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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lsila (每天都是新的一天), 信区: ACZone
标题: 虚空·梦幻·维也纳的黄昏----小议《天使之柩》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Jun 6 07:58:49 2006), 转信

一八八九年一个白雪飘零的冬夜，维也纳迈阿灵森林别墅的枪声惊破了黎明前的沉寂，也震惊了整个欧洲----哈布斯堡王朝奥匈帝国的继承人、皇太子鲁道夫和他的情人玛丽·冯·费采拉双双殉情而死！

日本漫画家冰优栗的作品《天使之柩》就是以这一著名历史事件为题材，加入少量魔幻色彩后创作而成的漫画。

作品的情节非常简单：被排斥异端的顽固天主教徒囚禁在数百年历史的古书中的斯特，在古老的遥远异国曾是令人尊敬的神。有一天，黑暗魔界的巴弗梅特告诉他，只要愿意将他第一眼所看见的人类推入不幸的深渊中，就可以为他解除身上的封印。于是斯特与恶魔订立契约，决心为无意间打开那本书的十七岁少女----玛丽·费采拉男爵千金开启一条通向不幸的道路。此时的玛丽正在狂热地暗恋着早已结婚的皇太子鲁道夫，于是斯特出现在她面前，答应为她跟王子牵线搭桥。就这样，斯特遵照恶魔的指示把玛丽一步步推向王子身边，因为这样就可令她陷入不幸。然而不知不觉之间，斯特早已为单纯善良、拥有天使般灿烂笑容的玛丽深深吸引，于是渐渐背叛了自己的使命：开始是情不自禁，后来则是不顾一切地想阻止玛丽和鲁道夫的关系继续发展。但是，悲剧还是无可避免地发生了。一八八九年一月二十九日，鲁道夫把答应陪他一起步向死亡的玛丽带到迈阿灵森林的别墅，就在他准备开枪打死玛丽之时，一群企图杀死他的自由主义者破门而入。尽管得到了赶来这里的斯特的帮住，玛丽还是被射向王子的子弹误杀。最后，鲁道夫在安放玛丽遗体的床前自杀，恶魔带着斯特穿越时空而去，只剩下王子的随从罗杰克，在每个飘雪的夜晚泛起深深的思念。。。。。。

就情节而言，这个故事实在十分老套，属于那种被人写滥了的三流言情小说情节的翻版，我之所以会对它发生兴趣，完全是因为它选择了一个段真实的历史作为故事基础。但我并没对它寄有多少期望----毫无疑问，它是一部少女漫画而不是历史漫画。更确切地说，在已经被无数劣质历史小说、戏说历史剧培养出了“免疫力”，且见识过诸如游素兰的《珍珠怨》(描写西晋石崇和绿珠的“爱情故事”)一类把历史当成梦工厂的漫画作品后，我只是想看看这一回少女漫画作家能把历史糟蹋成什么样子而已。

然而这一次，冰优栗这位少女漫画作家却超越了我的预期----《天使之柩》虽然也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少女漫画的唯美主义色彩，却在极大程度上成功克制住了这类题材作品(历史上的“著名爱情”)中普遍存在的将历史人物(即“爱情主角”)过度理想化、完美化的倾向。即使有某些细节与真实历史稍有出入，甚至加入了魔幻性质的内容，作品表现出的尊重历史的精神以一部少女漫画作品来说却是难能可贵的。也正因此，作者实现了她“希望大家能感受到一点点19世纪末黄昏维也纳的气息”的愿望，即使只有一点点，她确实捕捉到了历史的气息。

