）
　　
　　　
　　
　　（2）蝴蝶
　　
　　有一本老书里写到：
　　“蝴蝶的生命是脆弱的，甚至比最鲜艳的花还脆弱。
　　可是它永远只活在春天里。
　　它美丽，它自由，它飞翔。
　　它的生命虽短促却芬芳。”
　　还有一首老歌里唱到：“毛毛虫期待着明天有一双美丽的翅膀……”
　　对蝴蝶的理解人也许各有不同，但我们无疑都承认一个词--“美丽”。
　　
　　艺人救起被捆在沙漠里的扬羽，惊于这小小孩童的不凡容貌。她问他：“你叫什么
名字？” 他回答：“31号。”
　　“这不是人的名字。”艺人说，“从今天起，你就叫‘扬羽’吧。”
　　“……扬羽，又大又美丽的蝴蝶……”
　　后来这个瘦弱的男孩成了远近闻名的“蝴蝶夫人”。
　　当他在舞台上翩翩起舞时，就好似彩蝶来自天外。
　　“舞”，成了他生命的姿态。
　　连死在他剑下的杀手也情不自禁地说：“你……好像在跳舞。”
　　挥剑如舞，在舞中耗尽了美丽的生命？
　　
　　撇开画面效果，单从故事方面来讲，扬羽无疑是《婆娑罗》中最漂亮的人物。
　　比如说：他走入四道家，卫兵会厚颜搭讪问他“一个晚上多少钱”；他走入太郎家
，一家主仆会惊问“太郎什么时候娶了这么漂亮的老婆？”他的美眩惑过众多人：更纱
、浅葱、四道、芊芊、蛇王、水之鹿、夜郎组……连他幼年时遭受凌辱，也不过因为“
以沙漠民族来讲，你的肤色可说是白皙之极。”
　　只是该明白：他的美，有一种涩涩的酸楚。
　　但扬羽自己说：“有缺陷的美，比完美，更美。”
　　当时更纱正问他他背上的奴隶烙印。扬羽面向大海展开双臂悠悠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让烙印曝晒在耀眼的阳光下。
　　
　　美丽并非罪恶，然而美丽总是带来灾难。越迷人的蝶越易遭到捕杀，因为世上充斥
着莫名的贪欲。
　　扬羽曾经深深地自我厌恶--因为久别的四道在台下，便不肯上台跳舞。那时的他年
轻、稚嫩、敏感，他相信“蝴蝶夫人”的美是一种虚饰，陷在那所带来的耻辱中不能自
拔。
　　当时，“风之三姐妹”之一（恕我忘了她名字，也许是叫亚麻吧）掴了扬羽一掌，
并说出一番叫人血气奔走的话来。可惜时日久了，那些话我背不出。但记得大致是宣扬
一种自由意志，以自由之心鄙夷他人的轻贱，成全自己的美丽--你尽可侮辱我但我不会
因此而看轻我自己，因为我的心志并不依附于你的评价。我毫不羞耻地跳舞。我自由，
故我荣辱不惊。我以此为傲。
　　
　　是否因为美易遭横摧就放弃美呢？是否因为自由苦涩就不再追逐自由呢？
　　田村认为“不可以”。
　　我能理解艺人（或者说田村）给扬羽起这个名字的意图：你是美的。你不必引以为
耻。不论历过多少苦难，蝴蝶毕竟胜于毛虫。
　　我也明白扬羽回答更纱那句话的含义，它让我想起了《杜依诺哀歌》中的诗句：
　　
　　“在铁锤中间存在着
　　
　　我们的心，正如舌头
　　
　　在牙齿之间，虽然如此
　　
　　它仍继续颂扬。”
　　
　　就像蝴蝶不会因为屡遭捕杀而放弃一展双翅翩跹旋舞那样，扬羽也不会轻易否认自
己渴望与追求的资格。他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切切却又微笑不减地热爱着生命--
虽然那生命已被玷污。虽然他是如此不珍视自己的人生，动不动就以残忍的方式燃烧自
己烛照他人，可事实上，他难道不爱自己吗？每次看到他在雪野中与更纱紧紧拥抱的封
面，我都会觉得好感动！
　　
　　我一直在想扬羽为什么最后还是死了。
　　诚然，他是一只过早的蝴蝶，在天地依然肃杀之时就要迫不及待地展示他清艳的蝶
舞。身居残冬，却嘲风弄雪，他的一生如履薄冰。可是他并没有在最艰难的时候死去。

　　等到更纱军攻破了王城，江海倒流、风云逆转，也就是说，等到“春天”终于降临
时，他却葬送了性命。
　　死在王城底下，崩溃的城池整个压在他的尸体上。
　　虽然作者最后用浪漫的心思超脱了他的灵魂（不但爬了出来，还对着更达笑了笑，
看了看四道的遗腹子，甚至对芊芊下达“去京城”的指示……），可他的肉体却不折不
扣地又一次承受了这个倒霉时代的垃圾。更达努力地想挖出他的尸体，然而做不到。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安排？
　　他究竟是冬天的牺牲还是春天的祭品？或者仅仅是为了简单的“爱情”两个字？
　　（FANS都知道扬羽和更纱那些道道啦，我就不罗嗦了。）
　　该怎么看扬羽作为“蝶”的宿命呢？
　　
　　这是我一直想不透的。或许你可以告诉我。
　　
　　其实在看到《婆娑罗》之前，笑笑鼠亦想过要写一个扬羽这般的人物。然而我万万
无胆把“蝴蝶”的意象安在一个大男人身上！田村这步棋走得颇险呢（笑）。
　　或许正是一寸险，一寸惊人；一寸惊人，一寸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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