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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ckysea (与君生别离各在天一涯), 信区: FairyTales
标 题: 第七章 令狐冲(III)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Jan 17 12:57:39 2003) , 转信
第七章 令狐冲(III)
小的时候总是注意世界上有什么,看见只棒棒糖眼睛贼亮。大学时候谁敢拍胸脯说今
晚我请客,来着有份
。保证可以笼络起一票人马挤破忭大门外任何饭店。而十年后,段誉打电话说杨康我请你
吃法国菜,杨康还要
歪歪嘴说有龙虾么,没龙虾我可不动弹。
所以段誉在那晚的餐桌上抹抹油嘴总结说:人是越长岁数越有成佛的趋势,把红尘诸
事渐渐都看的淡了,
你看看杨康现在就看不上棒棒糖了。杨康啃着猪排说你这可以偏概全了。你的龙虾我看的
上。段誉探口气说杨
康你没有慧根,等到你上七十了,我保证你对龙虾也没有兴趣了。杨康说啊呸,你别拽了
,跟你这么说,大家
到老不都成佛了?
段誉叹口气说,可以多数人没彻底看透,就已经翘辫子了。
杨康也叹口气,我不要看穿,我觉得看见棒棒糖也眼亮挺不错的。
当我们还是沿着时间那根细线走回十年前,忭大校庆的夜晚,忭大某一僮灰色的老宿
舍上,令狐冲百无聊
赖的枕着他黑也不算很黑,黄也不酸很黄的枕头,翻译本卷边的《天龙八部》。
读到无名老僧说:“皇图霸业也不过如此”,令狐冲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叹口气,嘟
囔了一句:“这才是
真正的牛人。”
最后几张票被陆大有高根明几个分了,梁发没拿到。也没再有动静,走廊里还能听见
他的大嗓门,应该已
经把民主给忘了。不过令狐冲梁发还是黑着脸红着眼,大家见面都非常高傲的样子冷冷的
擦肩而过。
令狐冲对神宗空无的观点忽然破有了些领悟,设想秦始皇曹孟德李世民等等照亮历史
脚印的牛人也都纷纷
跟黄土为伴了。一个班长的位子算什么?令狐冲于是决定辞职。本来这个事情只要他和朱
聪私下说说,然后由
朱聪组织个班会再选举一下就可以了,可是令狐冲天生的风头主义使的他决心光辉灿烂的
下台,要在全班男女
面前狠狠的拽一把,给自己的班长生涯画上一个闪亮的句号。
所以校庆的晚上,满宿舍的人都出去转悠了,只有令狐冲一人买了两瓶啤酒,租了译
本《天龙八部》。读
书喝酒之后,他扑开信纸开始起草一份辞职信。信是这么开头的:
“朱老师,全班各位同学:
我担任班长意念多来,一直怀者一种希望,能尽自己的力量为班里做一些事情,期间
也得到了大家的支持
和鼓励,在此表示感谢。但是最近由于功课的繁忙,以及个人能力有限,所以不的不辞去
这个职务,希望班里
能及时选出新的人选,并且希望班里的各项活动能开展的更好......”
写到这里令狐冲灌了两口啤酒,觉得不错。这信语气和缓,显得很有风度,甚至有陶
潜不为五斗米折腰拂
袖而去的风雅。不过他又觉得不能不提一下分票的事情,否则自己下台显的不明不白,于
是他继续写:
“我这次离职主要是处于一些个人考虑,虽然在校庆纪念晚会的分票时间中我和一些
同学发生了冲突,但是那
不是导致我辞职的直接原因。我郑重申明我不是因为一些情绪化的理由而做出这个决定的
,一些同学对我不信
任,我也乐意坦然接受......"
令狐冲在桌子边把另一瓶啤酒嗑开,对者酒瓶仰起脖子,一口气喝了小半瓶,又想起
梁发看他的那副嘴脸
,耳边似乎还能听见那句话:“你算什么?”
脑袋一晕,令狐冲龇牙咧嘴“哼”了一声,彻底把风雅抛在脑后,拉开架势提笔继续
写了下去:
“不过一些同学尖刻的批评让我感到不可接受,我并不在意承担各种工作,可是我并
愿意因此被无端的怀
疑。我心目中班长的工作即使烦琐,也不是一个可以被大家随便嘲笑和践踏的靶子。即使
不尊重工作的人,也
应当尊重他在工作付出的汗水。我无法理解一个彭泽县令甚至不拿一粒米努力工作的时候
,那些手持菊花字以
为风度翩翩不屑于社会活动的人有什么理由和嘴脸去怀疑和指责。汴大这种自以为是的狂
生不是太少而是太多
。难道建校百年,这种愚蠢的清高才子梦还没有醒来吗?我怀疑现实中的这累才子可能要
被一个彭泽县令拉去
狠狠的打扳子,这可能是我们某些同学将为他们的轻狂付出的代价.......”