说到完美，作品三位主要角色之中，亦神亦魔的斯特表面上看是被塑造得最完美的一个，但也因此是实质上显得最虚空的一个。

这个并不存在于历史之中，而是由作者虚构出来的人物，毫无疑问是这部漫画的第一主角。作品从他为了阻止鲁道夫和玛丽的“殉情”而在大雪之中拼命飞奔及他对玛丽的爱的独白开始，以倒叙手法展开整个故事，最后又以他和恶魔的相互对话和一同离去作为结束，在玛丽和鲁道夫的“爱情悲剧”里，他既是参与者，又是旁观者。他以一个曾为人们尊敬的神的身份，沦落到自降为恶魔的境地，却仍无法抛弃对善与美的珍视和爱这样的情感。他从第一眼见到玛丽就喜欢上了她，却又身负将她推入不幸的的使命，最终还是为爱背叛了使命。即使他所爱的人眼里并没有他，即使是被所爱的人误解、怨恨，即使受到一再警告和可能面临残酷的惩罚，即使恶魔留在身上烙印痛彻心扉、夺走了他的力量，他也依然为了让心爱的人远离不幸而拼命努力，心甘情愿地牺牲自己。。。。。。以上种种，再加上英俊的外表，优雅的气质，风趣的谈吐，悲伤的结局，这样的角色实在够得上少女心目中标准的“完美情人”形象了，难怪网上有篇流传甚广的《天使之柩》评论，题目就叫《恶魔的歌剧》，文中以充满抒情的笔调写道：“。。。。。。不喜欢王子，不喜欢灰姑娘，只喜欢那个用宠爱、纵容的心实现玛丽每一个愿望的恶魔。也许并非是被恶魔的用情感动，只不过是每个人心里都希望自己能拥有一个这样的“恶魔”吧。”

无奈，这一类的悲情男主角在同类题材中实在已被刻划得多到泛滥的地步了。既然相似定位的人物比比皆是，优劣就取决于感情刻划的深度和性格塑造的丰满度，遗憾的是，《天使之柩》无论就篇·璧目占浠故蔷妥髡弑硐殖龅囊馔级裕谡饬椒矫娴耐诰蚨甲⒍ㄊ茄现夭蛔愕模饩偷贾铝巳宋锏牧称谆?---斯特爱情和牺牲，既缺乏坚实的感情基础，又缺乏充分的性格根源，因而只是一个“完美情人”的图解式演绎而已。

斯特据说是爱玛丽的，但他是怎么爱上玛丽的呢？作者选了一个简洁而方便的途径：一见钟情，漫画一开篇，斯特就自白“我从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已经深深喜欢上你了。”

可是，斯特不是一个十几岁正处青春期的小男孩，看到一个美丽少女就可能莫名其妙地一头坠入“爱河”而无法自拔，就算是“一见钟情”，也总该是由某种性格上或气质上的吸引力造成的吧？

对此，作者给出的解释是，斯特觉得玛丽是一个适合于阳光的女孩子，所以被她深深吸引。

假如斯特的生命原本是被黑暗长期笼罩的，连一丝的阳光都显得那么可贵而具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这样的解释不仅合情合理，更且突显了人物的思想性格。问题是，斯特原本不是恶魔，他是一个是受人尊敬的古老的神。在他的世界里，从来不该缺少阳光和温暖。这就使他因为玛丽的“阳光”而一见钟情的解释缺乏基础了。当然，见到玛丽之前，斯特曾被关在狭隘、阴暗的书中数百年，如果说是这样的背景令他的心被黑暗吞噬，因而对于玛丽的“阳光”有着特别的向往，本也可行。问题是，作者又似乎太不忍伤害这个人物的“完美”了，以致斯特虽然和恶魔订立了契约，我们却从始至终无法从他身上中找到一丝一毫恶魔的痕迹，更无法在他心灵中觅得一丝一毫的黑暗气息。他的整个身心，都是那样光明和温暖，他本身就是阳光，而且光芒比玛丽更强烈，又怎么会单单因为感受到玛丽身上阳光的气息就产生特别的心动呢？

因为有黑夜，阳光才显得珍贵。作者想强调阳光的价值，却忘了或者不愿去刻划黑暗。这就使得斯特对玛丽的钟情缺乏内在的、有说服力的基础。而就因为这样的动心，就产生了强烈到可以无怨无悔地牺牲自己的伟大爱情，到底该说斯特可爱呢，还是该说他的感情太廉价、太没深度呢?