写到这里房门忽然一响,令狐冲正写到意气风发气冲如牛的地方,刚刚想到拖梁发去
打点板子,忽然被打
断了,不禁借着酒劲瞪上眼睛,吼了一声:“谁?这里不借开水不卖方便面!”
门口矮胖矮胖的中年人被令狐冲那股要找人玩命的横样吓愣了,好半天才揭开门上重
重叠叠的广告一角,看着
露出的宿舍号说:“这里是202么?”
令狐冲挥笔一指,很有点指挥千军万马的气派:“那不写着么?找人啊?”
“不是,来看看房子。”
“房子?”令狐冲一愣,酒劲下去了一点,“您是......”
“我叫风清扬,”矮胖子赶快从胳膊下面夹的皮包里拿了张名片,“我们是校友啊,
我以前就是汴大国政
毕业的,就住在这里。”
“喔......你是回来参加校庆的?近来坐吧。”令狐冲有点意外,名片上写着----“
国子监博士,汴梁事
务司长史,风清扬”。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你们也是国政的吧?”风清扬一边绕过垃圾摸了进来,一边扭头看书架上摆的一堆
书,那是令狐冲的教
材。
“物品们这里挺杂的,就我一个人是。”令狐冲想招呼风清扬喝杯水,不过想想自己
的杯子被杨康拿去当
锤子修锁,已经惨不忍睹,于是打消这个念头。
“挺好的,挺好的。”风清扬在郭靖那堆没叠的被子里找了个空隙坐下。
令狐冲拉拔拉拔桌上的垃圾,想整出个待客的空间,不料一只蟑螂刺溜跑了过去。
“嘿嘿,”令狐冲看见吓了一跳,只好干笑两声,“蟑螂比较多。”
“多啊......”风清扬居然真的敲了敲上铺的床板,两三只蟑螂立刻掉了下来,证明
他所言不虚。
“我靠!”令狐冲赶快上去配合风清扬一起踩,“你还真熟悉。”
“住了四年,能不熟么?”风清扬踩死两只蟑螂,坐下去淡淡的说,“还是老样子..
....汴大也不修楼,
换一届人就刷一次墙皮,那书架都和我们那时侯的一样。”
“您哪一届的?”
“庆历四年的。”
“十二年了。”令狐冲说。对于令狐冲。十二年是个很长的时间单位。
“你们现在买电脑了。”风清扬说,“不过比我们那个时候还脏......”
令狐冲有点不好意思,没说话。风清扬的话头就这么断掉了。他有点拘谨的按者桌子
,左右看了看。令狐
冲在他对面低下头去看自己那封信,屋子里的沉默让他感觉怪怪的。他抬起头,忽然在风
清扬的眼睛里捕捉到
一种特殊的神情,不光是缅怀,也不光是感慨,很多微妙的情绪交织在风清扬那双已经很
世故的眼睛里。
令狐冲的视线下行到风清扬的啤酒肚上,他开始想这师兄是否也是国子监一个难招惹
的主儿,把着招生的权
利。经年筵席不断,也曾在酒桌上威风凛凛,也曾在办公室里吆五喝六。老实说,风清扬
的啤酒肚和那张世故
的笑脸都让令狐冲不喜欢,不过风清扬此刻的神情却让令狐冲感到些亲切。这神情不属于
酒桌和办公室。仿佛
一瞬间有年另一个人在风清扬矮胖的身体里睁开眼睛。也许那个人才是真正的风清扬,而
不是所谓的“国子监
博士,汴梁事务司长史”。
令狐冲觉得自己应该再招呼风清扬一下,风清扬却已经站了起来,恢复了那副习惯性
的笑容,说:“你在学习
吧?不打搅你了。我先走了。”
“您走好。”令狐冲也乐的摆脱这个没话说的局面。
风清扬打开门的时候,初夏夜微凉的穿堂风在门窗之间徜徉,窗外传来一片树叶的呼
啦声。风清扬探了探短脖
子,就着路灯透上来的隐隐灯光,看见外面银杏树的身形,无数漆黑的扇影在风里缭乱。
“哟,树还真长高了。”风清扬说着,带上了门。
门锁“啪嗒”一声,令狐冲坐在桌前有点发呆。
在令狐冲的印象里,很多年以前,有个牛人路过江东,在旧日的树前也是说了什么关
与树的话。
他说:“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不速的访客打乱了令狐冲挥笔指点江山的豪情壮志,他再读自己写的辞职信的时候才
发现信很有杀气,而这个
时候他居然没有心情设想打梁发板子的情况了。
令狐冲一头载在自己的棉被里,翻那本《天龙八部》,可是他脑袋瓜里一时间东西太
多,两眼只是在书页上发
呆。
他准备闭眼睡觉,可是偏偏一点困意也没有。
他又希望杨康那时候在宿舍里,这样他可是和杨康说些话。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想说
什么。
辗转反侧半个小时后,他又听见窗外银杏叶哗啦哗啦的响,他决定出去吹吹风。
校庆的最后一夜,难得所有的路灯都亮了起来,各色校庆纪念品放开了甩卖----且过
了这晚上。带有忭大标志
的各色礼品就立刻沦为变质猪肉。
令狐冲杀手抄在裤袋里,默默的看者周围来来去去的人,他想明天这种热闹就结素了
。没有一大堆的摊子,也
没有各色的人,只有破车载者他和郭靖这种人匆匆的赶去上课。然后再过一些年,他回毕
业,他会变成朱聪或
者风清扬,朱聪说人年轻应该或的洒脱一点,风清扬说树长高了......
忭大每刷依次墙批,送走一批人,留下什么呢?
郭靖会说:“这个.....我也不知道。”
杨康会说:“估计鸡腿还会涨价。”
段誉说:“行啊,还是令狐冲有天分,有点禅味了。”
令狐冲自己呢?令狐冲开始苦恼,因为他想不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了人群,一阵凉风让令狐冲打里一个激灵。他身边已经一个人都
没有了。站在班驳的树影
下,一侧是寂静的网球场,一侧是第二体育馆的老房子老树,浓密的树阴遮蔽了整个青砖
墙。
令狐冲的酒劲又猛退了一截,他不是胆小的人,不过风呦呦的吹,又是在这条路上,一些
鬼怪神异的念头就不
由的涌上来了。
汴大校园里有很多安静的路,可是这条路的安静特别有名。杨康说曾经有个兄弟半夜
骑车从这里经过,有一个
梳长编的女还问他买饭票。说要去食堂买点夜宵,可是忘记带饭票了。那兄弟立刻就换给
女孩,可是他骑车离
开那条小路,才忽然想起忭大没有夜里十二点卖夜宵的食堂。再看钱包里。竟然只有一张
发黄的纸片。
而来源更可靠的故事是乔峰说的,说是一个打球的兄弟夜里在篮球场那边练了半个小时的
投篮,一身臭汗从这
条路上去自习。本来琢磨真太晚了肯定找不到地方,所以要去一教碰碰运气。可是走着走
着偏到二教的路上,
发现二教的老楼居然都亮着灯,也没人自习。那兄弟大喜之下,一人霸占了整整一排,铺
开了书本自习,可奇
怪的始终没有其他人来自习。那兄弟打球也累了,于是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第二天早晨
被管清洁的大叔给拎
了起来。大叔说你大早的跑进来干什么?那兄弟只好说我昨晚在这里自习时候不小心睡过
去了。大叔脸色一青
,说二教马上翻修,夜里不开自习,我昨天六点就关灯锁们了,你怎么可能来自习?那兄
弟这才想起第二体育
馆边的小路和二教足足距离一里路。再怎么偏也不可能从那里偏到二教来....
令狐冲被风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随之脚下的树影一晃,似乎周围的黑暗里有人一样
。外面热闹的声音还远远
传过来,令狐冲立刻打量身前身后的距离。琢磨着以他百米十三秒一的速度,如何才能在
二十秒内从这个鬼地
方窜出去。
这时候他听见细细的哭声......
令狐冲战战兢兢转过身,看见树影底下站着一个穿黄裙子的小女孩,四五岁大小,正
拿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擦眼
泪。
“我靠。”令狐冲松了口气,深深为自己不是一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害羞。这要是给
杨康知道了,他令狐冲可
有身败名裂的危险。
他扭头想走,背影小女孩的哭声却越来越清晰。
“唉。”心软了一下,愤青回头,走到小女孩前面蹲了下去,“别哭别哭,你家谁带
你出来的?”“爸爸妈妈
。”令狐冲打了一个酒嗝,拉起她的小手。“......我带你去找妈妈。”
他由于了一下,不知道是字称叔叔好还是哥哥好,叔叔这个称号让他不由自主的排斥
,自称哥哥却分明很吃亏
,所以令狐冲折衷了一下,说了“我”/
“你叫什么名字?”令狐冲哄这小女孩。
“你名字真土,”令狐冲点点头,不顾小女孩的心理感受,“象男孩名字一样......