似乎作者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因而在故事的结尾处安排了一段恶魔和斯特的对话：恶魔问斯特为什么这么傻，要去淌人类这滩混水，这一次斯特的回答不再是因为玛丽的阳光，而是因为他觉得人类“很可爱”，“就算只有一点点力量，他们还是那么拼命地想要活下去----我觉得这样的他们很可爱”。

即使这一个缺乏创意的主题，假如作品真能体现出它，将它与历史、爱情融为一体，仍不失为一个感人深刻的故事。然而事实是，《天使之柩》的情节非但完全体现不出这个所谓的主题，甚至刚好与它背道而驰：斯特所爱的玛丽的“阳光”，并不是即使受到阴影困扰也仍然努力挣扎而保有的阳光，恰恰相反，玛丽所以能保持她的天使之心，唯一的原因是因为她生活在一个完全感受不到阴影的世界里。作为一个小贵族的女儿，她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只是终日在家人温暖的呵护下沉浸于自己的美梦中。而一但她走出梦境，感受到了现实中些微的阴影，她便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用死亡来继续自己的梦。斯特的表白，不但没能合情合理地解释他的爱情、使之得到升华，反而更加突出了其爱情内在合理性的缺乏，不但因与情节严重脱节而显得荒谬可笑，更使这种苍白却又莫名其妙强烈的爱情的拥有者斯特的形象显得愈发虚空。

作者最后一个败笔是让恶魔毫无理由地原谅了斯特而没有让斯特真正为爱牺牲掉，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或许有一天斯特会在某个地方再出现，届时请大家能够再以一颗温暖的心来迎接这位万变的神”，说到底，她还是不忍心毁灭斯特。不过这样一来，斯特身上被竭力渲染的“悲情”色彩也就因他过度好运地逃过一劫而被冲淡了一大半，似乎他不是经历了一场悲恋而只是做了一个悲伤的梦。也因此，他身上那本就建立于虚空之上的悲剧感染力愈发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较之于斯特，玛丽这个形象的定位要单纯得多，但是反而真实得多(我对历史上的玛丽·冯·费采拉所知不多，但历史中的她肯定得不到斯特的相助，所以应该不像漫画里描绘的那么单纯到近乎无知，此处指的是艺术真实性)。作为暴发户贵族的女儿，她没有接受过传统贵族式的礼仪培养和文化熏陶，因而带着未受尘垢玷污的纯朴，而富裕的家庭环境和优渥的社会地位，又使她得以生活在一个几乎没有阴影的世界里，一心编织着充满阳光的美梦。这样一位单纯天真、正当情窦初开之际的花季少女，仅以一面之缘便为容貌俊美，浑身散发着高贵忧郁气质的鲁道夫王子所倾倒，以致陷入无可自拔的迷恋中，丝毫不会令人感到惊异。

但我不愿将玛丽和鲁道夫的故事称为“爱情悲剧”，至少也会打上引号，因为在我看来，这段故事根本不包含爱情，也不成为悲剧。

玛丽和鲁道夫对彼此而言的意义是不同的。对鲁道夫来说，玛丽只是他无数情人中的一个，或许是稍显特别的一个，但至少在他决定自杀之前，并不是重要的一个。他从未想过要为玛丽做任何事。而玛丽，她虽然愿意为鲁道夫做任何事，却完全不了解鲁道夫，也没想过要去了解。家里搜集的无数剪报，只是为了让一颗春心有所寄托，对于真实的鲁道夫的思想和情感，对于令他悲伤和痛苦的根源，她不懂，也不介意不懂。她甚至不关心自己对鲁道夫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个人或许可以在不了解别人的情况下爱上对方，但我无法想象一个爱着对方的人会不渴望了解对方，会不介意对方对自己是什么样的感情。然而玛丽没有----她对自己能不能和鲁道夫在一起的关心远远超过了对鲁道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思想世界和情感世界，为什么快乐为什么痛苦，渴望什么缺少什么的关心。玛丽的信条是，只要是鲁道夫让她做的她都会快乐地去做，只要能和鲁道夫在一起，别的什么都无所谓----就算鲁道夫走向毁灭也无所谓。这样的感情，只能称为狂热的迷恋，而不是真正的爱情。

玛丽曾对鲁道夫说，“如果我多少能带给你鼓励的话，任何事我都愿意做。”可是，一个除了做梦只会做梦，连坐船需要花钱都不懂就在异国他乡离家出走，梦想着远渡重洋去追寻“爱情”的天真少女，能带给一个政治失意，婚姻痛苦，身肩重任却又毫无自由的帝国皇太子什么鼓励呢？玛丽是勇敢的，可惜她所拥有的不是面对现实的勇气，而只是做梦的勇气。她的勇敢是建立在她对现实世界的懵昧无知之上的，在不能继续做梦的现实中，她所能带给鲁道夫的鼓励就只有一种，而鲁道夫会想从她身上获得的鼓励也只有一种----走向毁灭的鼓励。

事实正是如此。当鲁道夫问玛丽是否就算让她陪他坠入黑暗的世界中她也愿意时，玛丽没有一丝哪怕尝试一下用自己的“阳光”去留住鲁道夫，去阻止他滑向黑暗、鼓励他努力生存在阳光下的念头，而是欣然地给予了鲁道夫他想从自己这里得到的勇气----以答应陪他一起毁灭来鼓励他走上毁灭之路----尽管对鲁道夫为什么想追求毁灭她一无所知。

就象恶魔所断言的，玛丽的存在使鲁道夫更加接近了死亡，而有意无意将自己所爱之人朝向毁灭狠狠推了一把的玛丽对此毫不介怀，反而一心为了可以鲁道夫“在一起”而感到“幸福”。。。。。。这不是爱情！斯特说的不错，“用这种方法来实现爱情，根本是幻想，那根本不是什么唯美的事！”罗米欧与朱丽叶的爱情之所以震撼人心，是因为他们那么努力地追寻着为了相爱而一起活下去的道路，不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弃。如果朱丽叶在得知罗米欧的身份后就跟他双双自杀殉情，这个故事绝不会成为感动了这么多人的爱情经典。

这也不是悲剧。玛丽想要的是和鲁道夫在一起，她得到了。虽然鲁道夫并不爱她，但她最在意的原本就不是鲁道夫的爱情，虽然鲁道夫承诺给玛丽的“永远的爱”不过是个虚幻的谎言，但带着这个谎言死去的玛丽十分幸福。

对于一个将全部情感和生命之勇气都寄托远离现实的美梦之上的人来说，能在梦中死去是最幸福的。玛丽或许是可悲的，但她绝不可怜。

如果说这部漫画中有一个人是可怜的，那么这个人是鲁道夫。

历史上的鲁道夫王子出生于一八五八年，他的父母就是那部著名电影《茜茜公主》中的男女主角----弗朗茨·约瑟夫皇帝和伊丽沙白皇后。鲁道夫继承了父亲的英俊与母亲的美貌，是一个有着黄金色眼瞳的美男子。作为奥地利皇室唯一的直系子嗣，他是理所当然的皇位继承人，因而自出生之日起便拥有巨大的财富和崇高的地位。不仅如此，鲁道夫在政治思想方面还有着鲜明的自由主义倾向，他同情和维护共和主义者，主张推动帝国向君主立宪制国家过渡，甚至曾经声称自己“相比于一个皇帝，更愿意当一个共和国的总统。”

上述三点背景，已经为一个理想主义的浪漫爱情故事打造者提供了足够的支点，如果作者有此意向，大可以把鲁道夫和玛丽的故事描绘成光绪和珍妃故事的翻版，让玛丽成为鲁道夫政治思想上的知音，让鲁道夫因此而对玛丽情有独钟。然后，鲁道夫为了国家的前途着想成为了皇权的背叛者，他和自由主义者们一起密谋颠覆帝国，建立一个民主主义的共和国，在他的身后，有玛丽给他以勇气和鼓励。。。。。。最终，密谋失败，和玛丽的婚外恋情也受到严厉的干涉，于是两人决心为了维护他们的爱情和自由而抛却生命。。。。。。