”
“我爸爸起的。”
“那么你爸爸真土......”
“啊!郭襄。”有人在背后说,令狐冲被吓了一挑。
“妈妈。”小女孩甩开令狐冲的手,一直跑到她妈妈那里去了。
一个穿过白裙子的女人对令狐冲歉意的笑了笑,她的笑容很清丽,有一双很柔和的眼
睛,令狐冲忽然有一种似
曾相识的感觉。
“同学,谢谢你啊,小孩总是喜欢乱跑。”女人轻轻拧了拧小郭襄的屁股,把她抱了
起来。
“没什么,你也是来参加校庆的?”令狐冲笑笑。
“我也是在这里毕业的。”女人又笑了一下。
这一次令狐冲脑袋里忽然跳出了一个影子,他这才看出来这个漂亮妈妈的脸很象黄蓉
,而且那个母亲个头不高
,身材却很优美,也和黄蓉很象。令狐冲尝试在脑瓜里把黄蓉的头发倌起来,看看是否和
这个母亲一样。
“郭襄......我靠。”令狐冲心里说,“居然连她爹也姓郭......起名字又那么没品
位,到是和老大有点
象......老大将来不会真的要娶黄蓉吧?”
“嘿,快点了,快点了,前面都在等我们了。”路的另一侧居然有人在喊。
令狐冲惊讶的揉揉眼睛,不得不承认酒量有限,自己已经喝得有点晕了。原来这条小
路上根本不是他一个人
,路另一头的树阴下面有好些人影在对这边招手。
“来了来了,班长他们呢?”母亲最后对令狐冲笑了一下,抱起小女孩小步跑了过去
。
“班长买饮料去了,”远处的声音隐隐传来,“班长有钱,应该请客。”
“他一个人去的?”似乎是那个母亲清亮的声音。
“带着体育委员呢......"
声音消散了,人也离去了。
风静悄悄的穿过整条小路,好象吹透了令狐冲的胸膛。令狐冲站在那里,酒劲完全消
失了一样。路上只剩下他
一个人,他看向路的尽头,似乎树阴下仍有些依稀的背影,还有些夹在笑声中的谈话。
他抬起头,看见月亮在树叶中隐现,他想那些曾经在这里读书的校友,想起那个不曾
谋面的班长,也许在商店
门口,正有一个中年人狼狈的抱着一盒子可乐或者冰茶往回跑......有人在等他的饮料。
许多年以后,墙皮内刷过若干次,令狐冲将会是一个抱着饮料的中年人,在某一天的
树阴下,有人等他这个班
长回去。有人说”班长如何”,无论将来的令狐冲有钱或者没钱,他将被当作一个班长来
记忆
愤青在这个瞬间脑袋瓜子豁然开悟----时间过去后,留下记忆。
风象一根穿越过去和未来的线,从令狐冲背后吹来,令狐冲似乎在风的尽头看见了十
年后的自己。物理学家们
把时间当作世界的一个维度来处理,可是没有人见过时间这个维度如空间一样延展。大宋
嘉佑二年,一个普通
的汴大学生令狐冲在简陋的实验条件下----两瓶啤酒,用自己发昏的双眼验证到时间维度
的存在。
十年以后令狐冲才把这件事告诉杨康,杨康说你小子昏头了,校庆那时候网球场对面
是封闭的,所有人都得绕
道从静园那里过,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走那条小路?
“铛铛铛”一阵敲饭盆的声音从宿舍外面的走道上传来。
“靠,有老二在就没有我们的安静日子了。”段誉抄了菜刀给杨康,“康哥,去剁了
他吧!”
杨康抄或菜刀咚咚的切葱:“不要急不要急,等我吃完面养养体力。”
“老二不是说准备不干了么?”
“信他?”杨康啐了一口,“信他枢密院早就炸平了不说,铁木真的飞机也给他敲下
来过了。”
“走道里的令狐冲瞅了瞅手里的饭盆,无可奈何:”大家出来吧,皇军说了,不杀人
,不抢粮食。”
“班座......”陆大有探了脑袋出来,“难道皇军是来送花姑娘的干活?”
“呸!叫你们屋的几个出来,今天不是收班费,是发餐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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