据说冰栗优曾为鲁道夫这个人物迷恋不已，但在刻划自己钟爱的历史人物时，她却显示出了高度的自我克制----尽管存在唯美主义倾向，《天使之柩》却在最本质的方面基本把握了鲁道夫这个历史人物的真实精神。

在政治方面，鲁道夫思想上的热忱与行动上的软弱形成巨大反差：他身为皇太子，却没有能力在国家政治、军事运作中占据一席之地，对于朝政的影响力几乎微不足道，正如他自己所言，“在这个帝国之下，我只是个没有用的人。”他标榜为了国家前途不惜背叛皇帝，却把改革国家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说服皇帝改变初衷这不切实际的幻想上，结果除了使自己的处境变得日益被动尴尬之外不会产生任何效果。他秘密会见反帝国者的首领，却又无法接受他们以激烈手段推翻现行统治的主张，这使他的行为变成了纯粹的形式主义而毫无实质意义。以他特殊而敏感的地位，既不打算加入革命，又和革命者亲近，只能令他同时不见容于革命和反革命双方：在后者看来，他是背叛者，在前者看来，他是以虚假支持骗得了信任和大量机密的危险人物。对于革命者提出的刺杀皇帝拥戴他夺权的计划，他没有明确加以反对，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如果现状不加改变，国家一定会走向崩溃，这种暧昧态度无疑会被视为默认。然而他又在暗处监视着刺客，在其枪口瞄准皇帝时射出了阻挠的子弹。尽管没有置刺客于死掉，这一举动在革命者们看来显然已是不折不扣的背叛，对他透露过无数秘密的人们为防遭出卖而欲置他于死地也就成为势之所趋，而面对父亲“为了实现理想你会杀了我吗”的质问无所适从的他，更因被看穿了软弱而被父亲视为根本不配成为王朝的继承人。

革命者们曾对鲁道夫说过一段极为坦率透彻的话：“您和我们扯上关连，想必皇上绝对不会允许吧？但只要皇上存在一天，要推动实行那贤明的计划就绝对不可能。不但如此，或许连您的存在也会被抹煞掉也说不定。想要有个新的政府，弗朗茨·约瑟夫皇帝就必须死，就如同哈姆雷特里的那句台词：TO BE OR NOT TO BE！”然而反复思考过这番衷告之后，鲁道夫得出的结论竟是“一切变得如何都无所谓了”！----正是这种“无所谓”使他在背叛了王朝的立场之后又一次背叛了革命者的立场。

不能说鲁道夫不忍心害自己的亲生父亲是错误的，他的错误在于他想改变国家的宏大抱负与他本身的能力魄力不成比例，他对自由主义的热情和他追求自由主义的意志不成比例。他自己把自己推到一个“TO BE OR NOT TO BE”的问题面前，却以逃避主义的“无所谓”作为问题的答案，对历史和对自己都极不负责。而这种逃避最终也导致了他本身的毁灭。《天使之柩》在不长的篇幅里(全书只有两百页)，不仅挖掘出了鲁道夫这个人物身上历史的、人性的悲剧根源，使他的悲剧的深刻度远远超越了同一作品中的另外两个主角，更借鲁道夫的理想、矛盾、软弱揭示出了十九世纪末奥匈帝国的一个现实侧面。鲁道夫那金色的眼瞳，如同被多瑙河上摇曳的金色波纹将维也纳这座城市洒上的黄昏的颜色，而他那美丽而虚空的眼神，映出的也正是摇摇欲坠的哈布斯堡王朝最后的残辉。

除了政治上的悲剧，《天使之柩》对鲁道夫感情上的悲剧的刻划也具有很高的历史真实性的。

漫画中的鲁道夫，从小就在孤独和恐惧中成长，父亲终于忙于国事，母亲丢下国家和孩子常年到各地旅游。没有任何被爱的记忆，也不知道爱为何物，就算是哭泣，就算大叫，回响在黑暗的皇宫中的也只有自己的声音。。。。。。这些完全是历史上的鲁道夫王子童年生活的真实写照。

处于这样的成长环境中，鲁道夫很小时起就出现了包括抑郁症在内的严重心理障碍，这在漫画中也得到了真实的展现----作者不只描绘了他那美丽的双眸中时常流露出的寂寞和悲伤，还设计了两个表现他病态心理的情节，一是他把骷髅头作为收藏品，自称“喜欢窟窿头这种纯洁无垢的洁白，美丽的空无”，在带玛丽参观房间时，他强迫这个十七岁的少女用手去触摸他的“收藏”，自己则一边搂着玛丽，一边亲吻着骷髅头；另一个是在番外篇《雪之夜》中，近侍罗杰克偶然间发现鲁道夫在痴狂地亲吻着他的母亲伊丽莎白皇后迷人的画像。这两个情节展示了鲁道夫极度空虚的情感世界和对得不到的母爱的近乎病态的渴望，对人物性格情感的刻划起到了很好的加强效果。

鲁道夫二十三岁时，被强迫和比利时国王的女儿斯特凡妮结婚。这是一段地道的政治婚姻，没有任何爱情可言。无力为自己的幸福抗争的鲁道夫在更加苦闷的心境下开始寻求放荡的解脱。“只要是对我温柔的女人，我随时都欢迎，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填满我这空虚的内心，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我去追求”，就象漫画里描绘的那样，他凭借美貌、地位、财富在众多美女的环绕中花言巧语地大玩爱情游戏，但他的内心却拒绝着一切人，除了对于母亲的病态情感外，他不爱任何人，也不在乎任何人的爱。他曾亲口说过，他不相信灵魂会不灭，人死了一切也就结束了，但在邀请玛丽陪他一起死的时候，他却用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话欺骗了玛丽，说什么“如果你可以给我无比的勇气，我愿意承诺给你永远的爱”。而事实正象斯特一针见血所指出：鲁道夫根本不爱玛丽，他只是想找个陪葬的，并没有特别一定要玛丽。---- 这一笔写得极为真实，历史上的鲁道夫在和玛丽一起“殉情”半年前还曾对另外一位情人提出过“殉情”的邀请，只是受到了拒绝，才又挑上了玛丽。一个男人在短短半年时间里居然先后邀请两个女人“殉情”，足见他的意图根本不是什么“殉情”，而只是想找个女人来为自己殉葬，就算玛丽不答应，鲁道夫也还是会继续向其他女人提出要求，直到得到满足为止。

然而最终是玛丽被选中了。鲁道夫极其自私地利用了这个年仅十七岁少女的天真和纯洁，以爱的名义用她的花季生命来为自己的孤独殉葬。对玛丽来说，他才是以美丽外表迷惑人心，而后将人的灵魂一起吞噬的恶魔！

玛丽死了。天使放入天使之柩，魔物的欢喜歌声响彻四方。

鲁道夫死了。他的生命，连同很多人寄托在他身上的“创造一个新时代”的虚幻之梦一起消逝在迈阿灵的雪夜里。

黄昏的都市，再也无人能阻止其崩坏。

皑皑白雪埋葬不了的，是蔓延向整个世界的人类的憎恨与愤怒。

鲁道夫自杀九年后，他的母亲伊丽沙白皇后在日内瓦遇刺身亡。

又过了十六年，代替鲁道夫成为奥匈帝国皇储的斐迪南大公在萨拉热窝成为了又一位死于恐怖主义者之手的奥匈帝国皇室成员。有些讽刺的是，派出刺客杀死斐迪南大公的塞尔维亚黑手党的徽志的一部份，正是骷髅的图案。

斐迪南的死引发了奥匈帝国对塞尔维亚的宣战，这场战争最终演变成为世界大战。

两年后，弗朗茨·约瑟夫皇帝在内忧外患中去世。

又过了两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奥匈帝国最后一代皇帝查理流亡海外。

古老的哈布斯堡王朝灭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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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既然目标是地平线,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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